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无怨 五(1/2)

    怀远和姮宜悄悄在安排舞会。

    那时候说农历元宵觉得还有好长一段日子,但农历年一过,元宵似乎就到了眼前。

    过年的一段日子里大家都吃倒了胃口,所以在他们的舞会中,都以清新,爽口为主。各式各样的水果从不同的地方运到。

    (这是怀远吩咐管家办的。)他们又做了几种不同的鸡尾酒,又在酒店订了些小食。

    相信在这段日子里吃腻了的人,可以在他们这儿得到一些新爽口味。

    梅花已答应参加。怀远还特别送她一套十分漂亮的红色衣裙。

    他们也各自约了些同事,朋友。人并不很多,二十几个而已。但他们相信一定会很好玩。

    至少气氛会非常好。

    “你还没有舞伴。”怀远很为这件事担心。

    “有什么关系呢?我当女主人。”她不介意。

    “怀中在这儿就好了。”怀远叹。

    想起怀中,姮宜心中又有涟漪。他凝视她,他捏一捏她的手,代表什么吗?

    她不会正式邀请他,却告诉了他日子,他会来吗?

    不。立刻被她否定了。

    他心目中只有做生意,只有赚钱,他这么说过的。

    他们并不是朋友,而且一度针锋相对过,她也没有盼望过他会来。

    但他若能来,这的确会是件很开心的事。

    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舞会的时间到了,他们必须想个办法瞒住宋夫人。

    “妈妈,我和姮宜参加一个同事的舞会。”怀远说。

    “好好去玩吧!”宋夫人微笑。

    “我让司机送你们。”

    “不用,”怀远连忙拒绝。

    “自己开车比较容易控制住时间,我自己开。”

    “小心些。”宋夫人也不坚持。

    怀远非常快乐,一边开车去接梅花,一边吹口哨。

    “从来没见你如此轻松份快。”她笑。

    “其实我心中紧张,你知道,从未有追女孩子的经验。”他坦白说。

    “要有信心。你请梅花时,她不是一口答应吗?”

    “是。她实在是个太可爱的女孩子,”他陶醉的。

    “虽然现在粗糙些,不懂事,也少知识,但以后一切可以改变,是不是?事在人为。”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主要的还是你们的感情。”

    “还有妈妈的同意。”他立刻加一句。

    “同不同意这么重要?”她反问。

    “如果她不同意,你会放弃吗?”

    “不——不能,”他显得痛苦。

    “请不要作这样的预测,这很残酷。”

    “对不起,我不该说。”她不想影响气氛。

    车厢中的确有一阵沉默,直到梅花出现。

    美得发光,兴高采烈的梅花出现时,大家都忘了刚才不愉快的话题。

    穿上名贵新装的梅花,的确变了一个人似的。那完全没有用化妆品的脸,还是那么线条分明,美得令人不由自主的吸口气,贪婪的不想移开视线。

    “爸爸说我——不该跟你们去,”梅花笑着说:“他说我们身份不同哦!”

    “你怎么又肯来?”怀远问。

    “我喜欢跳舞嘛!”她理所当然。

    “我才不理什么身份,只要有得玩我就去。”

    怀远皱皱眉,没有出声。

    “也不能有得玩就去,要分好人或坏人。”姮宜说。

    “我的朋友都是好人,世界上那儿有那么多坏人呢?”梅花毫不在意的。

    她实在是不知道人世间险恶。

    姮宜也不说话了。梅花实在天真幼稚得吓人。

    “你爸爸还说什么?”怀远问。

    “他说啊!夫人知道——定打死我。”梅花笑。

    “妈妈从不打死人的。”怀远也笑。苦笑。

    “但是夫人会赶我们出去,是不是?”梅花问。显然,这也是老王说的。

    “放心,我们请你出来玩,自然不会连累你和你爸爸。”怀远困难的解释。

    “当然啦!你是少爷嘛!”她说。

    姮宜摇摇头。突然间她担心起来,怀远和梅花,不可能是顺顺利利的一对吧!

    想到这里,她心中恻然。她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她要帮他们的忙。

    “我说过,别提少爷两个字。”怀远说。

    “那我叫你什么?”梅花问。

    “怀远,好像姮宜一样的叫。”他说。

    “好别扭,怀远。”梅花摇头。

    “我叫你宋怀远好了!”

    “随便你怎么叫,只要不是少爷就行。”他笑。

    到了姮宜的宿舍,朋友们也开始陆续来到,渐渐的热闹起来。

    梅花并不怕生,跟谁都有说有笑的。看她和怀远在一起,许多人都惊讶。梅花虽美,又美得那样耀眼,可是——她的幼稚粗糙气谁都看得出的。

    她不出声还好,一说话就掩不住毛病。怀远怎么有这样的女朋友?

    怀远不是一直和姮宜很好吗?

    姮宜一直恬适安详的在做她的女主人,令各人都觉得宾至如归。

    怀远却和梅花一支舞接一支舞的跳下去。

    “全是这么慢的舞,可不可以放劲些儿的音乐?”梅花直率的问。

    “可以,可以。”怀远拥着梅花,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只是——我不大会跳。”

    “我教你跳霹雷舞。”她兴高采烈。

    “不行吧!那是小男孩小女孩的玩儿,我怕弄伤了腰。”他苦笑。

    “你很老了吗?”她放肆的望着他。

    她那充满野性的黑眸,她那性感的嘴唇都强烈的吸引着他,震动着他。

    “不——”他吞一口口水。

    “我们跳,你教我。”

    音乐换成了很劲,很奔放的,很多人都停止跳舞,渐渐的,舞池里就剩下梅花和怀远。初初他还跟着她,学着她跳,越来她花样越多,越跳她越起劲,他跟不上了,只能站在旁边喘气。

    梅花全身发着光,伴着音乐越舞越精彩,简直就变成她在表演了。

    许多人都围上去,围成一个圈子看她表演,喝彩声伴着音乐形成一股热浪,把所有人都淹没了。

    梅花就是这股热浪。

    当所有人都围在一起时,姮宜站在旁边,她也在欣赏,可是无法狂热起来。

    她觉得今夜所有的事都是自己投入不了的。

    一只温暖而稳定的手拍在她肩上,她以为是那一位同事或朋友,转头,看见净黑而难懂的眸子,看见一穿黑衣的人。啊——她释然的笑。

    “你来了?”她的心又热切起来。

    “刚回家,阿姨告诉我你们参加舞会,管家又说你们在这儿,我就来了。”他说。

    黑眸一直在她脸上。

    他不承认为参加舞会而回来,也罢,承不承认不要紧,他回来就行了。

    “梅花表演得很精彩。”她把眼光移开。

    她觉得他的压力太大,她承受不起。

    “是吗?”他这才绍视线移过去。

    “我不懂欣赏。”

    “这劲舞为梅花而放。”她说。

    “梅花是今夜的中心。”他说。

    她淡淡的笑,不置可否。

    一舞结束回到座位上,把一杯鲜果汁一饮而尽。

    音乐又变成慢的,客人们又恢复跳舞。

    这个时候,怀远才看见怀中。

    “你赶回来了,真好,”怀远说:

    “至少可以帮我陪陪姮宜,她一直没有跳舞。”

    怀中看姮宜,仿佛在问

    “为什么不跳?”

    “我在忙着招呼人。”她只这么说。

    “你知道我们今天的舞会?”怀远又问。

    “不。管家告诉我的。”

    “管家——有没有告诉妈妈?”怀远担心。

    “我相信不会,又不是什么大事。”怀中说。

    怀远摇摇头,转身又拉起梅花。

    “我们跳舞。”他一刻也不想浪费时间呢!

    怀中和姮宜仍坐在那儿,他没有请她跳舞的意思。

    “我已十多年没参加这样的舞会。”他有感而说。

    “离开学校这种舞会就少了,”她说,望着远处。

    “太‘社会’的舞会我不喜欢。”

    “不想让自己长大?”

    “不适应那种场合。”她摇摇头。

    “想不想跳舞?”他问。

    “无所谓。”她答。无端端的就心跳起来。她又想起那次他捏捏她手的事。

    啊

    ——他捏她手,可是答允她今夜赶来。

    她转脸望他,他把手伸向她,带她入舞池。

    谁也没说话,气氛却非常好,有点昏昏然的温馨。

    他一直用冷漠但似乎探索的黑眸望着她,望得她几次不自在的把视线移开。

    “你心里想什么?为什么突然畏缩?”他问。

    “不,没有。我什么都没想——”她词不达意。

    “你有。”他完全不放松。

    她深深吸一口气,好,现在开始,她不再退缩,她没有理由怕他!

    “你为什么目不转睛的望着我?”她反问。

    “你对我好奇,我也有同样的心理,”他淡淡说:

    “一直以来我们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

    “这不友善可是——误会?”她问。

    “也许。时间能为我们证明一切。”

    “我相信是。”她说:“今夜不是你该回来的日子。”

    “我回来从没定确实日期。”

    “总是半个月,我算得很清楚。”她说。

    “也许——”他考虑一下。

    “我也向往参加一个曾经在记忆中的舞会。”

    “会吗?”她有点兴奋。

    他不出声,只紧盯着她。

    “其实——”过了好久他才说:

    “你这间宿舍很不错。”

    她眼光闪一闪,明白了他的暗示。

    “适当的时候我会回来住。”她说。

    “什么才是适当的时候?”

    她坦笑不语。

    舞会第二天中午,怀中又走了。

    怀远送他出门的。怀远自己呢?也离开了家。

    从昨夜送梅花回别墅后。他就开始思想她,辗转难眠,一直捱到中午。

    吃午餐时他请求姮宜陪他去,姮宜只是淡淡的笑。

    “你该单独去找她,让她看见你的诚意,”她说:

    “总要有个开始,就今天吧!”

    他看见怀中也对着他笑,只好不语。

    于是,怀中离开时他就跟了出门。

    一路上他又紧张又兴奋,要见梅花哦!而且是单独的,将是怎样美好的一件事。

    越近别墅,他那握着驾驶盘的手都颤抖起来。第一次这么狂热的对一个女孩子,他是充满了希望,希望将来有美好的结果。

    如果梅花能一生一世陪着他

    ——他下意识的笑起来。

    身为宋家独子,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这个女孩子,甚至不希罕欧洲那庞大的生意。

    由于事先没通知,别墅里的工人们并没有列队欢迎,这倒省事。他不喜欢这种排场。

    他在老王的宿舍里找到仍高卧未起的梅花。

    “对不起,少爷,”老王诚惶诚恐。

    “昨夜回来她兴奋得很,睡不着,所以——现在仍未起身。我叫醒她,立刻叫醒她。”

    怀远环顾一下这宿舍,已经算不错了,两个小卧室一个厅,比得上一些私人楼宇。宋家对下人可算不错,难怪的工人世代都跟着他们。

    “不急,我在花园散步,”对着老王,怀远还是有一点主人派头,但很和蔼。

    “梅花起床时,让她来找我。”

    “是,是——”老王欲言又止,神色有点古怪。

    怀远不识人情世故,不问原因。转身离开了。

    他回到客厅坐一阵,喝

    —杯茶,然后到花园踱步。

    今天的气温比昨夜温暖多了,阳光也好得很,今天一定比昨夜更愉快。

    一刻钟后,梅花出现了。

    她穿

    —条牛仔裤,一件尼龙多于羊毛的鲜红毛衣,披着长发,光着一张清水脸走过来。

    “有什么事?”她直视他。黑眸坦然无惧,也不复昨夜热情的光芒。

    “这么早把人家吵醒。”

    “下午三点多了!”他苦笑。早?!

    “我从不理会时间,喜欢睡就睡,喜欢玩就玩。”她一派坦然。“为什么要理时间呢?没有人可以管得住我。”

    “没有人要管你,”他微笑摇头。在他眼中,她所有的一切皆是美。

    “有兴趣到城里玩玩?”

    “城里?好啊!”她高兴起来。

    “可以逛街,看电影,吃大餐——我都喜欢。”

    “走吧!我们做每一样你喜欢的事。”

    “真的?!”她黑眸光芒再盛,一如昨夜。

    “现在走?”

    “要不要告诉老王——哎!你爸爸一声?”

    “不用了。他知道你带我走。”她挽着他的手,兴高采烈的上车。

    年轻人在快乐中往往粗心大意,他们没看一边的老王,苦口苦脸担心的在叹息。

    汽车飞快驶进城里,怀远的心也跳得车速那般急。

    “你选节目,好不好?”他按不住自己兴奋。

    “先吃东西。”她天真的摸摸肚子。

    “从昨夜到现在,我什么东西都没吃过。”

    “行。然后呢?”

    “然后逛街,逛到肚子饿了再去吃大餐,”她毫不客气的。

    “然后——有没有好电影?没有的话去

    Disco。”

    “那种地方跳舞太杂,不如看电影好了。”他说。

    “杂?怎么会?”她叫起来。

    “都是年轻人,又自由又快乐,怎么会杂?”

    “你去过?”

    “去过几次,朋友带的。”她轻轻哼起音乐来。

    “下次——不要乱跟别人到处去,很可怕的!”他十分担心。“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世界上那儿有那么多坏人呢?又不是演电视,我的朋友都对我好。”她说。

    “你的朋友——是些什么人?”他忍不住问。看来,他是有些忌妒了。

    “有一个是我小学同学,”她想一想。

    “另外的是他介绍的朋友,他们都在修车店做事。”

    “修车店?!”他吓了一大跳。这是些什么人?全不可能在他生活中出现。

    “是啊!我那小学同学已经是师傅了,”她颇以为傲。

    “什么汽车都能修,好能干。”

    “他们常常找你?”他问。

    “也不能常常。”她叹一口气。

    “他们嫌的钱都要养家的,不能常常乱花。必须有余钱才行。”

    他考虑了一下,慢慢说:

    “交这样的朋友,你觉得对你有益吗?”

    “有益?我不知道啊!他们对我很好,我们是小学时已认识的。”她说。

    “我明白他们对你好,可是——在各种事上,他们能帮到你忙吗?”

    “能。有人欺负我,他们替我打架,很拼命的。”她稚气的说。

    “我是指——”他放弃了。明知道说也没用,她不会懂的。

    “梅花,你念了多少书?”

    “中学一年级。”她极坦白。

    “我很会玩,但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