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起来，那趟班车射出的灯光，透过乡村公路两旁的行道树，正远远地照过来。灯光像一团火，奶奶的心也跟着明亮起来。果然，当班车停在河湾桥头的时候，她的儿子终于拎着行李从车上走了下来。

    对于奶奶来说，这是一个幸福的夜晚。所有的等待都没有因为风雪而落空，她最终等来了她的儿子，尽管班车抛锚延误了两个小时，尽管当她把雨伞高高举过儿子的头顶时，雪花一片片落在自己的头发上，她已分不清哪里是雪花，哪里是白发。

    当父亲看到从河湾桥头到家门口的那一长串脚印时，不知他是否会想到，他的母亲在过年之前的两天时间里已经把这条路走了好几遍。尽管是一段不到三里的小路，但那却是母爱的距离，一位平凡的母亲曾用自己蹒跚的脚印一次次丈量。

    没有节日的母亲／何君华

    只要大湾的山雀不停止歌唱，母亲就不停止劳作。

    山雀们躲在枞树林里，站在电线上，唱一阵飞一阵，有时是一两只，有时是一大群，可是不管数量多少，山雀们总是越唱越起劲，似乎从来也唱不累。它们从春天唱到夏天，又从夏天唱到秋天，只等第一场霜降，山雀们才终于合上喉咙，不再作声了。

    母亲似乎在跟这些山雀较劲似的，山雀们唱得越欢喜，母亲在地里干活儿就越起劲。最后，母亲胜利了。深秋一来，山雀就不见了踪影，可母亲还站在地里，抬起手擦额头上的汗，又背过手捶捶腰，望一眼渐渐沉下去的夕阳，继续在十一月的北风里低头劳作。

    对于母亲来说，岁月似乎是没有分别的。昨天是劳作，今天是劳作，明天还是劳作。今年如此，明年也不会有什么两样。只是劳作的地点会有细微的变化，昨天在塬上，今天在山里，明天在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