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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在深时 第一章(2/2)

缀着一片片薄薄、圆圆的贝壳片的东西。

    “是!”他看一眼。“菲律宾特产的贝壳片吊灯!”

    “很好看!”雅之微笑。白皙细致的面颊上浮起阳光的红晕,她不说自己是从马尼拉来。

    “进来!让我使你开开眼界!”他一转身领先进去,不容她有反对的余地。

    她只能跟他进去,心底却是乐意的。

    客厅很小,真的很小,大约只有十二个榻榻米,墙边排着曲尺型的一组米色沙发,特别的是沙发全是帆布做的,厚而柔软,看来像一大堆海绵似的。沙发对面是一座白色木架,上面放了电视、电话、书和小摆设,难得的是那么多东西“堆”在架上却十分悦目,绝无杂乱的感觉。墙上两幅巨型的照片,不是用钱可买到的

    POSTER;一幅是一个全裸的女孩子,虽是全裸,却不会令人恶心和脸红,黑白的光线所表现的只是柔美的线条,另一幅是半边女孩子的脸,脸上只强调了清纯,悲伤的眼睛和那一滴面颊上的泪珠。雅之抬头看看他,疑惑的。

    “这是你的家

    ?”她忍不住问。无论从任何角度看,此地绝不像一个学生的住处。

    “是!”他摊开双手。“你怀疑什么

    ?”

    “你一个人住

    ?”她皱眉。

    “喂!小姐,我请你进来审问我的吗

    ?”他大声抗议。“若不是我的家,若不是我一个人住,你以为是什么

    ?”

    “我想——你的父母呢

    ?”她终于放弃怀疑,这个男孩子从一出现开始就是特殊的。

    “他们

    ?在南部!”他摇摇头。

    “他们是古老的、保守的,和我绝对不同,我们合不来!”

    “他们给你这么多钱来布置这个家

    ?”她还是又问了,她是稚气的单纯的好奇。

    “这么多钱

    ?”他怪叫起来。 “你从什么地方看见要这么多钱了

    ?”

    “这些新潮的沙发、木架、贝壳灯,还有照片!”她四下指着。奇怪的是,她和他竟像老朋友一般的有说有笑,但他们才第二次见面,他甚至忘记了她的名字。

    “你这小心眼儿的女孩!”他在沙发上坐下来。“沙发是我自己做的,买帆布来用衣车缝好各种套子,里面是薄乱胶包碎海绵,木架是我自己钉好、自己油漆——当然也是我自己设计的,照片是我自己照、自己放大的,行了吗

    ?你还怀疑什么?”

    “我怀疑你说谎,”她望着他,他是漂亮,这年头男孩子都学新潮、学嬉皮,故意弄得自己脏兮兮的,他却漂亮得干净和体面,真不容易。“我不信你会做这些东西!”

    “要不要我当面做一次给你看

    ?”他笑了。 “难道一个学生就该只会读书

    ?”

    “我知道你除了读书还很会玩,有很多女朋友,”她也笑了。“我无法相信你还有多余的时间来自己做家具,自己照相又放大!”

    “你还知道我什么呢

    ?”他的兴趣被引了起来。雅之和他平常接触的女孩子不同,她真纯而坦白,还带着些不过分的孩子气,他的女朋友们却——全想讨好他和俘虏他吧!总之就是不同。

    “房子是我自己油漆、粉刷的,园子里的草是我自己铺的,纱窗是我自己钉的,门口的木栅栏是我自己围的,我要住一处绝对属于我,有我的风格、我的喜爱、我的精神、我的力与汗的地方,这样我才舒服,才安适,才满意,你为什么不信

    ?”

    “你说得很好听,但——你真不像能做这么多事的人!”她坐得很舒服,沙发真是他做的

    ?

    “好吧!”他一跃而起,年轻人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起来,拖进另一间屋子。

    “我来证明给你看,喏,看到了吧

    ?这是暗房,简单而廉价的器材,一架旧放大机,就是外面的大照片。”

    他旋风似的又拖她进另一间屋子,是厨房,满地碎帆布什么的,很明显的他是利用这些材料在工作,那沙发,那木架——真是他自己做的吧

    ?

    “看到了吗

    ?”他指着凌乱的四周。 “外面刚完工,厨房是下星期的事,下次你来会看见截然不同的新厨房,还有卧室——”他又拖她到小小的卧室,没有床,一张单人床垫,一张白色两用书架,把它收起来就变成一个柜子。还有满墙的各种巨幅照片。

    “你一定又不信那书桌是我做的,抱歉得很,又是我的工作成绩!”

    退回客厅,她才透一口气,挣脱他紧握的手腕时,已被捏红了,好痛。她没嚷痛,因为她心中充满了迷惑和难以置信,那样一个男孩却有那样一份绝不相称的工作成果,虽然说不上精美,但——太使人惊奇了,人的外表原是那般不可靠!

    “你是政大外文系的,外文系教你做沙发

    ?钉书桌?放大照片?”她望着他。

    “这与学校有什么关系

    ?”他得意的笑了,露出整齐又健康的牙齿。

    “只要我感兴趣的东西,我看一看就必能自己做,根本是好简单的事!”

    “讲得自己像天才!”她开玩笑。

    “难道你不以为我是天才

    ?”他傲然的。“在我眼里,天下没有做不到的事!”

    “越说越狂。”她摇头。突然间,她想起此行的目的,她不是来跟他胡扯的,她该去张正浩家里参加同学的烤肉会,她竟莫名其妙的跟这不熟悉的男孩子瞎扯了一大堆,真是离谱。她站起来,预备离开。“我要——”

    “不信

    ?”他根本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虽然我的厨房还没修好,我也能做出好的牛排来,你留下来试试!”

    她又皱眉,怎么回事

    ?他们甚至不是朋友,留下来试他的牛排?“我不

    ——”

    “嘿!你穿了条特别的裙子,”他像发现了新大陆般。“我从没见其他人穿过。嗯!穿在你身上很有美感,等着,我立刻替你照相!”

    话没说完他已奔回卧室,立刻又冲出来,手上已拿了照相机和闪光灯。

    “我的照相作品从来没参加过展览或什么沙龙比赛,但技术绝对一流!”他左左右右的取角度了。“我照相贵乎自然,你可以继续说话,别想着是在照相,我一定能照出你的性格来!”

    “照相照性格?”她笑了。这男孩讲的话都与众不同。

    “难道照相只照脸蛋吗

    ?”他一边已咔嚓、咔嚓的在照了。“那和照相馆的老板有什么分别

    ?”

    “你是摄影狂

    ?”她打趣。

    “若你是广东人,该懂得‘发烧友’,我对摄影——狂热得像发烧!”他还在不停的照。“你是侨生吧?”

    “我是浙江人!”她摇头。

    “哦!华侨是浙江人

    ?”他意外的。 “我以为你多半该是广东、福建、潮州人什么的!”

    “浙江人还不少呢!”她笑。 “喂,别照了,我越来越不自然了!”

    “好吧!”他透一口气站直了。 “刚才拍到不少好镜头,下次你会看见你已经在我墙上了!”

    “用照片来当壁纸也是件别致的事。”她说。她又忘了要离开的事。

    “别贬低了我的艺术,照片当壁纸!”他放下相机。看一看她,突然睁大了眼睛。

    “喂,你叫什么名字?上次说的我已经忘了!”

    “完全没有礼貌!”她并不真的介意,她根本没当他是朋友,若不是程子宁说起他,她可能早忘了他。

    “有什么关系

    ?我记得你这张脸,你这个人,你这条特别的长棉裙就够了,名字重要吗

    ?”他摇头。

    “若是不重要,你可以拿我当程子宁,拿程子宁当我,”她好笑的。“我也可以当你是别人!”

    “完全没道理。我就是我,你就是你。无论用什么名字,人都不会变!”他不同意。

    “那你就不必知道我的名字,”她开玩笑。“记住这张脸,这个人,这件棉裙好了!”

    他皱皱眉,拍拍额头,倒在沙发上好半天不出声,

    然后突如其来的大叫一声。

    “何雅之!”他再叫: “你叫何雅之,对不对

    ?我还说过人如其名,我记起来了!”

    雅之有些高兴,他终究还是记得她的。

    “程子宁说谢谢你!”她故意岔开话题。

    “她——”他脸色有点特别。“是个麻烦的家伙!”

    “她对你很熟悉,你的事都是她告诉我的!”雅之说。  “我有了免费的义务宣传员!”他不以为然。“你和她根本不同,你们是同学

    ?”

    “不,她是念商专的,我念中文系,在台大!”她说。

    “哦!中文系!”他点头。“做首诗来听听!”

    “开玩笑,你以为我是电脑

    ?说做就做!”她笑。

    “不能出口成章,怎么对得起你的教授

    ?”他半真半假的。“我这外文系的,莎士比亚诗里任何一段都能倒背如流!”

    “背诵和创作怎么相同

    ?”她摇头。

    “奇怪的是,你是侨生,怎么选中文系念

    ?”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变得严肃了。“你可以选更好的!”

    严肃的他又是另一番气度,另一种神色,他让人感觉到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我已经选了最好的!”她立刻说,很认真的。“还有什么比念自己国家优美的文字更美、更好

    ?”

    “你倒很有优越感嘛!”他望着她。

    “也不是优越感,也许是从小生活在别人的国家里,别人的土地上,对自己国家的文字及一切都特别向往!”她一本正经的说。

    “以前你中学念什么的

    ?”他问。是关心?或只是感兴趣

    ?他严肃的脸上看不出来。

    “英文!”她微笑摇头。 “我也喜欢英文,因为它使我能接触并了解更多其他知识。因为我父亲是中学校长,我能很容易的得到美国大学的学位,但我放弃了,英文只要能读、能讲就行了,不需要太好,我认为值得更深入研究的只是中文!”

    “很令人敬佩!”他笑。

    “不必给我戴高帽,我学中文还有一个目的——我想学成后回去帮父亲忙,让他的学校能有正正式式的中文老师,能让更多我们的孩子认识我们的自己的文字!”

    “越来越伟大了嘛!”他开玩笑。

    “小小的志愿说什么伟大!”拍拍裙子,又想起张正浩和烤肉会,她答应了的,不能失约。“我得走了!”

    “走?不是说好了吃牛排吗

    ?”他皱眉。

    “今天不行。”她温和但肯定的。

    “我和同学约好了的,若不是你的房子吸引了我,我早已到了同学家里。”

    “你的同学在附近

    ?”他盯着她,没有表情。

    “就在这条巷子,张正浩,你知道吗

    ?”她说:“他是我们助教,请我们同学吃烤肉!”

    “是他!”他笑了!不知道他笑什么。“原来是他!”

    “他——很好笑

    ?”她发觉了。“你似乎不怀好意呢!”

    “笑也不行

    ?”他不承认。 “对一个男孩子,我没有兴趣去不怀好意!”

    “但是你笑得特别!”她坚持己见。

    别看她年轻,她内心信念倒是十分坚定的。

    “好吧!我知道他那个人,”他妥协了。“他是那种痴心专一、至死方休的男孩!”

    “这有什么不好

    ?有什么可笑?”她不以为然。

    “世界上的男孩子那能人人像你!”

    “我又有什么不好

    ?”他似乎大惊小怪的。 “有人对你说了我什么坏话

    ?”

    “不需要!”她浅浅一笑,指着墙上的照片。我眼睛看见的,全是不同的面孔。”

    “这又怎么样

    ?成了我的罪证?”他半开玩笑。

    他一直在讲话,她也没办法就这么离开。

    “至少,你是个令人敬而远之的危险人物!”她说。

    “小女孩就是花样多!”他作状的叹一口气。 “在你面前,我是再无希望了吗

    ?”

    “开玩笑!关我

    ——什么事?”她的脸红了。她一向爽朗大方,这次却脸红得令自己也奇怪。

    “自然不关你的事,我又不是助教!”他恶作剧的。

    “你——”她站起来,真恨不得打他几拳。“你胡说八道,你——可恶!”

    他面色一整,恶作剧和开玩笑的神色一扫而尽。

    “我不说了,坐下来,陪我聊聊!”他认真的。真是奇怪,当他认真时那神色竟是令人不能抗拒。

    “你永不正经,有什么好聊!”她还是坐下来。

    “现在不就正经了

    ?”他似乎真是不愿她离开。“星期六的下午,一个人困在屋子里是很寂寞的!”

    “你可以出去,你可以去约你女朋友们,甚至——我们那里的程子宁,”她慢慢说:“相信她们都很愿意陪你聊聊,驱走你的寂寞!”

    “谁说我要找她们

    ?”他有些不耐,他的情绪改变得又快又巨大。

    “我来的时候你不是正要出去

    ?”她好奇的研究他,这漂亮男孩有几个不同的切面呢

    ?

    “我只是想站在园子里晒晒太阳,吸一口新鲜空气!”他没有特殊的表情,但他的眼眸却变得寂寞了。

    “很难与传说中的你配合!”她故意夸张的摇头。

    “传说!”他嗤之以鼻的冷笑。

    “有人说你的传奇故事可以讲一天一夜!”她笑。

    “传奇故事

    ?”他皱眉。“我还历尽沧桑呢!”

    他摇摇头,再摇摇头。

    “有的时候我以真面目示人,反而没有人相信

    ,你说这多可笑!”他说。

    “可能你的假面具上色彩鲜艳,人们更容易相信和接受!”她说。

    “是吗

    ?”他想一想。“是我低能

    ?或是人们荒谬?”

    “我不知道,”她也认真起来,他们的话题已脱离了开玩笑。“因为我根本对你完全陌生!”

    “可愿意熟悉起来

    ?”他很快的问。

    那是很真诚的一句话,她看得出来。

    “我很愿意熟悉和了解一个朋友,若你是朋友的话,”她说得很有分寸,这方面她十分谨慎。“不过——只是熟悉和了解!”

    “这还不够吗

    ?”他夸张的。

    “什么意思

    ?”她不明白。男孩子要求友谊推进,总是含有感情的目的,他没有

    ?

    “我是‘纯友谊’派的人,我不喜欢男孩子,所以我只和女孩子来往、交朋友;却是纯友谊朋友,”他慢慢的、仔细解释。“永不涉及感情!”

    “是——这样

    ?”她怀疑。这不是程子宁口中的他。

    “绝对是这样!”他严肃的。“爱情是件麻烦事,也不适合于我,我不想当傻瓜!”

    “谈恋爱的人是傻瓜

    ?”她并不同意。“那么,全世界的人除你之外全是傻瓜了

    ?”

    “或许是!”他眼中有一点奇异的光芒。“我是一个超越了爱情的智者,我真是这样认为!”

    超越爱情的智者

    ?这话怎么说?谁能不要爱

    ?谁能拒绝爱?谁又能没有爱

    ?这是与生俱来的感情,这些上帝赋予的最美好的感觉,他——怎能超越

    ?

    “你常常这样胡思乱想

    ?”她摇摇头。“你看武侠小说或武侠电影吗

    ?你知道什么叫走火入魔?”

    “那不是我,我是理智和冷静的!”他淡淡一笑。“我说的全是真心话,希望你能相信!”

    “不然——”她眼珠灵活的一转,很俏皮。“你可是受过刺激

    ?”

    “没有人能刺激我,我也没有受过挫折,”他傲然一笑,有冷冷的遗世独立的味道。“只因我心中有另一个理想,另一个目标!”

    “哦——”她很意外,真的很意外。有任何理想和目标能代替感情

    ?她也理智,她也不谈感情的事,但绝非超越,她只是把感情放在一边,等两年或三年后再谈不迟,人生怎能无爱

    ?连草木也都有情呢?

    “大学——只是一个过渡的阶段,一块踏脚石,”他脸上的光采逼人。“我的目标在远方,在广大的世界。一块小小的土地不够我发展,我要离开,我要寻找,我深信——我会一飞冲天,我会成功!”  她似懂非懂的听着,他说什么?一块小小的土地不够他发展,他要离开,要寻找,他会一飞冲天,会成功——是什么呢

    ?很虚幻,很不切实际的话!

    “小小的土地可是指——此地

    ?”她问:“你的理想和目标是出国

    ?是留学?是寻找机会?”

    “可以这么说,”他眼中的寂寞消失了,声音大起来,人也热烈起来。“我知道我会适合外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