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谁伴风行 六(1/2)

    萧邦回美国之后,隽之的生活也恢复正常。

    独居惯了的人,到底不习惯屋子里有另一人,现在他觉得无拘无束了。

    可是在公司,他还是小心翼翼。他一直怀疑周宁在监视他,打探他的消息。

    “李先生,今天不去见汤恩慈?”她又进来了。

    他看她一眼,沉默着。

    “或者去看看晓芙,她患了感冒。”她又说。

    “恩,”他不看她,依然埋首公文。

    她觉得没趣,讪讪的走出去。隽之暗笑,大概就这样对付周宁才行,周宁

    ——真和晓芙那么好,要出卖他的消息给晓芙?周宁到底是怎样的女人呢?

    快下班的时候,周宁又走进来。

    “你若没时间,我可以替你买束花带回去。”周宁微笑,非常体贴的样子。

    “谢谢,我自己会做。”他冷淡的摇摇头。

    “你要真做才好。”她笑得暧昧;

    “否则晓芙怪我没替她通知。”

    隽之忍不住抬起头望着她。

    “你为什么对晓芙那么好?”他认真的问。

    周宁呆怔一下,然后又笑着反问:

    “为什么我不能?”

    “你自然是能。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没有理由。我喜欢她,我们是好朋友。”她说。

    “好到愿意离开家,另外花钱租房子陪她住?”

    “我自己也想独立一下。”

    隽之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你——怀疑什么?”她沉不住气了。

    “我说过怀疑?”

    “你脸上的神情分明这么写着。”她脸色不好。

    “你疑心太重。”他不置可否。

    “李先生,你可是怀疑我有企图?”她脸色变了。

    “我没说过,是你说的。”

    “你——”她仿佛在生气。

    “回去吧!不要胡思乱想。”他说:

    “你替我问候晓芙。”

    “那是说——你不去看晓芙?”

    他沉默。

    “你去汤恩慈那儿?”她问。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吧?

    “你要知道这些事做什么?”

    “我替晓芙不值,她对你全心全意。”她有点狼狈。

    “晓芙自己并没有这种感觉。”

    “谁说没有?她只是不讲出来。”她勉强的。

    他想一想,慢慢说:

    “感情是很私人的事,是不能解释的。”

    “可是你太偏心了,人家是专程为你由美国来,离乡背井的,而你却把人家冷落在一边。”

    “我有工作,有私人生活,就算冷落也是没法子。”他淡淡的笑:“我并没有要求她来。”

    “你的心真狠,又残忍。”她非常的不开心。

    “其实,大家心平气和,相处不是更好些?”他说。

    “我是心平气和。她也硬硬的。

    “你太偏激,又尖锐。”他摇摇头:

    “也许我不善于处理感情的事,但我可以慢慢学,总有一天学会。”

    “你嫌我多管闲事?”她又沉不住气。

    “回去吧!我还要做点事,”他说:

    “请顺手把门关上,我希望没有人打扰。”

    她不得不走出去,非常的愤愤不平。

    她真对晓芙这么好?

    玻璃窗外,周宁砰砰碰碰的还在生气,十分钟之后,她知道没有用,于是离开。

    李隽之并不真有事要做,只是打电话给晓芙。

    “哈罗?周宁或隽之?”她愉快的。

    “隽之。你感冒了?”他关心的问。

    “小意思。趁机不上一天班而已。”她笑。

    “我还以为好严重。”他也笑:

    “能不能出门?”

    “当然。白天我要上班的。”

    “那么——限你五分钟出门,立刻到我家来,”他说:“而且不许留下纸条,不许告诉周宁你的去处。”

    “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我只是不想让她知道!”他认真的说:

    “她是外人。又是我的秘书,我不想她连我的私事也知道。”

    晓芙呆怔了一下,然后答应。

    “好。我明白了。五分钟之内我一定离开家。”

    “你明白就最好。”他说:

    “谁先到谁先等。”

    他去买一盒花,兰花。他想兰花适合晓芙,然后开车回家,心情十分畅快。

    这个样子,他是否可摆脱周宁的监视?

    回到家里,晓芙已经在了。她穿得厚厚的,鼻尖红红,很是可爱。

    “真是感冒呢?”

    “大伤风而已。”她笑:

    “抹了两盒纸。”

    “没遇到周宁?”他问。

    “怎么会呢?放下电话我三分钟就出门,她不能这么快回来。”

    “那就好。”

    “不是她惹火了你?”她孩子气的问。

    “平时,你们在家常谈我的事?”他反问!

    “讲得不少。她讲你一天的事,我呢!讲你以前在美国的事,反正总是闲聊。”她坦率的。

    “晓芙,我和你是青梅竹马,是自己人,情同兄妹。但她

    ——是外人,尤其是我秘书,不能让她什么都知道,这样我怎能做事。”他说。

    “怎么?她态度不好?她为难你?”

    “变成了没有分寸。”他摇摇头:

    “非公非私的,在公司里我怎么管她?”

    “我明白了,”晓芙极聪明,一点就透:

    “以后我不再出声就是。”

    “还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跟她住?”

    “我们很合得来,真的。而且要我独自负担房租不行,我现在做地勤工作,薪水没有空勤时那么多。”她说老实话。

    “我认为你还是住我这儿比较适合。”

    “搬回来?”

    “不想?”他望着她。

    “不是不想,我不好意思对周宁开口。”她播头:

    “人家为我可以离开母亲搬出来,我不能出尔反尔。”

    “其实——”隽之想一想,没有再说下去。

    “其实什么?为什么不说?”

    “很难说,我只是怀疑,不能证实。”

    “别底是什么?不要令我心痒难受。”她叫。

    “我觉得这么搬出来住,是她在利用你;而不是帮你、陪你。”他终于说。

    “不要争论,无论如何,我相信时间可以帮我们证明一切。”

    “隽之,你可是在开玩笑吧!”她盯着他。

    “我是认真的。”他叹口气:

    “晓芙,你是个天真、无机心的女孩子,以后不妨注意一下。”

    晓芙回家的时候,周宁坐在小小的客厅里,她望晓芙一眼,脸色不好看。

    “我回来了,周宁,”晓芙是一贯的快乐:

    “你吃了晚饭没有?”

    “没有。”周宁、冷冷的。

    “为什么不吃?”晓芙怪叫,立刻脱下外套,走进厨房:

    “我替你煮碗面。”

    “不用了,我不饿。”她还是冷冷的。

    “那怎么行?不吃饭是不行的,饿坏了身体。”晓芙热心热情。

    周宁不再出声,由得晓芙在厨房砰砰碰碰的忙。

    一会儿,晓芙端出一碗又香又冒热气的面。

    “来,来,我加料泡制的,”晓芙笑:

    “有冬菇、肉片、黄芽白,还用鸡汤底煮的。”

    周宁又坐了

    —阵,才走到餐桌边。

    “别生气了,”晓芙真诚的望着她:

    “我只不过出去—次,忘了留纸条而已!”

    “可知害我空着肚子等到现在?”

    “是我不好,下次不敢了。”晓芙不住的道歉。

    “你去隽之那儿?”周宁料事如神。

    “你——怎么会知道?”晓芙是傻兮兮的。

    “你患伤风,香港又没有其他朋友;今天连班都没上,难道你会约同事?”

    “是。隽之打电话给我,我就去了。”

    “隽之打电话给你?几点钟?”周宁眼光一闪。

    “大概六点钟左右。”晓芙一股脑儿全说了,把隽之警告她的话全置诸脑后。

    周宁思索一阵,没再出声。

    “你和隽之那么接近,你有没有发觉他不妥?”晓芙问。

    “你发觉了什么?”周宁不答反问。

    “他——好像疑神疑鬼。”

    “说清楚些,我不明白。”周宁说。

    “他——怀疑我们在背后说他的事,”晓英的确太天真:“其实我们根本没什么,对不对?谁查他的事呢?”

    周宁又沉默,很深沉的样子。

    “我知道你是不喜欢那个汤恩慈,你是帮我。他

    ——恐怕误会了。”晓芙说。

    “做事但求问心无愧,我不怕任何人误会。”

    “可是你是他秘书,每天要接触他的。”晓芙不安。

    “他若不喜欢,我辞职就是,”周宁冷笑:

    “我只不过当个秘书,又不是卖身给他。”

    “千万不要,”晓芙吓坏了:

    “我不想你这样;隽之是个好人,只不过对你有一点误会。”

    “他说的?说对我有误会?”

    “他是这个意思。”晓芙更是不安。当然,他没有直接说出来。

    “晓芙,我问心无愧,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周宁正色说:“李隽之误会我没关系,我们之间没误会就行。”

    “没有,当然没有。”晓芙连连叫:

    “你最有义气,我觉得你是女中丈夫。”

    “也不是,我只是看不过眼。”周宁脸色有点阴沉:

    “他对你实在是不公平。”

    “他有权选另外的女孩子。”

    “你呢?你明明是爱他,从小就爱他,他又不是不知道他太过分。”周宁愤愤不平!

    “感情不能强求,我给自己两年时间,不行——我就回去,也不一定要结婚。”晓英说。

    “你太不积极了。”周宁带点煽动的:

    “明明是机会,怎可拱手让人?”

    “也许汤恩慈的确比我好。”晓芙害怕了,她是不是惹起了事端?

    “周宁,听其自然好了。”

    “不行。我不能让汤恩慈这么得意,”周宁脸色好怪:

    “李隽之应该是你的。”

    “不,不要做任何事,”晓芙叫:

    “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隽之也没有真说什么;周宁,没有这么严重,我也不想把事情扩大。”

    “放心,做任何事我都替你出面,”周宁露出了笑容:

    “你在我背后,我来做丑人好了!”

    “不,不,不要这么做,何必呢?我也不想为了我而破坏了你的形象。”

    “我们是好朋友,放心,我会帮你。”周宁仿佛胸有成竹了。

    “这种事怎可以帮呢?”晓芙苦着脸。

    “我要汤恩慈知难而退。”周宁很肯定的说。

    “你——会怎么做?”

    “现在还不知道。”周宁神秘的笑。

    “你不会——伤她吧?”晓芙孩子气。

    “又不是打架。”周宁看她一眼:

    “汤恩慈的事我不担心,我担心李隽之。”

    “隽之会怎样?”

    “汤恩慈若说什么坏话,隽之必会怪我们,”她在思索:

    “这点会伤多些脑筋。”

    “我向他认错就是,我说一切都是我做的。”晓芙拍拍胸口,大声说。

    “他会信吗?”周宁反问。

    “不信也得信。”晓芙摆一摆头:

    “你这么帮我,我总要帮一次自己。”

    “这样就好。”周宁很开心:

    “或者——明天我们就可以开始。”

    “怎样开始?”晓芙兴奋。

    “我们——先去见她一次。”周宁说。

    “我们?我和你?”晓芙退缩了:

    “我见过她,她是很冷淡,很客气的,见她

    ——有用吗?”

    “你只跟我去,不必开口。”周宁想一想:

    “一切由我主持,你只要出现。”

    “但是——你要对她说什么?”

    “还没有想好,躺在床上才慢慢想。”周宁一点也不担心: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下班去。”

    “要不要——通知隽之?”晓芙问。

    “你真傻得厉害,通知隽之就什么都完了。”周宁说:

    “你别担心,汤恩慈会告诉诉他的。”

    “隽之会怪我们。”

    “你怕他怪你?或是永远失去他?”周宁问。

    晓芙沉默了。

    本来她喜欢隽之是件单纯的事,她没有想过一定会成功。但观在

    ——因为周宁帮忙,已变得非成功不可,否则——怕—辈子也不得快乐。

    但

    ——这不是她的个性,她完全不会想这么做;可是

    ——她怕也没有什么选择余地了。

    “我们——是不是该再考虑一下?”她问。

    “还考虑?你就是太乖纯,太仁慈,才变成今天的局面。否则汤恩慈凭什么和你比?”周宁说。

    “各人有各人优点,她很有个性。”

    “你怎么总是长他人威风呢?”周宁叹一口气:

    “我就是看你人这么好,这么善良,而忍不住抱不平。我不能眼看着你失去隽之。”

    “你实在对我太好了。”晓芙好感激。

    “我这人就是这样,也许有人说我多管闲事,但

    ——我受不了不公平,我不能看你被人欺负。”

    “其实——也没有人在欺负我。”晓芙说。

    “还说没有——唉!我都快气炸了,”周宁举起双手:“我的外表跟我内心完全不同,外表我是古典斯文;内心啊!我是霹雷火。”

    “你这样的个性真可爱,我没见过人像你!”

    “还说可爱?有时候我帮了别人,别人未必感激,反而有人怪我呢!”

    “怎么会?那人不分好歹?”晓芙叫。

    “好歹,是非现在也没有绝对的了。”周宁颇感叹:

    “大家的眼光与角度不同。”

    “我与你站同一眸线,同一角度。”晓芙说。

    “该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周宁说。

    “你对我这么好——肯从妈妈那儿搬出来陪我住,除了隽之,我只有你了。”晓芙天真的:“可是隽之说你搬出来往是——是——”

    她发觉自己讲错了话,想收回已经来不及。

    “是什么?”周宁吃完最后一口面,笑容凝在脸上,像个假面具一样。

    “对不起,我不该说的。”晓芙嚅嚅的很不安。

    “说吧!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不会怪任何人。”周宁很豪爽的样子。

    “真不会怪隽之?”晓芙还是不放心。

    “其实也没有什么,他说我是在利用你,对不对?”周宁自己说出来。

    “是啊!他是这么说的。”晓芙惊奇的:

    “刚才他才说的,你又猜到?”

    “我知道他会这么说我,”周宁叹一口气:

    “因为他是老实又善良的人,而外表上,我实在没什么理由搬离妈家而陪你住。”

    “他不明白你心好,他更不明白我们的友谊。”晓芙忍不住大叫。

    “你有没有这么样告诉他?”周宁望着她。

    晓芙脸红,又尴尬的笑着。

    “当时没有想到,你知道我不会讲话,反应又不够快。”她傻傻的说。

    “算了,我还不明白你吗?”周宁拥住她。

    “这次来香港,就算失去爱情,而能得到你这一知己,已值得。”晓芙说。

    “把我讲得太好,希望我令你不失望。”周宁放开她:

    “明下班我们一起去汤恩慈家,别让隽之知道。”

    站在恩慈家楼下,晓英的悔意更重。

    “我们还是别上去吧!”她说,非常不安。

    “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上去?”周宁望着楼上的窗,眼神中一抹深沉。

    “这样上去——会很难堪的。”

    “一切有我,你什么都别说,站在那儿就行了。”周宁挽着她进大厦:“不当面说清楚,你会后悔的。”

    “不——”

    周宁已挽着她进电梯。

    站在汤恩慈门口,晓芙更加不安,几乎想逃。

    “别担心,我们又不是打架。”周宁微微一笑:

    “我们是礼貌的拜访。”

    “她不欢迎我们呢?”晓芙天真的。

    “由得她吗?”周宁冷笑。

    门开处,汤恩慈站在那儿,意外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逝,她展开淡淡微笑。

    “是你们,请进。”

    晓芙喃喃的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周宁已挽着她大步走进去。

    恩慈正在喂她父亲吃晚饭,老人家木然的坐着。

    “请坐。”她说。

    “我们——我们——”晓芙脸红了。

    “我们有点事想跟你说清楚。”周宁冷冷的站在那儿,晓芙于是也不敢坐:

    “讲完就走。”

    恩慈也站着,敌意一下子就加重了。

    “好。”她淡淡的。

    “我知道你是个很能干的女人,我调查过。”周宁的话很惊人:

    “你对隽之用了很多手段。”

    恩慈的脸色渐渐变得很严肃,变得更冷。

    “我相信你还不知道一件事,晓芙和隽之是青梅竹马的朋友,我不容你破坏。”周宁再说。

    恩慈还是不出声,黑眸更深更黑。

    “晓芙是老实、善良的女孩子,她没有你的手段,但是有我;我不会眼看着你抢走隽之,你这么做是——极卑鄙的事。”

    “周宁——”晓芙害怕的。

    “别怕,我一定要把话讲完。”周宁挥一挥手。

    “晓芙远远的从美国到香港工作,为的是隽之,人家是父母认可的一对,现在你却在拆散。”

    恩慈皱眉,还是沉默。

    “我是尊重你,所以才来跟你讲清楚。”周宁这招大概叫软硬兼施吧?

    “否则——我们另有方法。”

    晓芙越听越不对,怎么变成来警告人家呢?她扯扯周宁,周宁却不理。

    “你聪明的做法就是放手,不要再缠隽之。”周宁继续说:

    “横刀夺爱不是光明正大的手法。”

    恩慈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青,却始终没说过任何一句话。

    “你为什么不出声?我们要听你的回答。”周宁简直可以说咄咄逼人。

    “我——该说什么?”恩慈终于说:

    “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别装傻,你当然是明白,”周宁变了脸。声音也提高:

    “你别想在我面前耍花样。”

    “那么——我没有任何话好说。”恩慈冷然说。

    她的态度很好,不亢不卑的。

    “没有话说并不代表你无辜,你要手段抢隽之是事实,”周宁怒气满面:“我不能让你得逞。”

    “周小姐,我从来没有针对过你。”恩慈说。

    周宁的黑脸

    “忽然”的一下子变红,她认为恩慈在讥讽她,说这事轮不到她来说话;这是她的大忌,是她心底最大的一个结。

    “我不怕你针对我,因为我只是个抱不平者,”她大声说:“晓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