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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年中的一瞬 第五章(1/2)

    “你或你的家人可认识一家姓方的朋友?”九姨婆的话令梵尔意外极了。

    “不。没有姓方的朋友。”

    “亲戚呢?”九姨婆不放松。

    “家母姓李,没有姓方的亲戚,”梵尔很礼貌。“九姨婆为甚么这样问。”

    九姨婆深深吸一口气,摇摇头。

    “你像我一个姓方的故友。”

    故友?是不是说已去世的?或是以前的朋友?梵尔想问,深心里却有莫名的恐惧。

    又是姓方?上海“慕尔鸣路”十七号不是也住着姓方的一家人吗?上海那的士司机说的,方家还有一个女儿。

    “可是曾住在上海‘慕尔鸣路’姓方的人家?”梵尔冲口而出。

    九姨婆霍然起立,整个身躯都颤抖起来。两只眼睛睁得像桂圆。

    “你——怎么知道?”她声音都沙哑了。

    “在上海时,曾经经过这个地方,那的士司机告诉我的,他以前认识方家的人。”

    “慕尔鸣路十七号方家?”

    梵尔点点头,心绪大乱。一连串神秘不解的谜团彷佛有丝头绪。

    平和如湖水的九姨婆忽然激动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息,久久不能平息。

    “九姨婆。”许荻紧张地扶着她。“你不舒服吗?你怎么了?”

    “不。”好半天,她才能控制自己。“我没事。”

    她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梵尔的睑。

    梵尔觉得混乱而不安,那种恐惧的感觉更盛,一定有甚么神秘的事发生在他们之间。

    “方家有个女儿,叫方淑暖,你听过这个名字吗?”九姨婆问。

    “没有。”梵尔摇头。“从来没有。”

    九姨婆的眼光变得锐利如刀,眼光连闪之后,又沉静下来。

    “谢谢你,梵尔,”她又恢复了干日的安详声音。“少宁回来,你能为我把他带来?”

    “是。”梵尔透一口气。

    “随时来。我会等待。”再看她一眼,慢慢转身离开。

    “我送你上楼,九姨婆。”许荻迫上前。

    “你陪任小姐。”九姨婆轻轻挥开他。

    “要不要吃点心?”许荻问。

    “叫他们送上楼。”她头也不回。

    她的出现,彷佛只为问梵尔那几句话。

    “九姨婆问那些——甚么意思?”许荻重新坐下来,疑惑的间。

    “我也不懂。”

    “但是甚么‘慕尔鸣路十七号’,你们都知道似的?”许荻不以为然。

    “那只是一种偶然的巧合。”梵尔搬出心理医生的话。

    “她要你带少宁来,她知道你和少宁的事?”他又追问。

    “你告诉过她吗?”

    “根本没机会见面,约你来也是佣人转告的。九姨婆很奇怪,她有一种特别灵感。”

    “甚么特别灵感?”

    “解释不出。很多事不必经人告诉,她好像就能知道。”

    “不信这种事,不符合科学定理。”她笑。心中却吃惊不已,九姨婆有这种能力?“你以前可听过她提姓方的人家?”

    “没有,真的没有。”他摇头。“从来没有。”她思索着,没有半丝头绪。

    “少宁明天回来。”

    “你可以带他立刻来。”

    “他与九姨婆一定比我熟,你们是亲戚,那要我‘带’他来?”

    许荻显得困惑。

    “九姨婆——不喜欢少宁,虽然少宁对她极好。她不爱跟他说话。”

    “有原因吗?”她意外。

    “不知道。九姨婆脾气特别。”

    “但是刚才那个林德才师傅也不喜欢少宁,老人家都不喜欢他?”

    许荻呆怔一下,笑了。

    “我没想起这一点。也许少宁——”他不说下去,有点难以启齿状。

    “也许少宁怎样?”梵尔问。

    “风流不羁。”许荻胀红脸。“你一定要明白,梵尔,我无意中伤他。”

    “我明白。”她并不介意。“有的人是要接近后才能真正了解。”

    “你真正了解他?”他直视她。

    “是。”她坦然回答。“我们

    ——相爱。”

    许荻的脸上又因充血而红,他是激动。

    “你知他以前多少?他有太多历史,你和他——你犯不着。”

    她愕然,他怎能这么讲?这已是恶意攻击,甚么叫犯不着?

    他难道也不懂爱情?

    “我——不是故意的,我为你好。”他十分不安。“少宁是表哥。我关心的只是你。”

    “谢谢你。”她只能这么说:

    “没有人刻意安排一切,感情的事不能控制。”

    “为甚么是少宁?”他显得痛苦。“可以是任何人,怎么会是他?”

    “你们彷佛都对少宁有成见,但是,你们真正接近过他吗?了解过他吗?”

    “你知道大嫂和他有段往事?”

    又是何令玉,何令玉对他作了多少破坏?

    “很清楚。事实上,昨天何女士曾找我。”

    “啊——”许荻十分意外,“怎么可能?”

    “我不懂,也不想懂。我肯理会她,只因她是你大嫂。”她温和的,不动气的说:“事实上,她已对我带来麻烦。”

    “她为甚么找你?甚么事?”

    “我不想讲,总之——无聊。”

    “我以为她不会再麻烦你,她——我不知道她想做甚么,大哥甚么都不知道。”

    “我也甚么都不想知道。她似乎不想放过我。”她苦笑。

    “也许——她为你好。少宁配不上你。”

    她笑起来。甚么是配?甚么是不配?又不是猪狗牛羊,配?怎样的一个宇?

    “我明白你们好意,不谈这些,好吗?”

    “是是,”他难为情的胀红了脸。“我真不是个好主人,一定闷坏你。”

    “今天能见到九姨婆,我已很开心。”

    “我是个小人,是不是?”他问。

    “你是君子,”她真心说:

    “我明白你的诚意。”

    他为这话而开心了好久。

    黄昏时,她坚持回家,不因为少宁,他在飞行途中,不可能打电话。只是,和许荻相对,越来越没有话题,很无趣。

    她宁愿回家对着四堵墙,还能拥有更大的想像空间。她想念少宁。

    少宁明天一早就回来。

    睡眠中,她梦到九姨婆,是梦,不是幻觉,十分清楚。九姨婆看来十分年轻,只有二十几岁,美丽古典,那对锐利的眼睛和现在一模一样,可以看穿人心。九姨婆只是望着……。

    醒来时,梦境十分清楚。昨天见到她,可是日有所见,夜有所梦?

    想赶去机场接少宁,一看时间已来不及,只能打扮好自己,耐心等待。

    也不过等了半小时,门铃已响,少宁大步冲进来,扔下手提行李紧紧拥住她,那是充满爱与思念的拥抱。

    “好像一世纪没见到你,想得心也痛了。”放开她,深深的凝视。

    “半月不见,说话肉麻起来,像台词,谁教你的?”她打趣。

    见到他,整个悬空的心安定下来,满足而快乐。

    “你。你教我的,”他再次拥住她。“要不要听?还有更肉麻的。”

    “吃过早点吗?或要休息?”

    “甚么都不要,只想望住你,”他幸福的叹一口气。“从来没有挂念一个女友像挂念你一样,你一定对我下了降头。”

    “欧洲半月,有甚么趣事?”

    “并不有趣,我去见米雪儿,和她讲清楚一切。”他平淡的说:“做事我喜欢清清楚楚,不拖泥带水。”

    她微笑不语,个置可否。

    “她很理智,很懂事很大方,她答应一切,我很感激。”他说。

    “我并没要求你这么做。”她想起何令玉说的怀孕一事,心中不安。“也没有必要。”

    “有必要。我也特别飞去南非约翰尼斯堡见华侨女孩,我要断绝其它的一切,今生今世认定你了,我要专心一致。”

    “这不像你讲的话。”心中虽感动,却仍挂着米雪儿身孕的事。

    “我也不知道,”他居然又叹气。“遇见你,我整个人改变,我觉得必须这么做才无愧于你。”

    “也该替别人着想。”她含蓄的说。

    “感情的事原该干净利落。在欧洲我想得好清楚,可以放弃任何东西,没有你却是不能。”

    “怎么今天讲话尽像电影里的对白。”

    “请相信我的真话。”他严肃的捉住她的双手,捧到胸前,非常虔诚。

    她微微皱眉,要不要告诉他

    ——米雪儿怀孕的事?米雪儿是否故作大方,没把这是说出来,事后又忍不住向何令玉哭诉?

    “米雪儿认识何令玉?”她问。

    “怎么会?米雪儿只会**文,连英语都不懂,她们没可能有机会认识。”

    是这样吗?又是何令玉扯谎骗人?

    “会不会他们认识而你又不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何女士又搞什么鬼?”

    “不——”她透一口气,不可把这事说出来,她不是这么小器,做这么不识大体的事。“我只是这么问问。”

    “米雪儿也知道我们不会有结果,她问我可会介意她交男明友。”他笑。“我没有看错她,拿得起放得下。”

    她呆怔一下,这话提醒了她,她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吗?以前是,以后

    ——没把握,她投入全身全情爱他,若他离去,她不能预知自己还能剩下甚么。

    “九姨婆说你回来去见她。”

    “九姨婆?没可能。见到我她一句话也没有,甚至不理睬我。”

    “她让我带你去。”

    “你又见过她?!阿荻带你去的?他又约会你?”他紧张又生气。

    “不。九姨婆约我,”她说:

    “而且她提起一件怪事,上海‘慕尔鸣路’十七号。”

    “上海的士司机带我们去的那幢古老洋房。”她提醒。

    “啊——她说甚么?为甚么问你?”

    “很奇怪,是不是?我也想知道其中之秘密。立刻去?”

    “不——”他想一想,脸色有点奇异的改变。“明天去,我不想见到许氏兄弟。”

    “你想到甚么?”她望着他。

    “不,没有,甚么也没有。”他转开视线。

    他走进浴室。十五分钟后出来,他又变得容光焕发。当然,刚才的话题不能再续。

    “下午搬回我公寓,嗯?”他问。

    她温顺的点头。突来的感觉,她想做一株缠绕在他身上的细藤,永远不离不弃。

    立刻,她惊觉了。怎么她改变了那么多?从来她是个坚强、独立的事业女性,今日怎会有这种想法?不可笑吗?

    做一棵细藤

    ——她真的笑起来。

    “笑甚么?”

    “不。没有。”她摇头。很多事不能对他直言,这是她最真实的感觉,有所保留对她可能有帮助。”下午我们搬回你的公寓。”

    中午的阳光正盛,梵尔和少宁坐在玻璃长廊上,九姨婆在此地见他们。

    “九姨婆特别喜欢这裹?”她问。

    “不知道。也许这裹阳光好!”他想一想。”九姨婆一直给我比较阴沉的感觉。”

    “她是老人家。”

    “不。我母亲比她小不了多少,却是一个充满阳光的人。”他笑。“你一定会喜欢她。”

    “第一次听你提起母亲。”

    “她又不住在香港。”他说。

    梵尔很有兴趣知道他母亲的事,九姨婆的身影已在长廊另一端,顶着太阳而来。阳光在她四周画上了似真似幻的光环,好像她不属人间,是仙界人物。

    他俩都不约而同的站起来。

    “九姨婆。”他们同时招呼着。

    九姨婆的视线来回在他俩脸上巡逡,脸上神色好怪,怪得他们完全不懂。

    “坐。”她慢慢先坐下来。“怜仙好吗?”她不懂的望着他,谁是怜仙?

    “母亲好。”少宁对九姨婆十分尊敬。“九姨婆找我有事?”

    她摇头再摇摇头。

    “只想见见你——你们。”她又看梵尔。“吃过午餐吗?”

    “没有。”少宁坦然答。“许家有香港最好的厨房。”

    九姨婆淡淡的笑,像突然绽开的白色花朵,那是种意境上的美,令梵尔看得发呆。

    “你有最讨人喜欢的嘴。”她说。

    梵尔看不出她对少宁有甚么不好,又不理睬的,他们不是谈得顶好吗?

    “在九姨婆面前不敢乱说谎,只敢说真话。”少宁也变得好像不是平日的他。

    她按铃召来女佣,吩咐女佣把午餐开到玻璃长廊来。

    “委屈你们陪我吃素。”

    “求之不得。”梵尔开心的说:

    “林德才师傅该是香港第一厨。”

    “你也知道阿才?”九姨婆意外。

    “上次见过,吃了他一餐。”梵尔笑。

    “比起他父亲,阿才还差一大截,”九姨婆说:

    “他父亲是以前上海方家的厨师。”

    心头一动,这

    ——有关系吗?上次林德才曾那样失神的望着她,惹来许荻一声”贼骨头”,有关系吗?有吗?

    心情动荡,竞忘了应九姨婆的话。莫名其妙的想起幻觉中黑绿长裙的年轻女人,这一切——是不是有关联?

    “你在想甚么?”九姨婆沉声问。

    “我看过一张照片,在许荻给我拍的旧照片簿上,是空军和

    ——”

    “那是姐姐和姐夫,”九姨婆打断她的话。你对他们有甚么印象?”

    “不知道。也许——某些神情和角度,那位空军很像少宁。”

    九姨婆的视线转到少宁脸,看到他不自觉皱起眉头。

    “你想说甚么?”九姨婆问。

    “我觉得荒谬,”少宁不快。”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为甚么如今还扯出来讲?”

    “你也觉得自己像姨公,是不是?”

    “不。一点也不。”少宁吸一口气。“我是我,他是他,全无关联,怎可能相像?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幻觉。”

    幻觉

    ——梵尔一怔。又是幻觉?

    “那么你看她,她像谁?”九姨婆指着梵尔,声音也变了。

    “她像梵尔,像自己!”少宁大笑。“九姨婆,我听你谈任何事,但不是这件。”

    九姨婆望望他又望望梵尔,

    “如果只是你像也就罢了,你真的不觉梵尔也像一个人吗?”

    “梵尔像谁?五姨婆?三姨婆?”少宁抬着头笑。“放开以前的往事,你会活得快乐些。”

    “不,不是她们。”九姨婆的思想跑得好远。“我们姐妹都傻,都蠢,他始终失踪,还有她。”

    “你到底在说甚么?叫我们来只为说这些无聊事?”少宁前所未有的烦躁,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是无聊事,是我这辈子唯一想解开的谜,”她喃喃说:“梵尔的突然出现不会无缘无故,上天爱护我,能在我有生之年再见到你俩——”

    “以前你见过我们?”梵尔忍不住间。

    “是,那年我才十五岁,在中西女中读书;放学回家,我就看见你们,站在阳光中,笑得和现在一模一样——”

    “九姨婆,你见到的不是我们,是姨公和姨婆,六十年前。”少宁大声打断她的话。“你把时间和人物混淆了。”

    九姨婆停下来,怔怔的望着少宁好久好久,眼中光芒渐渐凝聚,恢复了锐利。

    “你们——走吧。”她看来好累好累,像跟自己打了场仗一样。然后她蹒跚的向长廊一端走去。背影看来是那样孤单、凄楚。

    凄楚?怎么是这两个字?与典雅高贵的九姨婆怎扯得上关系?

    佣人把午餐送到长廊来,少宁和梵尔留下来吃饭。她往楼上望去,九姨婆的房里,窗帘深垂,半丝动静也没有。

    一个孤寂的富贵老人,九姨婆是吗?

    “到底是怎样回事?”梵尔温和的问:

    “我真的糊涂了?”

    “九姨婆忘不掉一段往事,讲到这件事,她就有些神经兮兮,有幻觉和错觉,觉得我和往事中的某人有联系。现在又加上了你,我看她越来越不正常。”

    “你知道往事中的一切?”

    “不太清楚,也不感兴趣,”他耸耸肩。“妈咪提过一下,九姨婆曾经失恋,伤得很重,从此就有些不正常。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九姨婆这么美,神仙般的人物,谁忍心让地伤心?”梵尔真心说:“这是她终身不嫁的原因?”

    “谁知道。从小她就对我怪怪的,好像恨我又特别注意我。每次被她定定的望得心中发毛,只好避开。虽然我喜欢她。”

    “她不喜欢你?还有那大厨师林德才?”

    “你甚么都知道。”他笑。“说起来,阿才真好笑,以前妈咪在香港时,他也常来我们家中做菜;请客时一定是他帮忙。奇怪的是他对我很见外,除了叫声少爷外,总离得远远的,一句话也没跟我讲过。”

    “问过原因吗?”

    “为甚么要问?我又不打算跟他做朋友,攀亲家,根本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不好奇?九姨婆和林德才两个人都如此,一定有个原因。”

    “如果是你的事,我乐意知道每一件最细微的。他们,算了。”

    梵尔低头吃饭,不再言语。

    少宁没兴趣探听,她有。她可以自己做,等他下次再出差时。

    回家的路上,他问:

    “这半个月打算怎么过?”

    “让我上班,”她立刻提出。“除了你之外,我仍希望保留些自我。”

    “你上班时,我做甚么?”

    “游水,打球,看书,听音乐,随你。以前没有我时,你做甚么,现在可以照做。”

    “你说的!不要后悔。”他瞪她一眼。

    “不后悔。”

    “以前我多约女朋友,你不知道。”

    “现在也可以,我不介意你有很多女性朋友,只要心仍在我这儿。”她很大方。

    “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

    凝视他一阵,轻吻他面颊。

    “我感觉得到你的感情,我有信心。”

    “说得好。”他开心的拍拍她。

    迎面一部好漂亮的黑色宾利古董车驶近,在擦身而过的一刹那,梵尔呆住了。

    她又看到梦中那墨绿长裙的斯文美丽的女子,只是这次,清清楚楚,她穿着件酒红色旗袍真有——这样一个女子?

    她的脸变得青白,是不是有病?或是撞邪?梦境和真实之间竟然没有了界线?

    “怎么样?”他关心又疑惑的看她。

    “刚才——你看见那古董车里坐着甚么人?”她不能不问。

    “司机,只看到司机。”

    “后座呢?后座有人。”

    “没注意,”他轻松得很。“车裹坐着甚么人,舆我们全无关系。”

    “是个穿酒红旗袍的女子。”

    “你认识?”

    “她不像现代人,像二十年代的女子。”

    “可能晚上要参加化桩舞会。”

    “不是,她很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