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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你沉睡时 第四章(1/2)

    情难自控

    那天下班时,大雨如注,街道上人车打结,交通瘫痪,人人都在叹息发愁。

    卓依也站在街边焦急地望着天,一点办法都没有。原本家杰每天来接她,但中午他电话说今天替学生补课,不能来。她又没驾那辆二手车来公司,现在真是寸步难行。

    赶去贺家一定太迟,过了吃饭时间。

    计程车上都坐着人,要不然就是交更不肯载人,看着愈来愈来黑的天色,她焦急却全无办法。她是无法冲进雨里和人抢车的。

    突然,一辆预备载客的计程车停在她面前,司机好心地伸出头来问:“小姐去哪里?顺路的话我可以载你一程。”

    卓依大,喜说了贺家的地址。司机想一想,点头,开门让她上车,在众多等车人的羡慕眼光下离开。

    真是感激,遇到心肠这么好的司机。

    难得司机并没有以施恩者自居,一路沉默又礼貌,没有多嘴多话。卓依看了一眼,居然是长得斯文端庄的年轻人。这么好的年轻人,这个时代已不是太多。

    车停在贺家大厦门,她打开皮包付钱,那个年轻司机突然说话。

    “你是卓依,对不对?”司机眼中,奇异的光芒,似笑非笑,“贺家俊到底是真昏迷或是假昏迷?她不能躲一辈子。”

    卓依给吓一大跳,心脏猛跳起来。

    “你说什么?你是什么人?”她打开车门。

    “贺家俊知道。”年轻司机掀动一下嘴角,很冷酷,“告诉他,不要再玩花样。”

    卓依吓得下车,头也不敢回地一口气奔进大厦。

    走进贺家大门时刻烈的心跳仍未平服。

    贺家人以期待的笑脸相迎。

    “找不到车,是不是?”

    嫲嫲捉着她的手,“本想司机接你,电台报告中环大塞车,根本驶不进去。”

    卓依惊魂未定,脸有些苍白,话也说不。

    “看你,脸青唇白的,是否着凉了?”明玉把干毛巾递给她,“把头发抹干,免得着凉。”

    卓依一边抹头发,一边大口大口吸气。她不能把受到威胁的事告诉贺家人,免得惊吓他们。她只期望家杰快回来。

    “家杰──今夜会回来吗?”她问。

    “他打过电话来,会回来送你回家。”家珍抢着说:“家杰说你一定会淋雨,找不到车。”

    “还好。我──运气好。”卓依勉强笑。

    真是运气好,那年轻司机根本算好时间,故意来接载她的。他是什么人?

    陆世龙的手下?这像电影情节的真事,竟向她迫过来。

    “一定是司机大哥看你漂亮才停车。”家珍笑。

    “胡说。司机又不是色狼。”志坚斥责。

    家珍伸伸舌头,不敢多言。

    “他大概看我又急、又可怜的样子,又不敢跟人抢车,才同情地停车。”卓依说。

    晚餐后,差不多快十时家杰才回家。一见家杰如见救星,她几乎忍不住要迎上去。

    然而家杰是所的二叔,她不敢动。

    “雨很,大现在还没有停的意思,看来有些地方会淹水。”他说。

    “要不要早些送卓依回去?”明玉担心地说:“卓依那边全是山,怕山泥倾泻。”

    “好。我喝杯水就送她。”家杰说:“总要让我喘口气。”

    “不急不急。”卓依嘴里这么说,却渴望立刻可以和家杰单独谈话,“我可以等。”

    家杰果然去喝水,并吃了件蛋糕。

    “替我预备消夜,我回来吃。”他说。

    匆匆忙忙又陪卓依下楼去停车场。在如注的大雨中,她把计程车司机的事全盘托出。

    “没有警方人员保护你?”他皱眉。

    “没想到也没看到。”她说:“也许大雨塞车,他们没办法。”

    “到你家时我立刻和警方通电话,这件事必须让他们知道。”

    “现在我开始有点怕,电影情原来可以是真的,危险就在我们附近。”她说。

    “别担心,对警方要有信心。”他把这话再说一遍,“还有,以后每天还是由我接送,我会补课安排到其他时间。”

    “实在──太麻烦你。”

    “分内事。”他淡淡的。

    然而这怎么叫分内事呢?他又不是家俊,即使家俊──她也是个冒牌货呢。

    用比平日多于一倍的时间,他们才到达她家附近的山路。大雨令视线模糊,令车行如蚁,要很小心驾车才不玫出意外。

    刚经过一个斜坡,后面传来(轰隆)巨声,两人吃转头,斜坡上山泥倾泻,把整条路封住了,家杰立刻煞车,一刹那间心惊肉跳,连双手都颤抖起来。刚才如果迟两、三秒钟──那真是不敢想象。

    卓依也面青唇白,正正式式的死里逃生。

    “好险。”家杰终于松一口气,“算我们命,大真是──命大。”

    卓依眨眨眼睛,一丝泪涌上眶。这刻她才体会到刚才离死亡是多么接近,人的生命是多么脆弱,若是那成吨成吨的山泥压在他们的车上,他们──他们──她也颤抖起来,一股草名的哭意从心头涌起,巨大惊险恐惧之后是感激、激动,她也分不清楚。

    只是,她努力地让泪水不下来。

    她不是流泪型的女人。

    “看来──我回不去了。”他喃喃地说。

    “我们快些回家,报警。”她吸一口气,“在路上怕再意外。”

    “是──”他回头望她,“能打扰你一夜吗?”

    “如果不嫌弃,可以睡沙发垫子。”她勉强露出笑容,其实惊魂未定。

    “没问题。”他也吸一口气,然后驾车,“刚才的惊险别告诉妈妈,别吓他们。”

    她头同意。自己能承担的事就别扰乱其他人,她一向如此。

    回到她的子房子,两个人对着喘,息刚才的惊吓延续到现在。

    “如果刚才的山泥压在我们车上,我会不甘心。人生许多该做的事我还没做。

    “他说,想令气氛轻松些。

    “譬如什么?”她很合拍。

    “譬如恋爱。”他想也不想就说;“还没有找到一个倾心的女孩,没试过轰轰烈烈爱一次,此生白活。”

    “你不像要像轰轰烈烈的那种人。”

    “没碰到,谁也不知道,对不对?”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相信你一定能到你轰轰烈烈的爱情。”

    “你和家俊──轰烈吗?”他问。

    卓依摊开手,傻笑。她能说什么?

    “现代年轻人太轻看爱情,认为有好感、合得来就在一起,但好感与合得来都不是情,所以他们容易分手也不伤心伤身。”他继续说:“我想象的那种──球相撞,不是融合就是毁灭,一生只能有一次,一次就足够。我想──肉麻点该说要人生、要人死的,而且永远不悔的。”

    “有吗?现代?”她大笑起来,“甚至像现代电影没这种情节了,恐怕只能在一部分小说,也许武侠小说中才能找到。”

    “也许,不知道。”他真心往,“或者我运气好呢?”

    “祝你。”她空手向他作举杯状。

    “也祝你。”他回敬她。

    她没说出来,其实她心中的想法与他大致,极高兴他也这么说。

    “啊──”她跳起来。记得他要家里预备消夜的,他一定没吃晚餐,“我替你弄些吃的,喜欢什么?”

    “这次不能只吃蔬菜沙律,我饿得腹如雷鸣。”他温暖平和,“从中午到现在,只吃过刚才那件蛋糕。”

    她从雪柜里拿出小排骨,又洗好切好黄芽白,煮汤,加面,最后加入榨菜丝,一大碗香喷喷的汤面就放在他面前。

    “哇,好香。”他深深吸一口气,喜悦地吃一口,“人间美食,原来你真能做菜。”

    “自己住当然要懂得照顾自己,我只会做最简单的食物。”

    “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面。”他孩子气地说:“只有一次大概可以比较。那是我在日本京都旅行时吃的一碗咖喱乌冬,美味得想把舌头都吞下去。现在又有这感觉。”

    “那是因为你太饿了的错觉。”

    “不不,京都那百年老店大大有名,每天等吃一碗咖喱乌冬的人排长龙,京都无人不知,在第三街上。我是风闻而去的。”

    “那么我也可以开一家黄芽白排骨榨菜丝面店,等一百年之后也闻名于世,人们排队争着吃。”

    “好主意,我投资一半,我们合股。”

    “一言为定。”卓依自然地伸手和家杰握一握,“以后我们是伙伴。”

    两个人都很开心,明知不会是真的,也说得兴高采烈。言谈之中,他们都忘了贺家人和躺在床上昏睡的家俊,像是多年老友般。

    吃完面,洗好碗,卓依又坐在他对面,已是午夜,两人都没有睡意。

    “你和家俊──怎么开始的?”凝定目光在她嬐上,很好奇。

    “不告诉你。”她立刻说,防卫严密。

    “我想了很久,你们的职业、你们的个性、你们的生活态度,很难有机会令你们相遇。”

    “有绿千里能相会,你不明白?”她说。说了又有些怪自己,为什么这样说?明明是无中生有的事,愈描愈黑。

    “是──也许你改造了他?”他思考一下,“家俊是‘派对动物’。”

    “是侮辱?”

    “大学生都爱这么说,尤其留学美国的那一群。”他笑,“有点贬的意思。

    ”

    “你看得出我不是?”

    “你甚至不爱打扮。”他又笑,“你穿的、用的都很朴素。”

    “他没有改变你?”

    “很难。”这次她笑了,“别看我的外表,其实我对芋些事、芋些东西很固执,不论什么人都不能改变我。”

    “我看得出。”

    “你看得出?”很意外,“我们之间接触很少,我甚至不懂你的个性。”

    “那是另一件事,对你,我觉得了解很多。”

    “因为你是教授,观察入微?”

    “不,绝对不。”他总是笑,“第一,我不是教授,只是讲师;第二,平日我并不懂看人,只是你──可能因为你是未来阿嫂。”

    “很奇怪的事。”她仿佛很高兴。

    “不奇怪,人与人之间有绿分,可能我们一家人都跟你有缘分,大家都喜欢你。”

    “我很受宠若惊。”卓依说真话。

    “为什么?你人这么好,应该的。”

    “不──也许你以后会明白,我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么好。”她有深意。

    “不要,紧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只是家俊与你感情好就行了。”家杰不以为意。

    她欲言又止,犹豫半晌。

    “说说你眼中的家俊。”终于说。

    “他──”家杰考虑着措词,“我俩差两岁多,但并不接近,因为我们个性完全不同。从小他聪明过人,得家人喜爱,功课又好,是父母眼中的宝贝,后来当律师,又精明,魄力过人,挣得名利地位,他是个成功的人。”

    “这是外表。我希望看内心对他真实的感觉。”她要求。

    “这──”他有些为难,“我并不真的那么了解,他因为我们个性不合,也不接近,不像其他兄弟。我们上不同的学校,各有自己的同学、朋友,念不同系,们愈大愈合不来,见面客客气气,不过互相也关心爱护,毕竟是兄弟。”

    她望着他有点不能置信。他的话一直都是表面的,兄弟俩竟不了解至此?

    “他常问我要不要帮忙,可是我教育界的,两人行业风马牛不相及。不过我仍然感激,他是好哥哥。”

    “对陆世龙与他的事,你怎么看?”她问。

    “家俊不会做坏事。”他很肯定,“因为不需要,他若要钱,家里可支持,他没理由做。相信这误会很快会澄清,只要他醒来。”

    “你还没打电话去警署,也没打电话回家。”她突然想起。

    “老天。妈妈一定急坏了。”他跳起来打电话,快速地说一遍不能回家的理由。

    “警署呢?”

    “今晚不打,太晚了。”他看看表,“轮流洗澡,好不好?然后我们看看是否可休息一下,或者──你有与趣秉烛夜谈?”

    她笑起来,非常开心愉快。和家杰秉烛夜谈,那么奇妙又不思议的事!

    并不真正秉烛夜谈,二时多已倦极而睡。卓依倒在她的床褥上,家杰则伏在沙发垫子上,居然都睡得很好。

    #    #    #

    暴风雨后,居然是一个艳阳天。

    潮湿的天气令墙壁流汗,地上也是湿湿的,人并不好受。

    电视上一再重复的报告,倾泻的山泥阻挡了唯一下山的路,没有人能通过,当局请大家不要驾车外,出清理工作正在进行。

    卓依打电话回公司请假,家杰今天原本没课,他致电警署找陈警官,就是上次请他们去谈适那位,重述一次卓依的遭遇。

    “山路回畅通后请立刻来一次。”陈警官极重视这事件,“我会等到午夜。

    ”

    “即使午夜我们也可能下不了山。”

    “随时电话联。”陈警官说:“我们需要卓小姐认人。”

    “认人?你捉到那司机?”

    “不,见面再说。”陈警说得特别。

    “我想知道,卓依的警方保护还继续吗?”家杰十分关心。

    “再谈。”陈警官把电话挂断。

    家杰呆怔一阵,他不明白陈警官的态度为什么这样奇怪?为什么欲言又止?为什么急着把电话挂断?发生了什么事吗?

    卓依望着,他等着他的解说。

    “要我们面谈,他会再联络。”

    “你的样子──担心什么?”她问。

    “不知道。陈警官匆匆收线,语气特别。”他耸耸肩,“也许我敏感。”

    “家里没有食物,山顶有家超级市场,我想去买东西。”

    “一起去。”他很愉快,“还──有谢谢你昨夜收留我。”

    去超级市场并不远,他们步行上山,一路上都有暴风雨留下的痕迹──吹断的树、吹落的招牌、断了的电线、吹得乱七八糟的杂物,也有不少步行的人,昨夜闷坏了,反正上不了班,出来透透气。

    他们并肩走着,保持着客气、礼貌的距离。两人虽谈得来,实际上还是很陌生的,互相绝对不了解,而且她还心怀鬼胎。

    “家俊以前常陪你去市吗?”他问。

    “有时。可以说很少。”她笑,笑得勉强。他又来试深她?始终他并不完全相信她,是吗?“他忙。”

    “从小他总是忙。”家杰坦然说:“大概出人头地的人都这样。”

    “你也很杰出。”

    “家俊常说我‘为什么不像我多一点’,他认为我太平庸。”他耸耸肩,“个性天生,要我像他除非是另一个他。”

    “绝对不是平庸,也许野心不大。”

    他看她一眼,眼中有忍之色。她了解他。

    “谢谢。”他说:“活在香港,也许像家俊那样比较好,比较爱欢迎。”

    “为什么总低估自己?”她不以为然。

    “低估吗?”他笑起来,“或者这样我才更心平气和一点。”

    她不敢答腔,怕讲多错多出乱子。现在她指望的是家俊快快醒转,无论如何,好好坏坏总有个定夺。

    再拖下去,她怕终有一天她负担不了。

    谎言已说得太多,虽不刻意──后果堪虞。她不相信一百次谎言变成真这句话。

    #      #      #

    晚上十时多,电视、电台都播出消息──山路已清理好,路已通。

    家杰与卓依第一时间赶到警署,平和亲切、全无架子的陈警官等着他们。

    “昨天的事我们已详细调查过。”陈警官说:“保护你的人一直在你四周,但他并不知道那计程车司机有问题。”

    “他一真在我四周?我截不到计程车时他为什么不送我一程?”卓依打趣。

    “他不能暴露身分,而且他以为贺家杰会来接你。”

    “偏偏我补课不能来,事情发生了,有什么法子补救?”家杰说。

    “这一本相薄记下了这些年来我们查到的一些陆世龙工作的人,请卓小姐看一看,里面可有那计程车司机?”

    卓依翻开那厚厚的一本相薄,从头慢慢地看到最后,她摇头。

    “没有那人,我肯定。”她说:“那是个年轻斯文但眼光有点邪恶的人。”

    “陆小凤?”陈警官很意外、很惊讶。

    “谁是陆小凤?武侠小说里的?”

    “不。他叫陆一倌,是陆世龙的儿子。”陈警官拿出另一个文件夹,“他外号叫陆小凤,因为足智多谋。他亲自出马。”

    卓依看到里的两张照片,其中一张是熟悉的面孔,是在报纸或周上常见到的上流社会富豪;另一个年轻的就是那个计程车司机。

    “是他。”卓依吸一气。“他是陆小凤?另外那个是陆世龙?”

    陈警官点头,再点头。

    “他不是很有名的───”

    “嘘。”警官打断她的话,“正因为他有名、他富有、他有地位,我们必极小心,否则被他们反咬一口就麻烦,卓小姐,你真肯定是陆小凤?”

    “绝对是,他我记得他的眼神。”卓依点头,“一直以为他是年轻的好心司机,可是转过头来时,那眼光令我吓一大跳。”

    警官皱紧眉头沉思。

    “有麻烦?”家杰问:“早上你着收线,有原因吗?”

    “我们相信卓小姐的电话已被窃听。”陈警官慎重地说:“贺志坚家也不能例外。”

    “可恶,他们有什么权力这么做?”家杰发怒,“这是犯法的。”

    “别忘记,他们做的全是犯法事。”陈警官摇摇头,“这意味着他已迫不及待。”

    “到底有什么事?”

    “陆世龙必然有什么东西或把柄落在贺家俊手里,他急于取回。”陈警官说:“连陆一倌都出动了,可见事态严重。”

    “我们该怎么办?”

    “卓小姐要加强保护。”警官说:“如果可以,可否请两星期假期?”

    “不能。我已没有假期,请会扣薪水。”卓依急叫。

    “生命比薪水重要?”警官笑。

    卓依呆怔半,晌尤其看见家杰也望着她,益发不好意思。

    “我的意思是──请假并没有意义,我人还是在香港。”

    “人在香港可以躲起来,警方保护下你可以在秘密的地方休息两星期。”

    “如果你向公司提,出我想可以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