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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歧者第4部分阅读(1/2)

    会继续守下去。他们中有些人坚持认为,这份差事也没看起来那么糟——如果这样说能让你觉得好过些的话。”

    “没错,起码不用和无派别人群一样开大巴或去清理别人留下的垃圾。”克里斯蒂娜冲我耳语道。

    “你当时排第几名?”皮特问老四。

    我本来没指望老四会开口,但他冷静地盯着皮特说:“我是第一名。”

    “然后你选择做这个?”皮特那双深绿色的眼睛又大又圆,如果不知道他是个多么可怕的人的话,我会觉得它们看起来很无辜。“你为什么不去政府谋个职位?”

    “我不想。”老四直截了当地说。记得在第一天他说过在控制室工作,那是无畏派监控城市安全的地方。我无法想象像他这样的人整天窝在满是电脑的屋里。在我眼里,他更适合在训练室。

    在学校时,我们曾学过各派别的工作职责和岗位。无畏派的选择少之又少。我们可以守卫城市围栏,或负责城市安全,可以在无畏派基地工作,比如在文身店刺文身,打造兵器,或纯粹为娱乐目的进行搏斗,当然也可以替无畏派的首领工作。最后这个听起来应该是我的最佳选择。

    唯一的问题是,我的排名太糟了,很可能在第一关结束就会变成无派别者。

    我们在大门旁边停下脚步,为数不多的几个护卫往我们的方向扫了几眼。他们在忙着推门——那门又高又宽,差不多是他们的两倍高,数倍宽——有辆卡车正等着进门。

    开车的人戴一顶帽子,留着一撮胡子,脸上挂着微笑。他把车开进大门就停了下来,然后下车。卡车后面是开放式的,几个友好者坐在一堆板条箱上。我仔细看了一下板条箱,里面装的是苹果。

    “碧翠丝?”一个友好派男孩喊了一声。

    我的头轰一下大了,怎么会有人知道我的名字?卡车后面有一个友好派男生站了起来,他有一头金色的卷发,还有个似曾相识的鼻子:宽鼻头,窄鼻梁。是罗伯特!我试图回忆罗伯特在选派大典上的情景,可除了心跳声在耳朵里怦怦作响,我脑子一片空白。还有谁转派?苏珊转了吗?无私派今年还有新生吗?如果无私派败落,那就是我们的错——罗伯特,迦勒,还有我。我的错。不能这么想,我把这想法从心头驱赶出去。

    罗伯特从卡车上跳下来。他穿了一件灰色t恤衫,一条蓝色牛仔裤,迟疑了几秒钟后便向我奔过来,紧紧抱住我。我浑身一下子僵硬了。只有友好派才会以拥抱的方式相互问候。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直到他松开我。

    重新看我的时候,他那特有的微笑消失了:“碧翠丝,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那么多伤?”

    “没什么,训练而已,真的没什么。”

    “什么碧翠丝?”一个囔囔的鼻音在我旁边响起。

    莫莉双手抱胸,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僵尸人,你真名叫碧翠丝?”

    我看了她一眼。“那你以为翠丝这名字又是什么意思?”

    “哦,这我就不知道了……难不成是……懦弱者的代名词?”她摸了摸下巴。如果她的下巴能再大点的话,就会跟她的鼻子比较协调。可是她的下巴太小了,几乎都要缩到脖子里去了。“哦,等等,‘懦弱者’里面没有‘翠丝’的意思,我搞错了。”

    “没必要跟她过不去。”罗伯特温和地说,“你好,我是罗伯特,你是谁?”

    “谁关心你的名字是什么,你叫萝卜特、苹果特还是什么特,都和我无关,”她讽刺道,“你为什么不回到你的卡车里去?我们不应该和外派别的人亲近。”

    “你为什么不离我们远点?”我厉声对她说。

    “也对,我才不想看你们小两口甜蜜呢。”她满脸坏笑,转身离去。

    罗伯特难过地看了我一眼:“他们看起来都不是善类,对吧?”

    “有些人还不错。”

    “你可以回家,我觉得无私派会为你破例的。”

    “你怎么以为我会回去?”我双颊发烫,不解地问,“你觉得我应付不了,还是什么?”

    “不是那样。”他摇了摇头,“不是说你不能,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你应该开开心心地活着。”

    “这是我的选择。”我往罗伯特身后看去,无畏派守卫好像完成了对卡车的例行检查,那个长胡子的人又回到驾驶室,用力带上身后的车门,“再说,罗伯特,我的人生目标不只是……开开心心地活着。”

    “可只是这样的话不是更简单吗?”他问。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转身朝卡车跑去。有位姑娘坐在卡车后面,膝盖上放了一把班卓琴。罗伯特钻上车的时候,那姑娘开始漫不经心地拨弄琴弦,一阵悦耳的琴声和婉转的歌声飘了过来。卡车缓缓启动,载着琴声和她微颤的歌声离我们远去。

    罗伯特朝我挥挥手,我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性:坐在卡车后面和班卓琴女孩一起唱歌——尽管我以前从没唱过歌,每次跑调就一笑了之;爬到树上摘苹果。永远平静,永远安生。

    一声门响把我拖回现实。无畏派守卫者关上大门,从外面锁上。我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他们为什么从门外上锁,而不是从里面?看起来他们不是想把别人锁在门外,难道是想把我们关在里面?

    我排除了这个想法,因为这着实讲不通。

    老四从围栏处走开,他刚刚和一位肩上扛枪的无畏派女守卫交流了一番。“我总担心你会做出什么愚蠢的决定。”他走到离我大约三十厘米远的地方说。

    我抱起双臂:“可这对话总共才两分钟而已。”

    “我倒不觉得愚蠢的决定因为时间短就会变明智。”他皱了皱眉头,抬手用指尖摸了摸我青肿的眼角。我本能地往后一躲,他依然没有拿开手,歪了歪头叹了一口气:“其实,你可以先发制人,这样会表现得更好。”

    “先发制人?那有什么帮助?”

    “你的动作够快,如果能在对方有所醒悟之前发动有效攻击,你就有可能赢。”他耸了耸肩,把手放下了。

    “我很惊讶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因为你在我唯一的一场格斗中中途离场了。”我小声说。

    “我实在不想看到那种场面了。”他回答。

    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看起来下一班列车已经到了。翠丝,该走了。”

    第十二章 历险摩天轮

    我爬上床,深深叹了口气。跟皮特的格斗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身上的瘀青变成了紫蓝色,我也习惯了每动一下就伴随的钻心的痛,行动利落了很多,可要完全恢复,恐怕还尚需时日。

    尽管我遍体鳞伤,格斗还是如期进行。幸运的是,这次和我对打的人是迈拉,我要是用手抓住她一只胳膊,她恐怕连拳都打不好。开场还没到两分钟,我打出漂亮的一拳,迈拉应声摔倒,晕眩得厉害就没再站起来。按理说我该有胜利的喜悦,可是打败一个像迈拉这样的女孩有什么胜利可言?

    我脑袋刚碰到枕头,宿舍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一群人打着手电筒涌进宿舍。我猛地坐起来,头差点儿撞在上面的床板上。我在黑暗中眯着眼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全体起床!”有人吼了一声。手电筒从这人脑后照了过来,照得他的耳环闪闪发亮,原来是艾瑞克!一群无畏者簇拥在他身边,里面有些熟悉的面孔,我曾在基地深坑见过,有一些从来没见过。老四也在人群之中。

    艾瑞克的目光转向我,再没移开。我也望着他,忘了周围的转派新生都下床去了,依然呆坐在床上。艾瑞克犀利的眼神盯着我,我也不甘示弱地盯着他。

    “僵尸人,你聋了吗?”艾瑞克吼道。我一下子从凝视中回过神来,从毯子下面滑下床。我很庆幸自己习惯和衣而卧,因为克里斯蒂娜只穿了一件t恤,两条光溜溜的长腿露在外面。她双臂抱胸盯着艾瑞克。突然,我特别希望自己在半裸的情况下也敢这么大胆地直视别人,不过我可能永远做不到这一点。

    “给你们五分钟穿衣准备,五分钟后务必准时在轨道边集合,”艾瑞克说,“下一轮实地训练马上开始!”

    我火急火燎地把鞋套在脚上,瑟缩着身子跟在克里斯蒂娜后面,奔跑在去铁轨的路上。我们沿着基地深坑石壁的通道向上跑,在人群中推推搡搡地越过其他成员,一大滴汗从脖子后面滚落下来。他们看到我们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也许已经司空见惯,真不知这些人一周要看多少疯狂奔跑的人。

    我们紧跟在本派新生后面到达火车轨道。轨道旁边有一堆黑色的东西,是一堆长枪枪筒和扳机护环。

    “我们这是要射击吗?”克里斯蒂娜在我耳边小声问道。

    那堆东西旁边看起来像是装弹药的箱子。我稍微往前凑了凑,其中一个箱子上面写着两个字:“彩弹。”

    我以前没听过,不过这名字可谓不言自明。我笑了笑。

    “每人拿一把枪!”艾瑞克吼道。

    我们全都朝那堆东西冲过去。我是靠得最近的,所以抓到了看到的第一把枪,这枪真重,不过我还拿得动,还抓了一盒彩弹,把盒子塞进口袋,然后把枪挂在背上,背带横挎胸前。

    “火车什么时间到?”艾瑞克问老四。

    老四看了看表:“随时。你哪辈子才能记住火车时刻表啊?”

    “有你提醒,我干吗要记那玩意儿?”艾瑞克推了一下老四的肩膀。

    我隐约看到左边远处有几道氤氲的光圈,光圈越来越大,光亮越来越强,亮光照到老四侧脸上,在颧骨下边勾出一小片微弱的阴影。火车来了。

    老四头一个跳上车,我跟在他身后,破天荒第一次没等克里斯蒂娜、威尔或艾尔。当我在火车边大跨步准备跳进车厢时,他转身伸出一只手,我抓住他的胳膊,他把我拽了上去。原来他小臂上的肌肉也那么结实,轮廓分明。

    我迅速放开他的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走到车厢另一边坐了下来。

    人一到齐后,老四发话了。

    “我们会分成两队来夺旗,每队有人数相等的成员:本派新生和转派新生混合组队。一支队伍先下车,找地方藏好自己的旗子;然后第二支队伍下车,同样藏好自己的旗子。”车厢突然摇晃了一下,老四抓住车门把手站稳,“夺旗比赛是无畏派的传统,因此,我建议大家认真对待,不要掉以轻心。”

    “赢了能得到什么?”有人喊了一声。

    “这听起来不像是无畏者会问的问题。”老四扬了扬一边的眉毛,“当然了,你会得到胜利。”

    “我和老四是你们的领队。”艾瑞克说着看了看老四,“我们先分一下转派新生吧。”

    我把头往后一仰:如果让他们来选,我肯定是最后一个被选的。我有这种预感。

    “你先来。”老四对艾瑞克说。

    艾瑞克耸耸肩:“爱德华。”

    老四斜倚在门框上点点头,月光让他的眼睛明亮了很多。他朝转派新生人群快速扫了一遍,想也没想就说:“僵尸人。”

    窃笑声立刻传遍整个车厢,我的脸一下子烫起来,不知是该对嘲笑我的人生气,还是该为他第一个选我而受宠若惊。

    “你要证明什么?”艾瑞克那标志性的假笑又出现了,讽刺地说道,“还是说,你只选弱的,这样如果输了就可以怪在她头上?”

    老四耸耸肩:“差不多吧。”

    生气,我当然应该生气。我怒视着自己的双手。不管老四的策略是什么,它都基于一个想法:我比其他的新生要弱。这让我觉得嘴里有种苦涩的味道。我要证明他错了,非得证明不可。

    “该你了。”老四说。

    “皮特。”

    “克里斯蒂娜。”

    这个有违他的策略。克里斯蒂娜可不属于弱的一拨。他究竟要干什么?

    “莫莉。”

    “威尔。”老四咬了咬他的小拇指。

    “艾尔。”

    “德鲁。”

    “最后一人是迈拉,所以她跟我。”艾瑞克说,“接下来是本派新生。”

    一选完我们这些转派的,我就没再听了。此刻我心中满是疑惑:如果老四不是想通过选弱者来证明某些事,那他意欲何为呢?看着他所选的人——我们有什么共同点吗?

    等本派新生选择进行到一半时,我突然眼前一亮。明白了,除了威尔和其他几个人,我们都体形相同:肩膀窄、骨架小。再看一眼艾瑞克的队员,他们又高又壮。就在昨天,老四还说我行动敏捷。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我们所有人都比艾瑞克那一队要快,这可能很有利于夺旗——尽管以前没玩儿过,但我也知道,这场游戏比试的不是蛮劲,而是速度。我捂嘴一笑,艾瑞克的确比老四无情,但老四更聪明。

    选完队员后,艾瑞克又堆起一脸假笑。

    “你们那一队可以晚出发。”他说。

    “不用关照,”老四回道,还微微一笑,“你知道我不靠这个来赢。”

    “不,你们一定会输,不管你们什么时候出发。”艾瑞克边强调边轻轻咬了咬嘴上戴的一只唇环。“既然不领情,就带着你的瘦猴子们先走吧。”

    我们都站了起来。艾尔抛给我一个绝望的眼神,我回给他一个希望可以安慰他的笑。如果威尔、克里斯蒂娜、艾尔和我必须有一人要和艾瑞克、皮特、莫莉这种人同队,艾尔还算最佳选择,他们通常不太招惹他。

    火车快要开到地面高度了,我决心跳下去时用脚着地。

    就在准备跳时,有人推了我一把,我差点翻出车厢跌下去。我没有回头去看是谁——莫莉,德鲁,还是皮特——是谁都无所谓。在他们再次下手之前,我跳下去了。这次,我对火车带来的冲力已经有准备了,先跑了几步,这样既可以缓冲一下,还能保持平衡。一股野性的快感突然充斥着全身,我不禁笑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成就,但它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无畏派了。

    一位本派新生拍了下老四的肩,好奇地问:“上次你们那队胜出的时候,旗子是藏在哪里的啊?”

    “告诉你有违训练的精神,马琳。”他冷冷地说。

    “别这样嘛,老四。”她嗲道,伸手抚摸着老四的胳膊,充满挑逗意味地笑了一下。老四却丝毫不为所动,一把推开她的手。看到这儿,不知为什么,我发现自己发自内心地笑了。

    “海军码头。”另一个本派新生突然大喊道,我打量了他一番,个子很高,有着古铜色的皮肤和黑眼睛,帅气逼人,“我哥就在胜出的一队,他们把旗帜放在了旋转木马里。”

    “那么,我们去那儿吧。”威尔建议。

    没人反对就是赞同,我们一路向东,直奔大沼泽。那里原本是一个湖泊。小时候,我常想象,在泥浆里还没插上围栏来保护城市安全时,湖泊看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很难想象在一个地方会有那么多的水。

    “我们是不是接近博学派总部了?”克里斯蒂娜用肩膀碰了碰威尔的肩膀。

    “对,从这里往南不远。”他回头看了下,有那么一刻,他的眼中充满了渴望,但随即又消失了。

    我离哥哥只有不到两千米远。我们已经有一周没那么亲密地待在一块儿了。但是很快,我就摇摇头摆脱了这个念头。今天不能想他,我必须集中精力通过第一关。不但今天,我哪天也不能想他。

    我们经过一座桥——因为桥下的泥地太湿无法通行,所以还是需要桥。看着脚下大片的沼泽地,我很想知道湖水干涸到底有多久了。

    一跨过大桥,城市骤然变成另一副模样。在我们身后,大部分的建筑都在使用中,即使没有,看起来也有人在精心照料。而眼前到处是剥落的混凝土和碎玻璃。在城市的这一区域,有一种可怕的静默,让人不由得毛发竖起,犹如踏入了梦魇。此刻已过午夜,所有灯光都熄灭了,整座城市笼罩在如墨的夜色中,根本看不清往哪儿走。

    马琳掏出手电筒,在前面替我们照着路。

    “你居然怕黑啊,小马?”那个黑眼睛的本派新生奚落道。

    “尤莱亚,如果你想一脚踩上碎玻璃,那请自便。”她怒气冲冲地说,不过还是关上了手电筒。

    我开始认识到,成为无畏者,有时需要把事情搞复杂搞困难,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有成就感。不开手电筒在黑暗的街上晃荡和勇敢之间本无多大关联,问题的关键是无畏派绝不需要任何人或物的帮助,就连手电筒也不行。

    我倒很喜欢这样。因为说不定有一天,世界不再有光亮,不再有枪支,不再有人伸出援手,等那一天降临时,我想我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

    建筑物在临近沼泽的地方戛然而止。一条狭长的地块伸进大沼泽里,高大的白色转轮自地上冒出,转轮上有几十个红色轿厢,每隔一段距离就悬挂着一个。那是摩天轮。

    “想想看,人们以前竟然不亦乐乎地坐这玩意儿寻乐子。”威尔摇摇头。

    “肯定是无畏者吧。”我说。

    “是,但是那种蹩脚的无畏者吧?”克里斯蒂娜大笑,“真正的无畏派摩天轮应该没有轿厢,勇敢的无畏者只要用双手抓紧就行了,然后就是祝你好运啊。”

    我们沿着码头走下去,左手边的大楼空荡荡,招牌全部拆下,门窗紧闭,那是一种干净有序的空荡。我感觉离开这里的人们是出于自己的选择,在走之前拾掇清理过街道,然后不慌不忙地撤离。

    “你敢跳下沼泽地吗?”克里斯蒂娜对威尔说。

    “你先来。”

    我们走到了旋转木马前,有些木马身上到处都是刮痕,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它们已风化褪色,要么尾巴断掉了,要么马鞍破损。老四从口袋里把旗子掏了出来。

    “十分钟后,另一组就要开始选藏旗地点了,”他说,“我建议你们利用这个时间制订策略。我们也许不是博学派,但大家记住,心理准备也是无畏派训练的一方面,可以说,它也是成为合格无畏者最重要的方面。”

    他是对的,如果头脑混乱,身体训练有素又有什么用?

    威尔取过老四手中的旗子。

    “应该留一些人在这里驻守,另一些人出去侦察艾瑞克的藏旗地。”他说。

    “是吗?你是这么以为的啊?”马琳从威尔手中扯过旗子,“你是这儿的老大吗,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转派佬?”

    “没人。”威尔说,“但总要有人主持大局。”

    “也许我们应该制订一个更具防卫性的策略,等着他们过来时,一举消灭。”克里斯蒂娜建议。

    “亏你想得出这么娘的点子,”尤莱亚反驳道,“我提议大家全部出动。只需把旗子藏好,他们就找不到。”

    大家立刻争相发表意见,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克里斯蒂娜力挺威尔,本派新生支持进攻方案,大家都在争论应该由谁来做决定。老四对这场辩论充耳不闻,他坐在旋转木马边上,斜靠着塑料的马蹄,眼睛望着夜空,夜空里没有星星,只有一轮圆圆的月亮从薄薄的云层穿过来。他双手枕在脖子后面,平素紧绷的手臂肌肉放松下来,枪在肩上,整个人看起来悠闲惬意。

    我闭了一下眼,最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他总能轻易令我分心?不能再这样了,我需要集中心智,于是眯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

    如果面对接踵而来的危险大声喊出自己的意见,我该怎么说才有说服力?在弄清另一队的位置前,我们不能采取行动。他们可能在方圆两公里的任何一处,唯一能排除的地方大概只有空荡荡的沼泽地,但如果找到他们的踪迹后再采取行动恐怕为时已晚。由此看来,定位他们位置的最好方法不是大费口舌地争论如何搜寻或派多少人去搜寻。

    最佳的办法非“登高远眺”莫属,要尽可能爬到高处。

    我回头看了看,得确保没人注意,还好也没人在看我。借着光亮,我一手按着背后的枪,以免它弄出声响,蹑手蹑脚走到摩天轮边。

    当我从地面抬头看摩天轮,喉咙一阵紧缩。它比想象得要高得多,高到根本看不清吊在最上面的轿厢。这么高的唯一的好处是,它设计得能够负重。如果我爬上去,它肯定不会垮塌。

    我的心跳得更快了。为了赢得无畏派喜欢的所谓比赛,我连命都豁出去了,这样值吗?

    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几乎看不清上面的轿厢。盯着那巨大的、锈蚀的转轮支架时,我看到了梯子的脚蹬横档,每个横档只有我肩膀那么宽,而且没扶手,不过我已经很知足了,爬梯子总比攀爬转轮辐条好得多。

    我抓住一个横档,它已经老化了,锈迹斑斑,又很薄,总感觉抓握在手里会碎掉。我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最下面的横档上先试了试,跳了一下,确保它能撑得住我,却不小心扭到肋骨,疼得我缩了一下。

    “翠丝。”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但不知道为什么,它竟然没吓到我。大概是因为我变得更像无畏派,心理随时都处在备战状态。也可能是这声音沙哑、平缓,听起来抚慰人心。但不论怎样,我回过了头。老四站在身后,和我一样,枪也背在后面。

    “怎么了?”我说。

    “我来这儿看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犯傻。”

    “我只是要找个高的地方,”我说,“倒不觉得自己在犯傻。”

    在黑暗中我隐约看到他在笑。“好,我也一起。”他说。

    我怔了一下,他看我的方式不像威尔、克里斯蒂娜、艾尔那样——好像我又小又弱什么用也没有,所以总对我流露出同情。但他如果坚持跟我一起来,大概也是怀疑我的能力。

    “我能爬上去。”我理直气壮地说。

    “毫无疑问。”他答道。我没有听到一丝嘲讽,可总觉得他肯定是把讥讽隐藏起来了。肯定的。

    我开始往上爬。当我离地一米左右时,他跟了上来。他攀爬的速度明显比我快很多,才一会儿工夫,我的脚刚离开一个横档,他的手就已经摸到它了。

    “那么,告诉我……”他气喘吁吁,“你觉得这次训练的目的何在?我是说夺旗比赛,不是爬高。”

    我低头往下一望,地面已离我们很远了,可我还没爬到三分之一处。上面有个平台,就在转轮圆心下方,那是我的第一个目标。我奋力向上攀爬,甚至没想过怎么下来的问题。先前轻轻拂过脸颊的微风这会儿变成了狂风,呼呼地吹打过来。我们爬得越高,风力就会越强。我必须得有心理准备。

    “学习战略规划,”我回答,“或许还有团队合作。”

    “团队合作。”他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喘着粗气大笑起来,那笑卡在他的喉咙里,听起来有点像惊慌的喘息。

    “也许不是,团队协作不像是无畏派优先考虑的事。”我忙解释道。

    风越吼越怒,我紧紧贴在白色架塔上,以免被吹下去,但这样爬起来就更困难了。下面的旋转木马现在变得很小,我勉强能看清雨篷下的同伴,远远望去,好像少了几人,应该是搜索小队已经上路了。

    老四说:“团队合作本应是重中之重才对,以前曾经是这样。”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的话,因为这高度令人眩晕。手因为紧抓横档而生疼,双腿打战,但我不确定这是为什么。心里甚是奇怪,这高度没有令我恐慌,相反,它让我觉得充满了力量,全身所有的器官、血管、肌肉都激昂不已,像在歌唱。

    随即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是他。他带来的某种感觉让我觉得快要坠落了,又或者快要融化了,或者熊熊燃烧。

    想到这儿,我险些没抓住下一个横档。

    “现在,跟我说说……”他大口喘着气,“你觉得战略规划跟勇敢有什么关联?”

    听到这个问题,我才醒悟,他是我的导师,我应该由此学些东西才是。这时,一朵乌云飘过月亮,光影的变化投在我的手上。

    “它……它能让人随时准备行动。”我犹豫了好久,最后说,“学会战略规划,以后就能派上用场。”我听到他在我身后急促地喘息着。“老四,你没事儿吧?”

    “翠丝,你还是人类吗?爬到这么高的地方……”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你一点也不害怕吗?”

    我转身往下看了一眼,如果现在跌下去,必死无疑,可我坚信自己不会掉下去。

    突然,一阵狂风从左边吹打过来,我被风狠狠地吹向右侧,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立刻紧紧抓住横档,重心有些失衡。老四伸出冰凉的手托住我一边的臀部,一根手指贴在我t恤边缘露出的肌肤上。他使劲托住我,扶稳,轻轻地推向左边,我再一次恢复了平衡。

    这时换成我无法呼吸了。我缓了缓神,盯着自己的双手,觉得口干舌燥。皮肤上似乎还留有他触碰我肌肤时的感觉,那手指又瘦又长。

    “你还好吧?”他轻声问。

    “嗯。”我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自然。

    我继续往上爬,一声不吭,直到爬上平台。平台四周有金属栏杆,从钝圆的两端来看,以前应该安装过扶手,可现在,扶手没有了。我坐了下来,挪到另一头,这样老四也有个地方坐。想也没想,我就把双腿垂在平台外边,荡在半空中。老四却半蜷着身子,后背紧紧靠着金属支架,喘得更厉害了。

    “你恐高啊,”我说,“那你怎么在无畏派基地熬到现在的?”

    “我尽量忽视内心的恐惧,”他说,“做决定时,我会假装它不存在。”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就没有办法克制。对我来说,完全不害怕与像他那样假装恐惧不存在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想到这儿,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