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三十八(2/2)

改头换面地变为当选者!这样的做法,岂不等于是组织上在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公开地弄虚作假!

    这样的行为,岂不是拿组织的名誉和威信在开玩笑!

    如果真这样做了,代表们又将如何看待组织!

    不行,绝对不行!即使这样的结果会毁损掉自己的一切,那也绝不能让组织的形象受到一丝一毫地毁损!

    想到这里,夏中民认真而诚恳地说道,“吴书记,刘部长,于处长,我现在必须把我的观点和看法给你们讲出来。虽然我已经落选了,但在没有宣布之前,我还是嶝江市委副书记,所以我还有权力陈述我的意见。”

    听到这里,吴盈停止了踱步,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夏中民一眼,说,“中民,我们都知道你要说什么,等魏瑜书记一会儿来了电话,你直接给魏书记谈。”

    夏中民怔了一下,想了想,此时此刻,看来也只能保持沉默了。吴盈书记的话其实再明白不过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只能等昊州市委的决定,只能等魏瑜书记的意见。

    房间里再次陷入死寂。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了,夏中民看看表,已经过了五点,整整三个小时了,竟然未能宣布选举结果!

    夏中民的情绪完全平静了下来。他甚至开始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去?是留?如果去,去哪儿?如果留,又怎么留?

    说实话,他还是有些估计不足。他原本想在下一步进市委班子的选举中可能会出问题。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在市委委员的选举上就出了问题!

    这一招实在太狠了!太绝了!

    这就意味着你根本进不了市委领导班子。进不了市委领导班子,选不上副书记,那也就意味着在下一届人代会上,根本就没有资格做市长的候选人!

    明知道这是处心积虑,移天易日的阴谋算计,但你看不出任何破绽,找不到任何把柄,人家合理合法,规行矩步。一切都完全符合党的组织规定和民主程序。

    到了这种地步,你还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昊州市委会有什么样的办法和决定?魏瑜书记又能有什么样的主意和意见?

    除了上面所说的那三种方案,又还能有什么万全之策?

    电话打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仍然还没有回话,说明昊州市委也一样正在犯难!这是党代会的选举结果,谁能推翻,谁又敢推翻这五百多名党代会代表的庄严选择?就算意识到这样的选举肯定有幕后的非组织行为,但眼下你能拿出什么证据?

    说不定魏瑜和昊州市委的领导把这个结果汇报给了省委,此时此刻正在等待省委的意见。

    但其实都一样,这是党代会选举的结果,任何一级组织都无权更改这一合于程序的选举结果。

    惟一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立即向代表们宣布结果。惟有这样,才不会让组织的形象受损,才不会让党的形象受损!

    就算真有问题,那也只能是以后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夏中民对吴盈书记说道,“吴书记,这样吧,就让我现在给魏瑜书记去一个电话吧。”

    吴盈沉吟良久,分外严厉地问道,“中民,你现在冷静下来了没有?”

    夏中民说,“冷静下来了。吴书记,我向你保证,我现在非常冷静。”

    吴盈又接着问了一句,“那么,你现在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都想好了?想清楚了?”

    “是,吴书记,我已经想好了,想清楚了。”夏中民毫不犹豫地答道。

    良久,吴盈又追问了一句,“中民,我再问你一句,你知道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是,我知道。”夏中民再次果决地回答道。

    “那好吧,中民,魏书记现在就在他的办公室,你就给他直接打过去吧。”

    第一次,占线。

    第二次,仍然占线。

    第三次,还是占线。

    十分钟后,终于打通了。

    夏中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能平缓一些,“魏书记,我是夏中民。”

    魏瑜在电话里顿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说了一声,“你现在在吴盈书记那儿吗?”

    “是。”夏中民答道。

    “是吴盈书记让你给我打电话的吗?”魏瑜的声音显得极为沉重。

    “是。”

    “有话就说吧,其实我也正想找你谈。”魏瑜书记说道。

    “魏书记,不用再谈了,也没有时间再谈了,不能再让代表们等下去了,马上宣布选举结果。”

    “这就是你给我打电话的目的?”

    “是。”

    “这是你真实的想法?”

    “是。”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只能这么做,必须这么做。只有这样,才能不使组织的形象受损。”夏中民把自己的想法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

    “但是,中民,这样的选举结果明显是有问题的。”魏瑜书记的声调愈发沉重,“以我的感觉,肯定有人在幕后操纵并利用了这次选举,或者说,肯定有人利用各种手段误导了这次选举。”

    “但它确确实实是一个符合程序的选举结果。”夏中民郑重地说道,“即使选举幕后真有问题,现在也只能立即宣布。不宣布结果,又能怎么办?马上休会,休会以后,又怎么办?增加几个名额,那不也等于是向代表们宣布我们的落选?这样做岂不成了某些人永久的话柄?从而对以后的工作更加不利。魏书记,我绝不能让组织因为我们的落选而蒙受耻辱。”

    “问题是,如果我们现在认可了这一结果,事后又极有可能永远也查不出什么问题,那就很可能在嶝江领导班子的安排上形成另外一种局面。中民,这种结果导致的下一个结果,你清楚对你意味着什么吗?还有,你清楚这对组织上意味着什么吗?”

    “我清楚。”夏中民明明白白地回答道。“即使这样,那也只能让我们付出代价,而绝不能让组织因我们而付出代价。”

    “中民,你想到你的下一步了吗?”

    “想到了,魏书记。”夏中民停顿了一下说,“我们几个落选了,并不意味着嶝江的整个组织都落选了。我现在惟一期待的是,那就是我们的落选能让组织上更加清醒地认识嶝江问题的复杂性和严重性,从而更加有力、更加果断地采取措施!像嶝江这样的情况,千万不要再发生了。”

    “中民,这确确实实是你心里的想法吗?”

    “是,是我心底里的话。”夏中民说道,“我刚才已经给吴盈书记和刘景芳部长都谈过了,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中民,谢谢你对组织的信任。刚才我已经给省委通过电话了,我已经分别给常委副书记高怀谦,纪检书记彭涛,组织部长于建华汇报了嶝江党代会选举的情况,他们也已经给省委书记郑治邦做了汇报。我要告诉你的是,省委的意见也是这样,承认选举结果,马上宣布。如果确实有问题,党代会结束后再研究解决问题。对你们几个的工作安排,将另行考虑。中民,你听清楚了吗?”

    “魏书记,我听清楚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意见吗?”

    “没有。”

    “不仅仅是我个人在征求你的意见,而且这也是高怀谦书记和于建华部长的意思,一定要征求你的意见。”

    “我没有意见,完全同意省委的决定。”

    “中民,我要告诉你的是,省委的意见我暂时还没有表示同意。我必须征求昊州市委其他领导的意见,而且还要征求嶝江其他领导的意见,这里面也包括你的意见。中民,你是昊州市委的市管干部,所以你应该清楚,昊州市委现在有权做出对选举结果的更改和修正,至少也可以做相应的补救工作。昊州市委可以坚持自己的意见,我也可以坚持自己的意见。这也是高怀谦书记和于建华部长特意强调了的,最终的决定权是在昊州市委。中民,你明白我说这些话的意思吗?”

    “明白,魏书记,谢谢你,但我不同意这样做,也绝不能这样做。”

    “中民,最后再问你一次,我主要就是想听你的意见,如果你有意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魏书记,我说过了,我没有意思。”

    “……那好吧,让吴盈书记接电话。”

    ……

    二十分钟后,终于做出决定:宣布选举结果,其后的议程一切照常进行。

    宣布完毕后,便举行党代会闭幕式。

    明天上午,将举行第一次全体委员会议,在委员会议上,将选举出新一届的市委领导班子。

    夏中民明白,明天的会议,他已经无权参加了。

    他默默地坐在宾馆吴盈书记的房间里,刘景芳部长、于阳泰处长,还有陈正祥书记他们都到会场宣布选举结果去了。

    吴盈沉默着,夏中民也沉默着,房间里很静。

    夏中民此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想跟吴盈书记谈谈自己以后的打算,但思绪怎么也集中不起来。

    这时吴盈书记轻轻地坐过来,给夏中民慢慢地倒了一杯茶水,说“中民,今天也就没什么事了,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吧,也该休息休息了。”

    就这一句话突然提醒了夏中民,今天下午的闭幕式,原定的执行主席是夏中民,所以这个闭幕式应该由他夏中民来主持!

    他猛地站了起来,说,“吴书记,你看我都忘了,我还有个工作没完,今天的闭幕式议程规定,大会应该由我来主持!”

    吴盈怔住了,他没想到夏中民还会有这种想法。

    夏中民问道,“吴书记,这是大会的安排,你看我去还是不去?”

    吴盈想了半天,说,“中民,都落选了,还给它主持什么!”

    夏中民说,“不去也有不去的理由,但按道理我应该去,我落选了的是市委委员,但我的代表资格并没有落选,不主持会议不好交待。吴书记,我觉得我还是去主持为好,这样做更妥当。”

    吴盈盯着夏中民看了半天,终于说,“那你定,你要想去,那就去吧。”

    夏中民说,“我也想再见代表们一面,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我应该做完我最后的工作。”

    吴盈轻轻地拍了拍夏中民的肩膀,点点头说,“去吧。”

    夏中民走进会场时,选举结果的公布已经接近尾声。

    夏中民一走上主席台,整个会场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主席台上的人,似乎也全傻眼了,都像被什么吓着了似的呆在了那里。

    整个大会现场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凝固了。

    陈正祥有些不知所措地愣着,好半天了,才说,“中民,你,你怎么来了?”

    夏中民很平静地说,“你看我都忘了,我刚才在吴盈书记那儿坐着,突然想到我是闭幕式的执行主席,所以我赶紧过来了。”

    汪思继这时说道,“这合适吗,陈书记,这要请示吴盈书记。”

    夏中民说,“我就是从吴盈书记那儿过来的,是吴书记同意我过来的。”

    刘景芳部长这时说,“吴盈书记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这是吴书记的决定,我也同意,闭幕式由夏中民主持。”

    主席台顿时一片混乱,工作人员手忙脚乱,不住地跟这个领导那个领导商量来商量去。主席台上夏中民的牌子早已去掉了,而现的位置又该往哪里摆,怎么也安置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会场下面一片嘈杂。

    一直等到闭幕式的议程正式开始,夏中民开始讲话时,会场才猛然安静了下来。

    夏中民显得镇静而又坦然,声音洪亮而又清晰:

    “同志们!大家都知道,我已经落选了,但按照大会的既定议程,今天下午大会的闭幕式由我主持。我现在按照会议的程序,履行我的职责,主持大会的闭幕式……”

    夏中民有条不紊地主持着闭幕式的每一个议程,表情泰然自若,神色如常。

    会场上很多代表止不住地啜泣起来,不少人已经泪流满面。

    大会的议程全部结束后,夏中民开始最后的讲话。

    他平静而深情地看着大家,感情真挚地说道:

    “同志们,今天闭幕式的所有议程已经完毕,借此机会,我还想再给大家说几句话。我在嶝江工作了八年,在市委的领导下,在各级干部的支持下,为嶝江的发展做了一些工作。现在就要离开嶝江了,才感到为嶝江做的工作实在太少了……”

    会场上登时一片唏嘘。

    夏中民努力稳定住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道:

    “我由衷地感谢八年来大家对我工作上的支持。今天的选举是差额选举,差额选举,必然有人落选,我不落选,也会有别的人落选,这属于正常现象。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我的落选,影响工作,影响情绪。八年来,我始终认为,作为一名**员,一定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嶝江是一块有优势有发展潜力的地方,嶝江无论碰到任何困难,都将会被嶝江一百七十多万人民所战胜!我衷心地希望大家一定要珍惜我们的条件,牢固树立民为邦本,民贵君轻的民本思想,希望代表们在新一届市委的领导下,把嶝江的工作做好!嶝江是一个大有希望的地方,不管我今后在什么地方,也不管我今后在什么岗位,我都永远也不会忘记嶝江,不会忘记嶝江的干部和群众。最后,让我借此机会,再次谢谢大家!”

    夏中民站了起来,深深地向大家鞠了一躬。

    会场沉静了片刻,紧接着突然爆发出长时间的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的代表都站了起来,长时间的掌声中,夹杂着长时间的哭声……

    主席台上的人,也一个一个地都站了起来。

    刘景芳,于阳泰,陈正祥,王敬东,李安民,徐冠华……

    每个人的眼睛都止不住地湿润了。

    散会后,夏中民立刻被代表们包围了。

    许许多多的代表拉住夏中民的手,久久不肯松开,一边诉说着,一边放声恸哭。

    其中还有许多代表,围在夏中民跟前怎么也不愿意离开,他们满眼是泪,一遍又一遍地说道:

    “……夏书记,大家都清楚了,一看结果,我们就知道上当受骗了!夏书记,我们对不起你,夏书记,你不能走呀……”

    ……夏中民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了,他一边安慰着大家,一边往外走去。

    会场的过道上,大门口,院子里,全都站满了代表。

    哭声,叹息声,叫骂声,响成一片。

    半个多小时后,夏中民才算从大院里走了出来。

    夏中民坐到车里时,司机小刘早已哭红了双眼……

    ……

    夏中民回到政府大院的公寓时,发现公寓的门口也站满了人。

    都是一些已经知道了消息的干部群众。

    许许多多都是夏中民素不相识的人,他们中间有的是老干部,有的是工人,有的是市委市政府的工作人员,有的是企事业单位的干部。

    两个干部哭着喊道,“夏市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嶝江人对不起你呀,那些代表都黑了心啦……”

    一群工人围在夏中民左右,止不住破口大骂,“夏书记,那些狗东西们都坏了良心了!他们非要把嶝江葬送了不可!你要一走,嶝江可就真的完了!我们非把那些没人性的东西一个个撕了不可!夏书记,就算你走了,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几个女工人一哭一边说,“夏市长,你给嶝江付出的太多了,嶝江的人欠你太多了,嶝江人不会忘记你的……”

    一个个体户拿着刚刚买来的手电筒,流着眼泪塞在夏中民手里,“夏书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把这个礼物送给你,你就收下吧!我没有给你买电池,嶝江现在一片黑暗,我希望你能装上电池,把嶝江照亮……”

    一个公司领班的经理挤进人群,拿着厚厚的一个信封,拼死拼活地要塞在夏中民身上口袋里,“夏市长,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在嶝江这么多年,没有吃过我们一顿饭,没有花过我们一分钱,你今天什么也不是了,就让我们正大光明地送给你!你一定得收下,否则我回去没办法给大家交代……”

    看着这一幕幕的场景,围在跟前的人止不住地在一旁嚎啕大哭,远处的,有不少人干脆蹲在地上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好不容易回到公寓,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每一个打来的电话里,也都是泣不成声。有的电话里,甚至听得到一家人的哭声……

    ……

    一直到深夜了,人们才渐渐散去。

    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礼物和食品:水果,点心,面条,鸡汤,蛋糕,饼子,饺子,包子……

    司机说什么也不肯离去,一边默默地整理房间里的这些东西,一边流着泪水说,夏市长,就让我在你身边多呆一会儿吧。

    一直到凌晨一点多了,才好不容易把司机劝了回去。

    屋子里终于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天上阴云密布,雾气重重,细密的雨丝从窗户里一阵阵扑了进来。

    夏中民怔怔地坐在床上,默默地思考着自己的下一步。

    嶝江,这个奋斗了八年的地方,真的就这样要离开了吗?

    就在十天前的电视台的市长对话节目上,他还信誓旦旦地说道,即使自己不当领导了,也绝不离开嶝江。但事到如今,还有那种可能吗?

    省委和昊州市委的领导都说了,自己今后的工作将另行安排。

    如果按组织的意思,自己只能离开嶝江,而后听从安排。

    ……嶝江!

    他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湿。

    一种依依不舍地痛苦突然强烈地包裹了他。

    毕竟是生活工作了八年的地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干完,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想干……

    电话铃响了。

    妻子李君玮的电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妻子的电话,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看来妻子一定是知道了,否则这么晚了她不会打来电话。消息会这么快!他不禁为之愕然,对着话筒久久无言以对。

    妻子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柔弱,“……中民,就你一个人吗?……中民,我们都知道了。”

    夏中民鼻子止不住一阵发酸,“君玮,你在哪儿?”

    妻子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中民,你还好吗?”

    夏中民继续问道,“爸爸也知道了?”

    妻子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知道了。”

    夏中民再次久久无语。

    过了好一阵,妻子轻轻地说道,“中民,回来吧,明天就回家,我等着你,孩子每天都盼着你回来……”

    夏中民顿时泪流如注,“……君玮,对不起。还有爸爸……”

    妻子的嗓音似乎也有些沙哑,“……那就回来吧,看看孩子,看看爸爸。弟弟说了,明天就去接你……”

    夏中民面对着妻子的劝慰,一种说不出的愧疚让他感到揪心般地难过,“……君玮,这么多年了,你一个人在家,真的对不起……你做我的老婆,太苦了你了……”

    妻子似乎有些吃惊,这么多年了,大概还从来没听过夏中民这样的话,“……中民,别这样。你一定要看开点,这些年,你对得起嶝江,也对得起嶝江人。爸爸也说了,要你一定挺住……”

    夏中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爸爸现在的情况还好吗……”

    妻子顿了了下说道,“中民,我现在就在医院里,爸爸刚刚睡着了。你不用担心,爸爸的情况很稳定。”

    夏中民仍然有些不放心地问道,“……爸爸的情绪怎么样?君玮,我就是担心爸爸会因为我的事情伤心难过。”

    “中民,你放心吧,爸爸比我们坚强。爸爸要我告诉你,你一定要振作起来。……爸爸说了,咱问心无愧,你落选了也是光荣的。爸爸说他为有你这样的儿子,什么时候腰杆也挺得起来。爸爸还说,他一辈子也没去过北京,这回他要你陪着他一块儿上**……”妻子说到这里,突然哽噎不止。

    夏中民也禁不住哭出声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妻子说道,“……中民,孩子也在这儿,他想跟你说句话。”

    夏中民吃了一惊,“孩子?军军也在医院里?这么晚了,军军还没睡?”

    “这是普通病房,军军能睡在哪儿?好了,你给孩子说话吧。”这时妻子对孩子说道,“军军,过来吧,给爸爸说话。”

    “……爸爸。”

    “军军……”夏中民听着孩子稚嫩的声音,一时语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爸爸,妈妈想你,我也想你。妈妈说你就要回来了,是吗,爸爸?”

    “……是。”夏中民再一次泪流满面。

    “爸爸,那就快点回来吧。你答应过的,要给我买一架遥控飞机,一块儿带回来好吗?”

    “……好。”

    夏中民轻轻挂断了电话,他实在说不下去了,他怕孩子听到他的哭声。

    多少年了,似乎是第一次才有的这种强烈的感觉,他想回家,他真的想回家……

    家里的人,要来接他回家了。

    窗外,远处的雷声越来越近,雨点也越来越大。

    这是嶝江多少年来也少见的一场暴雨。

    在暴雨中,嶝江在颤抖,在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