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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子树 麒麟正传第1部生死与共第7部分阅读(2/2)

何确派了大批人马出去,可是找不到。

    失踪!

    陆臻失笑,这叫什么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夏明朗啊夏明朗,你真狠。

    一中队的那些兵都是血性汉子,发了疯似的把那块原始森林都搜了一个多星期,每寸土都铲过了,连片衣服都没摸着。

    那片林子危机四伏,夏明朗还没找到,特警那边已经伤了好几个,十天了,能找着也该找着了,大队宣布暂时停止搜索。一群闲没事把50公里负重当散步的铁汉们个个抱头痛哭,都知道没希望了。一个人,还受着伤,十来天了,那林子里什么没有,毒虫蛇蝎,豺狼虎豹。

    陆臻是书生,虽然没人敢拿他当书生看,可是大家心底里还是很关照的。更何况这次的任务是他们两个一组,他回来了,夏明朗死了,那是什么滋味,他们不敢想。

    然而总是这样,当所有人都觉得陆臻一定会哭的时候,他总是笑的,无论如何笑比哭好,又不是哭过了就不会痛!

    “真狠呐,真狠。”他笑着摇头。这妖人,到死也不放过他。

    既然打算好了要去死,那就别说什么废话,现在也是,死都死了,也不肯给个准信,不让人死心。

    不过,陆臻扪心自问,那句话,那句原来夏明朗说他也懂的话,他想不想听?

    当然是想听的!

    无论这句话说完了,他们两个是阴阳相隔也好,生死与共也好,他还是想听,想要至少有一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他也是被爱着的,他不是一厢情愿。那不是前辈对后辈的纵容,不是兄长对弟弟的宠溺,那是爱!

    那么死亡呢?一点希望也没有的死亡,和头发丝那么一线侥幸的失踪,哪个好?

    陆臻笑意更深:你是想拖我一辈子啊。

    “果子,你别笑了好不好?你笑得我头皮都炸了!”徐知着眼眶红了。

    “他这不是还没死嘛,我哭什么呢?就算他真死了,我也不能哭啊,我还得好好活着呢!对吧?”陆臻忽然觉得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魂散了,游离四方去了,不知半路上,可还能与你遇见否?夏明朗?

    陆臻恢复得很快,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快,他接受了夏明朗的消失,就像当初接受他击毙人生中第一条人命时那样的坦然,并且无畏。

    夏明朗失踪,一中队群龙无首,虽然日常的训练如旧,却失掉了神韵。

    “人选不好找啊!”严头伤心碎骨地冲着陆臻报怨,夏明朗啊夏明朗,都叫你不要再做独孤求败了。

    陆臻体谅地点了点头,可惜他无能为力,他不是夏明朗,夏明朗也不是他,夏明朗有的他没有,他有的夏明朗也没有,所以注定他无法取代他,站到那个位置上去。他与他,是镜子的两面,最相似却也是最相反的人。

    是的,人选太不好找,虽然夏明朗可能打不过方进,没有陈默的枪法好,不像郑楷军械全能,在技术上与陆臻也不能比,但他是夏明朗,他可以服众。就算是再去找一个人,他会比徐知着更准,比郑楷还要武器大全,同时还拥有陆臻这般精细的科学家大脑,他也不是夏明朗,他很难服众。

    他手上的兵,全是他一个一个从地里收来的,一只只削切成型,都有他精巧的设计与计算。

    不过队长的人选问题毕竟不由陆臻关心,严头爱才心切,急匆匆地赶末班车把他送去军区参加一个电子侦察训练营,也不是真为了要提高什么,只是希望陆臻能出去散一下心。像陆臻那种精密的脑袋瓜,单单心理干预是没有效的,他会把心理医师干预掉。

    陆臻走的时候很平静,徐知着握着他的手问他会不会就此离开,陆臻摇了摇头,坚定地告诉他:不会。

    徐知着觉得他可能这一辈子都会记得那个午后,陆臻就那样看着他,说:“对不起,我把你的队长弄丢了。”

    徐知着摇头,其实他很想说没关系,可是他说不出来,怎么可能没关系,但逝者长已,他更看不得活人受苦。

    “小花,如果队长真的回不来了,那还有我。”

    “陆臻,这事儿不怨你,我们都没怨你。”徐知着实在忍不住,还是哭了出来。

    陆臻一根根地拔地上的草,小心翼翼地抽出最中间那一针细细的芯,眼泪砸下去,无声无息,挂在草叶上,倒像是露水。

    “陆臻?臻儿?”

    “可是,呵……他不在了。”陆臻本想笑,可是笑到半的时候,眼角被悲伤压垮。

    你不在了,夏明朗,如果你真的已经不在了,让我成为你。

    抱头痛哭这种事徐知着做不出手,左顾右盼地,眼睛里已经糊得什么都看不见。百般无计,他张开手臂抱着陆臻,压抑了声音地哭泣,整张脸湿淋淋的,泪水滴到泥土里,被悄无声息地吸干。

    天高云阔!

    陆臻一离开基地,不再对着老熟人,精神顿时垮下来许多,似乎倒真可以算得上是在放松。后来开会的时候遇到肖立文,打点起精神跟他寒暄了几句,过了两天,他便看到那个高大强壮的满足他对军人最初想象的家伙虎踞在门口。

    “周营长。”陆臻主动上去打招呼,他与他,曾经共谋一醉,老战友相见,总有难言的亲切感。

    “哟,我还正想去找呢,小肖打电话让我过来劝劝你,我就说了啊,这人是我能劝得住的吗?”

    “周营长,有什么事吗?”陆臻笑起来。

    “你小子。”周源大手一挥:“周营长,周营长的,也不嫌绕口。”

    陆臻又笑了。

    周源盯着他看了会,忽然皱起眉头:“真有那么大的事吗?”

    陆臻一愣,有点错愕。

    “你那事,我去,问了一下,不太合规则,不过也就那么回事儿,徐知着那小子,跟我说你现在伤心得要死,整个人怪里怪气的,让我照看着点。”

    “徐子就这性格,看得多,想得多,我现在不是很好吗?”

    “你好?拉倒吧!是,你倒也没伤心得要死,我看你根本就是死了。魂没了,人还在,就剩个壳子了。”

    “不至于吧。”

    “我还想说呢,至于吗?!”

    “周营长,你言重了。”

    周源一脸的无奈:“别笑了,老子最烦你们这种人,酸吧叽叽地成天套个壳子,什么不好学,学夏明朗那死腔调?是爷们想哭就哭,要笑就笑,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眼睛里跟堆死灰似的。”

    陆臻怔了怔,笑容都散了:“你别说他坏话,我不想听。”

    周源被他堵得一愣,摇头:“得,你也就剩下这一口气了,我说,你是不是想跟着他去啊!至于吗?他那事我从头到底问过了,又不是你害死的,你这是碎哪门子的心啊?”

    陆臻沉默无言,可到底还是红了眼眶,曲曲折折碎了的泪光全含在眼睛里。

    周源这下是真的被唬住了,他领了众人的心意,受托来照顾陆臻,想不到竟照顾出这么个结果来。

    是啊,战友死了,伤心啊,撞上这种事谁不伤心?他与夏明朗不过是数面之交,凭的是英雄惜英雄的豪气,不能跟他们这种寝食同步事事不离的交情比,可是乍一听到夏明朗的噩耗也伤心郁闷了好一阵子。

    不过伤心归伤心,可也没伤成他那样的吧,整个人都灰了,风一吹劈里啪啦就得碎掉,周源猝手不防,不知道要怎么骂下去了。

    “周营长,让我先静一下吧。”

    “你……你你,你自己小心点儿,想想你们那队长,夏明朗那死脾气,你当他会乐意看你这样儿?”周源强瞪着的眼睛倒也渐渐地湿了,胡乱挥手,一肚子火气不知道冲谁发似的,到后来,还是一拍脑袋,灰头土脸地走了。

    演得很坏吗?

    陆臻回到招待所对着镜子看,还不赖啊,笑得跟当年一个样嘛。

    不过,好像,是真的变了,刻骨的沧桑,一夜之间就渗入了眼底,原来那笑容似竹,干净清爽;现在笑得像松,浓重而沉郁。

    他毕竟还是不像夏明朗,夏明朗像梅,钢筋铁骨,却华丽魅惑,是妖异而诱人的存在,骨子里又有一脉硬气。

    他不像他,他不是他,他也做不了他,于是他无可取代。

    无论他想用什么方式来留下他,他终究还是不在了。

    16.我是那么爱你

    陆臻有时候心想,可能周源说得对,魂没了,人还在,可就算是这样,还是得好好活着吧,都答应了的事,是答应了夏明朗的事。

    无论是分组讨论还是学习培训,陆臻的表现都非常亮眼,那样精密的头脑,好像由电子程序运作,种种赞许不一而足,严头派他出去本意是散心,意外地长了脸,他也觉得很无奈。夏明朗有时候压抑过深,他看似妖孽随性的作派之下有一种外人难以想象的谨慎,可是现在似乎有个比他压抑更深的人出现了,当然,或者也有可能,那是顶级的豁达与理性。

    后夏明朗的时代,每个人都在努力适应,磕磕碰碰,别扭难安,于是,当何确兴奋地打电话过来通知他人找到了的时候,严正唯一的想法是:你他妈可别拿这种事开玩笑。

    谢天谢地,那居然真的不是玩笑。

    严正看着他最骄傲的战士从车上走下来,瘦了,更坚硬,整个人剽悍而锋辣,像一柄饮血的剑。

    “辛苦了!”严正走过去拥抱他。

    夏明朗低声笑道:“严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说为人民服务啊?”

    严正满腔的热血让这小子败坏得一干二净,差点就想一拳捶上去,夏明朗低眉笑得更深:“您不会想殴打伤员吧?”

    严正微微一挑眉,右手一挥,整个一中队全冲了上去,将他们的队长吞没。

    陆臻是收到消息立即赶到的,周源借了一辆车给他,但是如果没有,他也可以自己想办法弄到车。即使这一天所有的汽油都化成了水,他也能跑回去,200多公里,根本不是个问题。

    徐知着在基地大门口等他,两个人抱在一起,胸口相碰,差点都飞出去,在这样的日子里连哨兵的心情都好,随便他们闹,没人管。

    于是一个兴奋地流泪:“太好了,他没死!”

    一个高兴地吼:“我就说,他不会死!”

    徐知着拉着陆臻在基地的大路上狂奔,迎面而来的军人们都笑眯眯地跳开给他们让道,陆臻一路上听着徐知着上气不接下气地讲述着夏明朗的丰功伟绩,可是站到门口的时候人却一下子懵了。

    我进去说什么?

    陆臻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徐知着,徐知着诡笑,伸手越过他敲响了门,然后一溜烟地逃走。

    “进来!”仍然是干干净净的,清爽的声音。

    陆臻推门进去,看到夏明朗坐在桌边写报告,听到响动抬起头,笑容一如往昔。

    “队长!”陆臻忽然忘了什么叫紧张,只觉得满腔的喜悦已经把他充满,心里像塞了棉花一样,柔软的,温暖的。

    “嗨,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夏明朗跷着脚,吊儿郎当的样子。

    陆臻走过去把他拉起来,夏明朗眉头一皱,陆臻顿时惶恐:“碰到了?”

    夏明朗点头:“伤还没好透。”他往后退了一步,从陆臻手里滑出去。

    陆臻有些意外,手指停在半空中:“队长?”

    “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空气里有些异样的情绪,这与他想象中的重逢不一样,陆臻迅速地捕捉到问题的关键,急着说道:“队长,你答应过我……”

    “我答应你活着回来,我做到了。”夏明朗截断他的话。

    陆臻张口结舌,是的,活着回来,那么艰难。

    他在路上听全了那段传奇,一个人给二十几个人设伏,打乱他们撤退的计划,中弹,重伤滚落山崖,被水流带出境外,在好几股武装势力之间被颠来倒去,然后逃走。据说中弹的部位在胰腺附近,消化液侵蚀腹腔,那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疼痛。惊心动魄的传奇故事,如果要讲可能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可是夏明朗就这样三言两语地打发了他们,可能在他看来,那真的没什么。

    穿越密林,游走在枪口和刀尖,那对于他来说都没什么。

    可是……

    “队长,你答应我的,真的不止这些,是我理解错误吗?还是,你当时只是想要哄我坚持下去?”陆臻觉得黯然,狂喜被失望所吞没,这让他生出几分罪恶感。

    其实夏明朗能活着不是就已经很好了吗?

    他不是一向都只要能看到他就已经觉得很好了吗?

    他的队长,他的盘子,他为之努力,却从不期待占有,可是现在,为什么,竟会如此难过?

    “你想要什么?”夏明朗看着他,静水流深的黑眸中泛起波光。

    “我要我们在一起!”陆臻的眼神坦白而热切:“是真的在一起,你和我都知道那代表什么意义。可能没什么人知道,我们不能结婚,不能宣告天下,但是我们要在一起,现在,马上。我不想再做什么等待,我已经不能。”

    “你让我想一下。”夏明朗坐回去,气氛陡然变得安静下来,寂静无声。

    夏明朗倒在他的坐椅上,闭着眼,其实他没有思考,这一切都不需要思考,他已经做了决定,在这之前。

    此刻,他只需要执行,他人生中最艰险的任务。

    幸好,快完成了。

    他听到细微的呼吸声在靠近,因为不想睁开眼,于是平静的呼吸,仿佛熟睡。

    陆臻在夏明朗的面前站定,这个角度,这个位置,这样看,时光的长河里卷起了浪,将他吞没。

    夏明朗仍然把眼睛闭着,他的睫毛不长,却密,闭目时有一道黑色的弧线,像是偷偷地在看着谁。陆臻凝视他苍白的脸色,发现自己的欲望已经无可抑制。

    想要吻他,嘴唇和眼睛,每一寸的皮肤。

    想要抚摸要拥抱,耳鬓厮磨,唇齿相依。

    想要……

    陆臻的双手撑住椅背,弯下腰,压到夏明朗的嘴唇上,唇与唇轻柔的相触,他没有动,等待着夏明朗把他推开。

    可是,夏明朗也没有动。

    这几乎是一种鼓励。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一遍一遍地描摹夏明朗的唇形,然后固执地用力,滑进去,撬开齿关,进入到更深。带着烟味的吻,火热而迷人,陆臻忽然间忘记了一切,迷失在他梦寐以求的气息中。

    唇与唇相摩挲,舌头勾缠在一处,在这之前陆臻从不知道接吻可以这样有力,足以吸走他的灵魂。

    呼吸,在彼此的口中流转,如此炽热,烧灼饥渴。

    陆臻不满足地吮吻,将牙齿也用上,从夏明朗的唇角边延伸,绕过下巴和脖颈,一路留下湿漉漉的印迹。

    他模模糊糊地呓语,绝望而激烈,急不可待地摸上夏明朗作训服的拉链。

    “够了,陆臻,够了。”夏明朗宽厚的手掌按到陆臻的脖子上。

    陆臻顿时停滞了所有动作,仿佛虚脱一般的无力。

    夏明朗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掌心干燥,没有汗,生涩地抚过陆臻的脊背。

    “队长,你答应过我的。”陆臻抬起头。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们都能活着,我们就会有开始。

    夏明朗发现他根本无法维持这种姿势,陆臻仰起的眼中含着泪,让他有一种在犯罪的错觉。

    “你还年轻,你的未来还很长,不要这么快就给自己的人生做决定。”夏明朗说道。

    “我的未来还很长,所以我要找一个伴,陪我走今后的路。”陆臻固执地坚持。

    “我不是你的好选择。”夏明朗听到自己的声音里有撕裂,他一向浑厚而妖惑的嗓音此刻干涩得好像随时会被扯碎,唾沫咽过喉咙的感觉刺痛难当。

    “你不是我!”陆臻冲动地握住夏明朗的手臂:“你答应过的。”

    “有时候我们会在一些特定的时候说特别的话,可能那时候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一切都有了变化,我们生活在这个现实里,我们必须遵从这个社会的规则……即使,那是不公平的。”夏明朗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足够真诚,可是他从陆臻的眼睛里只看到一张扭曲的脸,于是他只能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你的未来会很辉煌,别给自己背上不必要的包袱。”

    “你不会是我的包袱……”

    “我是,”夏明朗冷静地重复:“你也是。”

    “给我一个机会,夏明朗,让我有机会去证明,那些,你不相信的,如果你后悔,我不会再拉着你……”陆臻忽然闭上眼睛,眼泪流下来,滑过瘦削的脸颊。他在哀求,于是声音颤抖,因为太害怕被拒绝,所以不敢睁开眼。

    夏明朗把手掌放到他肩膀上,掌心里像是握着一个刺猬,不能用力,锐针会刺穿他的手掌;不敢不用力,疼痛会让他更安全。

    “陆臻,”他说,“有些事,不是试一试还能回头的。你还年轻,未来有很多选择,你不应该找一个像我这样随时会死的人,你是这么快乐的人,那么喜欢交朋友,你应该,应该有很好的家庭,很坦然的生活,这才是你的快乐人生。”

    陆臻沉默不言,眼泪将睫毛濡湿,变得浓密而黑长,像潮湿的雨林,他的手掌握成拳,指甲刺在掌心的茧上,把指甲的根部压出了血印。

    “所以,你已经决定了对吗?”

    夏明朗看着陆臻慢慢站起来,腰脊笔直,像一支新生的竹,在暴雨中生长,刺破天幕。

    “这就是你的决定,对吗?”

    这声音已经变平稳,而且清晰。

    夏明朗听到自己心脏被撕开的声音,比想象来得疼痛。他眯起眼睛往上看,那双清亮的眼睛蒙在一层薄薄的水膜里,明亮得令人无法逼视,于是他缓缓垂下眸,沉默也是一种态度,约等于赞同。

    “我明白了!”陆臻往后退开了几步。

    他与他的距离,终于回到了寻常,不再无间。

    “好的,我明白了。”陆臻深吸了一口气:“我会向严队申请调离。”

    “你说什么?”夏明朗惊得跳起来,不可置信:“陆臻你这是……”

    夏明朗说到一半的时候自己咽下了后半句话。

    威胁?

    陆臻不会玩这种手段。

    “对不起,队长,我不是你。”陆臻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认真,几乎不自觉地把双手背到身后,跨立的姿势,非常郑重的,一个军人的交待:“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得给自己一个新的生活,我没有办法一边看着你的脸一边忘记你,我做不到!”

    “你这简直是……”夏明朗无比懊恼地看着自己怒火勃发,这太不应该,可是他控制不住。

    这小子在说什么?他说要走?

    逃走吗?

    就为了这个?

    他的梦想呢?事业呢?

    一时间无数条质问像荒草一样在他的脑中翻卷,纷纷乱乱,心乱,如麻。

    “你以为在这里呆了不到两年,就把该学的东西都学到了吗?你一开始是怎么说的?你来这里为什么?”夏明朗被愤怒侵染,气势逼人。

    可是陆臻平静的脸没有更多的表情,他自然没有被吓到,他甚至没有更多的悲伤,他只是认认真真字字清晰在说。

    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把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当成不存在。

    说很抱歉,我没有能控制好。

    他逻辑分明:像这样的情绪注定会影响到我的行动。

    他理由充分:所以我现在这个样子,留在这里不适合。

    于是最后,他如此真诚地看着夏明朗的眼睛,问:“队长,您会帮我去说服严队吧!”

    夏明朗面无表情,事情忽然跳离了他的想象,他不能接受,亦无从反对。

    陆臻等待了一会,没有听到回答,便再一次将沉默当成是赞同,于是流畅地立正,微微点一下头,然后离开。

    夏明朗忽然惊醒,在门边按住他,灼热的目光笔直地射入陆臻的眼底,他咬牙,一字一字近乎威胁:“你就这样放弃,啊?”

    陆臻看着他,缓缓笑开,笑容温柔得几乎甜蜜。

    “你都不知道。”他贴到他耳边轻声说:“我是那么爱你。”

    夏明朗目瞪口呆,心脏里被灌足了火药,于是轰的一声粉碎,渣滓不剩。

    “我走了。”陆臻说,他的目光从夏明朗脸上拂过,如此痴迷,缱绻留恋,然后转身,干脆利落地把自己关在门外。

    一扇门,4。5个厘米,一寸半厚,夏明朗一拳就可以把它打穿。

    不过,他放上去的是手掌,并不粗糙的漆面,将他的指尖刮痛。

    1、2……

    他在心里读着秒,要做什么,连自己都没想好,是数到三的时候就开门追出去,还是等到五?

    可是陆臻不会停留,房门扣牢的那一声轻响过后,走廊里传出均匀而清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木板上仍然有残留的温度。

    一秒钟之前他在微笑,说:我是那么爱你。

    一秒钟之后他离开,没有一点停留。

    这就是陆臻。

    夏明朗忽然转身冲向窗户,他速度太快,胯骨撞在窗台上,微微生痛。

    陆臻的背影在阳光下清晰分明,午后的空气扬起微尘,像金融融的暖雾,曾经无数个背影在这一刻重合,他看到他转过身,狡猾地眨着一边眼睛微笑,他看到他倒退着走,眉目带笑,嘴里说个不停。

    夏明朗在等待,于是乍然而生的幻像又乍然消失,陆臻离开的背影在阳光下清晰得几乎尖锐,与所有的景物都分开。

    十分钟之前他几乎跪在地上哀求,泪流满脸,说: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十分钟之后他只留下一个背影,离开的脚步流畅得像行云,不再回头。

    这才是陆臻。

    从无抱怨,也从不妥协,取与舍都一样的洒脱。

    这就是陆臻式的豪迈,与他全部的骄傲。

    一瞬间天荒,一瞬间地老。

    这是怎样的感觉?

    夏明朗忽然发现他的心脏已经不存在,没有跳动的声音,他本来以为会有心痛,但其实没有,胸口破了一大块,空寂无边无际,但是不疼。

    可怕的空洞。

    夏明朗不怕痛,忍耐各种各样的痛苦、绝望与狂躁,这是他的专长,任何事都可以忍耐下来,只要他愿意,夏明朗对此有绝对的信心。

    可是,期限呢?

    电脑还开着,屏保的光一闪一闪的,五色纷呈,一个个小熊像喷泉一样地冒出来,陆臻很喜欢一些新奇闪亮好玩的东西,他在这个办公室里留下无数的痕迹,当然要清除它们并不困难。

    可是,然后呢?

    夏明朗忽然发现他的未来是如此的枯燥。

    训练、演习、任务……

    选训、报告、评估……

    这些事,曾经他做了多少年,一直充满了乐趣,兴致勃勃,这一刻通通都变了样。

    当然,它们还存在,夏明朗并不怀疑自己的能力,过去能做好的事,现在他也全都能做好。

    只是它们都失去了色彩。

    是他的人生失去了色彩。

    像一幅画泛黄褪了旧,像一杯茶冲久失了味,像一盘菜寡淡没有盐。

    陆臻是他生命中的盐,没有他一样能生存,有了他……才像是生活。

    “我是那么爱你。”

    到最后,他居然会这样说,无畏而坦荡,即使马上就要放弃多年来的理想和追求。

    他看着他微笑,无所畏惧地炫耀他全部的深情,像一瞬间的烟火,划过天幕无痕,却灼伤了他的眼。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

    可他们什么都不是,他们只是人。

    夏明朗心想,可能,他是真的太自以为是了。

    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他。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可陆臻还是觉得至少要试一下才放手,否则那实在不像他的风格,现在也好,所有的希望都清空,将来就不会有遗憾。陆臻在寻思着他要怎么样向徐知着解释,他要走了,而且是非常没种地逃跑,因为留下在这里的痛苦已经超过了快乐。徐知着大概会生气,为什么加上他,算上整个大队的人绑在一起,居然也比不上一个夏明朗!原本是好好的快乐的一天,他不应该挑这个时候发作,好歹应该让小花乐和一阵。

    陆臻觉得这事真是丢人,可爱情原本就是这么疯狂和压倒一切的东西,他忍耐了太久,也曾有过自得其乐的好日子,可是现在心中滴血,已经没有办法维持。

    他不想在时光中消磨他的爱情,更不想看到有哪天相爱成怨怼,

    爱,或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