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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时代第4部分阅读(2/2)

上爬的梯子!她在婚前就允许刁明生亲她抱她,就是因为她在你的部队营区,看见你和你腆着大肚子的妻子,亲密无间地躺在黄叶满地的银杏树下,头挨头依在粗大的树干上晒那冷冬的夕阳。那一次,她去部队的目的,是想让你亲她一口,然后就和刁明生确立正式的恋爱关系。那些年里,金月兰很难用平常心看待她和史天雄那段短暂的情感经历。

    金月兰正在疑惑自己为什么又一次想起了史天雄,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神秘地闪进屋子,把门掩上了。金月兰下意识地理着头发道:“冷不丁的,把我吓一跳。什么事?”女人压低嗓音说道:“月兰,外面来两个找你的男人,一个比一个高,一个比一个帅,一个比一个结实。他们一人拿一份报纸,说要见你……”金月兰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李姐,又不是介绍对象,说他们高矮胖瘦干什么?他们是不是来应聘的?”李姐说:“你一天不成家,我就得操这份心。看着不像是来应聘的。他们说认识你,有十好几年没见你了。一口普通话,丁点椒盐味都没有,不像是西平人。”金月兰狐疑地思想一会儿,“十来年没见的熟人?想不起来是谁了。要是来应聘的有多好。李姐,麻烦你请他们在进来。”

    刚一见面,寒暄的话还没说完,上班时间到了,出纳和会计也进了这间宽大的办公室。金月兰只好把史天雄和杨世光送到店门口,提出晚上请他们在老妈红火锅城吃饭。

    杨世光注意到金月兰初见史天雄时一闪而过的少女般的羞涩和慌乱,认为自己去吃这顿火锅不合适,下午突然变卦,打电话说叫舟桥团的战友拖住了。史天雄骂了杨世光心理阴暗,独自去了老妈红火锅城。

    因为时间间隔的悠长,吃火锅的时间只够双方填履历表式的答问,深度不过比英国人见面问天气略嫌亲近。这显然不是曾经相互惺惺相惜男女重逢剧目的核心。吃完火锅,金月兰把上演全本重逢剧目的舞台选在锦江的沿江公园里。锦江自古被西平人尊称为母亲河。这条母亲河在西平市近百年的工业化进程中已经变了质,成了一条人见人厌的排污河。燕平凉市长上任后,因为西平的原始积累已颇具规模,咬牙勒裤带在一片反对声和疑问目光下拿出近百亿人民币,投入治理母亲河的工程。三年下来,市府招商引资的广告中,已经可以写上“这里有堪与法国赛纳河、德国莱茵河比美的居住环境”了。只用看看它现在银河下凡的晚景,和那些在初冬的寒冷里紧紧依偎在小石凳上不肯回家的情侣,就明白什么叫功在千秋了。

    金月兰倚在江边的护栏上,望着星光点点的江水说:“天雄,我注意到你一直没有问我后不后悔捐二十万遗产这个问题。这有什么好问的?谁要问你,史天雄,你后不后悔参加了十几年前那场局部战争,摸着战场上留下的伤疤,看着今天两国高层领导互访的新闻,有何感想,不是很可笑吗?你当了很久的官,很大的官,可你没有改变。我真高兴能在这个时候见到一个不会问我后不后悔这种问题的老朋友。我不后悔,即便我今天一贫如洗,我也不后悔。回忆起我们一起做报告的情形,我还是认为它单纯美丽。你不会笑我吧?”史天雄露出白牙笑了,赞叹地说:“说句心里话,我很佩服你。一个理想主义时代终结了,可并非所有的理想主义者都改变了初衷。世界永远都需要理想主义者。你刚才谈的一个细节对我触动很大。你们‘都得利’有党支部,这并不特别,特别的是你们还定期发展党员,入党宣誓仪式还要升党旗,高唱《国际歌》。”金月兰转过脸说道:“你可别夸我。升党旗、唱《国际歌》,还是从你嘴里听说的。你不知道当时你给我讲这些时我的心情,真像受了基督教说的洗礼。可惜我入党时根本没举行这个仪式。我是‘都得利’的党支部书记,有权了,当然要搞这个仪式。”史天雄听呆住了,老半天才叹息一声,“可惜这种仪式很多地方都不搞了,包括我们部里。形式有时候很重要,可惜我们总是做把孩子和洗澡水一起泼掉的傻事。走你现在这条路的人会越来越多,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坚持搞这种入党宣誓仪式。像你这样的私营业主实在太少了……”金月兰一听私营两个字,马上打断道:“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已经变成资本家了?你说太少是什么意思?你已经知道了,我走这一步很无奈。‘都得利’公司所有员工,都是下岗人员,至于存不存在剥削,我不敢肯定……反正你认为我是资本家就算是资本家吧。谁让我爷爷是资本家呢,谁让他老人家临终前在台湾还能想起留在大陆的儿子呢。我爸十八岁就加入了地下党,倒是没人再提了。西平报纸的记者,也总是拿我的今天和我爷爷作比较,好像我父亲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好了,不再表白了。反正我当董事长兼总经理的‘都得利’公司如今已经站到国营商场的对立面了,我再表示对党对政府的忠诚,谁会相信。”打机关枪一样扫射一通后,金月兰独自往前走了。

    第四章

    第九节

    史天雄微笑着看了一会儿金月兰的背影,疾走几步追上去,说道:“我相信。怪不得毛主席会说: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就最讲认真。你还是这样认真呀。资本家实际上是个中性词,这几十年词性才变了。像你这样对私营这个词保持敏感的人也太少了。月兰,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不当官了,到‘都得利’给你打工,你欢迎不欢迎?”金月兰停住步子,扭头看着史天雄,哧哧地笑了起来,“你这个玩笑可开大了。堂堂一个少壮派副司长落到要到‘都得利’打工的地步,中国成了什么样子了?难以想象。”史天雄严肃地说:“这可不是玩笑。中国离这一步不远了。全国吃财政饭的人有三千多万,政府官员占八百万,这种状况不改变,那才不得了。告诉你吧,我来西平不是出差,而是来天宇集团公司报到,当特派员。你不信?给,你看看,这是调令。为什么没去报到?去了,王传志给我一个下马威,工人们打出横幅不让我进门。滞留西平,是没有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留在天宇集团,肯定要触及王传志等人的利益,进而会影响到天宇集团的经营。就这样不了了之,组织决定的严肃性无从谈起,还会助长天宇集团主要领导的山头主义思想,对天宇的国有资产不负责任。当然,也关乎本人的面子和前途。很难取舍。”金月兰对着路灯看看调令,气愤地说:“这个王传志也太霸道了。听人讲他这个人有点老奸巨猾,怎么会明目张胆和上级对抗呢?”史天雄道:“我也想不清里面的原因。红太阳集团败了,如日中天的天宇集团恐怕也存在危机。这可都是国有经济的支柱企业呀。如果其它经济力量都成了气候,国家拿什么去均衡、调节之间的关系?十五大后,私营经济会进入一个黄金发展时期,不久的将来,私营经济肯定会成为国民经济的重要支柱。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说像你这样的私营业主太少的原因。国家、民族、个人,都到了关键时期,有些事情不去做,恐怕就来不及了。我有个小舅子叫陆承伟,暗中搞了十几年私营,如今已经是亿万富翁了。你父亲当过地下党,我父母亲都当过地下党,你我恐怕都不希望杜勒斯的预言在中国变成现实吧?”金月兰笑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你比我更理想主义。我经商是叫逼的,你却是在想维持什么、对抗什么,站得比我高,看得比我远。不过呢,咱们是中国,你把官做大了,办起事来不是更容易?就说这条锦江吧,污水沟当了几十年,燕市长一上任,只用三年时间,它就变成西平的一大景观了。”

    一艘小游艇从江面上掠过,在水面上留下像彗星划过天际一样的、流光四溢的光带,两岸的人气顿时旺了许多。史天雄目送游艇远去,说道:“像我这样的司局级干部,京城有几千,可以说多得如过江之鲫。燕平凉市长主持的这种工程,必须等跳过龙门后才能梦它一梦呀。京城的世界很精彩,身在京城的世界也很无奈。是继续留在京城苦熬等待,是强行作为沙子掺到天宇集团,先不去管它。今天我算是正式在你‘都得利’挂号了。本人在国家电子信息部与企业打过六七年交道,平素也爱学习,涉猎过商业零售,差不多也算个内行了。从军二十二年,管理方面也不外行。有朝一日来你的‘都得利’打工,你可要当个人才收留了。”

    金月兰笑了起来,“说得跟真的似的。一个大司长能看上‘都得利’,对我们是多大的鼓舞?只要你真想弃官从商,又不嫌弃‘都得利’这个小庙,我愿意让贤,率领我的娘子军,还是下岗娘子军,跟着你不用操心吃个饱饭。”

    “饱饭?”史天雄重复一句,嘿嘿笑道,“说不定你一让贤,把一个亿万富翁的宝座让给我了。整整一天,我都在研究你这个‘都得利’的内外部环境,我得出的结论是:它具备了商界航空母舰的主要生长点。感觉上,随着中国市场经济的完善和成熟,它应该成为国际一流的零售公司。你还愿不愿意让贤呢?”

    金月兰说:“只要你没操穷庙富方丈的歹心,千万富姐的梦,不是很容易实现吗?让贤,坚决让贤。”

    这次愉快的会面,没有涉及情感史这个敏感的领域。史天雄要来“都得利”打工的玩笑,金月兰一觉醒来,真的把它当成个玩笑看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副司长,一个有政治背景的成熟的男人,怎么可能看上小小的“都得利”?金月兰知道,史天雄这条远航的大船,离自己的距离已经十分遥远了,作为一个爱过他的女人,所能做的,只有默默地注视他并祝福他,其他任何念头,都是不合时宜的幻象,一个步入中年的女人,偶尔想一想,都可笑无比。

    第五章

    第一节

    王传志一脸疲态,把一叠诊断书和一张脑部ct片子,双手递到陈东阳部长面前,用沉重而悲凉的声音说道:“陈部长,这是三○一医院的复查结果。血脂高、窦性心律不齐、心肌肥厚、十二指肠溃疡、陈旧性支气管炎、转氨酶偏高、脑部供血不足、偏头疼……从头到脚,全线告急。”又从小黑皮包中掏出几张手写的稿子,“部长,我这种身体,已经没法领导天宇了,这是我昨晚在三○一医院写的辞呈。”

    陈东阳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每一张诊断书,把ct片子和辞呈推到一边,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十几个药瓶,说道:“你这几种病,我基本上都得过。戒酒、戒烟,基本上都能控制住。这几种药,可以有效地降低血脂,这几种可以控制血压,这正天丸可以有效治疗偏头疼。你的辞呈我不看了,你收起来。只要我在任上,是不会同意你辞职的。传志同志,对你在天宇的工作,部党组和我本人,都很满意。派史天雄同志去天宇任特派员,事先没有充分征求你的意见,沟通不够,这是部里工作上的疏忽。下一步怎么搞,听国务院统一安排。不知我这么说,能不能消除你的顾虑,把辞呈收起来。”王传志只是把诊断书收了起来,“部长,谢谢组织上的信任。我很想本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站好最后一班岗。可我做不到。天宇的部分员工对史特派员采取过激行动,我负主要责任。写这个辞呈,也算我对这件事的一个态度。天宇发生了抗上的恶性事件,我这个法人代表,难辞其咎。另一个理由可能更充分。从这个事件,也可以看出,我在天宇已经失去了权威。接到特派员上任的通知,我主持开了董事会,该做的都做了,可最终……部长,你还是让我有个善终吧。”

    陈东阳镇定努力地选择着词汇,“传志同志,你太谦虚了。我听说你一声令下,二十四个小时之内,天宇八十多个分公司的经理们都赶回了总部,一个都没少。我正是感受到你在天宇的巨大号召力,才不敢接你的辞呈。只要想着自己是共产党人,只要想着自己是共产党的官员,只要牢记手中的权力是由人民赋予的,你肯定会有善终。你千万不要误会在天宇搞特派员试点,是信不过你们。天宇是国家的天宇,桃子、桃树、整个桃园都是国家的。传志同志,你说是吧?”王传志是什么段位的人物?哪里会听不出来陈东阳语言里的斥责?他正是认定陈东阳是个谨慎的人,才走出这步险棋。他把辞呈也收起来,“部长的批评,我一定牢记。这个担子我还继续担着。不过能不能担得动,担上还能走多远,就不好说了。天宇出这种恶性事件,也不是偶然。部里如果不用全力支持我们,我不敢保证明年后年天宇还能有像今年这种表现……”陈东阳严肃地打断说:“传志同志,你能不能说具体点?”

    王传志说道:“天宇的高级管理人才奇缺,培养一个不容易。如今,民营大企业,挖我们这些国企成熟人才的办法层出不穷,我们防不胜防。天宇作为一个股份制上市公司,我这个董事长却无法任命处级以上的助手,更无法在利益上兑现任何对下属的承诺。联想和四通正在进行的产权革命,对天宇那些中层年轻人,影响很大。半年前,我精心培养的两个助手,都到了民营企业。我也不瞒你了,当时我都投了赞成票。为什么?我无法为他们提供更广阔的飞翔空间。四个月前,我们以党组的名义,提出提拔张中宝和马林出任副总……年轻人,不像我,只能在天宇这棵树上吊死,他们相信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股权这种实际利益,目前没法给他们,要是副局级待遇……部长,不是我诉苦,除了李国奇,我手下的几员虎将,随时都会跳槽哇!部长,你千万别认为我这是在逼你表态。我是个老党员了,知道凡事要讲原则。如果党组派一个谁去天宇当副总,张中宝和马林马上就会辞职。到那个时候,我恐怕也只能辞职了。”陈东阳沉默了一会儿道:“上午还要参加中心组学习,我不留你吃饭了。股权问题,我陈东阳无权表态。至于张中宝和马林的问题,部里会尽快解决。传志同志,部里会一如既往支持天宇,这点请你放心。”

    王传志起身告辞了。他这次成功的反击,实际上已经堵住了史天雄去天宇的道路。

    陈东阳端着茶杯走进党委会议室,实在按捺不住,把王传志的精彩表演学说了一遍,直摇头叹气。

    罗副部长一听,就火了,“这是要挟!我听说王传志这次来北京看病,到机场接他的车就有十八辆。听说他坐谁的车,就是给谁面子。这谱摆得可真大。再过两年,王传志敢坐上专机满天飞。我看,应该把史天雄这样的同志马上派到天宇去,要防患于未然。这次特派员事件,后台就是这个王传志。”陆承志接道:“红太阳走下坡路,也是这样开始的。不过,天宇如今实行的是股份制,有董事会、监事会。现在任命天雄去当副总,王传志肯定会用这两个会做文章。我看,这件事恐怕只能从长计议。明年,等项明远退下来后,再派天雄过去,时机更好些。天雄全面,懂一些生产和营销,在党委书记的位置上,也能更好地帮助制约王传志。毕竟,天宇是一个每年能上缴二十亿元利税的大企业。”陈东阳点着头道:“我同意老陆的意见。把天雄派去做王传志的助手,未必能解决天宇存在的问题。如果王传志真的不干了,我们无法保证天宇不会出现滑坡。大企业‘家天下’形成的原因很复杂,处理不好,副作用很大,这几年,这方面的教训也不少。反映王传志的问题,还都没有过线。我看,他们提拔两个副总的报告,我们应该复议一下,至少应该提拔使用一个。”陆承志附和道:“这样最好。至少可以让天宇再稳定一个时期。”

    第五章

    第二节

    罗副部长气哼哼地说:“我保留意见。这么惯下去,王传志下回敢坐航天飞机来北京了。”陈东阳笑道:“还不至于吧。只是委屈了天雄同志,特派员没法上任,新副司长已经到位了。老陆,等他回北京,你先找他谈谈,让他别背什么思想包袱。明年搞机构改革,再把他调上来。”

    到此为止,史天雄已经变成一位待岗干部了。

    这天下午,王传志带着近十种保健药品得胜还朝。到首都机场为他送行的高级轿车仍多达十二辆。王传志一下车,顿时成了十几个人的中心。王传志笑着抱拳作揖道:“多谢各位朋友捧场,多谢各位朋友关怀,多谢各位朋友声援。大家请回吧。”众人执意要把王传志送到安检通道前,以此表达唇亡齿寒那种战友之情。王传志又作揖道:“企业界,赢利才是硬道理。这个小插曲已经过去了。王传志对诸位的承诺,三年内还具有法律的效用。”

    王传志在众人簇拥下,走进候机厅。

    这一幕,被从候机厅走出的陆承伟和齐怀仲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来送日本三友集团中国课课长乔本龙太郎回日本。在陆承伟庞大的收购、包装上市、出售计划里,乔本龙太郎和王传志都将扮演重要的角色。陆承伟疑惑地望着王传志的背影,自言自语道:“难道天雄已经走麦城了?也太快了。老齐,尽快了解一下,天宇这两天出了什么事。”

    陆小艺得知部党组做出了这种决定,怔怔地看着陆承志,半天才说一句话:“大哥,你和天雄都让人耍了。”陆承志问:“小艺,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昨晚北京降温,陆震天早上出现感冒症状,到三○一医院观察治疗去了。陆小艺没了顾忌,在客厅大声说:“大哥,你真是党龄太长了。事情明摆着,你们部里有人在整天雄。他刚上飞机,你们党组就开会提了一个副司长,这不是断了天雄的后路吗?你们不知道王传志是块什么料?”陆承志严肃地瞪了陆小艺一眼,“小艺,你太过分了!你不能随便怀疑别人的品质!部党组一致认为,天雄是个难得的人才。陈部长已经表了态,天雄保留正司局级待遇,明年机构改革时,再把他用起来。或者接替项明远,任天宇集团党委书记,或者调成司长。”陆小艺冷笑道:“这种空头支票,你也相信?我看也只有你相信吧。”陆承志道:“小艺,我理解你的心情。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只好告诉你,这是部党组定下来的使用天雄的方案。陈部长让我在家里等天雄,就是为了让他不要背什么包袱。”陆小艺踱着步子,悲哀地说:“党组?明年要搞机构改革,各部委要合并精简。那时候,你们这个部还能不能存在,说得清吗?即便这个部还存在,你和陈大部长要是休息了,你们如何兑现对天雄的承诺?大哥,在家里,你就别板着面孔说官话了。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现在已经在站最后一班岗了。现在已经把天雄晾起来了,明年能有个好?再晾个三两年,他还有什么前途?大哥,你还是早点帮他想想办法吧。”

    陆承志抬头看看同父异母的妹妹,咂咂嘴,看看表,没再说什么。

    半小时后,史天雄到家了。一听陆承志说部里已经向王传志作了妥协,二话没说,大步冲出客厅。

    陆承志惊站起来喊道:“天雄,你要干什么?”

    史天雄吼一声:“你们这么迁就王传志,不行!”

    陆承志追了出去。

    罗副部长也在陈东阳的办公室谈论王传志,“党组的决定,我无条件服从。老陈,有句话,我实在忍不住,还是想说出来。离了王传志这个王屠夫,天宇只能吃带毛猪?”

    陈东阳道:“在王传志没出现原则性问题之前,我们必须承认他是个有很多毛病的人才,而且是个大人才。你我都是这个部的老人,对天宇的历史都不陌生。十五年前,它还是山沟里一个只有三千来万固定资产的小电子管厂。客观地说,没有这个王传志,真的没有天宇的今天。”罗副部长叹口气道:“老陈,你就不怕天宇将来变成第二个红太阳?陆承业当年也很狂傲,也没做抗上的事呀!”陈东阳为难地说:“老罗,我清楚。目前,我们面临着亚洲金融危机和加入wto的双重压力。有关部门,已经排出了中国企业进军世界五百强的日程表,还选定了种子选手,天宇就是种子之一。在这种节骨眼上,政治账也要算啊。咱们部里就这一个内定的种子选手,不能让它出问题。所以,王传志必须要用,而且还要用好。你可以说十八辆车是王传志在摆谱,可要是他没这个实力和影响力,能摆出这个谱?天宇的问题,只能从长计议。”

    罗副部长一听这事还有这种背景,沉默了。

    这时,史天雄冲了进来,进门就说:“为什么要对王传志做这么大的让步?这是个原则问题。王传志不是独立王国的国王,他是在组织的党员。请你们相信我的判断:天宇集团相当危险。我愿意不计任何得失,去当王传志的助手。”

    罗副部长劝解道:“天雄同志!这件事部党组已经做出决定了。”

    史天雄冲动起来,双手撑着办公桌桌面,提高声音道:“这是一个草率而软弱的决定!它只能助长天宇主要领导人的错误。这么做的结果,会把天宇变成第二个红太阳。中国的大企业垮掉的还少吗?离了王传志,天宇真的会垮吗?他一写辞呈,你们就让步了,你们是怕负责!……”

    第五章

    第三节

    陈东阳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史天雄同志!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你的依据是什么?天宇集团,在王传志的领导下,已经累计向国家上缴了一百三十八亿四千万利润!这是个事实吧?王传志是一个对国家做出突出贡献的杰出企业家,不是一个贪污受贿的腐败分子。这才是我们谈论天宇问题的重要前提。撤了王传志,让你去天宇工作,你能保证每年向国家上缴二十亿利税吗?天雄同志,即便你敢作出这种保证,我们也不能做这种尝试,因为天宇集团今年的形势依然很好。”说到这里,把语气缓和下来,“你原则性强,有忧患意识,想做具体的工作,这很好。我们都知道,因为前一段考虑不周,让你暂时失去了工作岗位,你有些想法,是可以理解的。作为部党组书记,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我们也是把你当成一个人才培养使用的。”

    史天雄悲叹一声,“我知道,只要我忍耐,我会得到某种补偿。我也知道,我只用喝一杯茶喝十年,一张报纸看十年,最终也会有个合适的位置。可是,这么生活着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想做点有用的工作……”

    罗副部长把眼瞪圆了,“天雄!你越说越离谱了。谁剥夺了你工作的权利?你到底想干什么?”

    史天雄突然笑了起来,“我想干什么?我这种小卒子又能干成什么?红太阳集团价值几个亿的生产线,已经闲置两年了,我三次提出天宇与红太阳合并的方案,有人过问吗?王传志一说个不字,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继续在这里混日子,还不如辞职算了。”

    陈东阳没想到史天雄会说出这番话,把茶杯朝桌子上一顿,“史天雄!离了王传志,地球照样转。离了你史天雄,地球就不转了?中国就要亡党亡国了?我看不会吧?我原来一直认为你沉稳、成熟,看来……”

    史天雄涨红着脸,正要开口,陆承志进来了,呵斥道:“天雄!不要再说了。回去,回去休息几天。你现在需要的是冷静。冷静一下对你有好处。”边说边推,把史天雄推出了陈东阳的办公室。

    事情暂时平息了下去。

    陆承伟得到陆川方面的回音后,带着用八十八万元买回来的信封回了家。

    陆震天喜出望外,戴上老花镜,把毛主席半个多世纪前写给他的字,看了又看,摸了又摸,忽然问道:“承伟,你从哪里把这宝贝找回来了?三十多年没见它了。”陆承伟也不回答,把放大复印的报纸上的一则消息递给了陆震天。陆震天看了看,笑了起来,“想不到这个信封能值八十八万。这个神秘女郎又赚你多少钱?”陆承伟道:“她没赚我的钱。这是一个朋友,她买了这个宝贝,目的只是想让它能物归原主。她本来说要送给我,我不肯,最后她只收了原价。这种革命文物,说它价值连城也不为过。毛主席当年写给林彪的信,要是还在,拍卖肯定能拍出个天文数字。八十八万能把咱们家的宝贝买回来,太便宜了。”

    陆震天认真地看看小儿子,“看来你真是发财了。你能记得这些历史,我感到很高兴。我也不问你现在到底有多少钱,我只提一个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