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足

    劳动节前一天早操毕，校长先生叫四年级以下的小朋友先退出操场，说有话要对五六年级的同学说。他穿着一身坚固的中山装，爬上司令台，立正。四月的朝阳照在他的秃头上，发出光来，全体好像一支点着的蜡烛。我们的队伍里有好几处发出吃吃的笑声来。幸而他没有听见，管自说话了：

    “明天，五月一日，是劳动节。你们知道劳动节的来历么？1886年，正好距今五十年前，美国芝加哥地方有许多工人，终日像牛马一般力作，生活太苦痛，故集合团体，要求当局改良劳工生活，每日工作以八小时为限。当局非但不允许，并且杀死了许多工人。三年之后，1889年，世界各国的人大家同情于这些为要求改良劳工生活而被杀死的人，就议决以这一天为国际劳动纪念节，全世界的人年年纪念它。每日工作八小时的制度，在中国还少有实行。有许多地方的劳工，还是像他们所谓‘从鸟叫做到鬼叫’的。我们倘希望这制度在全世界实行，须得大家纪念这日子。纪念这日子，须得有点表示。去年劳动节，五六年级整理操场。今年换个办法，大家去远足。多走些路，可以知道劳动的辛苦，带便也可以出去领略自然界教科。”

    说到这里，一只大蜻蜓飞来，在校长先生的头上绕几个圈子，就停在他那光秃秃的脑门上了。校长先生伸手把它赶走。它飞到冬青树旁一转，立刻又飞回来，仍旧停在他的秃头上。台下六七十人一齐笑起来。校长先生也笑，一面再赶，一面继续说：

    “远足的目的地，是火车站。明天早晨七点钟，大家到校，一同出发。二十里路，大约十点钟可以走到。吴先生家就在那里，我们请吴先生今天回家，为我们设法备午饭。在那里吃过午饭再走回校。路上应带的东西，像标本箱，旅行袋，速写簿等，大家今天先预备好，明天早上带了到校。现在大家去上课吧。”

    散出操场时，人声很嘈杂。有的讨论到火车站的路径，有的商量携带的东西。这一天我们的身儿虽在教室中上课，心儿早在向火车站的大路上。

    次日早上，我们五六年级一大队学生，果在晨曦中的大路上浩浩荡荡地前进了。离市已远，校长先生叫我们散队，自由行走，可以观赏沿途的风景，采集道旁的花草。因此华明和弟弟，又与我连在一起。同学们因见我们三人近来常在一起看画，印画，给我们取个绰号，叫做“三大美术家”。这时候最多嘴的陈金明就说：“今天三大美术家可以研究风景美了。前面的风景好不好？请你研究研究看。”华明装腔作势地说：“好，让我这大美术家先来研究。”他用两手打个圈子，从圈子里探望前面的风景，继续说道：“很好！可惜路旁的电线木一根一根地短起来，而且电线都是弯曲的。”他说了这句话，大家忽然静起来，改变了以前玩笑的态度，各自观察且沉思。随后就有人自言自语地说：“这的确奇怪。为什么电线木一根一根短起来？那些电线近处的都很直，为什么远处的都弯曲呢？”陈金明说：“你们都忘记了么？这叫做‘远近法’，华先生上图画课时讲过的。他曾经把这样的话写在黑板上。我现在背给你们听，‘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