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边界迷思(1/2)

    边界迷思

    在推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哪些任务是我的,哪些交给生命自生的力量?

    赫戈蕾是我的高中同学,大学毕业不久即到北京做生意,这使得我们的友情得以延续二十多年。本世纪之初的春节前夕,我们一起坐火车回老家,她带着四岁左右的独生子蓝赫然。

    小小年纪的孩子,活像装了强力电池的电动猴子,在卧铺车厢里左蹿右跳,上下攀爬,我不免习惯性地想,这多危险啊。但孩子的母亲并不阻止,只在某些必要的时刻不动声色地暗自保护一下。孩子对周围的一切都感新奇,一会儿踢一下旅客脱下的鞋子,一会儿拉拉某位少女的衣襟,赫戈蕾免不了要给受到打扰的旅客道歉。气急了,她就以嗔怪的口气喊一声“你这个小多动症”,说完了,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措施。我发现这句嗔怪本身几乎是无害的,假如不是遭到粗暴的压制或者被扭送到医生那里,孩子并不会觉得自己成了病人并自卑起来。

    几年后再见到蓝赫然,是在一家饭馆里,赫戈蕾宴请我和我新婚不久的妻子。蓝赫然已经是一个小学生了,他在饭桌上的乐趣是把可乐倒进茶杯,再倒进盘子,然后又高难度地弄回玻璃瓶,依稀还有那个火车上的“小多动症”的影子。孩子几年间的进步也显而易见,他居然轻松地成为饭局的话语中心。

    我开玩笑说,蓝赫然啊你现在浓眉大眼儿圆脑薄唇,长得越来越像说相声的了。没想到小朋友接着话茬滔滔不绝:相声啊,讲究的是说学逗唱,你看现在德云社挺火的吧,我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儿,现在忙,主要精力还是弹钢琴拆(玩具)汽车,相声嘛,等我腾出工夫来??看那摇头晃脑的架势,即便后来没遇上“反三俗”的严霜,郭德纲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老同学见面难免要怀念一下学生时光,话题刚起,蓝赫然在一边发言了:你们那么怀念校园,肯定是那时候没好好珍惜,我和我同学将来一定不像你们这样。

    聊到铁路提速,聊到报业不景气,蓝赫然都会加入话题,侃侃而谈。我们刚提到基地组织,蓝赫然就摆弄着可乐瓶子聊开了:你说本?拉登怎么那么神通广大,他是不是看过《西游记》?

    赫戈蕾没好气地说:蓝赫然,你怎么什么都跟着掺和,就怕话把儿掉地上?

    蓝赫然振振有词:当然不能掉地上啊,地上多脏。掺和怎么了,关键是我说的对不对?

    我故意使坏:你真博学,真厉害,来,咱们聊聊马拉多纳吧。

    这招还真见效,蓝赫然瞪大眼睛:马拉多纳是谁?

    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要是再看到蓝赫然,八成他会先发制人:“来,关军,咱们聊聊马拉多纳和黑社会的关系。”

    我把赫戈蕾视为好母亲的一个范例,还是最近几年的转变。在当初的那节卧铺车厢里,我其实是暗自皱眉的:孩子这么淘气,当母亲的也太纵容了吧。

    公共道德是有文化差异的。在欧美一些国家,适度“放纵”孩子符合大家的教育理念,人们对调皮的孩子一笑而过,家长也就不会背负太大压力;在中国则不然,“乖”是送给孩子的最大一枚勋章,而子女顽皮事关家长颜面,肯定要严加管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