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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赢家第4部分阅读(1/2)

    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跨着只有横行天下的巨兽才有的雄步,到海发公司门口去买烟。面对这个世界吞云吐雾,才是真正的享受!

    转眼间,他依然迈着能够吞下世界的巨兽的雄步,回到了房间,刚抓起打火机,扫了一眼电脑中的“东南药业”,日k线图上那银白线,竟然打了个税利尖角,掉头向下了!八元九角!怎么会八元九角?跌了?真的跌了!

    巨兽的雄威,突然间消失了,曾经海回到了曾经海!他以为看错了,擦了一把眼睛。可哪会错呢?他把香烟丢在一旁。睁大了眼,希望它是小幅度的震荡,可是真像有哪位教训他的爷在等着他似的,那根白线在继续往下跌落。整个股市全线崩溃了似的也在下滑!管理层马上要采取降温措施的消息,从电话里一次次传进来。他蹭地跳起来,扑进老邬房间,老邬也慌了。自顾自地敲击着电脑键,抢在买入价之上抛出去。……

    是的,再找老邬又有什么意思呢?股市无时不在向你微笑,可无时不给你脚下埋下绊子。白云变狗,狗变白云,苍黄反复,它的不守常态,不讲情分,浓缩了整个人生百态。它只给你经验,却拒绝重复。这一刻唯一能做的是赶紧奔回到自己电脑面前去观察动态;采取措施,将失误的改了再行改了。

    他浑身油汗,睁大眼注视着电脑,真想伸出手去,抓住那条白线扭头向上提升。可他办不到,它偏加劲地下滑!刚才割爱抛掉的“青城股份”,也受到它影响似的,开始调头向下;整个大盘也继续在下滑……

    是的,进了股市,买进的人需要具备一百只眼睛,卖出的人只需一只眼睛就够了。没有想到,他只看了一眼就买进了,身不由己、明知故犯的惩罚就是如此无情吗?啊啊,“青城股份”它们给他盈了多少利啊,如果心平一点见好就收,出了局快点离场该多好!……算了,股市没有后悔药可吃。如果这次能够化险为夷,保住赚到的成果,还是退出股市吧!如今辞了职,靠这个过日子了,可输不起啊,股市太可怕了!难道说,我这个位子真的不吉利,被那个倒霉蛋的幽灵迷了心窍?

    不下不,那个倒霉蛋坏在透支上,我,和他不一样!绝不透支,是我踏进股市的铁一般的自我戒律。

    不过,寄给“肩头阿律”的辞职申请,却是太草率了,能不能收回呢?

    不不。收回,在这只股票眼里太掉身价了,如果这时候有哪位领导上门来(‘扁头阿棒”也可以)表示挽留,那该多好,我一定表示立刻退出股市,从此金盆洗手,把所有精力放到工作上!但可能吗?……

    曾经海睁着眼,双眼注视看电脑屏幕上的一片绿幽幽的“东南药业”股价,如此这般地吃着懊悔药,而且其味越来越普。眼见“青城股份”赚到的钱给吞掉了;“驼方”赚到的也给吞掉了;“新隆生”赚到了,也慢慢在减少……一个近百万身价的大户,像一只漏了汽的汽球,缩小,缩小,他这个机关干部变成了职业炒手的生灵,这时候也仿佛从一只大象变成了小狗,简直无法区分自己,是丝丝缕缕的白云,还是白云变幻出来的苍狗……

    还有一件令他难堪的事情,就是他对都茗耍的所有手腕,都将露馅!

    都茗毕竟是都茗。

    有可能贴上巨额“青春补偿费”的第二次婚姻危机不仅有惊无险地平息了,而且发现了曾经海果然能赚钱,并使她在亲友面前的身价上涨,她从来不曾这样心满意足。通过她打听消息的新朋旧友、老同学老同事,比曾经海自己的亲友还要多。她也乐于借此显示一下自己的能耐,要曾经海推荐股票。曾经海知道自己在股市的底气到底不足,就告诉她,股市变化太多,风险太大,别轻率地给人出主意、提供什么信息;赚了钱,自然高兴,要是亏了,他们不怪你,自己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为了不让她直接找杭伟,又特地告诉她:杨博士、杭伟也经常给人出错主意的,你千万千万不要找这种麻烦,闷声大发财得了。她觉得丈夫说得有道理。可找上门来的那些人,股市的变幻莫测都懂,却又不愿错过这种发财的机缘,态度都十分鲜明:我明白,反正你买什么,我就买什么,你抛,我们跟着抛就是了,赢了,归功于你们提供的信息;输了,怪自己的运气不好,和你们不搭界。有了这句话,而且有的已投其所好,悄悄送给她金银首饰,乐于兜揽闲事的她,自然来者不拒。开始,她陶醉在自己成功的婚姻中,但很快便发现新的危机正在暗中向她逼近。道理很简单,这么许多人来求我,自然有更多人去求他,其中难免有漂亮的女士和姑娘。亲友送我的是首饰,这些女人,难道不会送上自己的身子?这一想,她认定非得多长个心眼不可。渠道是多方面的,代亲友打听股票买卖情况,就是重要的一条。这一来,曾经海的买卖,全在她的手里掌握着。这一回,她知道“利空”降临,丈夫已经胜利出局,她按照他的吩咐通知亲友跟他一样清仓出货以后,潜伏在她心头的那个阴影,便指挥她抢先一步,给摆脱了股票缰绳的丈夫,再套上另一副笼头。她一下班,便等在门口那两只大红灯笼下面,金呀银呀,打扮得特别惹眼。曾经海来了,步履沉沉地,仿佛套着一双铁鞋。

    “怎么啦,这样一副蔫头蔫脑的样子?”她诧异地迎上去。

    “大概是在劫难逃,唉,我忘记股市是只老虎口啦!”他知道隐瞒是绝对不行的,“跟你打好电话,我就买进了‘东南药业’。全套牢了。”

    “什么?!”她差一点跳起来,“杭伟叫你买的?”

    曾经海摇了摇头。

    “这真叫接到最后一棒!你怎么会这样糊涂?”

    曾经海叹了一口气。他不怪老邬,只怪自己太贪心不足了,提他干什么?

    都茗却疑窦顿起,并与心里所有的疑点挂上了约。揪住他的胳膊拉到一旁:“是不是那个臭女人?”

    曾经海突然睁大了眼:“你说什么?”

    都茗冷冷一笑:“这时候了,你还捣啥浆糊?”

    曾经海终于明白过来,心里虚,嘴却很硬:“你胡说什么哟!”

    都茗手腕上戴的,手指上套的,耳垂上挂的,一齐向他发出冰冷冰冷的光束:“是我胡说,还是你想捣浆糊?是不是要我把那位邢小姐的底牌翻给你看看?”

    曾经海惊骇得舌头打结。他怎么也没料到琵琶未抱,就会在哪个关节上漏给了结发之妻!他本能地辩解,口气却软了:“没有没有!完全属于正常应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要急着否定嘛。”都茗却笑嘻嘻地拉起他的袖子,用极为平静的语调说,“进去,坐下来慢慢告诉我你是怎样应酬的。”

    她越是装作镇静、无所谓,曾经海越发感到蕴藏在她内心深处那颗恶毒的心脏是如何蠢蠢欲动的。他心里连连告诫自己:不能让她把真相钓出来,任凭她用什么招数都不能上钩,不然,失去了理智的这只股票一旦反弹,必定天翻地覆。如今曾经海已经不是过去的曾经海了,相信他能用如簧之舌来化险为夷的。不是吗,股市里的大起大落、白云苍狗的场面都经历了,还怕周旋不过她?

    “这个女人可不漂亮,”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曾经海比她更镇静,亲呢地挽住她的胳膊,边朝店堂里面走,一边说,“说不上爱美不爱美的。”

    “好,很好,你很老实,你喜欢漂亮的,”都茗不想让他表现这种虚伪的亲呢,甩开他的手,在一个空座上坐下来,笑嘻嘻地问,“爱过的美人儿一共有几个?”

    曾经海大窘,强作的镇静全没有了:“你说到啥地方去了?我……?

    “急什么?”都茗笑起来,没有笑眯的双眼里,却向他射过来两束严厉审问的光,“情人眼里出西施。抱在怀里,烂山芋也会变甜瓜的。”

    曾经海沉不住气了:“你钻牛角尖!”

    “我钻牛角尖?”都茗的脸一板,眼睛里突然发出了一蓬逼人的火焰,“要是没有牛角尖可钻,你慌什么?啊?”

    曾经海的脖子立刻胀粗了,心也忍不住横了:“我……”

    都茗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了,赶紧朝周围看了一眼,几位服务小姐正朝这里看呢。她回过头,两眼里的火焰,便给笑得眯进眼帘里去了,笑罢,放低了声音,一本正经地说:“你激动什么呀,我可不是那种专会争风吃醋的女人。我一向认为,男人不会逢场作戏,就干不了大事,发不了大财!真的,我倒希望每天都有几个漂亮的女人,围在自己老公身边听候使唤呢!”

    这种忽阴忽晴、乍冷乍热的表现,让刚在股市内经历了大起之快大落之痛的曾经海再也吃不消了,他无法预料她今晚会在这里演出什么活报剧来。这地方,他和杭伟是常客,好多服务员都是熟面孔,她们都见过“收购板块”那批女士小姐和他们的东倒西歪、半醉半醒、半真半假的肆意疯癫,要是不想让自己的神经再受折磨,并让夫妻吵闹成为这里的新闻,就该把自己心里想的,暗地里做的抖一点给她,拿出几分“坦诚”把事情化了。

    “你说,”曾经海泰然地露出一脸笑容,显得很坦荡地问,“你说,你是怎么知道这个邢女士的?”

    “作为条件呢,还是想摸底?”都茗露出一副似真似假的样子,却是有备而来,话里有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是包不住火的。你在这种女人面前骨头怎样轻,我统统知道!今天无非挑一点给你听听。”

    曾经海又落进了五里雾中。深交的虽是这个邢景,可这位女士是从整个“收购板块”或“收购概念”中挑出来的。都茗不认识海发证券公司大户室的那些大户。说出这种话来,只有与杭伟接触才有可能。难道她和我所做的一样,背着我,在与杭伟来往,或者通过杭伟来监视我?

    呵呵,买进股票需要长一百只眼睛,卖出的时候。只要长一只眼睛就够了;对于择偶,正如选购股票,寻寻觅觅,东求西访,直嫌自己没有长上一百只眼睛,可看遍了肥肥瘦瘦、高高矮矮、美美丑丑的多少姑娘,绕个大圈,还是跳不出这个都茗的裙裾!如今对她产生反感,以致想“脱手”,却只要有过这一眼就够了。就如对待“扁头阿棒”,只凭那么一股气,就提出了辞职。违反这一生活定律,是要受惩罚的。天底下的缘遇,就是这样互相印证,却又无法违抗!

    曾经海激愤得心横了,出言狠了,脸色发青了,恶狠狠地说:“我怎样骨头轻,你就抖一点给我听听嘛,何必拐弯抹角呢?要不,我也可以说你和别的男人在偷鸡摸狗!”

    都茗脸一沉,可马上就晃着两只大耳环笑了起来:“黔驴技穷,就来倒打一耙。我知道你会来这一招的。你真要丢掉我,也用不着拉破脸皮嘛!”

    她的镇静,她的笑,刺激得曾经海的神智越发昏昏糊糊了,他真想抓起桌上的茶壶,把这一脸笑砸碎。他的手颤抖着颤抖着,终于没有伸出去。他想起了今天已有的教训:刚才在老邬那儿看了那一眼就买进,缺乏的是冷静,在这儿,你不能再凭着这一眼便草率从事了。真要抛掉她,还得估一估眼前这一只股票的份量,想清楚是不是她的对手。要不,宁可让她“套牢”!

    “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一种推论。”他说,“要说我乱搞女人,绝对是无中生有,和姓邢的接触多一点,但也没有超越三八线。你不信,什么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也是可以的。”

    见他软下来,都茗也趁机收蓬。她的目的只是点到为止,她也不愿将自己若明若暗所知道的那一点抖出来,让底牌全部暴露。便说;“好吧,趁我高兴的时候,不光要见见这个姓邢的,也愿意到股市里去,和你那些女股友打打交道。不是我吹牛,要是让我自己来操盘,我不信会比邢小姐差。起码,不会闹出今天这种得而复失的错误,把赚到的钱,统统揩干净!”

    看来是普普通通责怪的话,可在这时候简直是将刀子伸过他的五脏六腑去搅。要是今晚真的出了利空消息,明天大盘急剧回调“降温”,真像杭伟所说的那样,不仅仅将赚到手的钱全部还给股市,而且会大权旁落,让她趁机把余下的资金全部抓过去,真的由她“自己来操盘”。她透露这种信息,可不是一个出资者收回资金支配权的合理意向,也不是一般女人为维护一个妻子权利的指摘,而是要把他从上帝的宝座上拉下来,重新做一条规规矩矩在海底游动的“好鱼”!

    没奈何,曾经海只能把如何为抛掉“青城股份”而后悔,而后遇到老邬又重新入市的过程源源本本摊开,说明进了股市,就是这样鬼使神差,身不由己的。

    都着真急了:“你看你看,你怎么不听杭伟的?人家到底……”

    曾经海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在给杭伟涂脂抹粉了。赶紧堵漏:“买卖股票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了!‘滕百胜’、杭伟都有过这种错误。两年前,九百六十点跌到三百多点那一回,抗伟也听到了消息,他和亲戚朋友都抛了,可他又听一个朋友说,眼下只是小幅调整,然后会涨到一千多点,于是他又买了回来,而且满仓,只想做一次差价,谁知股价就一路下跌,把赚到手的钱,揩得干干净净!自己通知人家出逃的,可偏偏自己没有逃掉!”

    都茗冷笑一声:“你不会聪明一点吗?知道人家犯过错误,你为什么还要跟着犯?”

    曾经海不能不承认她问得好,但他却回答不了。真的,他知道根子在于贪婪,但他的确说不明白何以明明知道贪心不足是股市的大敌,却照样如此贪婪!

    “你们那儿还有人套牢吗?”都茗问道。

    曾经海说不清有几多遗憾:“他们……差不多都出局了,都是在听到我的消息以后……”

    一种被只身置于无边荒原独挡狂飙的孤立感和恐惧感,把都茗整个儿都嚼碎了,她太阳穴上的青筋蹦蹦地跳得头都眩晕了:“这可怎么办?啊?”

    曾经海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问过杭伟吗?”她问。

    曾经海摇摇头,只是一口接一口地抽卷烟。

    “还得去问问人家!”她命令,“人家跌倒了爬得起来,看你,有没有这种本事爬起来!”

    他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对抗伟的过分依赖,但也不愿立即表示否定,说:“让我想一想,听听有关这只股票的消息,看看明天股市的走势。”

    菜单送上来很久了,可他俩什么胃口也没有,只胡乱点了两客点心。

    都茗的绝顶聪明,表现在发现丈夫的成功所带来的家庭危机可能逼近以后,始终是一半儿清醒一半儿醉的。

    那晚,曾经海又去参加什么股市沙龙了,都快午夜了,还没有回家来。她奇怪,曾经海说过,“滕百胜”关照他别相信股评家,杭伟也说,听了股评家的话,十个有九个要上当。他怎么这样欢喜到沙龙里去听股评家胡扯呢?难道……

    膨胀了的猜疑,使她把丈夫前前后后说的做的捏成一团来分析,越想越难以成眠。等到时钟敲过一点,他回来了,醉醺醺的。问他,还是说参加股市沙龙。再问他这沙龙设在哪儿?一起的都有哪些人?他说了一个地方,并说了几个朋友的名字。没有一个是她熟悉的。她越发怀疑了。虽不再追问,第二天却暗中开始调查,一查,那个地方昨晚根本没有举行过股市沙龙。她不动声色。当他再次去参加这种名目的活动的时候,便跟踪而去,见他在这家东海渔村门口的大红灯笼下面和一个女人碰头了,他说了一句什么,两人笑了一阵,便亲亲热热地进门去了!

    一阵恼怒,使她失去了理智,便紧跟而上,打算进门去当场逮住。可是世界本来就很小,在商界有很多关系的她面前,就越发显得小了。就在跨进大门的当儿,她却意外地发现,站在门内和当班司客说话的一位服务员,正是她商场跳槽过来的姑娘,如今在这儿当了领班。两人一阵惊喜的呼叫以后,她的主意立刻改变了。她想借助老天爷提供的这个有利条件,多了解一些他和这个女人来往的情况:是不是每次都在这个地方?除了他俩,还有什么人?于是,服务员被请进了一个小房间单独叙旧。这一叙,虽然绕了一些圈子,却很有价值。在这儿,曾经海是常客,有时候,和海发证券公司的几个大户一起来,男男女女的,好几个,在ktv包房内,好不开心;有时候,他就和这位小组单独来,吃了,喝了;就出去。都管这位女士叫“赢进”,因为,有人对她开过玩笑;只赢进,不输出!不知是姓应,姓殷,还是姓邢。都茗叙罢旧,回头想再去找他们,悄悄地看看他们亲热到何种程度,他俩却不见了踪影。她仍不露声色。她就有这份能耐,抓机会,把曾经海带到现场来,点破他。这天股票正好清仓,又逢这位领班小姐休息,她认定是个机会。谁知道,丈夫的重新入市,有可能将赚到的所有钱全部“揩干净”的深度套牢,使她明白,过分纠缠在邢小姐身上是多么的不适宜!

    不过,邢小姐的身影,始终盘旋在她的脑海里。吃完,她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唇舌,问道:“‘东南药业’,她也买进了吗?”

    曾经海茫然:“谁?”

    “除了姓邢的,还会有谁?”

    “没有。”

    都茗冷笑了一声。

    “怎么啦?”

    都茗不回答,只愤愤不平地说:“你要马上找杭伟,问问他该怎么办。”

    他用牙签剔着牙,想了想说:“我知道。让我再看看情况。要是今晚没有利空消息,‘东南药业’就套不牢,到底有那么多的消息和文章介绍的好股票嘛!”

    她说不上话。仍然是被狂飚刮到荒漠上的孤立和恐慌,还有无法言传的愤愤不平。在他故意表示对她感情未变的亲热的时刻,却不准让他再碰一下。他呢,也没有再拿出精神来强作欢颜。只祈求晚上不出利空消息,明天行情能有转机。

    晚上没有利空消息,第二天股指却继续惯性下挫,短期内不可能止跌企稳。奇迹也没有出现在“东南药业”上,它同样往下跌!

    曾经海会问老邬,老邬昨天就抛空出逃了。大概是因为属于推荐者,并不想把这只“东南药业”说得那么差吧,老邬宽慰这位“套牢族”说:“不要急不要急,这只股套不牢的,看看情况再说。”曾经海翻阅报纸,寻找那份《金声传真》,企望继续获得有关“东南药业”和好的消息。可是它们活似降了霜后的知了,那些叽叽喳喳的叫欢儿,却一点声息也没有了!

    曾经海不能不找杭伟拿主意。不然,都茗会直接找上门去的。

    他给杭伟打电话,可清了仓以后,杭伟竟和朋友喝酒去了,那声调,手提电话里都能闻到一股酒气。声音很杂,听不清楚,只知道他们马上散席,叫他赶到开泰证券公司大户室面谈。

    后市刚开盘,他俩见了面。在沙发上一坐下,曾经海便如实相告:“我相信这些信息是不会假的,可是……唉!”

    喝得醉醺醺的杭伟笑了起来,说:“操那,天底下消息不要太多啦!自然,消息是财神,是不怕多的。可多了,却不懂得筛选,那和埋进垃圾堆里有啥两样!”他的唇际挂起一缕鄙夷的笑影,“说句不中听的话,消息面,有时候活像一个烂污糟糟的婊子。为啥?股价走势好,她就来了,把你服侍得活像个皇帝,‘花’得你七荤八素的;股价走势不行了,他妈的,马上不见影了。你说。像不像污糟糟的婊子,哪个口袋里有钱就蛇一样地缠住哪个?啊?”

    很鄙俗,可很确切。都是曾经海曾经体验的和正在体验的。这一刻,除了一阵切肤之痛之外,丝毫感受不到这种鄙俗。心里说,这比喻像极!这一回,要是把赚到的这些钱全部揩干净,尽管不损及都茗那笔本金,以后的日子也可想而知。

    曾经海四肢酥软,不禁伸手到电脑上打出了“东南药业”的日k线图,失望地说:“还在跌!这怎么办?”

    杭伟走过来一看,说:“快割肉跑掉!”

    曾经海个个毛孔冒汗:“我亏了差不多二十万啦!”

    “再跌下去,亏得还要多!”

    “啊!还会跌?”

    杭伟说:“很难说。这时候,保存实力为上策,退一步是为了进三步,舍不得割肉的人就不会赢!”

    “损失太大了,退的可不是一步!”曾经海双唇发干,说不清自己是一片落叶,还是一股轻烟,风里浪里,飘,飘,飘,“最好等它反抽一下?”

    杭伟回答不出来。在股市,这种事不是不可能发生的,刚忍痛割肉出局,却反弹了。这时候,除了自己,谁都无法代你拿主意。杭伟正想回避,手提电话铃声响了,便赶紧打开,“啊,……他就在我这里!我请他跟你……”

    曾经海知道是都茗打电话来了。他想伸手接电话,可是她需要直接听取杭伟的意见。他只能竖起耳朵听抗伟说下去:

    “哎呀,他吗,下不了手割哪!……我的意思吗?我的意思是割肉跑出来再说,管理层要降温是肯定的,只不晓得什么时候出消息,这时候保存实力才能赚回来……捂着?总比存银行上算?……不错,有这说法,‘套牢不必慌,只输时间不输钱’。你们有这份耐心,当然不会亏本。不过,捂不捂得起,要看什么股票。成长性好的股票是不怕悟的;有些股票,捂上三年五年,不一定捂得出银行利息来……这只‘东南药业’吗?很难说呀,这是只庄家股,涨了一阵啦,这次一出逃,很难重新上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的机会吗……总是有的……”

    曾经海脑袋嗡嗡直响,已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了,只觉得冷冰冰的手提电话,已经塞到他的手中:“你太太的电话。”

    曾经海接过来,刚哼出一声:“都茗吗?”便听见她急得失了火似的嚷嚷:“都在说,这次要跌破五百点!我同事的丈人,是在一家证券研究所里做的,说真要降温了,说不定会由牛转熊的!……快听杭伟的,割肉,赶紧割肉!要不,明天亏得还要惨……听见吗?喂喂,听见吗?”

    是“都在说”,并有证券研究所里的权威作证。曾经海已经无法再作冷静的判断,判断的权力和判断的能力,一起都给这一阵惊慌失措的嚷嚷剥夺了。他忘记了,刚才跟他老婆通电话的,是一只很坏的“股票”,也顾不上妻子此举会在这只坏股票心里造成什么印象,马上赶回海发证券公司,把“东南药业”全部抛了。

    真像一场梦,什么都曾经拥有过,可是一觉醒来,一切依旧。只有这样一串失去了自我以后才有的无可奈何的声音,像告诫,也像诅咒,在感情深处回荡。

    听她的,就先听她的!或许她是对的,或许……谁知道明天会怎样呢?曾经海啊,你怎么还不明白什么叫风险啊?凡能预见到的,都不叫风险;什么风险都不难预测,唯有人对自身最难预测!

    不不不,我本来就是我,一个一切前程都能规划,有宁静稳定便能如愿以偿的我。可我将这一切都毁了,千错万错,错在不该趁热扎进这个虎口里来!

    曾经海缅怀着往昔的宁静、稳定与平衡,踉踉跄跄地在马路上走……

    他如果做过太空人,此刻一定以为是在太空里感受毁弃了原有自我的失重。

    他终于慢慢收住了脚步。有一阵熟悉的声音和节奏,从右恻隐隐飘来。人行道上行人密集,看不清是哪儿发出的。他循声走去。原来是哪家保险公司的摊子,一位中年男性摊主,忙里偷闲地在收听广播电台里的当日证券行情。

    哦,收盘了!

    他从太空回到了大地上。一星希望之火,从他心里那堆灰烬里跳出来:跌,继续大幅度地下跌,跌得所有股民都认不得自己的家门口!

    不错,整个大盘,在他离场以后继续下跌了五点七个指数,“东南药业”跌了五分,“青城股份”跌了二分,跌得都太少了。他说不清是安慰,还是失望。

    “明天还要跌!”他对保险摊的摊主说,“操那,明天还要大跌!”

    端着收音机的中年男子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瞪视着他。

    曾经海说:“你做股票么?抛掉,统统抛掉,明天,十日均线守不牢!……抛掉就别再进去!……今天狂涨,明天暴跌,这种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