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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云龙吟第19部分阅读(2/2)

住弯下腰,从花丛中采下一朵鲜艳的红花戴在鬓侧,转头朝武二郎笑吟吟一瞥,让武二呆头鹅一样一阵傻笑。

    程宗扬懒得理他们两个眉来眼去,他挥刀砍下一片扇状的蕨叶,然后就瞪大了眼睛。

    商队正行走在一座大山的山脚,在他们面前是一座长长的峡谷。四面群山流下的溪水在谷中形成一连串大大小小的湖泊,犹如散落着无数晶莹的珍珠。在山谷中央,一个巨大的月牙状湖泊仿佛一块被切断的玉璧,嵌在群山之间。

    白雾渐渐散开,那座月牙状湖泊的弯拱中,现出一座奇异的山峰。那山峰峻秀之陋,形状宛如一个屈侧而坐的女子。她两手扶在脑后,扬起头,身躯向一侧微微倾斜,弯曲的双腿半浸在湖水中,就像刚从碧波中出浴一样,随意梳理着长发,佣懒而曼妙地层露出身体美好的曲线。

    远远能看到崖上石屋竹楼,但这一切并没有破坏山峰的美态,而是使她平添了许多生机,显得温柔而多情,不再是冰冷的岩石。

    那种维妙维肖的妙态,让程宗扬怀疑这是有人故意雕琢出来的艺术品,但如此巨大的规模远远超出了人力的范围。山峰上密布着苍翠的松柏和美丽的花草,看不到任何斧凿的痕迹,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程宗扬扭头道:朱老头,这就是你说的破山?破水池子?

    朱老头山羊胡一翘:可不是吗!你别瞧那水绿莹莹的好看,尽是些坑人的玩意儿!那绿的都是水草,水就两尺多深一层,下面全是烂泥。人陷进去,想捞都捞不出来!

    云苍峰沉默片刻,良久才低声道:原来这山洞真的可以直通白夷。我年轻时,曾数次派遣人手到洞里探勘,结果都有去无回。说着摇头叹息不已。

    朱老头嘿嘿笑了两声。别看是刚走出来,俺朱八八敢打包票!这会儿让你们回头,没一个能走回去的!这洞里大洞上百,小洞上千,大洞套小洞,前洞连后洞,一个洞口放一只蚂蚁,能把蚂蚁窝搬空,就是神仙进去也出不来。

    谢艺仰起脸,望着谷中那座形如美人出浴的山峰,仿佛沉浸在这难得的美景中,久久没有作声。

    祁远也凑过来:云老哥,传说中的白夷珠是不是出自这里?

    云苍峰点头道:不错。白夷珠是湖珠,就出自此湖,每年可产珠数斗,有赤白二色,小者如米粒,大者逾寸,其中最珍贵的,莫过于夜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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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都露出向往的神情,只有程宗扬不以为然。

    在他曾生活过的世界里,由于大规模的人工养殖,珍珠早巳不是什么珍贵物品。

    类似的还有珊瑚,都从曾经的珍宝变成廉价的工艺品。白夷族的湖珠,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

    谢艺从山上栘开视线,笑道:程兄不想寻一粒夜明珠带回去吗?

    程宗扬笑着道:谢了,那东西我消受不了。

    传说中的异宝往往会提到夜明珠,但对于穿越来的程宗扬面百,再好的夜明珠,也比不上一粒普通灯泡。况且他知道,大多数天然发出萤光的物体都具有放射性,戴在身上,要冒着患癌症的风险。

    云苍峰是这里的熟客,略微一看就辨出方位,领着众人绕过湖群,蜿蜒朝那座美人出浴的山峰行去。

    靠近时,程宗扬看到那些湖泊真如朱老头所言,水底都生满水草,浓绿草叶在水中微微飘浮,柔软得让人忍不住想躺上去。

    水草间不时能看到几只蚌壳,灰黑色毫不起眼。石刚和几个奴隶一边走一边说笑:那蚌壳里面都有珍珠,最小的也能卖好几个银铢呢。

    一名年轻的奴隶睁大眼睛,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祁四哥!

    那奴隶一边走一边看着湖里,湖水清澈见底,那些蚌壳仿佛就放在脚边,触手可及。他忍不住膛进湖里,弯腰捞起一只蚌壳,在耳边摇了摇:没有啊?

    石刚哈哈大笑:你摇能摇出个屁啊,砸开不就知道了!

    云苍峰听到笑声,回头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叫道:别动!

    那奴隶抱着蚌壳,转身想上岸找块石头砸开,却发现两脚陷在淤泥里拔不出来。

    他不由得慌了神,用力想把脚拔出来。可他一用力,另一只脚就陷得越深。

    奴隶刚踏进湖里还不明显,这时一开始挣扎,下陷的速度徒然加快,起初淤泥只没过脚背,一转眼就陷到小腿的位置。

    岸边的石刚伸手去拉,却差了几寸没有构到,急得石刚大喊:快把手伸过来!

    那奴隶离岸边只有两步,可这短短两步,却成为无法逾越的距离。就在云苍峰开口的同时,祁远也发现情形不对,他丢开马缰飞奔过来,这时淤泥已经淹到那奴隶大腿间,只剩下半截身体还在湖面上。

    接着!吴战威把一卷绳索扔了过来。

    石刚跃起身,一把接住绳索,抖开抛过去,扔在那奴隶身上,吼道:快拉住!你傻啊!还不快扔掉!

    那奴隶两手捧着蚌壳,不知所措地站在湖中,被他一吼才慌忙扔下,一边拣起绳索试图缠到腋下。可他一只手有残疾,几次都没有缠住。就这一会儿时间,他又往下陷了尺许,已经陷到胸口。

    石刚瞪着眼,叫道:谁带着长兵刀!套马杆也成!快!

    呼的一声,队伍后面的易彪掷来一根长矛。

    石刚接住往湖中递去,却被祁远拦住,低声道:晚了。

    石刚急道:晚什么!用把力就把他拉上来了!

    淤泥吸力大得很。陷到腰间,人就拉不动了。祁远低声道:你用力,只会把他拉成两段。

    石刚怔住了。

    淤泥渐渐陷到奴隶颈下,浓绿的水草在水中舒展着,仿佛一张柔软的绿毯,温暖地裹住他的身体。那奴隶拼命拽紧绳索,吃力地说道:救救我……

    那个渺小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清澈的湖水中,最后只剩下一串细碎的气泡从水草间升起。湖水依然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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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沉默地望着湖面。最后祁远一刀割断绳索,低声道:走吧。

    意外之财莫要贪。朱老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一个不小心,把命搭上去就亏大了。

    石刚低着头,一言不发。

    谢艺见程宗扬皱着眉,一手揉着太阳穴,问道:怎么?头痛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那奴隶他还记得,很瘦弱的一个年轻人,因为扶钎,一只手被铁锤砸伤。自己把他挑来走这趟南荒,本来想自己开溜时方便一点,没想到却送了他的性命。

    行商都怕出事,可生生死死总也免不了。云苍峰缓缓道:我们走南荒的,总是一句话: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众人绕过月牙状的湖泊,从后面接近山峰。正面看时,这山峰也不是很险,那美女并在一起的双腿伸入湖中,坡度平缓。后面却陡峭之极,比起他们曾经走过的天藤也不遑鱼让,只有一条之字形的小路沿着山壁盘旋而上。

    一直走在前面的花苗人,此时落到了队伍最后面。苏荔一手扶着刀柄,面色凝重,后面的花苗女子都沉静下来,紧紧拥住队伍中间那个娇小的身影。

    花苗人的热情与开朗给程宗扬留下深刻印象。但这些大度的花苗人,在某些事情上,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倔强。直到现在,她们也没有表露自己的目的,向商队求助。

    虽然她们得到确凿的消息,表明鬼巫王身边没有任何侍从和护卫,但只凭她们这些人,想除掉这位南荒的王者,无异是一个巨大的冒险。可这些花苗人不仅没有一个人退缩,并且总是那么欢乐,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戴着面纱的乐明珠像羞涩的新娘一样,微微低着头,乌溜溜的眼珠却一个劲的乱转,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风光。

    凝羽也在花苗人的队伍中。在山洞里,乐明珠用一种特异的手法按摩过凝羽的穴道,凝羽便陷入沉睡。那些花苗女子用藤条和树叶编织成一个精巧的担架,抬着她一路行走。好在凝羽身体轻盈,并不是很吃力。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白夷是南荒最富饶的部族之一。在这座外人难以靠近的山谷中,不仅出产珍贵的白夷湖珠,还盛产黄金和美玉。每年,云氏商会都要耗费大量人力贩来货物,交易白夷人的金珠珍宝。

    从山脚往上看去,能看到半山腰间一座石堡,石堡并不高大,所处的地势却险峻之极,正拦在那条唯一的山路尽头,只有越过它,才能进入白夷族的领地。

    祁远对白夷族好奇已久,此时亲眼目睹,不禁啧啧赞叹。和南荒那些简陋的村寨相比,这里简直是都市了。

    小魏眼尖,指着山上道:那里好像有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在看咱们!吴战威拍了他一把:不是你眼花了吧?这些天你跟那个花苗姑娘拉拉扯扯的事可没少做,还有心看别的女人?

    小魏嘀咕道:真有!怎么一晃眼就不见了。

    深山出俊鸟,吴战威取笑道:都说南荒最俏的女子,除了花苗就是白夷。

    白夷的风俗跟花苗差不多,说不定你还能再找个中意的。

    小魏笑了一声,没有接口。祁远却上了心。低声道:小魏,你不会是动了心吧?我跟你说,这种事可当不得真,除非你想一辈子住在南荒的大山里头。

    小魏低头摆弄着弩机,过了一会儿道:那也没什么不好。

    祁远干巴巴笑了一声:南荒邪气重,平常人在这里待上半年就到头了,住得久了,也会变成半人半妖的怪物。

    小魏闷了一会儿,有些不服气地说道:那老头不是没事吗?

    祁远咂了咂嘴,那家伙都老成精了,黏上毛就是活猴,你跟他比?

    队伍离石堡越来越近,程宗扬在后面照看了一会儿凝羽,然后打马上来。只见石堡的大门紧闭着,看不到一个人影。

    云苍峰道:白夷人生性谨慎,这石堡的大门平常都是锁着的。外人即使走到这里,也未必能进去。

    朱老头哼了一声:啥生性谨慎?就是胆小!一个个都是兔子托生的,有点风吹草动就钻到洞里。让我说,南荒最没用的就是他们!

    程宗扬讶道:朱老头,你不是跟白夷人有仇吧?

    啥仇啊?朱老头气哼哼道:我朱老头就是看这些死兔子不顺眼!在外面让我碰到,看我不一手一个,掐巴死俩!

    程宗扬吹了声口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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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苍峰微笑道:南荒诸族,白夷人从来都不以勇武知名。但白夷人虽然文弱了些,也从来没向谁低过头。你看这山就知道了,莫说连铁器都要从外面买的南荒人,即便是晋国的北府兵,也未必能攻下来。

    易彪一手握着刀,寸步不离地守在云苍峰身旁。易虎被洪水卷走后,他就成了这些军士们的核心。这个豪爽热情的汉子仿佛一瞬间成长起来,气度变得沉稳严谨。他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周围的地势,最后点了点头。这里的地势实在太过险要,山势平缓的正面全部被湖泊围住,后山险峻无比,只需十几个男丁守在石堡上,即使数千精兵也只能望之兴叹。

    云苍峰亲手打开鞍侧的包裹,取出一面旗帜,迎风一展,高高举了起来。墨蓝色的锦面上,用银丝绣着繁复的环形云纹,中间是一个硕大的云字。

    云氏商会的旗帜一层开,山上就传来一阵欢呼。接着有人吹起号角,刚才还空无一人的石堡上立刻涌出一群身穿白衣的年轻人,一边招手,一边兴高采烈地叫道:是云家!云家的商队!

    第五章白夷

    到了白夷族,程宗扬才真正见识到云氏商会的赫赫声名。白夷人几乎举族出动,迎接这些远道来的贵客。号角和铜鼓的声音响成一片,白夷人仿佛过节一样的欢呼雀跃。

    云苍峰远远下了马,在正式踏上白夷人的土地前换了一双崭新的靴子。

    他的举动引来了更大的欢呼声,那些白夷人热情地上前替他牵过马匹,拥挤的人群分开一条通道,每个人都带着诚挚的笑意。

    族中穿着白衣的年轻男女用树枝沾上清水,洒在众人身上,几名明眸皓齿的少女在他们行进的道路上撒下大量花办。

    踏入南荒之后,程宗扬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热闹的气氛。那些白夷人身材纤瘦,相貌俊雅,而且前来迎接的女子远远比男人多,一个个娇美的身影花枝招展,让人目不暇接。

    道路尽头,是一座纯白岩石砌成的门楼。一名中年男子站在石阶前等候众人。他年过五旬,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双目沉静如水。

    云苍峰走上前去,向这位白夷首领深深躬下腰。

    就像迁徒的候鸟,我们云氏的商人又来到这片富庶的山谷。

    我们腾出了最好的房子供你们居住。白夷族长微笑道:无论你们需要什么,尽管向我开口。

    云苍峰一招手,易彪上前捧上一匹丝绸。云苍峰解开外面包裹的油布,轻轻一抖,一抹银亮的光泽流淌下来。那丝绸散发着月光一样的白色,摇曳时,仿佛有妩数星光飞舞着忽隐忽现,将他的青袍映得一片莹白。

    敝商会请了一位御法师帮忙,才织出这样月光般的丝绸。虽然不及白夷宫殿里的夜明珠光彩夺目,但到了夜间,也能散发出月亮一样的光芒。

    白夷族长接过来仔细看着,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良久,他让人把丝绸小心收好,然后拉起身后一名女子的手,向云苍峰道:这是我的妻子阿樨,你上次已经见过的。

    那是一名娇艳的少妇,她年龄比苏荔略长,眉眼盈盈如画,白皙的肌肤宛如牛乳,光洁的额偷上戴着一串日明莹的珠链,身上白裙犹如百合,肩头披着一条月白色的长披肩,用一口金环扣住,环上嵌着一颗黑色的大珠,气度雍容雅致。

    樨夫人柔声道:云执事还和我第一次见到时一样,好像时光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云苍峰笑道:夫人却是比从前更美貌了。

    樨夫人微微一笑:远来的贵客,请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多谢夫人。

    云苍峰早已准备好礼物,命人捧来一只玉匣。打开来,里面是一枝纯金的凤钗,钗头的凤眼镶着两枚红宝石,凤嘴悬着一串明珠,珠光宝气,华贵无比。

    樨夫人含笑道谢。族长却往云苍峰身后看去。

    这次我来带了另一支商队,云苍峰托起程宗扬的手肘,他们来自遥远的五原城,是我们云氏的朋友。

    这些日子程宗扬已经克制住握手的冲动,似模似样地拱了拱手,道:见过族长。

    另一家商馆?白夷族长疑惑地挑起眉毛,难道云氏找到更好的商路了吗?

    云氏是白夷永远的朋友。南荒部族成百上千,没有哪个比白夷富庶的。云氏和白湖商馆携手,会给朋友们带来更多货物。

    白夷族长放下心来,与程宗扬寒暄几句。云苍峰又道:与我们同来的,还有一位朋友。

    那道健美的身影走过来:花苗的阿依苏荔,向尊敬的白夷族长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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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花苗的族长吗?白夷族长高兴起来,是什么鸟儿,把你们引到深山里的白夷来?

    是鬼王峒的使者。我们带来了龙神和巫王的新娘,依照他的命令,来这里等候。

    白夷人的欢呼声还在继续,程宗扬却敏感地发现身边的气氛异样起来。白夷族长脸上依然带着笑,眼神却变得深沉。

    只一瞬,白夷族长神态又恢复了从容,他客气地与苏荔交谈几句,然后让侍从把客人送到住处。

    我有些事要与云氏的朋友交谈。花苗客人,晚间我会设宴款待你们。

    白夷人崇街白色,虽然住在山上,用来盖房子的岩石却是从外面运来,清一色洁白的颜色,一幢幢白石砌成的房屋整齐美观。优越的地理环境,使白夷人口远远超过南荒的普通村寨,与其说是一个部族,更像一个初具雏形的城市。

    作为白夷人对外贸易的垄断者,云氏商会在城中竟然有一处专属的商铺。商铺位置距离族长的宫殿不远,前面是经营的铺面,后面是仓库和住处。云苍峰被白夷族长请到宫内交谈,其余商队的护卫卸下绸缎,一匹一匹摆出来。祁远也带着人,把剩余的货物全都陈列出来,倒也琳琅满目。

    很快就有白夷人来挑选货物。祁远一边在柜台上招呼客人,一边指点着小魏和石刚当起了伙计。

    程宗扬靠在柜台边,看着来往的客人。白夷女子容貌俏美,身材窈窕,给人的观感不是一般的赏心悦目。但程宗扬越看越觉得疑惑:半个时辰内,来到商铺的男子不足两成,女子倒占了八成还多。这白夷族的女人也未免太多了吧?

    听到程宗扬的疑问,祁远笑了一声。有两成就不错了。来白夷之前,我还听说白夷族全是女的呢。说着他挤了挤眼,小声道:白夷人可比花苗还多情呢。据说走在街上就有人拉。

    程宗扬道:那不成唐侩进了女儿国吗?

    这故事祁远也听过,笑道:别说唐侩,就是孙猴子都有人抢着要。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不至于吧?

    祁远扯了扯他的衣袖,朝外面一呶嘴。

    商铺对面是一幢小楼,一个娇俏的女子立在屋檐下,笑吟吟看着这边。那双美目灵巧地从众人身上一一滑过,最后与程宗扬眼神一触,像被黏住一样不再栘开。

    那女子体貌娇柔,一张瓜子脸又俏又媚,白净的下巴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程宗扬还记得西门庆传授的观女之术,这样的荡女之相,百不一失。

    那女子与程宗扬对视片刻,然后娇媚的一笑,眼神柔媚得仿佛滴下蜜来,让程宗扬禁不住心头怦怦跳了几下。

    这些天跟着一群花苗美女,自己却连小魏的机会都没有。倒不是程宗扬有什么心理负担,实在是凝羽受了伤,需要人照料,她性子冶漠,其他男人别说帮忙,就是靠近些也不行,程宗扬只好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这些天下来,早巳欲火高涨,眼看着那女子勾人的眼神,不禁心旌摇曳,眼睛也亮了起来。

    那白夷女子抿嘴一笑,悄悄扬起手,朝程宗扬招了招,然后扭头进了屋子。

    朱老头一脸暧昧地凑过来,笑得像一只刚偷吃了老母鸡的黄鼠狼:这叫哪啥?缘分啊。

    程宗扬没理会他的揶揄。祁远说过的话:有拉咕咕叫,还不种地了?他咳了一声,整了整衣服,绕过柜台,朝对面走去。

    那女子就在门里等候,见着程宗扬没有半点讶异。她嫣然一笑,一手悄悄牵着他的衣袖,拉到屋里,然后掩上门。

    朱老头蹲在门边,眯着眼,口里念念有辞,一、二、三、四……

    刚数到十,小楼里突然一声惨叫,接着房门砰的打开,程宗扬衣衫不整地狂奔出来,像撞上什么可怕之极的怪物一样,吓得魂不附体。

    看守商铺的几名护卫互相看了一眼,不作声地握紧柜下的兵刀。

    程宗扬拔足狂奔,一头闯进商铺,身后却没有人追来。

    哈哈哈……祁远捧着肚子,发出一阵大笑。

    程宗扬一直跑到后院才停下来,惊魂未定地扶着柱子,脸上时青时白。

    朱老头一脸无辜地追进来,连声追问:怎了?怎了?

    (。。)

    程宗扬铁青着脸,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她是男的!

    哦……朱老头恍然大悟。

    程宗扬恨恨道:死老头!你存心的吧!

    朱老头叫起屈来:她穿着裙子呢,我哪看得出来是男的女的?

    祁远也跟了进来,忍笑道:得了吧。你还不清楚?死兔子都叫了一路了,老头你对这里清楚着呢。

    朱老头哼声道:俺又没被兔子勾引过,怎会知道?

    程宗扬喘了半天气,忽然弓着腰干呕了一口,却没呕出什么,只用手背狠命擦着嘴。

    朱老头脸凑过来,关心地问道:怎了?亲上啦?

    程宗扬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道:死老头!再罗嗦,小心我叫人爆你菊花!呕……

    商铺里人来人往,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一个个巧笑倩然。对面那个白夷美女

    又立在门口,一脸幽怨地望着这边。程宗扬躲在店铺里,说什么也不露头。

    云苍峰回来时,程宗扬还在漱口。一桶水都让他漱得见底,还不停呸呸吐着口水。对于白夷美女,程宗扬算是有了心理障碍,鬼知道这些女人里有多少是如假包换的男人。朱老头还不停过来看笑话,那脸淫贱的笑容,让程宗扬恨得牙痒。

    云苍峰脸色凝重地唤上程宗扬和祁远,一同进了内室。

    有鬼王峒的消息吗?祁远头一句就问道。

    云苍峰摇了摇头:族长说,白夷人与鬼王峒并无冲突,也未曾听说鬼王峒的使者要来此地。

    程宗扬道:那云老哥为什么看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云苍峰盘膝坐在席上,手指叩着身侧的木几,良久才道:白夷族长与我谈了三件事。

    云苍峰眉头紧锁,缓缓道:这三件,其实算是一件。一桩是这次白夷族的珠宝不再用货物交换,需要用铢钱结帐;第二桩,这次族中采得珍珠、玉料比往常多了三倍,要我们一次购走;第三桩,无论这批货物所值多少,都需付五万银铢。

    无论价值多少都需付五万银铢?程宗扬心里升起一丝疑云。

    这二个条件目的都是一个:要钱,而且是大量的现钱。云氏商会既然是独占白夷商路的大商家,与白夷族的关系自然非同一般,双方打交道的时间说不定比他年龄还长些,怎么会说变就变?

    白夷族缺钱吗?

    看来,他们是很缺钱。

    可他们要钱做什么?

    南荒能用钱的地方并不多,大多数交易都是易货的方式完成。如今白夷族突然改变交易方式,要求一笔巨款,真不知道他们要用在哪里。

    这批货物只有珍珠和玉料两种,少了砂金。我估算了一下,价格在两万银铢上下。白夷族开价是五万银铢,一个都不能少。

    五万枚银铢足有半吨重,程宗扬敢肯定云氏商会没有携带这样一笔巨款。难道云苍峰准备向自己借钱?可程宗扬知道,白湖商馆手里的现款连这个零头也未必有。

    果然,云苍峰沉吟片刻,说道:老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贵商馆能否接下一部分货物?

    程宗扬苦笑道:不瞒老哥说,我们带的货物都换成了南荒特产,贩回五原城也许能赚一笔,但现在,祁远手头的银铢不会超过一千个。

    还剩八百来个。祁远牵了牵唇角,朱老头一天是一枚金铢的价格,合二十枚银铢。我们出一半,还要给他拿六十枚。

    云苍峰沉默半晌。程宗扬道:既然款项不够,能不能和族长商量一下,先付一部分?或者先赊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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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夷族长催促甚急,十日内必定要五万银铢。

    这就是强人所难了,云氏纵然豪富,也不可能带着银库走路。五万银铢哪里是那么容易拿出来的?

    云苍峰忽然提声唤道:易勇。

    一个人影悄然进来,回手掩上房门。那人身材不高,年纪轻轻,程宗扬认出他是云氏商会一名护卫,平常并不起眼。途中遇到山洪那次,正是他落到了最后面,以至于易虎葬身山洪。此时他头上挽着一个发髻,用一根竹簪插着,身上的护卫服色也换成了淡青色的法袍。

    易勇不作声地盘膝坐下,然后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铜盆,一口水囊,放在手边。他闭上眼,嘴唇微动地默念片刻,然后拿起水囊,拔下塞子,将水浅浅倒入铜盆中。

    程宗扬与祁远对视一眼,谁也没想到云氏商会的队伍里还藏着一名术者。

    那口铜盆直径不过半尺,通体镂刻着奇异的花纹,里面的水不过一掌深,清澈见底。那名隐藏了身分的术者从腰间取出一枝小小的竹管,把里面的银色粉末小心抹入水中少许,然后收起竹管,两手按着铜盆边缘,低声吟唱起来。

    程宗扬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旁边的祁远眼睛却瞪得老大,紧盯着他的动作,生怕错失了什么。

    随着易勇的吟唱,铜盆的花纹仿佛流动起来,丝丝缕缕注入铜盆的清水中,平静的水面渐渐荡起涟漪。术者的吟唱声越来越急,忽然两手一抹,清水倾盆而出,扁圆状悬在半空,仿佛一面湿淋淋的水镜。边缘水迹不停流动,映出周围的面孔,却没有一滴溅落下来。

    云苍峰缓缓道:事起仓促,老夫不敢自专。

    片刻后,波光粼粼的水镜中显出一张刻板的面孔。云苍峰挺起身,对着水中的面孔道:六弟,我等已至白夷。

    水镜中那张面孔没有一丝表情,就像一张静止的图画。

    云苍峰似乎早巳习惯了对方的作风,没等他回答就说道:白夷族有大批珠玉以高价出售,索款甚急,是否接下?

    可。那张面孔毫不迟疑地答道。

    需五万银铢,至迟十日之内,以现款付清。

    水镜中那张面孔依然没有一丝表情,却陷入沉默。片刻后,他缓慢却毫不停顿地说道:留佩。白龙江口。一成息。

    说完这句话,水镜中的人影冉冉消失。

    程宗扬听得似懂非懂,祁远在旁边却是听明白了。那人说的是云苍峰可以留下随身的玉佩,执佩人不但可以到白龙江口取款,还能多拿一成的利息。但祁远最关注的还是那个施法的年轻人。千里传讯,这是所有商家梦寐以求的法术,他的价值,无论如何估量也不为过。

    盘膝瞑想的易勇睁开眼睛,咄!地暴暍一声,悬浮的水镜随即碎裂,化成一片水雾消失在空气中。短短几分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