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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若比永恒长 第二章(1/2)

    看他的神情,她有点感动。的确是,他是个太「真」的人,不但不适合娱乐圈,甚至不适合这个社会。

    可若坐在办公室里怔怔地想着昨夜立奥的话,「我真心爱你,我们永远也别分开。」这是怎么说的?他想过分开的事吗?

    她没想过分开,就像她也没想过结婚。目前的情形不好?他不满意?倒是要找个机会跟他好好谈一次。

    他们见面的时间太少。

    每次不是累得要命的深夜,就是惺忪未醒的晨早,大家都神智不清,能谈什么?

    想到就做,立刻打电话给他,

    「立奥?他们那组出外景,黄昏才回来,」

    总是碰不到。连通电话都难。

    还是工作重要。

    中午要去石澳海边拍一组外景镜头,可若一早就准备好,爱咪通知就会出发。

    「天气不是顶好,太阳没那么强,要不要改期?」爱咪问。

    「改期?不,」可若跳起来。「太阳不强可以补光,改期多浪费,提前出发。」

    石澳海滩,拍戏的不只他们一组。可若张望一下,拍电影的吧?她没在意。

    为了抢阳光,他们迅速投入拍摄工作,可若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地工作,周围的一切很快就置之脑后,浑然忘我。

    直到她拍完最后一个镜头,叫停之后,她才恢复林可若的身份。

    身边有个高挺的男人,她呆怔了一下,似曾相识的面孔,这男人站在她身边做什么?

    「怎么?不认识我了?」立奥的声音。

    「你?」她看看身边的一组工作人员,「这么巧,会在这儿相遇。」

    「香港可拍的外景就那么多,」他笑。「我站了起码半小时,你理也不理我。」

    「刚才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她笑。「回家吃晚餐吗?」

    「不——可能有夜班。」

    「保重。」她像男孩子般的拍他。

    她潇洒的拉着大队离开、完全不觉立奥的脸变得奇异,

    她完全不注意细节。

    又是独自在家。她一直很能享受独处的乐趣,今夜却有点闷,想喝杯酒。

    「爱咪,」打电话给小秘书。「预备好,我立刻到你家接你,陪我喝杯酒。」

    「立奥呢?还有,你受了刺激?」

    「少废话。快换衣服。」

    五分钟出门,接了爱咪迳自去一家颇熟的酒廊,那儿还可以唱卡拉

    OK.

    叫了酒,两人坐在一角。

    「为什么那一半隔开来?」爱咪问。

    「有人要来拍戏,老板借出地方!」侍者摇头。「就快来了。」

    「想不到今夜来凑热闹。」爱咪笑。

    「换一家?」

    「算了。反正是闷,打发时间,看看谁拍戏也好。」

    十点钟,拍戏的人终于来了,可若和爱咪看到随队而来的方令刚。

    他还是那么冷漠不耐,还是那么傲。

    「原来是他?」爱咪颇兴奋。

    「看一阵就走,拍戏最闷。」可若警告。

    「你先走,难得有机会看偶像拍戏。」

    可若摇摇头,却也没离开。

    强光下的方令刚有一抹难以形容的神秘吸引力,可若忘了要离开的事。

    她一直看着,直到拍完一组镜头。

    午夜两点了,两个女人惊觉,站起来想离开,方令刚竟走过来。

    强光下的他竟看到了暗处的她们?

    「嗨。」他望着可若。眼底有丝似真似幻的笑意,竟是温暖。

    「嗨。」可若耸耸肩。「香港真小。」

    「工作做完,想喝杯酒。」方令刚的视线直停在可若脸上。

    可若只能坐下来,她看见爱咪在眨眼。

    「怎能看到我们的?」可若问。

    「我一进来就看到你,」他不说你们,分明不把爱咪放在眼里。「我以为你会走。」

    「本来想走。说实话,在水银灯下你很有吸引力,所以坐到现在。」

    「我本人黯淡无色?」

    「你太冷太嚣张,令人难以亲近。」

    「你不以为是保护色?」

    「保护什么?需要吗?你是把自己展开在大众面前的人,该尽量表现。」

    「我出卖的皮相,是剧中人的生老病死,不卖自己。」

    她有点愕然,怎么这样说?不卖自己。

    「听不懂或是不以为然?」他问。

    「都不是。只是意外。」

    「意外什么?不是我这种人讲的话?」他始终专注于她的脸上。

    「对不起,我并不了解你。」她摊开双手。「只觉得你表里不一。」

    「做戏的人有形象,所谓的假面具。」他说:「谁都有表里不一的时候。」

    「不,」她料正他。「我努力做自己,永远不戴假面具。」

    「所以你看来与人不同。」

    爱咪皱眉,没趣地站起来离开。

    她受不了一个完全不看她,当她透明的男人。她只悄悄地对可若摇摇手。

    「不必研究我。」可若有点不自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令她仿佛被看穿了一样。「我只是个平凡的广告工作者。」

    「除掉方令刚三个字,我此你更平凡。」

    「方令刚是艺名?」

    「真名。」他稍微犹豫一下,立刻说:「你可愿了解我?」

    她呆在那儿。

    什么意思?了解他?

    「很冒昧,但真心话。」他再说。

    「不要开玩笑,」她故意笑两声。「你把戏里台词搬到真实生活中了。」

    他脸有丝难堪的暗红。

    「我是说真心话,」声音激动。「不要笑。」

    「你喝了酒。」她提醒。这是不可能的。

    「经理人在,他绝不许我如此说,」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为什么不相信我?」

    她再一次呆住了。相信他?

    然后,他放开她的手,带着脸上的一抹暗红,转身大步而去、

    做明星的都是这么戏剧化?

    可若摇摇头,付钱离开。

    开车回家时,她已忘掉这件事,方令刚,太遥远的人和事,她才不白费精神。

    立奥竟然拍了一天一夜的戏,。」十四小时不眠不休的工作,他捱得住吗?

    离开家的时候,她留了张纸条。

    「喂,保重自己,身体到底不是铁铸的,有空给我个电话。」

    但是整整一天,立奥的电话没来过。可若并没介意,因为她一直在忙着。听下属讲下一个广告计画,与客户科缠,接不停的电话,还要和报纸杂志联络。

    工作太多,可若又要独自开

    OT.

    等爱咪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里只剩下她时,可若才想列,立奥一天没电话来。

    想到立奥,她立刻去把公司大门锁上,立奥说过,晚上要小心冷安。

    她再打电话找立奥。

    她和立奥是好朋友,是兄妹,是同居人,她一直觉得他们之间很平等,不分男女,不理谁追谁。两个人合得来又喜欢,就住在一起。

    她找立奥是自然的,天经地义的。

    立奥再次不在,今天他并不需要拍戏。

    难道他躲在家中睡大觉?

    可若安心的笑起来。快快做完所有的工作,可以赶回家陪立奥消夜。对,收工后去买些点心什么的,两个「撑枱脚」。

    轻松地离开办公室,到加连威老道的「仁利」买了些卤味、冻蟹,这才回家。

    以为该睡得像懒猪的立奥根本不在,也没有回来过的痕迹。

    她有点失望,望着桌上的食物突然之间失去食欲。

    想了半天,打电话找爱咪。

    她只能找爱咪,她的小秘书。除了她随传随到外,她竟找不到一个随时可陪伴的人。

    「又要我陪?我并不。」十四小时

    ONCALL. 」

    「不要拒绝,今夜。」可若说:「我情绪低落。」

    「为情所困?三角问题?」爱咪敏感得惊人。

    「什么话?林可若可是被情所困的人?情是何物?我不懂,你快来。」

    「还要我破费坐的士。」爱咪真是忠实的好朋友好助手。「半小时到。」

    这半小时可若觉得过了半个月似的。

    「真是情绪低落呢。」爱咪审视她。「为什么?」

    「可能工作压力太大,可能太忙太累,也可能几天找不到立奥。」她说真话。

    「立奥?他人在香港,会几天找不到?昨天外景还碰到他。」

    「你不明白。可以碰到但找不到。」

    「这有什么问题?」

    「觉得他忽然离我远了,像风筝断了线似的,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你并非依赖男人的女人。」

    「是。或者这只是种习惯,两个人相依相伴惯了。找不到他总是不习惯。」

    「担心什么?立奥对你情有独锺,你赶他走他也不会走。」

    「我不担心感情,这方面我坚强也洒脱。我想有点不习惯,或者是其他因素,情绪低落不会只有一个原因。」

    「方令刚。」爱咪眼光闪一闪。

    「他?关我什么事?」可若呆怔一下。

    「相信我,他昨夜对你那种专注凝视,我看得出。」

    「看得出什么?」可若皱眉。

    「他为你动心或动情。」

    「别开玩笑,」可若大笑起来。「我跟他是两个世界的人,宇宙动力也拉不到一起的。」

    「别不信,男人看女人那种眼光——」

    「你知道后来怎样?」可若轻松地笑。「他站起来不声不响转身就走。」

    「这样的事?他真有性格。」

    「不。他还在演戏,忘记了对着的是我,不是他戏中的女主角。」她还是笑。「然后突然醒悟,难为情的匆匆离开。」

    「你真扫兴。原本美丽浪漫的一件事,被你完全破坏了。」

    「现实中哪儿有这么美丽浪漫的事?方令刚戏演得太投入,分不清戏与现实了。」

    「或者是吧。」爱咪耸耸肩。「我们观众只能看明星经包装过的表面,不要研究背后,否则什么兴趣都消失。」

    「方令刚有不堪的背后?」

    「不是不堪。是复杂,并非光芒四射的表面那种。听说他学历低,从低下层而来,总之和我们是两个世界。」

    「学历低,低下层而来又怎样?」可若不以为然。「表示他奋斗成功。」

    「不不不,别人说他背后的事复杂,我不知道怎么对你讲。」

    「那就不讲。他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爱咪笑起来。

    「你的情绪低落过去了?」她问。

    「原来你言不及义是助我忘记低落的事?」

    可若孩子气的拍拍她。「是否委屈了你?」

    「一半一半啦。方令刚的事是真听别人这么说。

    OK,我可以回家吗?」

    「帮我吃完桌上的食物才许走。」

    那天深夜立奥回来,不过可若已熟睡,他没吵醒她。第。」天可若离家时,见他睡得正沉,也没惊动他,只留下字条「等你电话」。

    中午时,立奥电话来了。

    「今夜可来接你下班。」立奥心情开朗。

    「连续两天不拍戏?」

    「你知道昨天没拍戏?」他呆怔一下。「刚拍完一个电视剧,新剧两天后守开镜,难得的两天假,全陪你。」

    「可惜这两天我会忙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晚上还得和客户开会。」她歉然。

    「那——我在家等你。」

    「别不开心。记否我们都在做疯狂的行业,这是我们的兴趣。」

    「没不开心,只是略有失望。几天没见着你。」他含情的。

    「我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她总是愉快的。

    深夜,可若自觉累得像只狗般回到家里,大为扫兴,说会等她的立奥竟不在家,只有桌上冷清清的一张字条。「急事外出,勿等。」

    真是疯抂的行业,不是人做的。可若一边咒诅一边从冰箱里拿一大块芝士和啤酒,这就是她晚餐兼消夜。

    睡到半夜,她听见门声钥匙声,立奥回来了吧?她迷迷糊糊的翻个身,睡得更沉。

    早晨醒来预备上班,意外的,立奥坐在一边的安乐椅上抽烟,一付有心事状。

    「你在做什么?」可若从床上弹起。「一夜没睡还抽烟?」

    他摇摇头,按熄香烟,沉默不语。

    「有心事?新剧有问题?或是发神经?」

    「算我发神经吧。」他伸个懒腰起立。

    「立奥。」她叫。

    「什么事?」他转身。

    「让我看看,三天不见你。」她笑。

    他微笑摇头,紧紧的拥抱她一阵。

    「无论如何,记住我爱你?」他说。

    她安心上班。

    什么事也没有,对不对?是她疑神疑鬼弄得自己情绪低落。她拍拍脸颊,不要发神经。

    工作,工作,工作。

    她完全被工作包围,心无旁骛的努力投入,她疯狂的工作是为做得更好,她是个不许自己输,只许赢的人,

    「波士。你已不吃不喝的坐了九小时,你不担心吐子饿,我担心你变化石。」爱咪说。

    「我被工作情绪充满,变化石也是一尊工作中的化石,一定很有美感。」她抬头。

    「工作中的化石。」爱咪摇头。「艺术。」

    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是可若私人的直线电话。

    「林可若。」她抓起电话说话。

    「是我。方令刚。」闷闷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我的直线电话?」她意外。

    「想知道什么,只要去查,一定能知道。」他说:「香港这么小。」

    「找我什么事?」

    「我——情绪低落。」他说。

    「关我什么事?」她冲口而出:「为什么找我?」

    「我不知道。想到你就找你。」

    「我——能帮到你吗?」她说。想起上次她找爱咪也为情绪低落。她不能拒绝他。

    「如果你能出来,我会很感澈。」

    心念急转,不知道为什么就答应了。

    「什么地方,什么时候?」

    「我现在在你公司楼下。」

    「啊!」她真的意外。「五分钟下楼。」

    他是一心一意来找她的。

    爱咪在门边看着她,一副「现在总相信我了吧」的神情。

    「别耍花样。我基于同情心。」

    「泛滥的同情心。」爱咪皱冒。「记住,方令刚是另一世界的人。」

    「放心,我并不想同化他。」

    抓起手袋,她大步冲出公司,

    方令刚开的是辆吉普车,正正经经的停在公司大门口,大厦警卫正无可奈何的对着他。

    「对不起,我们马上走。」可若跳上车。

    还没坐稳,吉普车已迅速射出。

    「你总是这么开快车。」她吸一口气。

    他不答话,也不看她,仿若未闻。

    可若望着他完美的侧面,摇摇头。她没忘记这是个情绪低落的人。

    「你带我去哪里?」她问。

    「对我要有信心,总不会卖了你。」他的语气并不好。

    真是火气十足,谁得罪了他?

    于是她也闭口不言,大家斗闷。

    过了海底隧道,直向清水湾驶去。几乎到了清水湾的尽头,他才转进孤零零一幢独立的两层楼房子。

    打开花园大门,他让她进去。

    她想问什么地方,忍住了。免自讨没趣。

    一幢布置得极简单的屋子,没有人住的气息,彷佛空置了很久似的。

    可若皱眉,这算什么?

    「我的一个秘密家,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经理人也瞒着。」他算是解释。

    她坐在那惟一的一组沙发上。从来无拘无束的她,竟有缚手缚脚之感。

    他坐在远远的一张藤椅上。

    「没时间布置,别见怪。」他也说客气话的?「很感谢你能出来陪我。」

    她耸耸肩,笑起来。

    「别忘了我们甚至不是朋友。」

    「朋友的定义是什么?相同的地位?相同的背景?相同的家世?同一阶层的?」

    「我没有这样说。」她意外于他的尖锐:「我们之间互不了解。」

    「你想知道什么?我全告诉你。」

    「不不,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她吓了一跳。「我们还太陌生。」

    「就因为陌生,因为不了解,我才要说。」他声音提高了。「我不快乐,非常不快乐。」

    「别担心,每个人都会情绪低落,过一阵就会好,相信我。」

    「我已经过了好多、好多个一阵子,我仍然不快乐。」

    「你刻意封闭自己。你没有朋友。你工作压力太大,这都是令你不快乐的原因。」

    「找不到可以做朋友的人。」他闭一闭眼睛,一个银幕上迷死许多女孩子的动作。

    「太挑剔?太选择?太骄傲?」

    「骄傲只是层保护色,若我不嚣张,别人就来欺负我。我太热悉这个圈子。」

    「还这么年轻,就把自己弄得那么深沉,简直有点——生人勿近。」

    他定定的凝视她好久好久。

    「我给你那么可怕的印象?」

    「你还不停地讥笑、嘲讽我,这是你的个性?」她忍不住全抖出来了。

    「不知道。只是——我从来没对其他人这么做过。」他说。

    可若心中一动,从未对其他人这么做过?他对她是特殊的。

    难怪爱咪敏感。

    「因为看我不顺眼?」

    「你很不妥协。没有女人像你。」

    「你可以说我根本不像女人。」她笑。

    「不。你是很特别的女人,我观察了很久!」他慢慢地,彷佛有点为难的说:「我有个感觉,我们可以是朋友。」

    可若呆怔着,他又抢着说。

    「很好,很好的朋友。」

    「你的感觉,很好,很好。」可若有点啼笑皆非。「你知不知道于立奥在家等我?」

    「他?不,他不在家,」他极肯定地说:「他跟唐碧江在一起。」

    「唐碧江?」她听过这名字,是吗?

    「他们的顶头上司。」令刚露出一丝稚气。「他们叫她武则天的那个。」

    「你碰到他们?」

    「是。」他只答一个字。「你——为什么肯出来陪我?」

    「谁都有情绪低落的时候,朋友很重要。你又找到我,我义不容辞。」

    「你曾说我们不是朋友。」

    「哎——算是吧。我们合作过。」

    「是朋友就一生一世的了,」他认真地望着她。「这是我对朋友的定义。」

    「是朋友也要看合得来否。」

    「我看会合得来,我知道。」他极肯定。「我肯定的知道。」

    何来的把握?他了解她吗?她想笑。

    「方令刚,你是个奇怪的人。」

    「不是。我只是说真话,照自己喜恶做人,我不喜欢假。」

    看他的神情,她有点感动。的确是,他是个太「真」的人,不但不适合娱乐圈,甚至不适合这个社会。

    但他是天皇巨星。真矛盾。

    「我们的身分不对,我只是普通人。」她说。

    「我现在不是普通人吗?你可以只看我方令刚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