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是伙食的一点变化写到信纸上，然后再寄回家。

    一眨眼到了中秋，我也渐渐适用了这份工作。即使站在十多米高处的铁管上，我也能够一只手将那些四、五十斤重的铁管穿来穿去。那天，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当我俯身去捡一个钢卡的时候，一根倾斜的铁管朝我滑了过来。我躲闪不及，将右手砸伤，整个手掌肿胀得像个馒头似的。在那几个同学的帮助下，我去附近一家医院做了检查，幸运的是没有伤及骨头。因为工期紧，且缺少人手，“张头”才没有将我辞退，暂时安排我绑钢筋梁。待伤好后，继续做我的架子工。因为右手被砸伤，所以我只能用左手来干，几天下来，手掌便磨起了一排血泡。

    最令我犯难的，是自己无法用右手握笔写信。如果迟迟不往家寄信，母亲一定会担心我在外面遇上了什么难处。后来，我就想出一个主意，用左手一笔一划地模仿自己平时的字迹，只在信里写上“平安”等几个字。我想，虽然信里的字数少了，但是只要不间断往家寄信，母亲是不会发现异常的。

    那是一个傍晚，我还没有收工。因为那只伤手的累赘，相同的工作量，我总会比别人拖后一点。忽然，一名工友在我身后喊道：“友田，你父亲来了！”

    开始，我还认为他在跟我开玩笑。当我回头看时，惊喜地发现父亲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我跑了过去，父亲没有瞅我脸上的浮尘，而是一把抓住了我的右手。我疼得咧了咧嘴，差点喊出声来。他放下我的右手，又抬起我的左手，一个个血泡的印痕呈现在他的眼前。

    父亲什么话也没有说，他额头上的青筋突突跳个不停。然后，他径直朝正在背着手监工的“张头”奔过去，强忍着火气问：“你是工地的领导吧？”

    “张头”诧异地点了点头。

    父亲指了指我，继续说：“俺是孩子的父亲，他的手伤成那个样子，你还忍心让他干那么重的活？！”

    此时，“张头”才明白过来。他点上一支香烟，慢条斯理地吸了两口，尔后，极为不悦地说：“我是花钱雇人干活的，不是雇祖宗的！妈个×的！干不了，就卷铺盖走人！”

    听到这些话，父亲胸中的火气彻底爆发了，他挥起了那一只摇过二十多年木橹的铁拳。如果当时没有我和其他一些工友及时劝阻，那一铁拳肯定让“张头”栽个大跟头。这是我第一次见父亲动手打人，也是第一次听到他如此粗鲁地谩骂别人。

    第二天，父亲不容我商量，便替我去跟他们结算了剩余的工资。原来还有两个月的工资，“张头”却只答应支付一个月的。而父亲几乎没有纠缠，他亲手替我卷起了铺盖，然后离开了那家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