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斯人独憔悴 11(1/2)

    斗酒之后,亦天又恢复了原状,对姮柔一如往昔般的冷,仿佛他们之间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姮柔也不介意,她并不希罕他对她另眼相看,他们之间只不过老板、雇员的关系。

    她有点高兴的是,她知道在某—些时候,她可以看到他的内心。

    只是某一些时候。

    对这么—个奇特、神秘的人,即使只能探到一点点内心,她己很满足了。

    她依然上班,下班,依然有时候偷偷跟在亦天背后,却再也不敢跟去儿童乐园了。

    亦天到底发觉她跟踪没有?他不讲?她也不出声。跟踪仿佛变成他们之间的秘密一样。

    下班的时候,陆健又约她看电影,她只想了一下就立刻答应。

    反正回家也没事做,看看电影无伤大雅,也许从陆健那儿还可以探知亦天更多的事。

    他们一起离开公司时,她敏感的觉得全公司人的视线都在他们身上。她不担心,因为亦天不在。

    真的,全公司的人她都不介意,独亦天例外。

    如果亦天也在那儿望着她,她怕自己受不了。不是亦天有什么不同,而是——她和他之间有一点点说不出,莫名其妙兼神秘的牵连。

    陆健表现得很殷勤,他是个颇能讨女孩子欢心的人。但是姮柔一直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她说过,她只当他是同事,或普通明友,甚至心理上,她当他是弟弟。

    是一部狂笑的喜剧片,无所谓好不好,笑料是—个连一个的砌出来的,是那种看完之后什么也不记得的。

    陆健倒是看得眉飞色舞,所以说同年纪的男人比女人天真些,孩子气些。

    突然之间,陆健腰际的追踪器响起来,他拿起来望一望,立刻显得紧张。

    “怎么了?”她问。很意外。

    “亦天找我,”他站起来。“你等一等,我去打个电话。”

    “怎么知道是他找你?”她问。

    “打出来的电话号码是他的。”陆健勿勿去了。

    两分钟后,他半跑着回来。

    “对不起,我必须立刻走,有要紧事,”陆健刚才的笑容一丝也没有了,只留下一片凝肃和紧张。“你可以留在这儿继续看—一”

    “我们一起走。”她迅速站起来,反应极快。“或者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不,你回家吧,”他认真的说:“抱歉的是我没法送你,我赶时间

    “没问题。”她淡淡的笑。

    她已打定主意,她会跟在他后面看个究竟。

    他们各自叫了计程车,他很焦急的催司机快开车,反而没注意到后面跟着的姮柔。

    他到一家舞厅门外,急急忙忙就冲了进去。

    姮柔在门口犹豫一下,这种地方她怎方便进去,何况还不是高级的那种。

    她想,就在门外等一阵吧!

    也只不过几分钟后的事,听见舞厅里面传出打斗声,呼喝声:他们来打架?

    过了一阵,有人奔出来,拼命的跑,有很多受惊的舞客舞女涌出来,一下子秩序大乱。

    姮柔远远的站在一边,隐约听见警车驶近的声音。她知道再也不能停留了,于是拦车离开。

    她不想无辜的牵连进去,虽然她极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甚至没机会见到陆健他们——他们一定在里面,对不对?他们也—定会逃走!

    但是,她已离开。她只听见警车到达的声音。

    一夜睡不好总想到打架、流血、最怵目惊心的是亦天,亦天会受伤吗?他的影子一直在她眼前晃。

    早晨梳洗,她看见自己的黑眼圈,也罢!她睡不好就是这样子,黑眼圈是没法掩饰的。

    回到公司,她十分意外并吃惊,所有人都在,全都是若无其事状。

    她当然不敢问,否则就漏了自己跟踪的秘密。

    大家都像平日一般工作,昨夜那场打斗仿佛没有发生过。她益发好奇了。

    “小美,昨夜我打电话找你,你不在。”姮柔试探的问。

    “我去看电影了。”小美淡淡的笑。

    问不出结果,她只好不出声,还是让她自己慢慢去观察吧!

    报纸上是有这段新闻的,登的地方并不显眼。

    “舞客在舞厅打架”,只是这么—小段。

    她相信其中另有事故。

    “继续看昨天那场电影?”陆健问。

    “算了,笑片我并不太感兴趣。”她摇头。

    “那么另换—家?”他不死心。

    “昨夜斯亦天找你什么事?”她转开话题。

    “哦——没什么重要事,他要我去陪他喝酒。”他说。

    她当然知道他没说真话。第一,她跟在后面看见发生的—切,再则,亦天根本不要人陪着喝酒,他习惯了自酌自饮。

    她不拆穿他。

    午餐后,她又开始工作。

    桌上电话响了,她才拿起来,就听见陈先生的声音、

    陈先生——不是不再和她接触,派了白翎吗?

    “听着,”陈先生的声音又低沉又冷漠。“昨夜你失败了,为什么不跟进去?”

    “我——那种地方——”

    “不论什么地方,下次你必须跟到底,”陈先生一丝人情也没有。“我们这种人,即使派你去妓院,你也得遵照命令。”

    “那——怎么行?”她忍不住叫。

    陆健在旁边望她一眼,她把声音压低了。

    “当然,我只是打个比喻,不会真派你去,”陈先生略缓和些。“下次不可犯同样的错。”

    “是——但是我想—一不做。”她说。

    “有这种事吗?你已加入,那是一辈子的事了,”他真是那么冷酷?“就算你加倍还钱给我们,也不可能脱离。我们的工作是奉献。”

    “但我——做不来。”她吸一口气。

    奉献?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会计,她根本不希望做大事,尤其有关政府——她只是个小女人。

    “任何人开始都做不来。”他说:“还有,你得记住白翎为你已受了伤。”

    “她—一”受伤两个字她不敢说出来。“她也在场?”

    “当然。”陈先生冷哼—声。“就是因为你不肯进去。”

    “但是我——”她想说如果她进去的话,受伤的岂不变成她?

    “你错了,”陈先生洞悉一切。“你进去的结果不会相同,你是他们的人,表面上。”

    “可是我—一没有理由。”她说。

    她是说她没有进去的理由。

    “为着成功,理由根本不必要,”陈先生又说:“我对你说过,要不挥手段。”

    她吸了一口气,不出声。

    陈先生的意思是她该出卖自尊,抛开廉耻,不顾一切,不理后果的不挥手段?她—一值得吗?

    “你一定认为不值得,”陈先生冷笑。“你错了,在大前题下,我们只是工具。”

    工具?她不能置信,人只是工具!

    “我明白了!”她不想跟他谈下去,他们永远话不投机,永远格格不入。

    “这一星期由我和你联络,直到白翎痊愈。”他说:“而这段时间,你会很忙。”

    “有一件事,他——知道你们。”她说。

    陈先生呆怔一下,然后冷酷的笑起来。

    “他比我想象中还聪明、狡猾。”他先收线。

    放下电话,姮柔再也没有心情工作,她完全被陈先生的话扰乱了。

    没有理由,不理原则,人只是工具——这实在是件极可怕的事,人只是工具。

    快下班的时候,亦天忽然交下一叠要立刻做的账,姮柔只好留在公司做。

    “我陪你,好吗?”陆健低声问。

    “不必,我可能做得很晚,你先走。”她淡淡摇头。

    她现在一点也不怕单独留在公司,她知道,即使公司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依然安全。

    亦天的家在楼上,而且——表面上看不出,此地的防盗设备极为先进。

    她单独在灯下做帐,连煮饭的阿婶也上了楼。

    亦天便在交帐给她做时已先离开。

    做帐是很枯燥的事,数目字又烦,好在姮柔有耐性,直至九点钟,她才做好一切。

    她把做好的帐送进亦天办公室,锁好门,然后离开。

    这么巧,在公司门口遇见刚回来的亦天。

    “现在才走!”他似乎好意外。“啊!那些账!”

    他终于想起自己交下来的工作。

    “我已经做好了,放在你办公桌上。”她看他一眼,转身欲行,

    “可有兴趣——一起喝酒?”他突然问。听得出声音里有一丝犹豫。

    “不了,我还是回家好!”她觉得累。

    而且,有什么理由一而再的跟他喝酒?虽然陈先生说“理由”不重要,她却抛不开。

    二十八、九年来,这一切已成习惯。

    “你觉得回家好—一我送你。”他也转身,跟着她走。

    “这也——不必了。”她说得困难。

    他不出声,只坚持的跟着她。

    他是坚持的,她强烈的感觉得到。

    叫了车,他让她先上—一最低限度,他还不至于大男人得不尊重女性。

    姮柔自己说了地址,就任车往前驶。

    和他坐在一起,心里总觉得有丝特别,也讲不出是什么,但—一和其他男人不同。

    他身上会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压力一—是,姮柔就是感到压力。

    “很久不见你去儿童乐园。”他突然说。

    “我已长大,也不留恋童年。”她说。

    “不是很好的理由。”他说。

    “有的人是不讲理由,原则的,”她说了陈先生的话。

    “是吗?”他眼中特殊光芒一闪。

    “是——”她又觉得心怯。怎么和他讲起他们那行的事呢?他不会懂的。

    “但你是这样吗?”他望着她。

    “我——也不肯定,要看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面对什么样的人!”她说得飘忽。

    “好。”他淡淡的笑。“你有进步。”

    进步!是指什么?她很担心。

    “昨晚——你找陆健找得很急。”她试探。

    “是,打扰了你们看电影。”他还是淡淡的。

    他知道!他真是什么都知道?

    “也不算打扰,我根本不喜欢那部戏。”她说。

    “陆健很不错。”

    “他是小弟弟,心理上的,我记得告诉过你。”她说。

    “这不重要。”他淡淡—笑。“昨晚你在舞厅外。”

    她大吃—惊,什么话也说不出。

    “我没看见你。”她说。

    “我们从后门走的。”他望着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很不舒服,是吗?”

    “我也—一不想知道什么。”她窘迫的。

    “那我就不讲了。”他真可恶,原来他就不打算讲的,不是吗?

    12

    这一星期里,陈先生盯得姮柔很紧,每天快下班时,他总有电话来,提醒姮柔的“工作”。

    亦天就好象和陈先生作对似的,每天下班就回家,—步也不出门,令姮柔想跟踪也不行。

    星期六早上,姮柔到得特别早,而今天公司里只有—半人上班,显得特别冷清。

    亦天也没来。

    姮柔四下张望,半个人影也不见,只看见亦天办公桌上有个小录音机,还有盒录音带。

    她对亦天真的有着强烈好奇,反正没人,她进去听听录音带里说些什么。

    真的,她只想到说话的录音带,完全没想过可能是歌曲,可能是戏曲。

    按下了键,她听见一男一女的对话。

    突然之间她紧张起来,背脊上的汗毛也竖起来,因为——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她和陈先生的对话。

    “不论什么地方?下次你必须跟到底,我们这种人,即使派你去妓院,你也得遵照命令!”

    “那——怎么行?”是她略尖的声音在叫。

    “当然,我只是打个比喻——”

    “有这种事吗?你加入已是一辈子的事了!”

    “白翎为你已受了伤——你是他们的人,表面上一—”老天!她像发恶梦一样的把录音机关掉,面青唇白的发着抖,原来——原来此地电话是有录音的,她和陈先生所有的话都被录下来。原来——亦天早己知道她的身分,为什么不揭穿她呢?

    慌忙退出亦天办公室,回到自己桌子边,心还“怦怦”的剧院不停。

    他们早已知道她身分—一

    阿婶进来,走路轻得象猫。

    “啊!小姐早,小姐到得真早。”阿婶”一边说—边走进亦天办公室。

    她总是叫姮柔做“小姐”,这“小姐”己变成专有名词了。

    姮柔含糊的应—声,不敢看她。阿婶摸索—阵,又从后面走出去。

    姮柔再回头,已不见了录音机和带盒。

    这——一定是亦天昨夜在此地听,大意的留在这儿,今晨想起不对,立刻命阿婶拿回来。

    想不到亦天这——不小心,就被姮柔发现了秘密——这是她的好运气吧!

    她以后要加倍小心才行,要做到完全不露声色,明知亦天知,也不让他抓到把柄。

    她吸一口气,令自己镇定些。

    上班的同事已陆续来了。

    “早啊——姮柔。”陆健叫。

    “早——咦!你上星期六上过班,今天不是轮到你休息吗?”姮柔故作开朗的问。

    “反正没地方去,又有些工作没做完,不如回来上班,那些工作留下来也还是自己做!”他说。

    小美在旁边掩着嘴笑。

    “陆健才不是这么勤劳的人,今天你也上班啊!”小美指着姮柔。

    “又开玩笑。”姮柔淡淡的。“陆健是我小弟弟。”

    “陆健,听见没有?小弟弟,今夜怕回家睡不着觉,伤心欲绝吧!”小美打趣。

    “你才伤心欲绝呢!”陆健白她一眼。

    这个时候,亦天大摇大摆的走进来。

    他实在是个很有气势的男人,才一进来,办公室里所有人的光彩都被他压下了。

    他和大家打招呼,视线若似无意的掠过姮柔,有如冷电。姮柔暗暗吃惊。

    大概——东窗事发了吧!

    但他只是一瞥,又若无其事的回到他的办公室。

    整个上午,姮柔都在提心吊胆的状态下工作,生怕亦天叫她进去,拆穿她的谎言。

    直到中午下班的时候

    (星期六下午不必上班),亦天离开后,她才松一口气。

    “什么事令你紧张?”陆健好奇的。

    “紧张?不,没有,”她掩饰着。“对工作我会紧张,也许这几天工作较重。”

    “下午去轻松一下,逛街、看电影。”他打蛇随棍上。

    “我最好的轻松方法是回家唾大觉。”她笑。

    陆健不知道她曾跟踪他去舞厅吧?要不然他的表演功力就太到家了。

    “周末睡大觉,太浪费了吧?”他说。

    “不要死缠烂打,”小美在—边笑。“你该知道是没有希望的,姮柔喜欢成熟型的人。”

    “成熟型?谁?亦天——”他想收口已来不及,怎么突然说出亦天的名字呢?这个玩笑开得太离谱。“对不起,我乱说的,不要生气。”

    姮柔没什么,他自己倒红了脸。

    “看我星期一告诉亦天,”小美不放过。“你呀!说不定被骂—顿。”

    “别说,别说,最多我请你看电影,”陆健真的介意。“我不该拿亦天开这种玩笑,他—一”

    “我都不生气,斯亦天也不会介意吧!”姮柔笑:“他是男人,而且明知开玩笑。”

    小美很意外,这不像平日含蓄的姮柔呢!姮柔也不开玩笑,而且很含蓄。

    “饶你一次,”小美对陆健说,又转向姮柔。“你不是真要休息吧?我们女生去逛街。”

    “真的想回家。”姮柔歉然。“下次再逛街。”

    他们于是不再勉强她,收拾桌子各自离开,

    姮柔最后走,她有点心怯,不敢跟他们一起,她实在担心录音带的事。

    离开公司,她才暗暗透一口气,今天总算混过了。以后的日子她简直不敢想。

    走出巷子,猛的吃了一惊,站在她面前的不正是亦天!他定定的望住她,什么都不说。

    “斯——斯亦天。”她口吃的。她知道他在等她。

    “请跟我来一趟。”他说。

    她深深吸一口气,转身跟他走。

    她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做,既然被他发现了,她逃也逃不了,是吧!

    心里好紧张,一边迅速的盘算,该怎么应付?可是越急就越乱,越想不到应付之策。

    她以为亦天带她回公司,但是不,他带她上楼,到他自己的家中。

    她心跳得更厉害,去他家——是不是因为事情太严重?

    阿婶来替他们开门,看见姮柔—点也不觉得意外。

    “小姐,请坐。”阿婶说。

    又为姮柔送来清茶。

    姮柔虽然紧张却忍不住心里的惊奇,她从来没有想象过,他的家会是这个样子。

    纯中国式的古雅布置。古旧

    (看得出来不是现代的)的酸技木家具,透亮的地扳,墙上挂着许多国画,而且竟都是名家真迹。最特别的,墙上还有一把似生了锈的中国古剑,书卷味中又有一抹难以形容的杀气。

    姮柔并没有坐下米,她拘束的站着不知所措。

    “坐。”他的声音又沉又冷,但中气充沛。

    她机械的坐下,她象一个待罪之人。

    “不知道——有什么事?”她低声问。

    他拿起阿婶为他预备的酒,一饮而尽。

    “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他说。

    “是——”她想还是坦白点吧!做了就承认,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是那卷录音带?”

    他凝定在她脸上的眼光一闪。

    “多谢你的坦白。”他说:“你有什么解释?”

    解释?她扬—扬头,即然做了,还解释什么?她不想婆婆妈妈的多此一举。

    “没有解释。”她很固执,很倔强。

    他又是眼光—闪,黑眸更深。

    “姓陈的要你这么他的?”他再问。

    “你已知道,何必问?”她垂着头不看他。

    “你很倔强,”他不知道是赞或是叹。“我不知道对你是好或不好。”

    “你预备怎么做?我并没有犯法。”她说。

    “是,目前为止你还没有犯法,而且姓白的女人还让我们打伤了,对不对?”

    她一言不发,事已至此,多说也无益。

    “你有什么打算?”他问。

    打算?啊!她太天真了,她居然没想到,这件事之后她还能留在公司吗?

    “我辞职。”她生硬的说。

    “我同意。”他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

    “那——我可以走了吗?”她问。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从进来到现在,他一直这么凝视她,眼中光芒很难懂,很深刻,但——她没有看出敌意。

    他并没有把她当做敌人,她知道。这样——她觉得心里舒服些,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如此。

    “真要知道?”她再扬一扬头。“当然,为钱。他们给我弟弟出国的所有费用,而且—一最重要的,为我们每个人的大前题—一政府。”

    “政府!”他先是—呆,然后仰天大笑,仿佛她的话很荒谬似的。

    “有什么好笑!”她愤怒的望他。“就是政府。”

    “我明白了,好,好。”他说:“爱政府的郭姮柔,想为民除害,你请吧!”

    请!就这么简单!

    13

    这一夜,姮柔失眠了。

    她万万想不到结果会是这样的,她已经尽可能的小心、注意了,还是发生这种事。

    电话原来是有录音的。

    她很烦、失去这份工作不要紧,弟弟留学那笔钱呢?要还给陈先生?啊!

    如果母亲知道她辞职,一定会怀疑那笔钱的,老天!她这回真是进退无路了!

    天快亮时,她突然想起电话录音的事也不能全怪她,电话是陈先生打的,他该知道详情才对。

    是了!这该是陈先生的错。

    她这才安心些,迷糊的睡了一阵。

    “姮柔,姮柔,还不起床上班?迟了。”母亲很着急的推她又叫她。

    “上班?”她迅速坐想来,立刻又想起辞职的事,颓然倒下。“不,今天不上班了。”

    “为什么?今天公司休息?”

    “不,”她用棉被蒙住头。“我辞职了。”

    母亲吓一大跳。

    “你说什么!辞职?”她叫。“不是做得好好的吗?又说老板人好,才借了钱——怎么辞职?。”

    “是真的。”她把头伸出来透一口气,“我和公司的人——有一点磨擦。”

    “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这样呢?”母亲着急。“你一向脾气都好,怎么这回有磨擦?”

    “大家工作原则不同,”她吸一口气。“你知道我是最讲原则的人。”

    “也不能说辞就辞—一”

    “已经辞了,没办法挽回。”她说。

    她心中也难受,但不能表露出来。

    亦天是好老板,公司也是好公司,但她——

    “姮柔,你的毛病就是个性太倔强了一点,”母亲叹气。“我们替你取名字姮柔,就是希望你脾气柔一点,你——”

    姮柔不说话。

    其实她只是讲原则,并不太倔强,但这事——真是与脾气、个性无关。

    可是她又不能说清楚。

    “老板提过那笔钱吗?”母亲焦急。

    “没有。”

    “那——”

    电话铃和门铃都同时响起来。

    “唉!我先开门,你去听电话,”母亲奔出去。“电话准是找你的。”

    她披—件白色毛巾的长晨褛就出去听电话。

    “喂——”她才开口,就呆了。

    陈先生已知悉一切?电话追来了。

    “姮柔——”陈先生说:“是你吗?”

    她心中怦怦跳,瞄一眼大门,那吃惊更大,怎么——斯亦天站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