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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程已渺 第一章(2/2)

室内运动外,每星期天我还去驾小型飞机,我能大量消耗热量。”

    “休息一下我也想去跑步,”坚白说:“从美国调去香港之后就没跑过,最多打几场网球,我怕就有肚腩了”

    “小心中年发福”卓凡笑。“三十七岁了呢!”

    “我陪你跑步,爸爸!”小宝在一边嚷着。自从坚白带地去玩过“迪士尼”乐园后,她和父亲感情特别好。

    “我也去,”卓凡摸摸肚子。“今天是多吃了一点。”

    卓尔一边收拾桌子一边摇头。

    “我是不去跑步的,才吃完,我怕盲肠炎。”她说。

    “我们早已割了盲肠。”卓凡和坚白一起说。

    “我没有割,但我一定要去。”小宝睁圆了眼睛,非常坚决地说。

    “你骑弟弟的小脚踏车跟我们跑。”卓凡说。

    小宝高兴得拍手,小孩子的喜怒哀乐就是那么直接的。卓尔不理他们,径自到厨房里把碗筷洗干净。

    她一直很少做家事,更难得进厨房,在香港一切有佣人代劳。现在自己做做,也另有一番乐趣,做一个平凡的主妇,一定也很快乐。

    回到客厅,发现坚白和卓凡都走了,还带走了小宝。屋子里就剩下她一个人,连卓凡、沈晴的四岁儿子也在幼稚园没回来。

    她倒在沙发上,真没道理,睡了二十四小时,现在一吃饱又想打磕睡,再这么过下去,她不变成大胖子才怪

    ——突然她想起了毕群的话,毕群说她的外貌、气质、身材都和以前没有两样,毕群是逗她开心吧?认识毕群时还不到十七岁,而现在已经三十三岁,中间经过了十六年,怎么可能完全没变。至少,她有了经验,加添了自信,而目成熟了,也累了。

    她是觉得累,否则不会不顾一切的出来旅行。

    想去泡一杯茶喝,这时门铃响起来。啊!在美国难道还有来串门子的客人吗?或是幼稚园送小弟弟回来。

    她迅速走去开门,在这一区治安好得很,完全没有黑人,就算白人居民也都是高尚人,她不担心治安。

    门开处

    ——她却呆住了,怎么可能?他怎么也来了?他该在三藩市,他该不再出现,他

    ——怎么会在这儿?太意外了,她竟怔怔的说不出话。

    “怎么?不预备请我进去坐坐?”毕群凝视看她。他那凝定的视线还是那么令人惊心动魄。

    “我

    ——你怎么会来?”她不安的吸一口气。

    “你又怎么知道这儿的地址?”

    “有心要知道一件事,那不会很困难,”他说:“我认识你弟弟卓凡的一个同学。”

    “但是你

    ——”她失措的不知该怎么说。

    “让我进去坐一坐,我就走,”他说,很坚持的。“我看见卓凡和徐坚白出去跑步,他们暂时还不会回来!”

    卓尔无言的侧身让他进来,她的心又乱又不安,但她也不能表现得太小器。

    “你来纽约有事?”她忍不住问。

    他凝望她,似笑非笑的。

    “你欠我一次晚餐,我来讨债的。”他说。

    为一次晚餐而从加州飞来纽约?这

    ——她不能相信。

    “我没说过在纽约跟你晚餐。”她摇头。

    “是我希望,”他看来是真诚的。“我们可以不去纽约,就在这附近西田区任何餐馆,只要是单独的!”

    单独!?他为什么总要求单独?他难道

    ——有什么意图?不一一不能这么想他,他人并不坏,至少以前

    ——对她是真诚的,她不该这么想,他只是来看一个老朋友吧?

    “我怕

    ——抽不出时间。”她垂下眼帘。

    她怎么能在这儿单独出去呢?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她无法向坚白交代。

    “只要你肯,你一定有时间的!”他说。眼光十分坚定,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休之感。

    “不行,一定不行,”她为难极了。“你不要为难我,好不好?”

    “你认为请你去吃一餐饭是为难你?”他反问。

    “毕群,你知道现在大家的环境都不一样,我们不再是无牵无往的大学生。”她说。

    “在学生时代你仍然对我

    ——有所顾忌的!”他说。

    卓尔呆怔半晌。在学生时代

    ——她仍然对他有所顾忌?是吗?心中一根细微的神经轻轻跳动起来,有一阵似真似幻的疼痛

    ——想起以前,她竟还有疼痛?

    以前

    ——那毕竟是十六年前的事了。

    “以前的事

    ——也不能全怪我。”她低下头。

    “我没有怪你,所以我今天还来,”他诚恳地说:“但是你否认不了,我今天的一切

    ——你要负大部分责任。”

    “毕群,你公平点!”她叫起来。

    “我当然公平,卓尔,想想看,如果不是你做得那么绝,我

    ——会和刘芸结婚吗?”他说。

    “你和刘芸也

    ——好了很久。”她不敢看他。

    “你不以为我那么做是赌气?是报复?”他直直的盯着她。“因为刘芸是你的好朋友!”

    “你

    ——别说了!”她忍不往喘息。

    “这是事实,”他笔直地站着。“所以我说,我的婚姻第一步就走错了!”

    “那是你自己的选择。”她说。

    “你逼我的。”他一点也不放松。

    “毕群

    ——我们能不再谈这些事吗?”卓尔提高了声音。

    “那已过了十六年。”

    “可以,我们去晚餐。”他说。

    “不

    ——不行。”她涨红了脸。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单独晚餐呢?”

    “不为什么,只因为我再见到你,只因为我希望,”他说:“你不答应,我永不死心。”

    卓尔想想,实在为难,她有什么理由单独出去晚餐?她不想引起坚白怀疑,但是她也知道毕群的个性,他说不死心,他会一直缠下去的。

    “我只说在美国不行,我没有借口单独出去,”她坦然说:“下次你回亚洲经过香港的,我请你!”

    “不会再黄牛了吗?”他盯着她看。

    “吃晚餐是很小的事,我为什么黄牛”她笑了,她想让气氛轻松些。

    “一言为定,我会来香港找你,”他拿出记事簿。“告诉我你香港的地址,电话。”

    她犹豫一下,只说了电话。

    “打电话给我就行了,反正香港街道你不熟。”她说;“这是我公司的电话。”

    “为什么不给我你家里电话?”他问。

    “我大部分时间在公司

    ——哎,好吧!”她终于又说了家里电话,电话号码

    ——也没什么了不起。

    “下次你会介绍徐坚白给我认识?”他问

    “如果你想认识他

    ——没问题。”她勉强管。

    “算了,我宁愿和你单独晚餐。”他笑。

    “其实

    ——我们已经单独见了两次。”她说。心中的不安又涌上来。

    他从远远的加州横渡整个美国跑来找她,真是为了一次单独晚餐?但

    ——为什么?

    “那不同,卓尔,以前

    ——我们总是常常一起吃东西,你记得的,是吧?”他说。

    “那

    ——并不代表什么。”她说。

    “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他说得很郑重。“每次想起来,我都觉得温暖。”

    “那是学生时代,而且那么久了,我不怎么记得。”她说。但是——她记得的,清清楚楚的记得。

    “真不记得?”他的手落在她肩上。

    她机伶的打个寒噤,不

    ——不能这样,今天的她已是徐坚白太太。

    她晃一晃肩膀,把他的手拿开,很自然的。

    “真不记得了,我不是个记性很好的人。”地说。

    “很可惜,”他笑。那笑容——分明表示他不信。

    “那实在是很美的一段时光。”

    “其实好与不好已经过去了,记住也没有用,”她吸一口气。“我们拉不回以前的一切。”

    “为什么不试试?”他目不转睛的凝望她。

    她的脸色一定变了,她知道,她受不了他过分直率,放肆的话。

    “什么意思?”她沉声说。

    “别太敏感,开个玩笑也不行。”他立刻为自己打圆场。

    他以前不是这么灵活,圆滑又世故的人,这是他十六年来最大的改变。

    “有的玩笑不能乱开的。”她沉着脸说。

    “你

    ——还是和以前一样,”他轻轻叹口气。

    “永远那么直,那么倔,那么执著。”

    “这有什么不好?”她皱眉。

    “很好,很好,”他连连点头。“这是我最欣赏的。”

    她沉默着不再说话,她在想,是不是该让他走?坚白他们随的可能回来,万一看见了

    ——实在不怎么好1

    “是不是想叫我走?”他看透了她的心。

    “这是弟弟的家,不方便。”她微笑,以解窘迫。

    “我明白,所以我一直等在外面,看见他们都出去了我才按门铃。”他说。

    “你等了多久?”她问。

    他这么对她

    ——值得吗?她不以为他们之间还会有什么事发生,彼此都是成年人,各人又都有家庭

    ——他虽离婚,却有儿子,实在也不可能发生什么。

    “两个多小时,”他轻描淡写的。“我下了飞机就租辆车来这儿,我以为今天设希望了。”

    “你来这儿

    ——真的没有别的事?”她皱眉。

    “还会有什么事!”他摊开双手。“见到了你,约好了香港的晚餐,我今夜就回三藩币。”

    “你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如果今天见不到你,我会一直等下去,等到见到你为止,”他凝望她。“卓尔,你知道我是个不肯半途放弃的人,我会坚持。”

    “但是

    ——你一定要见我——是为什么?”她极困难的说。他处处表示余情未了,但

    ——有余情吗!

    “我也不知道,”他自嘲的摇头苦笑。“但是

    ——如果不来见你,我在家里坐卧不宁。”

    她皱眉。他一直都在强烈暗示着什么,她不是蠢人,只是

    ——有用吗?她不再是当年的十七岁。

    “毕群,我们

    ——其实不该再见面了,”她叹息。

    “这么下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我不要好处,我

    ——只是想弥补一点当年的错。”他显得很痛苦。

    “但是你要考虑我的处境,”她深深吸一口气,趁现在还能理智,她必须把话说清楚。

    “如果只是单纯的老同学见面倒也无所谓,但

    ——你明知我们不是!”

    “当年我们感情很好

    ——”

    “别提感情,”她涨红了脸,“那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我完全忘了!”

    他走向前一步,双手重重的放在她肩上,她震动一下,他感觉得到,她仍会震动。

    “感情是不能否认的,我们不如

    ——顺其自然发展,卓尔,不要为难我也为难你自己!”他低沉温柔地说。

    她心灵巨震,着了魔似的不会言语。他又凝视她一阵,拍拍她肩,悄然转身而去。

    如果他聪明,他不该再出现,他

    ——己弄乱了卓尔的心。

    卓尔从一个梦中惊醒,整个人仍在喘息。这不是个噩梦,却让她心乱,非常乱,乱得令人心慌,乱得令人害怕。

    看一看熟睡在一边的坚白,她安心一点。坚白是安全可靠的,像一块磐石,在他身边永远不必担心什么,所有的困难他都有办法解决,他是值得信赖的。

    但是刚才的梦

    ——她似乎又回到年轻的时代,不到十七岁,和毕群在一起,他们玩了一整天。黄昏时他们站在台北龙山寺前,她想回家,他却不送,只替她叫了辆车,让她自己走。她从玻璃窗看到他伴着另一女孩远去

    ——虽然是梦,她却莫名的不安,莫名的妒忌

    ——啊!她在妒忌?怎么可能呢?她——她

    ——

    摇摇头,不愿再想下去。

    也许刚梦完,梦境中的一切竟十分清晰。她知道自己真的是妒忌,还愤怒,她愤怒他不送她,却跟另一女孩子走了。这感觉

    ——是现在的?或以前的?她分不清,完全分不清。

    总之,她完全被扰乱了,他的出现打破了她这些年来的平静。

    难道这一切是命中注定?

    她轻手轻脚的起床,摸出卧室,去隔壁房中春看小宝和小弟弟,表姐弟两人各睡一张小床,都睡得又香又甜。她默默退出来,到厨房去为自己倒一杯鲜奶,慢慢的喝着。

    看来到美国来度假的决定是错的,她有

    ——有掉下一个陷阱的感觉。

    鲜奶喝完,人却更清醒了。她知道,再回床上她也不可能再睡得着,她一直有这毛病,半夜一醒来就只能睁大双眼直到天亮。她的精神紧张和神经衰弱,已到了严重的地步,再这么下去

    ——大概她只有放弃事业了。

    放弃事业她一点也不觉可惜,原本就没打算争取,可算得来的意外。她所担心的是放弃工作后是否留下太多的寂寞,日子难捱。

    有轻微的脚步声,她抬头,看见坚白。

    “我吵醒你了!”她歉然的。

    “不,我醒来去洗手间,发现你不在,”坚白和煦的微笑。“肚子饿了?”

    “噩梦惊醒的,喝牛奶定惊。”她说。

    “你好久不作噩梦了,是不是?”他关心的坐下来。

    “是。可能因为换了个环境,”她说:“你知道我这个人十分敏感。”

    “这不是好现象,”他慎重地望着她。“考虑一下,把广告公司让给别人吧

    1”

    “我也正在想这件事,”她笑起来。“到底不是真正女强人性格,所以总缺乏一股冲劲。”

    “我不想左右你,更不想勉强你,这件事你自己考虑,自己决定,”坚白说:“无论如何,我会尊重你的决定,我要你快乐。”

    “谢谢你,坚。”她满足的微笑。

    坚白是个非常好的丈夫,明理、成熟,而且懂得尊重对方。东方人流行的大男人主义完全不影响他,也许与他十几岁就在美国念书有关,他尊重每一个人的

    “自我。”

    “怎么说谢呢?”他温柔的拍拍她的手。“除了快乐,我还希望见到你健康。”

    “我身体打不坏,只是瘦一点,”她看自己一眼。“我只是精神紧张而已!”

    “明知自己的症状,还不快放弃令自己病的工作?”他似在责问,却仍温柔。

    “好!”她吸一口长气。“这次回香港后,我立刻把公司放盘,从此之后,只做主妇。”

    “会不会觉得委屈?你是有才华的。”他说。

    “完全不会,”她想也不想地说:“为你,为小宝,你不认为很值得吗?”

    “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他好关心。“噩梦过去了吧?我们回卧室吧!”

    卓尔默默站起来,把牛奶杯洗干净,就熄了灯随坚白回到房里。

    “你睡吧!我想看点书。”她说。

    “睡不着?”他看她一眼。

    “四点多了,睡不着也不成问题,”她微笑。“昨天我们不是睡了二十四小时吗?”

    坚白吻一侧她的面颊,翻身睡去。

    坚白是正常、健康的,他的起居,生活都有一定的习惯,他从不失眠,早晨七点一定起床;这么多年了,他身体里的闹钟已固定。几分钟,他又睡得香甜了。

    卓尔却清醒得很,精神十分旺留。享在手中的书也看不下去,她心中还是刚才那个梦,那令人不安的梦。

    她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这辈子会再见到毕群,而且两人之间还这么友善。她记得初结婚两三年时自回过自北,在台北街头遇见毕群和刘芸,他们面对面的走过,她看见了他们,也接触到他们的眼神,但是他们扬长而过,仿佛完全不认识她这个人。她是预备打招呼的,刘芸曾是她的好朋友,而他

    ——可以说是她的初恋吧?当时他们的态度狠狠伤了她;她以为他们不会再见,即使再见也视若陌路。怎知道

    ——完全不是这回事。

    毕群不只来找她,还似乎

    ——情深款款,她意外之余,当然还怀疑真假。或者他说得对,当年的事她得负大部分责任,她做得太绝,太倔,也太过分

    ——他再次来到她面前,虽然已没有了刘芸,但他仍可能报复!

    是啊!他可能是报复!

    想到这里,她出了一身冷汗,虽然内心有强烈的意念令她不相信他会报复,可是她也得防万一。

    有一点是很可怕的,见了毕群两次,她完全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他变得比以前更深沉、世故了。以前她就是怕他的深沉,她不能要一个他看不透的男朋友或丈夫,还加上一些其他的事,她主动的离开他。到今天,她仍然不能知道他心中所思所想,他那诚恳的笑容,他那惊心动魄深深的凝视,仿佛只是个面具。

    对面具,她能有什么信心?

    放下小说,她干脆熄了灯,闭上眼瞩。她明知睡不着;但黑暗中的思索,更有安全感。

    毕群再来,必然有所图,这一点她看得出来。但是他不是笨人,如果没有把握,他会贸贸然来到她面前?然而,他凭什么有把握呢?

    如果他有朋友知道她和坚白,他该知道他们感情很好,很融洽。她一直不相信爱情是婚姻的基础,感情才是,她和坚白的感情好。毕群再来

    ——他真以为她对他会余情未了,旧情复炽?

    这是可笑的,荒谬的。这是什么时代了呢?人人都变得现实,没有爱情一样生活。而且大家都三十多岁,大家都有了经历,哪儿还来的爱情?

    卓尔深深吸一口气,是

    ——没有爱情吧?她自己也不能百分之百的肯定,但想起以前,想起十六年前的她,她仍会

    ——心颤,就是这两个字吧?心颤。

    她想,不会是爱情。或者

    ——是迷惑。真的,他再来,带给她的是巨大的,难以抗拒的迷惑。

    迷惑,该是十几岁小女孩子的,怎么三十三岁的她还会迷惑?

    她轻轻移动一下身体,不要把刚睡熟的坚白又吵醒。不要破坏了他的规律生活。

    啊!坚白和毕群是多么不同的两个人,坚白沉毅、稳重、进取、体贴。而毕群

    ——他永远是动荡的,他的眼光不会只停在一个女孩子身上,他说过,他要追求一次又一次的爱情,直到他老了。坚白是个好丈夫、好伴侣,永远有安全感,对家庭又负责。毕群却

    ——风流不羁,至少在娶了刘芸之后还绯闻满天飞,他永远不能安定下来。他很会说话,很能甜言蜜语,很能为女孩子鞠躬尽瘁似的,但这

    ——来必真心。

    毕群真是这样的人,对没有得到的东西,他永不甘心,他认为自己有这能力,他非要得到手不可

    ——

    啊?他对她可是这种心理?当年得不到,十六年后再试一次?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卓尔在冒汗,若是这样,她无论如何不能心软,真的,她不要上他的当。他真可能在得到之后掉头而去,像刚才的梦境一样。是,刚才的梦境,他让她自己回家,立刻又和别的女孩子走了,他

    ——他——

    卓尔忍不住轻轻喘息起来。她

    ——不该把他想得这么可怕,是不是?黑暗中总有太多的幻想,说不定毕群根本没有企图,单纯的只想见她

    ——是,她不该想得太多,愈想得多愈可怕,她会钻进牛角尖。

    睡吧!睡吧!就算不睡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下去,这对她完全没有益处。

    她再移动一下身体,坚白还是睡得很熟,很沉。单纯思想,心无杂念的人就是有福气,能熟睡,能安宁。

    她这次来美国,恐怕神经衰弱会加剧吧

    g

    这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她又遇见毕君呢?

    她得承认毕群影是很难令人忘怀的男人,年轻的如此,三十八岁的今天更如此,他始终有一种特殊的滋力,至然他不是很漂亮。

    他的魅力在他的沉默寡言,在他惊心动魄的眼光,在他的每一句简单的话都能打动女孩子的心弦。

    还有,他是有点怪脾气的,譬如孤僻,骄傲却又极度自卑。当年他就是以这些特点吸引了卓尔,她一直认定他是个矛盾的人,她一直想研究他。

    当年

    ——啊!当年的确是好遥远的事!

    十六年了,远得几乎不复记忆

    ——不,不是不复记忆,是尘封了。当轻风拂过,才发现一切清晰如昨,一切都实实在在存在的,一切都在心中。

    当年

    ——她是怎么认识他的?怎么被他吸引的?怎样恋爱?又怎样分手?她深深吸一口气,那些片段如翻动的照片般的串连起来,一页一页的在脑海中闪过。

    当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