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谁伴风行 八(1/2)

    那个自己撞上汽车而死的女人,一眼望过去就知道是阿艳;那个叫冯艳华的女人,恩慈的妈妈。因为,她还穿着昨天那一件衣服。

    汽车并没有撞得她血肉模糊,她的脸看来完整

    ——临死的那一刹那,她似乎并不害怕,只有平静。

    是的,她看来平静。

    不但死去的阿艳看来平静,认尸的恩慈也平静,平静得出乎人意料之外。

    认尸之后,她居然坚持回中心工作三小时。

    隽之知道天恩会陪伴她,于是辞别了他们,独自回家,他完全没有心情再回公司。

    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子呢?

    突然出现了恩慈的母亲,才不过一天她又去世,简直比电影更戏剧化。

    这里从哪儿开始呢?那个电话

    ——是——那个陌生男人的电话。

    谁会是、可能是那陌生男人?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打电话来?那男人必定是今天才知道恩慈母女的事,肯定的。现在才打来——当然不是为那五千元。

    那五千元根本全给了阿艳

    ——恩慈的母亲。

    那男人是要恩慈难堪

    ——是这样的吧?这事不先告诉恩慈,反而向隽之要钱

    ——

    那男人想在隽之面前破坏恩慈的印象,但

    ——谁要破坏?谁?

    这么一想,隽之竟是呆了。

    谁要破坏恩慈!晓芙?周宁?啊!周宁;她总是表现出和恩慈有天大的仇恨似的;那——会不会真是她?

    隽之觉得心寒,觉得害怕。是周宁吗?若真如此,那未免太

    ——太过分残忍了。

    突然间,他想到晓芙,晓芙还跟周宁这样的女人住在一起,这岂不是太可怕了?

    忍不住立刻打电话去晓芙公司。

    “隽之?”她非常意外:

    “怎么找到公司来?”

    “你等我,别离开公司,我立刻来接你。”隽之说:

    “任何人约你都不可离开。”

    “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她吓了一跳。

    “总之等我。”他透一口气,是太紧张了吧:

    “除我之外不能跟任何人走。”

    “并没有任何人约我。”晓芙笑:

    “我等你就是。”

    隽之赶到中环接到了晓芙,这才透一口气;心中又忽然觉得好笑,汉理由这么紧张、害怕的。是不是?

    “下午你没上班,去哪儿了?”晓芙急问。

    “恩慈那儿,她——有一点急事。”他望着她。他是关心她的,是不是?一想到害怕立刻就想到她的安危——没什么安不安危的,他太夸张了吧!

    “为什么想到接我?”

    “搬回我那儿住。”他是用命令的口气:

    “今夜就开始,我不能再让你胡闹下去了。”

    “我不明白。胡闹?”

    “我现在不能讲,因为我不肯定,”隽之认真的:

    “你相信我,证实之后我一定告诉你。”

    “什么事呢?”她好奇的。

    汽车直驶回他家。他心中庆幸,好在他早一步找到晓芙,否则不知周宁还要玩什么花样——他几乎肯定她了。事情实在太巧合,对不对?

    隽之皱着眉摇头。

    他有个感觉,他这么先把晓芙接走,周宁

    ——必不肯就此罢休,一定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做得这么神秘,”她笑:

    “告诉你——件事,我拿了一星期假,预备回英国看看,你去不去?”

    “我不一定有空,”他不肯定:

    “但——很好,很好,你回去玩玩很好,什么时候走?”

    “还没决定,先和你商量嘛。”

    “明天走。”他想也不想:

    “明天最早的班机走,我送你。”

    “怎么行呢?什么都没预备。”她叫。

    “那么后天,最好这一两天走。”他说:

    “留在香港——我怕有什么事发生。”

    “有职业杀手追杀?”她奖。

    “不是开玩笑的,”他说时突然间把汽车转了方向:

    “先到你住那儿拿护照和衣服。”

    “隽之,到底怎么回事?你令我胡涂了。”她叫。

    “晚上我告诉你。”他令自己轻松些:

    “当然不是职业杀手。只是——我不想你被拖进漩涡。”

    “什么漩涡?”

    “晚上谈。”他把汽车开得飞快。现在还没下班,路上车辆还不算太多。

    匆匆陪着晓芙拿了护照,还几乎搬走了所有衣物。

    “又不是搬家,一星期之后我还要回来住的。”她说。

    他不言语,只专注的开着车。

    “周宁回家一定吓一跳,以为我挟带私逃了。”她笑。

    “周宁——今天找过你吗?”

    “有。我们还约好——啊!我们约好一起买菜回家的,全被你弄乱忘记了。她一定怪我。”

    “由得她去吧!”他冷淡的:

    “而且——她未必有心情跟你去买菜!”

    “你说什么?”她不明白。

    车在他家的大厦楼下泊好,他挽着她的行李,伴着她一起上楼。他心里一直在想,他当机立断的接晓芙来此是他最聪明的做法。

    才出电梯,他就看见周宁

    ——老天!竟是周宁。她站在他家门外,分明是在等他。

    他的意外和吃惊加起来变成害怕,周宁比他想像中更厉害些。

    “周宁?你怎么在这儿?”晓英招呼。

    “我等你们。”周宁看一眼隽之手上的行李,冷冷的笑。

    “知道我会来?”晓芙笑:

    “明天我回美国一星期,刚才临时决定的。”

    两个女孩在讲话时,隽之已打开大门。

    “我能进来吗?”周宁故意问。

    “你已经等了那么久。”隽之说。

    晓芙看看他们俩,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坐。我去弄茶,你们先聊。”她走进厨房。

    隽之坐下来,望着周宁半晌。

    “你——自然不是来道歉的。”他说。

    “我没有想过这两个字。”周宁没有表情:

    “只是——我没想到结果会这样。”

    “无论如何——是一个生命的结束。”隽之努力压抑着心中激动。

    “她罪有应得。”周宁脸色阴沉。

    “做妓女并不是死罪,什么叫罪有应得?”他忍不住。

    “她——”周宁脸上一阵奇异的颜色拣过,她咬咬牙,忍住要说的话。

    “何况,人家与你无冤无仇,没有理由令你如此

    ——心狠手辣。”他盯着她。

    周宁突然间笑起来,笑得好怪异。

    “那原因——自然不是因为你,”她仰着头笑,眼中却含着泪水:“像你这样的男人,香港也不难找;好在——你也没有上当。”

    “汤恩慈得罪过你?”他沉声问。

    “我只想给她点教训,”她好像有点不大正常:

    “没有想到会搞出人命,真话。”

    “你当自己是谁?有什么资格教训人?”隽之忍无可忍。

    晓芙拿着茶杯,在门边听得呆了。发生了什么事?

    “谁叫她是冯艳华的女儿?”周宁说。

    “什么?这——有什么关系?”隽之大奇。

    “你以为我吃饱了饭没事做?找人查汤恩慈?查冯艳华?我真暗恋你成狂?”周宁怪异的笑:“我拢络唐晓芙也为你?错了,若你那么好,那么值得,我老早在咖啡里下了迷药,霸占你算数。”

    “那——为什么?”隽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事情从撞车开始,你认识了汤恩慈后,并且对她一往情深。”周宁眼中充满了恨意:“而汤恩慈——我永远记得这名字,她就是冯艳华的女儿。”

    “为——什么?”他问。

    “冯艳华——”周宁眼中又是一阵奇异的光芒:

    “就是当年令我们失去父亲,令我们兄妹几乎捱冻受饿的女人,我永远记得!”

    天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或者只能说香港太小了?

    “汤恩慈也因为你父亲而失去母爱。”隽之说。

    “我不管。当我发现汤恩慈就是你的对象——我要破坏,我不要她安乐。”周宁扬一扬头:“我怕力量不够,我拉拢晓芙;而你——把我看成恶魔,匆匆把晓芙带走。我为什么会对付晓芙呢?她又没有错,我的目标只是汤恩慈。”

    “你——如愿已偿。只是

    ——你错了。我和恩慈之间根本没事,你不知道有个蒋天恩?”隽之叹了一口气。

    周宁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怔怔的望住他。

    “我来——是让你惩罚的,”她说:“并不为汤恩慈,她们母女活该。我来,是因为抱歉我自己搅乱了你的生活。”

    “我不会惩罚任何人,”隽之摇摇头:

    “只是你太过分了。汤恩慈无罪!”

    “那是因为你对她有感情—”

    “不。我不想再谈这件事。原本与我无关的人和事,突然跑进我生活圈子,我已经累了;什么都不想理、不想听。请你回去吧!”隽之说。

    “你一点也不想知道我是为何这样做的?”周宁问:

    “还有那个打电话的陌生男人?”

    “我不想知道,因为我肯定与我无关。”隽之摇摇头:

    “这些日子做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事,现在我只想忘掉,让脑子休息。”

    周宁凝望他半晌:

    “那么,你可相信我说的话?”

    “相不相信都不再重要。”他摇头:

    “相信——你以后也不愿再见到我,是不是?”

    周宁呆怔一下,显然,她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的意思是要她辞职?

    “我没有说,但你如这样要求,我照办。”她说,有点像在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