历史
鱼菜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分歧者 > 分歧者第7部分阅读

分歧者第7部分阅读(1/2)

    生活陡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前我从来没被大块头男生扛着到处跑过,也从没在餐桌前笑到肚子疼,更不曾置身于几百号人一起说话的喧嚣中。平和是克制忍耐的结果,而这里是自由的。

    第二十章 暴露身份

    我用鼻子呼吸着。吸气,呼气。吸气。

    “翠丝,不用那么紧张,这只是情境模拟而已。”老四轻声说。

    他错了。上次的情境模拟已经渗透进我的生命,不管是醒来还是睡着。噩梦里不只有乌鸦的意象,还有情境模拟中经历的那种感觉——恐惧和无助,我怀疑那才是我真正害怕的东西。淋浴时,早餐时,来这里的路上,那种恐惧总是会突然出现。心里害怕时我有啃指甲的习惯,而指甲已被我啃到露出甲床。我敢保证,我不是唯一有这种感觉的人。

    但我仍然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我陷入黑暗之中,最后记得的只有金属躺椅,还有插在手臂上的针。这次没有枯草地,没有乌鸦群。好像有预感似的,我心跳突然加快。在黑暗中潜伏的将要使我失去理性的那个怪兽会是什么呢?我还要等多久它才会出现?

    一个蓝色的球体在我头上几米处亮起,接着又是一个,蓝光撒满了整个房间。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置身于基地深坑,离大峡谷只有一步之遥,新生们围着我,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站着。我搜寻克里斯蒂娜的面孔,发现她也站在那些人中间。没有一个人动弹。他们的沉默让我感到喉咙发紧。

    我看见前面有个东西——是我自己模糊的影子——慌忙伸手摸了摸,手指触到的是冰凉光滑的玻璃,抬头往上看,是一个玻璃窗格。天呐,我竟然在一个封闭的玻璃箱里!我往头顶上推了推,看能不能推开,结果它一动不动。我被封在里面了。

    心跳得越来越快,我不想困在这里,我要逃出去。这时,有人敲了一下我身前的玻璃,是老四!他指了指我的脚,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几秒钟前,我的脚还是干着的。现在我站在十五毫米深的水里,袜子已经湿透了。我蹲下看水是从哪里来的,可这些水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从玻璃箱底部越升越高。我抬头看老四,可他只是耸耸肩,然后走进新生人群。

    水面越升越快,已经淹没了我的脚踝。我举起拳头猛敲玻璃。

    “喂!”我喊道,“放我出去!”

    水面继续上涨,冰凉舒缓地没过我赤裸的小腿。我更加用力地敲打玻璃。

    “快点放我出去!”

    我盯着克里斯蒂娜。她斜过身子跟站在旁边的皮特耳语了几句,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水已经没过我的大腿,我开始用两个拳头敲打玻璃。我不再尝试吸引别人来注意,而是设法自己逃出去。我发疯似的,用尽全力砰砰地撞着玻璃,先退后一步,再用肩膀狠狠地撞过去,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我使劲地撞击玻璃——直到肩膀都疼了起来——尖声喊着救命,眼睁睁地看着水面升至腰部,淹没肋骨,涨到胸膛,我却无能为力。

    “救命!”我扯着嗓子尖声喊着,“求你们……救我!”

    我猛拍着玻璃,难道真要死在这里吗?我抬起颤抖的双手,胡乱抓着头发。

    这时,我在新生人群里看到了威尔的脸,心里突然想起什么——他好像说过什么。快点,想啊。我停了下来,不再徒劳地去冲击玻璃。呼吸变得万分困难,但必须努力呼吸,接下来的几秒钟,我必须尽可能多地吸入仅存不多的空气,或许,这样还能多活一会儿。

    随着水面升高,身体开始漂浮,浮到接近顶部,我往后仰着头,水没过下巴。把脸紧贴在头顶的玻璃上,我大口喘着气,尽可能多地吸气。接着水没过头,我整个人都泡在了水里。

    切莫惊慌。惊慌于事无补。此刻我心惊肉颤,思维散成了一盘沙。我在水里拍打着,猛推箱壁的玻璃,又用尽力气去踢,水却消解了力量。“情境模拟全发生在你的脑子里。”

    我放声尖叫,可嘴刚一张,就灌满了水。如果这一切都发生在我的脑子里,我就可以控制它。水弄痛了我的眼睛。新生们漠然地盯着我,无动于衷。他们根本不在乎。

    我又绝望地尖叫一声,用手掌去推玻璃壁,突然“咔嚓”一响,我听见了破裂的声音。移开手一看,玻璃上有一条裂纹。我又用另一只手去推旁边的地方,又是一声破裂的响动,这一道裂纹从我的手掌处长长地延伸出去。我的胸膛在燃烧,像刚刚吞下一团火。我抬腿踢向玻璃,脚趾因为冲撞而生疼。不过我听到“嘎吱”一声响,那声音长而低沉。

    只见玻璃窗格碎成一片,水从后面推着我,把我冲了出来。又能呼吸到空气了。

    我气喘吁吁,坐了起来。原来我还在椅子上,大口地喘着气,双手抖动着。老四站在我右边,可他没有扶我站起来,只是看着我。

    “怎么了?”我问。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冲破玻璃。”

    “我不知道。”老四终于把手伸了过来,我抓住他的手,双腿从椅子一侧摆过来,站在地上,这下放心了,终于平静下来了。

    他叹了口气,抓起我的胳膊肘,连拖带拽地把我带出门外,快步穿过走道。然后我停下来,挣开他的手,把胳膊抽了回来。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瞪着我。如果我不开口,他什么都不会告诉我。

    “怎么了?”我问。

    “你是分歧者。”

    我怔怔地盯着他,恐慌如电流般袭遍全身。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我一定是有什么疏忽,一定是说错什么了。

    应该表现得不经意些,于是我往后一靠,肩膀倚在墙上,假装不解地问:“分歧者是什么?”

    “别装傻了。”他吼道,“上次我就怀疑过,这次更明显了。能操控整个情境模拟,你就是一个分歧者。这次我会删除影像。除非你想死在峡谷下面,否则,我劝你赶紧想出在情境模拟过程中该怎么隐藏这种特性。现在我有事要先走一步。”

    他气冲冲地走回情境模拟室,砰的一声摔上身后的门。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我操控了情境模拟;打破了玻璃。可我不知道那就是分歧者的表现。

    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直起身,向文身店走去。我需要一个解释,而我知道谁能给我答案,我要去找她。

    我直奔文身店——上次见到托莉的地方。

    这会儿没有太多人外出,因为正值下午,大多数人都该工作的在工作,该学习的在学习。文身店总里共有三个人:一个文身师,一个顾客,还有托莉。文身师正专心致志地在顾客的胳膊上画“狮子”,托莉在整理柜台上的一摞纸。我走进去时,她抬起了头。

    “你好,翠丝,”她边说边瞄了一眼旁边的文身师,他正专心于手头的工作,没注意到我们,“我们去后面吧。”

    我跟她走到布帘后面。布帘把屋子隔成了两间。隔壁的那间摆着几把椅子,文身备用的针、墨水,纸垫,还有镶框的艺术品。托莉拉上布帘,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我挨着她坐下,无聊地轻拍着脚。

    “怎么了?”她问,“你的情境模拟进行得怎么样?”

    “很好,”我点了几下头,“有点太好了,听说是。”

    “啊!”

    “求你帮我解释下,”我低声哀求道,“到底意味着什么……”我犹豫着,似乎不应该在这里提那个词——“分歧者”,“我究竟是什么人啊?它与情境模拟有什么关联啊?”

    托莉的举止一下子变了,她往后一靠,双臂交叉,表情变得警惕起来。

    “先不说别的,进入情境模拟后,你……你们能意识到正在经历的都不是真的。”她说,“然后有些人就能操控情境模拟,甚至能关闭它。而且……”她探身过来,看着我的眼睛,“因为你还是无畏派,所以应该向死而生。”

    我的心变得压抑沉重,好像她说的每句话都堆在那里。压力不断累积,直到我再也无力承受。我需要大哭一场,或者惊声尖叫,或者……

    结果我只是沙哑又短促地笑了一声,短到好像刚一开始就结束了。我缓缓问道:“也就是我必须要死,对吧?”

    “也不见得。”她说,“无畏派的首领还不知道你的情况,我当时立刻就把你的测试结果在系统里删除了,手动记录为‘无私派’。但你不要犯错误,如果他们发现了你的身份,就会除掉你。”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她不像是疯了,语调那么沉着,但凡有一点急迫,我也不会怀疑她精神错乱,她一定是疯了。自我出生以来这么长时间,我们这个城市没有过一起命案。就算某几个人可能会痛下杀手,可派别首领不可能会那么干。

    “你太紧张了,”我说,“无畏派的首领不会杀我,没人会那么干。再也不会有这种事了。这不就是所有一切的目的吗,五大派别存在不就是为了这个吗?否则……就没有意义了。”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吗?”她把手稳当地放在膝盖上面,眼睛直视着我,因为突然的愤怒,五官一下子绷了起来,“他们会对我弟弟下毒手,凭什么会饶过你,啊?你觉得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

    “你弟弟?”我不由得眯起眼睛。

    “对。我弟弟。他跟我都是从博学派转过来的,只有他的个性测试结果是无法定义。情境模拟后的一天,他们在大峡谷里发现了他的尸体,说他是自杀。只有他在训练中做得最好,而且他正跟另一位新生约会,开心得很啊,怎么会去自杀?”她摇着头,“你也有兄弟,对吧?假如他有自杀倾向,难道你会一点都觉察不到?”

    我试图去想象迦勒自杀的情形。可这想法真是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纵然日子过得再苦,他也绝不会做那种选择。

    她的袖子卷了上去,我看见右臂上文了一条河流。她是在哥哥死后文上去的吗?还是说这河象征她克服的又一个恐惧?

    她压低了声音:“在考验的第二关,乔治完成得很好,而且速度很快,他说情境模拟对他来说甚至都不算可怕……就像游戏一样。所以导师们也对他格外关注。当他进入情境模拟以后,他们都挤进房间去看,而不是只让他的导师报告结果;并且一直在低声谈论他。情境模拟的最后一天,一位无畏派首领亲自进来看了一下。第二天乔治就死了。”

    如果我能掌握打破玻璃的那种力量,在情境模拟中我也能表现得很好,好到让所有导师都注意到我。我做得到,但我要那么做吗?

    “就这些吗?”我问,“只是操控了情境模拟?”

    “我也怀疑,”她说,“但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关于操控情境模拟,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我想到了老四。

    “两种人,”她答道,“想置你于死地的人,还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他们属于直接知悉者。另一种属于间接听来的,比如我。”

    老四说要帮我删掉“打破玻璃”这一段影像。这么说来,他不想让我死。他是分歧者吗?或者他的家人是?要么朋友是?又或女朋友是?

    我马上抛开这些念头,此刻绝对不能让他分我的心。

    “真不明白,”我缓缓地说,“我能操控情境模拟这事儿,无畏派首领为什么会介意呢?”

    “如果我想通了,早就会告诉你了。”她紧紧抿着嘴唇,“我能想出来的唯一一点是,操控情境模拟并不是他们真正在乎的,这只是某些事情的一种征兆,而那些事才是他们真正在乎的。”

    托莉轻轻拉过我的手,包覆在她两手中间。

    “想想看,这些人教你用枪,教你格斗,你难道还天真地以为他们永远不会伤害你?不会杀害你吗?”

    她松开我的手,站起身。

    “我得走了,不然布达肯定会起疑。万事小心,翠丝。”

    第二十一章 杀机

    通往基地深坑的门在身后关上了,而我只是独自一人。自从选派大典之后,我再没走过这条通道。我还清楚记得当时走在这里的感觉,脚步不稳,摸索着寻找哪怕一丝光亮。可今时今日,我稳稳当当地走在这里,再不需要什么光亮了。

    从跟托莉谈话到现在已经四天了。这四天里,博学派又发布了两篇关于无私派的文章。第一篇文章指控无私派为把他们信奉的克己奉献精神强加于其他人,恣意扣押本该属于其他派别的汽车、新鲜水果等奢侈品。读到这篇文章,我想起了威尔的姐姐卡拉,她曾指责我母亲囤积货物。

    第二篇文章讨论按照派别选取政府官员的弊端,质问为什么只有那些自认为无私的人才可以进政府任要职。它鼓吹恢复过去的民选政治制度。这听起来很有道理,让我不得不怀疑那是理性外衣包裹下的革命号召。

    我走到通道尽头,大网还张在洞口,和上次见到的一样。我顺着阶梯一路爬上了木制平台——老四就是从那里把我拉起来的——抓住拴网子的杆。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还没有力气只靠胳膊就把自己拉起来。但现在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这么做了,然后纵身翻进网里。

    在我上方是矗立在大洞四边的空荡建筑,还有天空。深蓝的天空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那些文章困扰着我,好在还有朋友们逗我开心,这一点很重要。第一篇文章发表的时候,克里斯蒂娜讨好无畏派厨房里的一个厨师,他让我们尝了好多蛋糕糊糊。第二篇文章发表后,尤莱亚和马琳手把手教我扑克牌游戏,那天我们在餐厅里玩儿了足足两小时的牌。

    但今晚我想一个人待着。不仅如此,我想静下心来回忆一下当初为什么来这里,为什么那么坚决地留下,甚至为了留在这里从天台上跳下来。想到这儿,我把手指穿过身下的网孔,陷入沉思。

    我想变成在学校见到的那种无畏派。我想跟他们一样喧闹、大胆又自由。可惜他们还不是真正的成员,只是像无畏派那样玩闹。我从天台上跳下来也是如此,根本不知道恐惧是什么。

    在过去短短的四天里,我历经了四次“恐惧”。第一次:我被绑在木桩上,皮特在我的脚底点着了火;另一次:我又溺水了,这次是在海里,肆虐的海水包围着我;第三次:我眼睁睁地看着家人血尽而亡;第四次:有人用枪指着我,逼我射杀家人。现在,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风从洞口进来,吹拂着全身,我闭上了眼睛。恍惚中,我再次站上天台边沿,解开无私派灰色罩袍的纽扣,勇敢地露出手臂,露出任何人都没见过的其他部分,然后把衣服揉成一团,狠狠砸到皮特的胸膛上。

    睁开眼睛,我觉得豁然开朗:不对,我错了;我之所以从天台上跳下来不是因为我想成为无畏者,这么做是因为我已经是一名无畏者,而且我想要向他们证明这一点。我想要认可无私派要求我隐藏的那部分自我。

    我把手臂伸过头顶,手指再次勾住网子,把脚趾尽力抻直,尽可能地让身体在网子上伸展开来。夜空空荡而静谧,这四天以来我的心也第一次觉得如此平静。

    我用双手抱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天的情境模拟和昨天的一样,有人用枪指着我的头,逼我射杀家人。当我抬起头,发现老四正盯着我。

    “我知道情境模拟不是真的。”

    “你不必跟我解释。”他缓缓说道,“你爱你的家人,不想扣下扳机,这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

    “情境模拟是我唯一能见到他们的机会。”尽管他说不必解释,可我想我必须解释为什么这种恐惧让我如此难以面对。我扭绞着手指,然后又放下。最近睡觉时我经常咬手指,甲床已经咬破了。每天早晨醒来,双手都沾了血。“我想念他们,你曾经……想过你的家人吗?”我问老四。

    他看着地面,最后说了句:“没,我没想过。有点不同寻常吧?”

    不同寻常。太不同寻常了,以至于我一时忘了拿枪对着迦勒胸膛的记忆。他从不关心家人,那他们究竟是怎样的呢?

    我伸手握住门把手,停了一下,转过头看着他。

    “你是不是和我一样?”我轻声问道。“你是分歧者吗?”

    想想这个词甚至都觉得危险。他盯着我,沉默了几秒钟,严肃的表情慢慢消解。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我望着他太久了,不过,他也在看着我,我想我们俩都想说些对方听不见的话,尽管我能想到那是什么。太久了——现在似乎更久了,我的心跳得也更响了,他平静的眼神将我整个人吞没。

    我推开门,仓皇奔下走廊。

    我不该这么容易就为他分心。除了新生训练,我不能想其他任何事。情境模拟也不能再扰乱我了,它们会打乱我的心绪,就像对其他大部分新生造成的影响一样。德鲁睡不着觉——身体蜷缩成一团,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石墙发呆。艾尔每晚都从噩梦中尖叫着醒来,埋在枕头里哭泣。相比之下,我所谓的噩梦和咬指甲真是小巫见大巫。

    艾尔在梦魇中的惊呼几乎每次都能把我惊醒,每当这个时候,我就盯着头顶的弹簧,满脑子的疑惑不解: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别人都濒临崩溃时,我却依然坚强,是分歧者的身份让我心智成熟,还是另有原因呢?

    回到宿舍时,我本以为和前一天一样,几个新生或茫然地躺在床上或发呆,却惊奇地发现大家聚集在房间另一头。艾瑞克手握“黑板”站在他们前面,板面朝着另一个方向,所以我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我走过去,在威尔身旁站定。

    “这是怎么了?”我轻声问道,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别又是一篇攻击诽谤无私派的文章,我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承受更多的敌意。

    “第二关排名。”他说。

    “我以为第二关过后就不会有人出局了。”我嘘声说道。

    “没有人出局,大概是成绩报告之类的吧。”

    我点点头。

    看到这个“黑板”,我觉得心神不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翻搅肠胃,抓挠着我的心。艾瑞克把“黑板”举过头顶,挂在上面的钉子上,然后闪在旁边。宿舍陷入一片唬人的沉默,我伸长脖子去看写的是什么。

    第一位竟然是我!

    大家纷纷转头来看我。我没去理会,顺着名单往下看:克里斯蒂娜和威尔分别是第七与第九。皮特是第二,我看了看他名字旁边列出的时间,发现我们的差距比较大。

    皮特的平均模拟时间为八分钟,而我的平均时间是两分四十五秒。

    “翠丝,干得好。”威尔小声说。

    我点点头,眼光仍然停在“黑板”上。名列第一,本应该觉得高兴,可我没有,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如果说皮特和他的狐朋狗友原本就讨厌我,这样一来,就变成了痛恨我。现在,我成了“爱德华”,下一回遭殃的就是我的眼睛了,甚至比这还要糟。

    我寻找着艾尔的名字,发现他在最后的位置。新生慢慢散去了,只剩我、皮特、威尔、艾尔还站在原地。我很想安慰艾尔,告诉他我表现好的唯一原因是我的大脑构造跟别人有点不同。

    皮特慢慢转过身,浑身绷得紧紧的。他看我的眼神,不只是怒火中烧,而是纯粹的憎恨。他走向自己的床铺,但在最后那一刻,他转过身猛地把我推到墙上,两手摁住我的肩膀。

    “我不能被一个僵尸人打败。”他在我耳边狠狠地嘶嘶道,脸凑得那么近,我都闻到了他嘴里的腥臭味,“你怎么做到的,啊?你到底怎么做到的,用了什么巫术?”

    他疯狂地把我向前拽十几厘米,再用力推撞到墙上。剧痛从我的脊柱往下蔓延,我咬着牙,强忍着不哭出来。威尔抓住皮特的衣领,把他拖开。

    “离她远点儿。”他喊道,“只有懦夫才会欺负一个小女生!”

    “小女生?”皮特嘲讽着甩开威尔的手。

    “你是瞎了吗,还是傻了?她快把你挤出‘十强’,踢出无畏派了,到时你什么都得不到,一无所有,全都是因为她知道怎么操控人心,而你却没这个能耐。所以等你明白是她把我们全都毁了时,别忘了告诉我。”

    皮特说着怒气冲冲地奔出宿舍,莫莉和德鲁跟在他身后,一脸不屑和厌恶的表情。

    “谢谢。”我冲威尔点点头。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威尔悄悄地问,“你在操纵我们大家吗?”

    “我到底怎么操纵大家了?”我怒视着他,“我只是尽力而为,大家不都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他轻轻耸耸肩,“一开始假装软弱让我们同情你?然后又表现出强悍的一面来吓退我们?”

    “吓退你们?”我重复了一遍,“我是你的朋友啊,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他没有再吭声。可我敢说,他不相信我——不完全相信。

    “别傻了,威尔。”克里斯蒂娜从床上跳了下来,冷漠地看着我,补了一句,“她不是装的。”

    克里斯蒂娜转身走了,连门也没有关,威尔跟了出去。宿舍里只剩下我和艾尔两个人,第一名和最后一名。

    以前看艾尔从没觉得他瘦小过,但现在他看上去显得那么弱,肩膀耷拉着,整个身子松松垮垮,好像一团揉皱了的纸。他一个人坐在床沿上。

    “你还好吗?”我问。

    “当然。”他说。

    他的脸红得发亮。我把头扭开了。问他只不过是一种形式,长眼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一点也不好。

    “还没结束,”我说,“你还可以提高排名,只要……”

    当他抬起头看着我,我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如果要我把话说完的话,我不知道后面该说些什么。第二关没有策略可言,它深入人的内心,测试我们是怎样的人,有怎样的勇气。

    “明白吗?没那么简单。”他有气无力地说。

    “我知道不简单。”

    “我不觉得你真的知道,”他摇着头,下巴微微颤抖,“对你来说很简单,所有这些都很简单。”

    “不是这样的。”

    “就是这样。”他闭上眼睛,“你假装事情不简单对我来说没什么帮助,我不……我根本不相信你能帮我。”

    就像走进一场瓢泼大雨,所有的衣服都湿透,我觉得自己沉重、尴尬、无用。不知道他是指没人能帮他,还是特指我帮不了他,但无论哪种解释我都无法接受。我想帮他,只是无能为力。

    “我……”我打算开口说声抱歉,可为什么而道歉呢?因为我比他更无畏,还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我只是……”集聚在眼角的泪水流了下来,打湿他的脸,“……想一个人待会儿。”

    我点点头,转身走开。留下他一个人不是个好主意,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门在我身后咔嗒一声关上了,我一直往前走。

    我路过自动饮水机,穿过通道。我刚来的那天,这通道似乎长得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可此刻,我却压根儿没把它放在心上。来到这里后,我已不是第一次让家人失望,但不知什么原因,它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其他几次我让他们失望,其实我知道该怎么做,只是选择不去做。而这次我彻底不知该如何是好。是我失去那种洞悉别人需求的能力,还是我失去了部分自我?

    我的脚步一时无法停住。

    我莫名其妙来到爱德华离开那天独自来的那条走廊。我不想形单影只,可似乎别无选择。我闭上眼睛,全心感受着脚下冰冷的大块石,呼吸着地下发霉的空气。

    “翠丝!”走廊尽头传来一个声音。我抬头望过去,尤莱亚正朝我小跑着过来,身后是琳恩和马琳。琳恩手中拿着一个松饼。

    “我就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你。”他蹲在我脚边说,“听说你得了第一名。”

    “所以你只是想恭喜我?”我堆出一脸假笑,“那谢啦。”

    “是该有人这么做,”他说,“但我猜你那些朋友肯定不会恭喜你,因为他们的排名没你高。别闷闷不乐了,跟我们走吧,我待会儿要把马琳头顶上的松饼射下来。”

    这个主意太荒谬了,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站起身跟尤莱亚走向走廊尽头,马琳和琳恩在那里等着。看到我走过来,琳恩眯起眼看着我,马琳则冲我露出一个笑脸。

    “为什么没出去庆祝下?”马琳问,“你如果继续保持这个成绩,保证能进前十名了。”

    “相对于其他新生来说,她太具无畏特性了。”尤莱亚补充了一句。

    “而且还太具无私特性了,所以不去庆功。”琳恩奚落道。

    我没理她。“为什么要射掉马琳头顶上的松饼?”

    “她赌我不能射中三十米开外的小物体,我赌她没胆量站在那里让我试试,然后就变成这样了。”尤莱亚解释道。

    我第一次开枪射击的训练室离我藏身的这条走廊不远。不到一分钟我们就走到了,尤莱亚打开电灯开关。这里跟我上次来的时候看起来一样,靶子在房间一头,另一头摆着桌子,桌子上放了几把枪。

    “他们就把枪这样乱放吗?”我问。

    “对啊,不过这些枪都没有子弹。”尤莱亚撩起衬衫,腰带后面塞了一把手枪,正好在文身下面。我盯着这个文身,想看出是什么图案,但接着他就把衬衫放了下来,镇定地说,“好,你站到靶子前面去。”

    马琳走了过去,走的时候还轻快地跳了一下。

    “你不是当真要朝她开枪吧?”我问尤莱亚。

    “那不是真枪,”琳恩悄声说,“子弹也是塑胶的。最多就是脸会觉得刺痛,也可能会留下一个大包,你以为我们傻啊?”

    马琳站到一个靶子前,把松饼放在头顶上。尤莱亚眯起一只眼,瞄准目标。

    “等等!”马琳喊道,只见她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