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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阳光的人 第四章(1/2)

    老板从香港来了,带来一个不以演技却以大胆暴露出名的女明星同来。

    三天来,我只看见老板的背影和女明星的满身肉,老板比我想象中年轻得多,看来顶多只有三十几岁——虽然听说已四十多了。态度很傲慢,举止也不斯文,不像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倒像是半路起家的暴发户。老实说,我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印象,虽然他是老板!

    雅莉跑到我身边来,悄悄对我说:

    「听说老板送了女明星八箱衣服和一只五克拉的钻戒,算这次陪他来台北的代价!」她的声调显得非常羡慕。

    「是吗?」我不高兴地说。

    自从上次撞见雅莉和经理之后,我心里对她充满了鄙视,说句良心话,我觉得她下贱,脏!对她,只是一味敷衍。

    「当然!这消息绝对可靠啊!」她自鸣得意地说。

    可靠!我冷冷地哼了一声,自然可靠啦!经理是老板身边的红人,他说的话还会假?

    「八箱衣服和一个钻戒就买下了她,我觉得她可耻!」我不屑地说,「没有感情的低等动物!」

    「什么话?」雅莉眼睛一翻。「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她不像你,能遇见百万富翁还不要,你也不能断定她和老板没感情呀?」

    我心头火起,不想跟她辩,偏偏她又露出那不可一世的气焰,于是,我说:「如果是你的话,你怎么样呢?」

    雅莉呆了一下,想不到我会这样直截了当地问。

    「我——哼!」她眉毛一挑。「我可没这份荣幸!」

    一扭身,回到她座位上去。

    我知道已惹恼了她,但是,我不怕她,大不了她向经理告状;经理抓不到我的错处,也不能随便开除我,我惟一的错,是与她合伙!

    吕纬坐在一边,冷眼看著我们,不痛不痒地说:

    「贝迪的眼睛是越长越高了啊!」

    我本来已经有火,再也忍不住他的冷言;令语。

    「你什么意思?」我毫不客气地说,「眼睛长得高是我的事,我不会像背后告状的人那么卑鄙!」

    吕纬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强自镇定地说:

    「你说谁,我吗?」

    「我说的是谁,谁心里明白!」我冷冷地,「天下没有永远不拆穿的谎言,你也别想纸能包住火。」

    「贝迪,我没有得罪过你,我不懂你说什么!」他还在辩。

    「不懂吗?」我已火透了,顾不得得罪同仁。「让我告诉你,你去对经理说我对客人太亲热,又说客人送钱给我,对吗?」

    「这——贝迪,不是这样的——」他的脸色变得好难看。

    「那么是怎样的?」我冷笑著,「你只是跟经理聊天,无意中提起了,对吗?」

    「是的,是无意的!」他一点也不知耻。

    「好!算你无意,我敬领你的好意,请你以后少管我的事!」我用力关上抽屉。

    有人在柜台前咳嗽,我收拾起对吕纬的怒火,抬头一看,吓了一大跳。我们的老板,那自认风流小生的老板,正似笑非笑地望著我,眼中有一抹戏谑神色,也带著些讶异表情。他看看我胸前的名牌,用不纯正的国语说:「我的房门钥匙,」态度傲慢极了,一副命令人的口吻。「还有,拿一万块现钞给我!」

    我连忙露出不自然的微笑,老板虽然不是客人,但更加要巴结。我慌慌张张地拿了钥匙,又从雅莉那儿接过一万块交给他。我看见他左手小指上带著一粒好大的方钻,男人也带钻戒?未免太娘娘腔。

    「贝迪,唔!贝迪!」他再看我一眼,施施然走了。

    我像在巨大压力下被解脱出来,下意识重重吁了口气。我觉得老板的眼睛非常可怕,好像要看透人似的,他嘴角那抹轻视,那抹嘲弄,那抹不可一世的微笑,令我由心底生出反感,他也是人,除了命好一些,从父亲那里继承大笔产业外,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他如果想以金钱来夺取别人的自尊,在我这里,他永远办不到!

    「哇!老板样子很潇洒呢!」雅莉对阿咪说,「怪不得那么多女人喜欢他!」

    我觉得一阵恶心,这是什么世界?

    我重新坐下来,无意中看见吕纬那亮闪闪的眼睛正暗暗注视著我。我心中一动,一种坏的预感涌上来,莫非他会对我不利?

    我有点不安,心怦怦跳。但是,他能做什么?破坏名誉,告状?这些我都受过了,并不惊人,他要怎样,由他去吧!

    没有客人,清闲得很,越清闲,越胡思乱想,越不是味道。老板来了,大家又都不敢擅离职位,不像平日那么自由。我拿出本书,看了一页,什么都没看进去,放下来,叹一口气,忽然远远看见郑荫站在那儿。

    看见郑荫,我心中有种奇怪的情绪,似乎是歉疚夹著惋惜。好久没看见他了,也没把他放在心上,不知他近来怎样,很想跟他打个招呼,又怕惹来闲言闲语,只好忍住。他站了一阵,就默默地走开了!

    吕纬忽然站起来,匆匆走出柜台,我看见他朝郑荫那方向追过去。我咬著嘴唇,不去理他,我又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我什么都不怕!不一会儿,吕纬回来了,脸上有一股洋洋得意的神色,好像胸有成竹,抓住了我的把柄似的。我冷笑一下,看他去变戏去吧!

    无聊的时间终止了,我的接班人接去我工作的担子,我拿著皮包,看看柏光,无奈地说:「我今天延长一小时下班,你先走吧!」

    我挥挥手,独自走出酒店。

    似乎很久没有单独走这条路了,平日总有柏光一起,到火车站才分手,今晚走起来,似乎益发显得孤单。路灯把我的影子拖得长长的,我想到辛,以前,总是我俩携手而行,走过许多艰辛的路程,度过许多甜美的时光。如今,他在海那边,可曾像我一样孤单地走著?想著他可曾也像我一样遭遇到许多困难、阻挠?我又想到在东京那痴情的异国青年,心中顿然一乱——

    「贝迪!」有人拦住了我,路灯下,一看是郑荫。

    「郑荫?」我叫。有些高兴,有些惶然。「是你!」

    「我——有一点事,打扰你了!」他低著头,我看不清他的脸。

    「不,不会!」我接连地说,「你说吧!什么事?」

    他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看著一班十七路车开走,我有点著急,回家迟了,全家都会为我担心,却又不便催他。

    「你——不再理我了,是吗?」他说。

    「不——」我拉长了声音,不知怎样回答。事实上,是我没再理他。

    「我知道,我们身份悬殊,不配你理我,」他咬著牙,苍白的脸色非常难看。「但是,人世间就没有一点同情心、没有点温暖?对于不幸的人除了打击、残酷之外,连一句话也是多余的吗?」

    我哑口无言,惭愧得无地自容。我是个基督徒,应该爱世上所有的人,幸与不幸的。但是,我自私的,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将来的幸福,为了现在的名誉,我毫不留情地抛开一个需要温暖,需要同情心,需要爱,需要帮助的人。难道,一年的酒店工作,真使我的心变硬,变冷?变得现实,冷酷了?

    我看著苍白,瘦削,落寞,失意,现在更带著愤恨神色的郑荫,他是那么可怜,那么孤独。看来,对我给他的一点点同情心,他看得非常贵重,我真那么吝啬?不,不,绝不是,我——但是,那些谣言——

    「郑荫,你误会了,」我深深吸一口气,略为平静一下。「并不是我不再理你,而是——谣言使我害怕,你知道,我无法不重视名誉,一个女孩子,名誉非常重要!」

    「什么谣言不谣言,」他咬著牙,苍白的脸上透出一片怪异的红晕,怪得出奇。「我们是清白的,何必在乎人家说些什么?耶稣当年也背起羞辱的十字架——」

    「耶稣是神,我是人!」我摇头打断他的话。「我本来也想,问心无愧,坦坦然的,但人们的眼睛使我抬不起头,谣言像一把刀,你得明白,我受不了!」

    「你不理我,难道我就受得了?」他大吼。

    我大吃一惊,什么话?什么意思?难道,他又误会了我的同情心?不,不可能吧?我惶恐地摇摇头,再摇摇头,颤著声音问:「你——什么意思?郑荫。」

    「我——」他呆一下,显然发觉说错了话。「我——」

    「你得明白,我所给你的是朋友之间的关怀和同情。」我凛然地说,「你不能误会了我的意思,而且,我疏远你的主要原因,是我有未婚夫在美国,我不愿谣言伤害了我和他之间的感情!」

    「我没有误会,没有误会——」他喃喃地说,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我明白了,你只是自私!」

    「是的,我自私。」我不否认。「世界上有谁不自私呢?」

    「那么——以后,你真不再理我?」他问。

    我想不到他把这理与不理看得这么严重,朋友,并不在乎亲近与否,在乎相知,对吗?

    「我们是朋友,理与不理根本不值得说,你何必一定要弄得全酒店的人对我注目呢?」我说。

    「见面时像陌生人,连招呼都没有,算朋友吗?他说。他直愣愣地瞪著我,神色好怪。

    「我会打招呼。」我叹一口气,只想早点回家,看来,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只怕有时我忙,看不见。」

    他朝黑暗的远方看了一阵,回过头来,问:

    「你已经订过了婚,怎么没告诉我?」

    我心里开始不满,即使是朋友,也没有一定得告诉他的必要,他似乎有些过分了。

    「还有没有话?我得回家了,我家人会等得著急!」我皱著眉,有些不高兴。郑荫,怎么今天变了个人似的。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说,「陈柏光来了!」

    我回头看,果然是柏光,他延长一小时的班都已出来,我已被郑荫阻延了一小时,我叹一口气,叫:「柏光!」

    柏光看看我,再看看郑荫,眉头自然地蹙结起来。

    「我先走了,还有点事!」郑荫说。也不招呼柏光,匆匆朝另一条路隐去。

    「怎么回事,你又和他在一起?」柏光不满地说,「别人看见了,又是谣言满天飞!」

    「他在这里等我,说要跟我讲话,」我委屈地说,「正好今天我一个人走,真是!」

    「别说了,时间已经晚了,快回家吧!」他摇摇头。

    我感到一阵温暖,酒店里,至少还有个人真正关心我,而又没有任何企图。

    一上班,我就发觉柜台里的气氛不对。

    柏光低著头不看我,显得有点颓丧,其余的人都用一双怀疑的眸子向我注视,尤其是吕纬,那对亮闪闪的眸子,一直不怀好意地盯著我。

    整个上午,我都在恶劣的气氛里工作,别扭极了,一直想找机会问问柏光,到底是怎么回事。偏偏是那么忙,连一点时间都抽不出。

    好不容易空下来,轮到我去吃中饭,我对柏光说:

    「一起去,好吗?」

    柏光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我发觉他今天好怪,似乎不愿意眼我在一起,刚才头点得好勉强。

    「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好吗?」我恳求著。

    「如果你骗了我,我告诉你也没用!」他叹一口气。

    「怎样?」我站定了,脸上凝著一层霜,连柏光都不相信我了。「我没骗过人,尤其是你!」

    他凝视我一阵,再叹一口气。

    「我总觉得没看错你,但他们说得那么真,使人无法不信!」

    「到底他们说了什么,快告诉我!」我急坏了。

    「他们说——」他脸上是无可奈何的惋惜表情。「昨晚你和郑荫约好,你——根本没回家,你们——」

    「绝没有这回事!」我叫了起来,气愤,使我连脖子都涨红了。「他们造谣,我——」

    「我也绝不信,但是,他们说明地点,时间——唉!贝迪,你——」他说不下去。

    「柏光,你绝对要相信我,你可以去问我父母、弟妹,问问看我昨晚几时回家的,我——绝不至于这么没有人格,如果我真爱他,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嫁给他。但是——我不爱他,你要明白,只是同情——」我哭了,哭得很伤心。

    「别哭,贝迪,有人过来了,」柏光警告说,「我也怀疑他们故意这么说是不是有目的。」

    「谁,谁说的!」我冲动地叫。

    「如果你这么冲动,告诉你只有害处,」他冷静地摇摇头。「你想知道是谁,你就得安静下来。」

    我现在才知道,激动时要安静下来是那么困难。

    「你说柏光。」我慢慢说,「我只要知道是谁,报复是后一步的工作。」

    「我记得你是基督徒,基督徒是没有报复的!」他说。

    「好吧!」我咬咬牙。「你说!」

    「吕纬和叶雅莉他们!」他说。

    我叹一口气,其实,我早知道是他们,柏光说出来之后,我的情绪反而完全平静了下来。对于两个卑鄙的小人,实在不值得跟他们斗,何况雅莉还那样贱,那样贪!

    「早就想象得到!」我耸耸肩。「让他们去说吧!他们总会有报应的一天!」

    「哦!叶雅莉下个月开始加薪五百,升职做柜台出纳的领班,你不知道吧!」柏光说。

    「如果我像她,我能升经理!」我不屑地说。

    「真的吗?」柏光带著奇异的眼光看我。

    我脸一红,催著他快去吃饭。

    我为什么会说那句话?下意识里我想做经理?简直不可思议,别胡思乱想了。

    「我的意思是,你看见郑荫连招呼都不打,当作不认识。」柏光说,「他们说得真难听,说你——不说了!」

    「说下去,我不在乎!」我说。

    「说你不爱钱爱小白脸!」他摇摇头。「真低级。」

    「如果我爱小白脸,早就接受了七三三,对吗?」我笑了起来,「其实我和吕纬没仇没怨,想不出他为什么那么恨我。」

    「还不简单,对他,我太了解!」他不屑地说。

    「怎么样呢?」我问。

    「得不到的东西就毁了它,这是他的一贯作风!」他说。

    「真的?」我沉思著说,吕纬并没对我表示过好感呀!

    「对女孩子,吕纬需要的不是感情,是欲!像经理一样,大学时曾有个女同学被他害过!」他说。

    「真的?」我惊讶地睁大眼睛,怪不得有段时间,他一直要请我上夜总会,请我消夜,想起来,真替自己捏一把冷汗。

    「闹得几乎他被学校开除!」他点点头。

    「那么,对这种人的话你也信?」我反问。

    「我不信他,只是,昨晚我碰见你和郑荫,郑荫又鬼鬼祟祟先走,我——只是听了不舒服!」他笑笑。

    「不舒服就一上午不理我?刚才还不愿跟我一起吃饭?」我带笑瞪他一眼。

    「老实说,对你,我比对自己还关心!」他摇摇头。「走吧!好回去了!」

    我温顺地点点头,心中觉得实实在在的安慰和感动。

    回到柜台,吕纬和雅莉结伴去吃饭,我不和她们打招呼,也不想报复她们,我知道,坏人一定没有好结果。

    老板从电梯里走出来,身边没有明星。我们都精神一振,坐得端端正正的。他把整个柜台看了一遍,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笔直朝我走来。

    「贝迪,我的钥匙交给你!」他把钥匙扔给我,那似乎带著色情的眼睛就停在我脸上,我难受极了。

    我接过钥匙,放回架上,再回到座位。老板还是站在那儿,那种混合著轻视、嘲弄、不可一世的笑容,隐隐显露在嘴角。

    「你刚毕业,是吗?」老板问。

    「是的!」我低垂著眼帘,不敢看他。

    「在这儿工作得满意吗?」他再问。一副权威的口吻。

    「满意,谢谢你!」我不得不说。

    听见老板的声音,李妮从办公室出来,带著难见的温柔笑容,老板傲慢地对她点点头,又对我说:

    「有什么不满意,来告诉我!」

    「是的!谢谢你!」我再说。

    老板得意地哈哈大笑几声,昂然穿过大厅,走出电动门,我看见阿兴作了个九十度的鞠躬。

    「贝迪,老板倒真关心你啊!」李妮走到我旁边。

    「是吗?」我不看她,我能想象出她的脸色。

    「如果有老板撑腰,贝迪,是你的运气来了!」李妮笑笑,慢慢走回办公室。

    李妮的话我不明白,也懒得去研究。老板总是老板,就算他撑腰,我这个小职员还真能当经理不成?再说,我也没那么大的野心,度过这个时期,辛回国后,我不会再来受这些闲气,更不想成为一个冷血的酒店经理!

    老板出去不到五分钟又折回来,后面跟著四五个妖艳的女人,他对阿兴不知讲了些什么话,阿兴匆匆带著那几个女人走进电梯。他耸耸肩,走到我面前。

    「酒家的,推不掉。」他说。

    我知道他是指那几个女人说的,却不懂为什么要告诉我。他似乎把我当成一个熟朋友。

    吕纬和雅莉也回来了,看见老板笑嘻嘻地和我说话,露出满脸惊讶的神色。我并不认为老板对我好些是光荣,但我喜欢看雅莉脸上又妒又羡的样子。

    「露露小姐呢?」我故意搭讪著,露露是女明星。

    「在楼上房里。」他笑著,「让她去对付那几个酒家小姐!」

    说完又是一连串放肆的笑声,那双令我害怕的色眼不住地打转,好像要把我吃掉似的,我已开始后悔刚才的搭讪,我何必自找麻烦呢?

    「你几点钟下班?」他问。

    「八点!」我心中一阵乱跳,他为什么问?

    「很好!」他拍拍我的手,说,「很好!」

    我立刻缩回放在柜台上的手,他说很好,什么意思?他——一刹那,我的思绪变得乱七八糟,有点怕,有点惊,却又有点——喜,喜从何来?我说不出,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变了吗?

    「你是只胆小的兔子!」老板指指我,大模大样地离去。

    我呆怔了一阵,这不是老板对下属的态度,经理骨子里虽不是好货,表面上也装得一本正经,老板他——那么放肆,那么狂,我惊异于金钱所给予人的勇气。

    「就快成凤凰了!」吕纬冷冷地在旁边说。

    「哼——哼!」雅莉冷冷地哼著。

    我心中升起一股无比的厌恶,一种再也无法忍耐的情绪,几乎是没经过考虑的。我转过身,面对著他们,压低了坚决得绝无退路的声音,一字字地说:「我们的合伙,到此为止!」

    雅莉呆住了,吕纬呆住了,我也呆住了。看著他们变白、变青、再变白的脸,我几乎忘了自己说了什么。我已拒绝了他们,等于拒绝了自己。他们不会放过我,以雅莉和经理的关系,除掉我并不是难事。在这「利益」的圈子里,他们绝不容许有个叛逆的毒瘤,他们会除掉我。天!我将失去工作,失去这份收入,天!我这么傻,我做了什么?

    我想著父母忧郁的神色,弟妹们盼望的眼睛,以及家中无法缺少的这份薪水,我的心软了,我几乎要收回我刚才的话——

    「你不后悔?」雅莉狠狠地逼视著我,那神情,好像猎人对著一头被困死的野兽,她不以为我能从她掌心逃出。

    我本已软弱的心又刚硬了起来,我从小就有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你逼死我远不如好言求我。我咬咬牙,甩去困扰我的忧思,毫不退缩地说:「我说话算数!」

    「你以为有老板撑腰了吗?」她说,「我们走著瞧!」

    老板!是呀!雅莉有经理,我也能去见老板呀!他刚才不还在说有困难找他吗?我放心一点,只要不失去这份工作,我愿意去求老板的。

    但是,我的想法太天真,我的确太幼稚,太没经验!

    虽然火药味弥漫在四周,我还是平静地工作了两星期。

    两星期来,所有的事都是那样按部就班的,跟往常一样,一点没有变动。我仍然忙碌,柏光依然时时帮助我,每天仍有东京的来信,郑荫的谣言时有时无地传播著,只有一件事显得怪异,辛,两个星期来居然没有信!

    这不能不引起我的担心,平日他总是一星期一封信,即使考试,即使功课再忙,总没间断。这次——莫非他病了,出了意外?或者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心一直不安著,预感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早晨出门,我告诉放暑假在家的弟弟,如果辛有信来,立刻打电话给我,或者送来酒店。现在已经中午,弟弟没有电话,今天,怕又是失望了!我愁眉不展地坐著,柏光走了过来。

    「我们吃饭去,同时——我有些话同你说!」他说。

    我点点头,随著他走出柜台。

    「这两天你心事重重,愁容满面,怎么回事?」他问。

    「我——唉!」我想说,止住了。

    「没什么!」

    「贝迪,看见你忧愁,我也不舒服!」他皱著眉,站在地下室走廊的角落上。

    「柏光,谢谢你,」我苦笑著说,「有些事——我说不出,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你和吕纬他们是怎么回事?变得像仇人一样!」他问。

    「我——不知道!」我不敢说,倒不是自私,怕他知道我也做这些卑鄙的事,而是怕吕纬他们对他也不利。「或者,我得罪过他们吧!」

    「对他们提防些,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的!」他说。

    我点点头,我何尝不知道?雅莉曾亲口警告过我。

    「大家都在说,老板对你——」

    「别提这个!」我摇摇头。「不可能的事!」

    他想一想,似乎有话又不知怎么开口,好为难的样子,他一向爽直,今天怎么这样?

    「有什么事,对吗?」我问。

    「听说——郑荫和你的事——是他自己告诉大家的!」他说。

    「什么?」我头都搞昏了,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那些谣言是郑荫自己造的!」他再说。

    「不,不会,绝不会!」我坚决地不肯相信。「他不是那种人,他不可能这么卑鄙。」

    「很难说,反正谁也没证据!」他耸耸肩。

    「走吧,吃饭去,晚了菜全是凉的!」我说。

    「贝迪,我——」他欲言又止。

    我疑惑地看著他,他脸上有从内心挣扎的影子,我不明白,对我,还有什么难开口的事吗?

    「到底要说什么事?柏光!」我问。

    「我——以后再说吧!」他不看我,低著头匆匆走进饭厅。

    为什么要以后再说?好吧!但愿仍有机会!

    我很快吃著饭,一心想早点回柜台等弟弟的电话,完全没有注意旁边柏光的神色,他几乎是一直凝视著我,面前的餐盘根本不曾动过。

    「柏光,你今天好怪,到底怎么回事?」我好奇地说。

    「没事,」他支吾著,「会有什么事呢?」

    「不管有没有事,现在我不问你,我得上楼等弟弟的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