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午夜吉他 二(1/2)

    清晨,迷濛的雨丝,交织成灰色的天网,昨日的晴朗,一夜间消失。

    施薇亚懊恼地坐在化妆台前。理发碰上雨天就真是倒霉了,头发上的胶水永远干不了似的,发型一下子就走了样。可是又不能不去,下午和潘定邦的约会,还有明天一早就要飞东京,这么乱的头发怎能见人?

    她站起来朝窗外望望,无言地叹口气,雨再大也得去,不是吗?拿起皮包和车钥匙,她快步走出去。

    父亲的书房门虚掩着,发出

    “笃、笃”单调的声音,她犹豫了一下,轻轻敲响了房门。

    “爸爸,起得那么早?”她推门走进书,

    施廷凯,十年前赫赫有名的大律师,除了滔滔雄辩,十场官司赢十场外,他那美如西子再世的太大王静文,也是上流社会最受欢迎的活跃人物。但是,所有人都不明白,这样出色的一对夫妇,为什么突然结束如日中天的事业,退出五光十色的社交界,在这僻静的地方隐居起来。十年来,他们不曾出现在任何人面前,他们拒绝所有亲戚、朋友的拜访,甚至连大门都不出一步。除了他们的女儿薇亚,除了那忠心耿耿的管家兼保镖阿保,除了那似乎是哑巴的女工陈嫂,没有人知道原因。十年前,许多人窃窃私议,纷纷猜测,曾是街巷间最热门的话题,因为年方壮年的施廷凯有什么理由急流勇退?

    ——是急流勇退吗?十年后的今日,没有人再提起这件事,时间冲淡了一切。同时,新的雄辩家、新的社交之花陆续崛起,谁有兴趣去发掘记忆的人物呢?

    施廷凯穿着一件藏青色运动衫、一条白色长裤,从背影望去,他仍然潇洒健壮。依旧浓密的头发,依旧挺立的身形。他已五十岁,是吗?一点也不像!

    他背对着薇亚,在窗帘深垂的书房中玩孩子们的飞镖,笃、笃的声音就是飞镖打中木板的声音。他射得很准,每一镖差不多都接近红心。他兴致真好,只是

    ——光线这么暗,他怎能看得清?何况,他还戴着黑色太阳眼镜!

    “薇亚,要出去吗?”他头也不回地继续射着。

    “去洗头!中午以前可以回来。”

    “去吧!外面再下雨呢!”他射完最后一镖,熟练地走回写字台后面的椅子上。

    “有什么事要我办吗?”薇亚专注地凝视着父亲,脸上神色很复杂,很怪。

    “没有,哎——过几天吧!”廷凯考虑一下,“我正在草拟计划,弄妥了会告诉你!”

    “爸爸,你不是——”薇亚的脸色变了,好担心。

    “去洗头吧!”廷凯挥一挥手,阻止她再说下去,

    “我听见楼梯声,是静文下来了吗?”

    蔽亚深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平抑心中的激动。

    “我去看看!”她转身快步走出去。

    静文不在客厅,薇亚直接推开餐厅的门。果然,身材修长、优美,看来仍然只有二十多岁的母亲正在冰箱里找寻东西。静文穿着曳地的纱质睡衣,飘逸若仙,难怪十年前是风靡一时的大美人。

    “妈妈——”薇亚轻轻叫。

    背对着她的静文全身一震,似乎好吃惊,好胆怯。这个当年出名的美人,竟虚弱得似乎经不起轻轻的一声呼唤,她怎么了?

    “别怕,是我,薇亚,”薇亚咬着唇,把声音放得好柔和,好柔和,

    “你要什么?为什么不叫陈嫂拿?”

    静文不出声,也不动,好像僵在冰箱旁边,她竟不愿回头望女儿一眼。

    “我去洗头了。”薇亚暗暗叹息,

    “爸爸听见你下楼的声音,叫我来看的!”

    静文又是一震,然后,砰然关上冰箱,空着手像逃避可怕的怪物般,急步逃上了楼。

    薇亚再叹一口气,转身走出去。

    撑着雨伞走到车房,阿保似乎不知道她要上街,没来替她打开车房门。下着雨,算了吧!难得自己动一次手,开车房门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放下雨伞,拔开车房门门,轻轻一推,门就向一边滑去。这么简单的事,以后别让阿保来做了。在飞机上她不是要服侍那么多客人吗?也该服侍自己一次吧!

    拉开车门预备上车,车窗玻璃片映出一个人,是

    ——立奥?她大吃一惊,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没有看花眼吧?这么早,又在下雨,他怎么会在这里?

    “薇亚!”立奥在叫。很温柔,很斯文,而且充满感情。

    是真的,没有看错,是立奥站在那儿。他在对她笑,笑得好漂亮,和那晚的冷酷,和那晚的凶狠完全不同。他的衣服和头发都湿透了,眼中的光芒很疲乏,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等了多久?薇亚吓傻了,站在那儿动都不能动。她恐惧地注视着他,她害怕会被他伤害,她亲眼看见他把定邦打得昏死过去。他是那种人,他几乎

    ——是杀人不眨眼的!

    “薇亚,我想跟你谈谈,好好的谈一次。”立奥向前走一步,她打个寒颤,急忙向后退一步,

    “我要解释一些误会,我为上次打人的事道歉!”

    薇亚说不出话,她的眼睛惊恐地睁得那么大,那么大。她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立奥不是来道歉,不是来解释误会,他要杀人,他要

    ——毁她容貌。他做得出的,她知道,他就是那种不择手段,在得不到之后会毁灭一切的人!天!她该让阿保来开门,有阿保在就好多了

    ——

    “你有点怕,是吗?”他摊开双手,

    “我空手来的,我只想解释和道歉,我不会伤害你的,薇亚!我们一起出去谈谈,好吗?”

    她张开嘴却出不了声。她拼命摇头。她被吓坏了。他能把一个活生生的男孩子打得晕过去,他那种人凶残成性,她怎能再接近他?不等于送羊入虎口?

    “别摇头,也别怕,”他再上前一步,这一回,她连退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

    “薇亚,我只要告诉你,我爱你,我不希望你铸成大错!”

    “不——”她总算被逼出来一个字,她靠在车门上,整个人都瘫软了。

    “别走近我!”她叫得好凄厉!

    他怔一怔,她真怕成那样?他不是魔鬼啊!打一次架,像他这种男孩子是家常便饭,他们以前那么相爱,会因一次打架而完全改变?没有理由!

    “我说过不会伤害你,我发誓。”他停步不前,举起双手做发誓状,“薇亚,你忘了我们以前的感情吗?”

    “你——走!”她双手抓紧了车门,她那么固执地在想,他是来对付她的!

    “薇亚,你知道我脾气不好,别对我吆喝,”他忍了一忍,谁敢对他这么不客气?他用手指了指她,

    “我们好好的谈一次,我担保一切能恢复旧观!”

    “不——”她尖锐地叫起来。声音冲破了雨丝传到别墅里,也传到车房外,阿保听见了,之颖也听见了。

    “别叫!”他怒火上冲,女孩子怎么都这样不可理喻?他好心好意,低声下气的来道歉,来解释,她硬把他当作个杀人犯似的。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拖到胸前,

    “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动武,鬼叫什么?”

    “放开我,放开我!”她害怕得几乎丧失了理智,

    “李立奥,我求你离开——”

    “离开?”他怪叫起来,

    “我不相信你会爱上那个娘娘腔的潘定邦,你是爱我的,不是吗?”

    “不,不是!”她不停地摇头,泪水已流了满脸,

    “请你离开,别骚扰我,我——我

    ——”

    高大的阿保冒雨冲进来,他手上拿了一根好粗的武士棍,看见薇亚的情形,冷漠的脸上,冒起青筋。

    “放开她,不然我不客气!”阿保喝着。

    立奥呆住了,他又冲动起来,是吗?看着阿保那绝不妥协、作势欲扑的模样,他轻轻地放开薇亚。

    “不需要你多管闲事,这是我和薇亚之间的问题,”立奥硬生生的把怒气忍住,“我们会解决。”

    “武力解决吗?”阿保再也不客气,

    “我跟你打!”

    “对女孩子不需要用武力。”立奥摇摇头,这个眼前亏可不能吃,他明知自己不是阿保的对手,

    “我只是来道歉和解释一些误会!”

    “别打扰我们小姐,你立刻滚蛋!”阿保毫不客气地站到薇亚面前,“否则我们要报警!”

    “报警!”立奥退了两步,笑了起来,

    “我犯了什么罪?警察凭什么管我?你能规定我不许爱你们小姐?别忘了你只是个管家!”

    “阿保,让他走!”薇亚喘过一口气。

    “走!”阿保持着武士棍走向他。

    “走就走。”立奥的脸沉下来,

    “薇亚,我不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我爱你是真心,你若不接受,你就犯了一生中最大的错误,你考虑!”

    “走!”阿保再喝。

    立奥眼光复杂

    ——似乎又爱又恨的再看薇亚一眼,大步冲进雨丝里。这就是他苦守一夜的结果。

    他听见背后砰然关上的门声,薇亚连头都不去洗了?她真吓成这样子?他爱她,他却不了解她!

    雨雾迷濛的小路上站着一个打伞的女孩子,一条牛仔裤,一件男孩子式的运动衫,脚下穿着一双球鞋,不就是昨晚答应为他祷告的之颖?

    之颖不出声,默默地等他走近,让他躲在雨伞下。他看来好失意,怎能再任雨水欺负失意人?

    “你听见了?”立奥说得很直率。

    “她不该,至少她该听你解释!”她公正地说。

    “我不好,是我吓着了她!”他很自然的帮薇亚。这个性情冲动,脾气火爆,喜欢用拳头的男孩是真爱薇亚!

    “你真等了一夜?”她看着他湿透的衣服。

    “我可以再等下去!”他不置可否。

    她想一想,忽然说:

    “爸爸、妈妈都去教书了,你可以到我家去坐坐,”停一停,她的声音轻松一点,“我可以给你弄早餐!”

    他眼中晃过一丝感激的光芒,只是那么急速的一刹那。

    “薇亚为什么不像你?”他低下头。

    他们一起走进屋子,他也不理身上的潮湿,一下子倒在沙发上。她看也不看,一点也不在乎,只不过是沙发罢了,湿也好,干也好,总是供人坐的。在这些地方,他们俩的脾气倒真相像。

    “我拿爸爸的睡衣给你穿,你的衣服换下来放进洗衣机洗一下,好吗?”她问。

    “算了。”他不起劲地摇摇头。

    “我要一杯果汁、一盘西班牙杏力蛋!”

    “我不会弄杏力蛋,煎蛋行吗?”她说。

    “行,再加两片土司!”他说。

    她走进厨房叮叮当当一阵,五分钟就回来,两个煎蛋和土司已弄好。再走进去倒杯果汁出来,用一个托盘一起送到他面前。

    “吃吧!味道不好,勉强咽下去,不许挑剔!”她在对面沙发上坐下来。

    他狼吞虎咽地吃完所有东西,抹抹嘴,又倒在沙发上,脸色好了一些。

    “冲动是很坏事的一件事!”他说得好古怪,似乎颇有悔意。

    “很坏的一件事?哪一个国的文法?”她摇摇头。

    他不回答,似乎在考虑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哎!你想知道我和薇亚的事吗?”他突然说。

    “并不渴望,我不爱讲是非!”她摇摇头。

    “当事人自己说出来,算什么是非?”他笑起来,踢掉脚上的鞋子,整个人睡在沙发上。

    “那么说吧!”她也踢掉球鞋,盘膝坐着。

    “我认识她时,她还在美国学校念第十二班,就快毕业了,”他慢慢说,听得出他对往事很留恋,“我们在舞会里认识,第二天我就在学校门口等她,就这么好起来的!”

    “很普通嘛!”她耸耸肩。

    “不普通,”他摇头,

    “我有成打以上的女朋友,多半是女孩子追我,我从没爱过任何人,薇亚是唯一的一个!”

    “你告诉过她这句话吗?”

    “没有!我怕她不信!”他没有信心。

    “很难了解,我不是她!”之颖说。

    “我们好了一年多,我们的感情绝对融洽。”他稚气地说,“我愈来愈爱她,我对她

    ——有点疯狂!”

    “那么,注定吃亏、受苦的是你!”她似乎懂得好多。

    “去爱人是痛苦,被爱的是幸福,对吗?”他无奈地说,“如果让我能得到她,痛苦我也愿!”

    “的确是疯狂!”她揉一揉鼻尖,

    “潘定邦又是怎么来的?”

    “薇亚放假,一年一度的,她到澳洲去旅行,就这么认识了。”提起潘定邦,他的脸色变得发青,“潘定邦竟死缠着跟来,死不要脸的以为是情圣!”

    “发火对你无益,事实上,施摄亚对潘定邦很好,”她坦率地说,“变心的女孩子不要也罢!”

    “不是变心,薇亚依然是爱我,我能感觉到,”他叫起来,“是潘定邦死缠,而且

    ——我又吓坏了她!”

    “那么——我不再劝你,这种事劝也没用!”她跳下沙发,“昨天晚上想过了,如果可能,我愿帮你!”

    “真的?”他高兴起来,只是一刹那,又无精打采了,

    “算了,还是我自己办吧!”

    她没说话,心中却欣赏这种男孩子,有种!他敢爱,敢恨,敢打,敢道歉,比起婆婆妈妈的娘娘腔要好多了!

    “还要果汁吗?我去拿!”她问。

    他点点头。她拿着杯子走进去。只不过几十秒钟的时间,出来时,发现他已睡着。是心里疲乏?**疲乏?或是精神疲乏?

    她重新坐回沙发,就这么默默地守在一边。

    她只是那么坐着,很宁静的什么也不想。她觉得让脑子空白一阵,休息一阵,安静一阵,是至高无上、超脱的享受。她虽然不烦恼,却常常替人烦恼,若无安静的一刻,将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她的安静与其想不同,冥想是灵性上的追求,她也做过,此刻,她是抛开所有思想。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她已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仿佛四周的一切已不和她发生关联。她恬适而宁静,胸中再无杂念。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发现立奥睡得好甜、好熟,像个婴儿一样。她微笑一下,走向厨房。色好了一些。

    “冲动是很坏事的一件事!”他说得好古怪,似乎颇有悔意。

    “很坏的一件事?哪一个国的文法?”她摇摇头。

    他不回答,似乎在考虑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哎!你想知道我和薇亚的事吗?”他突然说。

    “并不渴望,我不爱讲是非!”她摇摇头。

    “当事人自己说出来,算什么是非?”他笑起来,踢掉脚上的鞋子,整个人睡在沙发上。

    “那么说吧!”她也踢掉球鞋,盘膝坐着。

    “我认识她时,她还在美国学校念第十二班,就快毕业了,”他慢慢说,听得出他对往事很留恋,“我们在舞会里认识,第二天我就在学校门口等她,就这么好起来的!”

    “很普通嘛!”她耸耸肩。

    “不普通,”他摇头,

    “我有成打以上的女朋友,多半是女孩子追我,我从没爱过任何人,薇亚是唯一的一个!”

    “你告诉过她这句话吗?”

    “没有!我怕她不信!”他没有信心。

    “很难了解,我不是她!”之颖说。

    “我们好了一年多,我们的感情绝对融洽。”他稚气地说,“我愈来愈爱她,我对她

    ——有点疯狂!”

    “那么,注定吃亏、受苦的是你!”她似乎懂得好多。

    “去爱人是痛苦,被爱的是幸福,对吗?”他无奈地说,“如果让我能得到她,痛苦我也愿!”

    “的确是疯狂!”她揉一揉鼻尖,

    “潘定邦又是怎么来的?”

    “薇亚放假,一年一度的,她到澳洲去旅行,就这么认识了。”提起潘定邦,他的脸色变得发青,“潘定邦竟死缠着跟来,死不要脸的以为是情圣!”

    “发火对你无益,事实上,施薇亚对潘定邦很好,”她坦率地说,“变心的女孩子不要也罢!”

    “不是变心,薇亚依然是爱我,我能感觉到,”他叫起来,“是潘定邦死缠,而且

    ——我又吓坏了她!”

    “那么——我不再劝你,这种事劝也没用!”她跳下沙发,“昨天晚上想过了,如果可能,我愿帮你!”

    “真的?”他高兴起来,只是一刹那,又无精打采了,

    “算了,还是我自己办吧!”

    她没说话,心中却欣赏这种男孩子,有种!他敢爱,敢恨,敢打,敢道歉,比起婆婆妈妈的娘娘腔要好多了!

    “还要果汁吗?我去拿!”她问。

    他点点头。她拿着杯子走进去。只不过几十秒钟的时间,出来时,发现他已睡着。是心里疲乏?**疲乏?或是精神疲乏?

    她重新坐回沙发,就这么默默地守在一边。

    她只是那么坐着,很宁静的什么也不想。她觉得让脑子空白一阵,休息一阵,安静一阵,是至高无上、超脱的享受。她虽然不烦恼,却常常替人烦恼,若无安静的一刻,将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她的安静与其想不同,冥想是灵性上的追求,她也做过,此刻,她是抛开所有思想。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她已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仿佛四周的一切已不和她发生关联。她恬适而宁静,胸中再无杂念。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发现立奥睡得好甜、好熟,像个婴儿一样。她微笑一下,走向厨房。色好了一些。

    “冲动是很坏事的一件事!”他说得好古怪,似乎颇有悔意。

    “很坏的一件事?哪一个国的文法?”她摇摇头。

    他不回答,似乎在考虑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哎!你想知道我和薇亚的事吗?”他突然说。

    “并不渴望,我不爱讲是非!”她摇摇头。

    “当事人自己说出来,算什么是非?”他笑起来,踢掉脚上的鞋子,整个人睡在沙发上。

    “那么说吧!”她也踢掉球鞋,盘膝坐着。

    “我认识她时,她还在美国学校念第十二班,就快毕业了,”他慢慢说,听得出他对往事很留恋,“我们在舞会里认识,第二天我就在学校门口等她,就这么好起来的!”

    “很普通嘛!”她耸耸肩。

    “不普通,”他摇头,

    “我有成打以上的女朋友,多半是女孩子追我,我从没爱过任何人,薇亚是唯一的一个!”

    “你告诉过她这句话吗?”

    “没有!我怕她不信!”他没有信心。

    “很难了解,我不是她!”之颖说。

    “我们好了一年多,我们的感情绝对融洽。”他稚气地说,“我愈来愈爱她,我对她

    ——有点疯狂!”

    “那么,注定吃亏、受苦的是你!”她似乎懂得好多。

    “去爱人是痛苦,被爱的是幸福,对吗?”他无奈地说,“如果让我能得到她,痛苦我也愿!”

    “的确是疯狂!”她揉一揉鼻尖,

    “潘定邦又是怎么来的?”

    “薇亚放假,一年一度的,她到澳洲去旅行,就这么认识了。”提起潘定邦,他的脸色变得发青,“潘定邦竟死缠着跟来,死不要脸的以为是情圣!”

    “发火对你无益,事实上,施薇亚对潘定邦很好,”她坦率地说,“变心的女孩子不要也罢!”

    “不是变心,薇亚依然是爱我,我能感觉到,”他叫起来,“是潘定邦死缠,而且

    ——我又吓坏了她!”

    “那么——我不再劝你,这种事劝也没用!”她跳下沙发,“昨天晚上想过了,如果可能,我愿帮你!”

    “真的?”他高兴起来,只是一刹那,又无精打采了,

    “算了,还是我自己办吧!”

    她没说话,心中却欣赏这种男孩子,有种!他敢爱,敢恨,敢打,敢道歉,比起婆婆妈妈的娘娘腔要好多了!

    “还要果汁吗?我去拿!”她问。

    他点点头。她拿着杯子走进去。只不过几十秒钟的时间,出来时,发现他已睡着。是心里疲乏?**疲乏?或是精神疲乏?

    她重新坐回沙发,就这么默默地守在一边。

    她只是那么坐着,很宁静的什么也不想。她觉得让脑子空白一阵,休息一阵,安静一阵,是至高无上、超脱的享受。她虽然不烦恼,却常常替人烦恼,若无安静的一刻,将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她的安静与其想不同,冥想是灵性上的追求,她也做过,此刻,她是抛开所有思想。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坐了多久,她已进入一种忘我的境界,仿佛四周的一切已不和她发生关联。她恬适而宁静,胸中再无杂念。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发现立奥睡得好甜、好熟,像个婴儿一样。她微笑一下,走向厨房。

    她喜欢一切真挚的人或事,立奥在大多数人的眼光中是个坏蛋,她却不觉。或者,她本身也不很好,要不然就是她看人的角度和大多数人不同。

    妈妈去教书,,她放学在家时,她就得为自己弄简单的午餐。她对这些十分女性化的工作一点儿也不在行,只不过热一热冰箱里已烧好的几样菜,她每次不是弄焦,就是弄得天下大乱。她常常在想,以后结了婚,做了太太,这个样子还行吗?

    窗外的雨停了,地上有薄薄的泥泞,没铺柏油的马路就是这么麻烦!

    从厨房的窗户可以看见施家别墅的后门。这幢死沉沉的房子,刚才给立奥一闹,更是紧闭门户,连一丝声息都没有。和施家做了一年多的邻居,除了施薇亚、阿保和那个叫陈嫂的女工,她可从来没见施家夫妇出来,这对怪夫妇可真是名符其实的隐居了!

    她把一小碟青椒牛肉从锅里铲出来。今天真不错,牛肉是牛肉,青椒是青椒,还能分得出来,可不像平日连眼睛、鼻子都分不清了。她自得地搓搓手,预备热几个蛋饺,就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一件奇怪的事!

    施家别墅的后门开了,阿保陪伴着一个男人走出来。那男人陌生得紧,是从没见过的。不很年轻,却很挺,很潇洒,穿一件藏青运动衫、一条白长裤,手上拿一根拐杖。最奇怪的,明明是阴雨天,他还带着一副黑色的太阳眼镜,浑身上下都是神秘气息。他是谁?传说中最出名的大律师施廷凯?

    之颖这个好奇心重的女孩再也忍不住,她关了煤气炉子,也不理会放了满桌子的菜,推开厨房的小门,跳跳蹦蹦地跑出去。她想,她既是薇亚的朋友,又认识阿保,见见施廷凯不该说错吧!

    她半跑着走近他们

    ——在她往他们那边跑去时,他们已停住了脚步。她站定在他们面前,她对阿保笑笑,然后转向那个仪表不凡的男人,但是,那个男人显得好紧张,好怀疑,他的一只手已抓住阿保,他脸上的肌肉在跳动着。

    “谁?阿保,告诉我是谁?”他神经质地叫。

    “我,杜之颖,”之颖抢先自我介绍,

    “住在你附近,我是施薇亚的朋友!”

    “一个女孩子!”那男人透了一口气,放松一些,自言自语的,

    “只是一个女孩子!”

    “她就是那天晚上救小姐和潘少爷的人!”阿保说。

    “哦,原来是你!”那男人终于克服了那奇异的神经质,

    “勇敢的女孩,我向你致敬!”

    之颖笑一笑,耸耸肩,好奇心的驱使,她想接近他。

    “杜小姐,老爷要散步,请你别打扰他!”阿保说得可算十分客气的了。

    “我是打扰吗?”之颖稚气地说。她高兴自己没猜错,那男人真是施廷凯。

    “阿保,让她在这里!”廷凯挥一挥手,很威严,

    “我感觉得出她是个好孩子!”

    “感觉?”之颖咕噜着。

    阿保悻悻地瞪她一眼,明显地表示不太欢迎。

    “施伯伯,从来没见过你出来,你常散步吗?”之颖问。

    “很少,”廷凯很专注地在聆听什么,

    “今天是想听泥泞的声音!”

    “听泥泞的声音?”之颖怪叫起来。中、老年人也新潮吗?听泥泞声?她以为只有嬉皮士才感兴趣。

    “别误会什么,我是在训练我的听觉!”廷凯说。

    之颖皱皱眉,她从来没遇见过这么特别的人。

    “你的听觉有毛病吗?”她再问。

    “相反,我的听觉十分敏锐。”廷凯笑一笑,“我能听见花开花谢的声音,能听见蚂蚁经过的声音,能听见站在我面前沉默的人的皮肤呼吸,相信吗?”

    “不骗人?”之颖高兴得跳起来。这么风趣的长辈,该是最好的邻居,为什么不早发现他?

    “训练出来的吗?你教我,行吗?”

    “不是每个人都能训练的!”廷凯的笑容消失,脸色一下子沉重起来。

    “为什么?只要有恒心,有毅力就能成功,是不是?”之颖追问着。

    “不是!”廷凯好肯定,

    “必须有特殊条件才行!”

    “什么特殊条件?”之颖绝不放松。能听花开花谢,能听蚂蚁经过,能听人的皮肤呼吸,多奇妙的事啊!

    “杜小姐,你问得太过分了!”阿保怒目而视地提出警告,阿保为什么这样?真没道理!

    “让她问,”廷凯又笑起来,他满有耐心的,

    “阿保,十年了,闷在心里也怪不舒服,反正过几天就要宣布的!”

    阿保称是,沉默在一边再不出声。他对廷凯敬与畏兼而有之,甚至还有些同情

    ——同情?怎么会是这两个字?

    “如果我问错了,我就不问!”之颖摇摇头。施家的人一向神秘,她相信必有原因,她是不能太过分!

    “没有错,之颖——是之颖吧?”廷凯淡淡地说,“这样吧!你有兴趣做我邀请到别墅的第一位客人吗?”

    “当然!”之颖自然地牵住他的手,是一只坚强有力的男人的手,

    “不过,施薇亚请我进去过!”

    “你会发觉不同!”廷凯不置可否。

    他们走向别墅后门,阿保表现得过分小心了,似乎怕廷凯看不见路似的。拍马屁吗?阿保这种人也会?

    廷凯的步子又大又坚定,但是

    ——他或者有点心不在焉吧!明明前面有滩水,他也踩上去,白色的长裤,已经沾满了许多泥。

    他带之颖到书房。窗帘深垂,没有灯光,显得又暗又阴森的书房。

    “坐!”他指一指一张名贵的安乐椅。

    之颖看一看,坐下来。突然发现,阿保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走开了。满铺地毯虽然高贵又安静,但是

    ——却令人下意识地有防不胜防的担心!

    “为什么不开灯?白天还拉上窗帘?”她四下打量,直率地问。

    “我怕光亮!”他说得很自然。

    他从巨型写字台上拿起几枚飞镖,笃、笃、笃一连三镖射在墙上的木板,两镖中红心,一镖差了一点。

    “哇,好准!”她稚气地叫,

    “你每天躲在屋子里就是训练听觉和练飞镖?”

    “这不是儿戏,也不是玩耍,你要明白!”他坐到写字台后的皮椅上。

    “是消遣吗?”她歪着头。

    “也不是——”他的声音停住,过了一阵,说,

    “陈嫂送茶来了!”

    话刚说完,陈嫂果然敲门而入。之颖吓了一跳,她几乎什么声音都没听到,她的耳朵一向不错,廷凯的听觉,真是训练到能听落叶飞沙的地步?

    廷凯似乎看到

    ——或感觉到她的错愕了。

    “这是十年来的习惯,”他解释着,

    “想想看,听了十年陈嫂走路,你也会习惯的!”

    “我什么也没听见,地毯上有声音吗?”她摇头。

    “所以我说要——特殊条件!”他的声音里有叹息。

    “你是超人?天才?”她说得好稚气。

    “我是——瞎子!”他平静地说。

    “瞎子?!”她叫起来。怎能相信?他走路走得那么好,他看来完全没有毛病,怎会是瞎子?

    “我不信!”

    “这是我十年前退休的原因!”他叹了一口气。

    “但是——”她固执地相信自己所眼见的,

    “你能看见路,你能知道每一样东西的位置,你能射飞镖!”

    “这是习惯,这也是练习!”他说。

    她呆住了,是震惊和意外。十年来没有人知道施廷凯退休的原因,她可是第一个知道的外人?施廷凯为什么肯把保守了十年的秘密告诉她?

    “你——你不必告诉我的,”她结结巴巴,“我不是想来戳穿你的事,我只是

    ——从来没看过你——”

    “我明白,我了解,”他安慰似地点点头,

    “瞎子的感觉最灵敏,我感觉得出你是好孩子,这是我自愿告诉你的!”

    “施伯伯——”她仍然不知所措。

    “近几年来,我一直在写回忆录,”他又说。她已不敢再问,他真是自愿说的,

    “上个月已经完成,我拟定了一个计划,预备过几天招待记者。”

    “为什么——招待记者?”她忍不住说。

    “是公开谜底的时候!”他脸上掠过一抹好奇怪的红晕,似乎是激动和恨。

    屋子里有一阵突然的沉默。之颖怔怔地望住廷凯。十年前的她,才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她连施廷凯三个字都没听过,还是搬到这儿来,才听卖房子的业主提起的,慕贤和淑怡也说过,只是她从来没注意。难道这其中真有个故事?

    怎样的故事?

    “你的眼睛——是病?”她的自制力强不过好奇心,到底是个年轻而纯真的孩子!

    “是被镪水淋的!”他脸上又有一抹激动红晕。

    “哦——”她张大了口,这样的事真像电影和小说。

    “我会说,我会把隐藏了十年的事完全说出来,”他喃喃自语,“到今天,到我将能再看见这世界时,我要把凶徒亲自绳之以法!”

    “你说——你将能再看见这世界?”她以为听错了。

    “是的,是的!”他激动地站起来,双手交叉互握着,指节发出

    “格格”的声音,“我将能看见这世界,一月或两个月后,时间不是问题,我终究可以重见天日!”

    “那真是太好了!”她衷心地欢呼起来。她虽无法体会一个瞎子的感觉,她却能想象。试想把一个好好的人眼睛蒙起来,别说十年,十天、十小时都不行,那会是最痛苦、最难耐的事!

    “那真是太好了!”

    “我一个外国朋友介绍美国最出名的眼科医生给我,”他又说,“上个月他来台湾替我检查,他说能复明,至少

    ——有百分之八十的希望,他下个月再来动手术。”

    “那太好了!”她忘形地重复着,突然想起一件事,

    “当年你不曾控告那个凶徒?”

    “我们不曾报案,”他深沉地叹一口气,激动的情绪消失,

    “因为——受害者不止我一个!”

    “还有谁?”她更加不懂,这样严重的事不报案?

    “静文,我的太太!”他又叹息,脸色更为阴沉了,

    “那是在一个晚上,阿保和陈嫂都休息了。静文和我参加一个宴会回来,我刚进书房就听见门铃声,静文在走廊上说她去开门,但是,我只听见一声惨叫,赶出去时,静文已掩着脸,痛苦得在地上翻滚!”

    “那凶徒毁——毁容?”之颖吃惊地问。

    “我向门口追去,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站在那儿,手上还抓着

    —个瓶子。”他没回答她的话,径自说下去,

    “我看得很清楚,我不认识他,我至今却记得他的模样。他的头发很稀,眼睛发出凶光,咧着嘴笑着露出一口不整齐的牙齿,像地狱门口的魔鬼!”

    他开始有些喘息,当年的事一定惊险无比,否则他不会这么激动。

    “我痛恨他伤了静文,明知危险也扑过去。他提起瓶子,把剩余的药水洒向我眼睛,一阵剧痛,以后

    ——我再也看不见这世界和美丽的静文!”他说。

    “可是——你该报警!”她皱着眉头。

    “静文不肯,”他无奈地摇头。

    “她说如果让所有人都知道她变成那副丑样,她情愿死

    ——你知道,静文是我的世界,是我的一切,我不愿违悖她的话,我也绝不能失去她,我只能让凶徒逍遥法外!”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她明白他的意思,却不赞成他的做法。美貌算不得什么,终其一生也必过去,再美的人也是一杯黄土。他是出名的大律师,他怎能任那凶狠而无人性的恶徒逍遥法外?

    “我明白你的想法,”他似乎完全能感觉到她的思想,

    “不过,一年后静文请来日本最好的整容医生,已使她脸上的疤痕完全消失,她又恢复了美丽,她仍坚持不肯我向警方提出这件事,而且

    ——她变得沉默起来!”

    之颖静静地听着。他说得有点矛盾,有点奇怪,有点不可能。静文既然已整了容,为什么还不肯让他报警?其中还有曲折,是吧?

    “静文是我所见到的女孩子中最美的一个,她不只美貌,而且气质、风度、学问都好。”他脸上的线条变得好柔和,好柔和,“我们是在上海认识的,那时我刚从东吴法律系毕业。她在圣约翰大学读英国文学,我费尽全身的力量,把她从被包围中抢出来。我们结了婚来台湾,我们过了十几年世界上最美满、最甜蜜的生活。我们的薇亚也十岁了,她很像静文,却远不如静文的美貌,谁知道

    ——会出那样的事?我们没有仇人,没有冤家,是魔鬼的忌妒吗?谁能狠心毁坏静文的脸?哦!静文,谁忍心啊!”

    之颖不敢出声,看来,他已陷入回忆的深渊。他似在自语,他已感觉不到旁边还有人在,他的情绪极度不稳定,那种情形

    ——之颖悄悄站起来,她是打扰了他,阿保说得对,她不能太过分,她必须离开!

    她轻轻地退出去。这一回,施廷凯可没运用他超人的听觉,他完全没发觉之颖的离开,他仍在喃喃自语,他仍然念着静文,他深爱着的美丽太太。

    之颖慢慢走回家,她心里很感动于这份二十多年如一日的感情。施廷凯不止是个名律师,他还是好丈夫,只是

    ——静文也像廷凯一样爱他?

    他说静文变得沉默,九年的日子里,怎样沉默法?连一句话都不说?她可想象不到!

    从前门进屋子,沙发上的立奥不见了,到处找一遍也没有他的影子。厨房里的青椒牛肉和蛋饺只剩下空盘,准是立奥的杰作。

    冰箱门上贴着一张纸条,潦草的字迹,鬼画符似的:

    之颖:谢谢你的招待、鼓励和两碟冷菜。我回去了,

    我会尽力,绝不放弃!

    李立奥草

    之颖摇摇头,笑起来。他不是很好的男孩子

    ——学问不好,品性也未必好,却很真诚。看他那笔字,简直像个顽劣的中学生。他这种男孩也许有某一方面的天才,但在目前这种金字塔式的教育制度下,注定是被淘汰的。

    或者,他不该生在这个社会环境里?她想。

    之颖是个很能守秘密的女孩子。廷凯的事她一个字也没漏出去,甚至对慕贤和淑怡都绝口不提,换上其他任何一个人,就怕很难做到了!

    三天来,她像平日一样上课,看书,弹吉他,唱歌。有时静坐一阵,有时其想一番,倒也自得其乐。韦皓来过两次,也只是习惯性的来,坐一坐,聊一聊,斗几句嘴,抬两次杠。他们之间缺少罗曼蒂克气氛!

    也不能怪他们,从七八岁认识到现在,熟悉、了解得像对自己,从何而来的罗曼蒂克?不过,他们的感情很真,很纯,很融洽!

    放学时,之颖独自回家。明天有考试,她本身绝无问题,韦皓那个懒虫就该抱一抱佛脚了,她不许他来。

    她的脚踏车转入小径,悠闲地朝家中进发。很意外的,她看见丁家的玫瑰独自坐在门前石阶上,手中抱着那个毛已落光的狗熊。她的兴致一下子好起来。她是那么喜欢孩子,玫瑰是可爱的小女孩啊!

    “玫瑰!”她从车上跳下来,顺手把脚踏车平放在草地上,

    “一个人坐着发呆吗?姐姐来陪你玩吧!”

    玫瑰寂然不动的用戒惧的眸子瞪住她,做出随时要逃开的姿式。她皱皱眉,小女孩怕生也绝不是这么怕法,见过第二次的人,还会想逃?

    “别怕,我是杜之颖姐姐,你忘了吗?我帮你妈妈装过窗帘。”之颖耐心地慢慢试探着走近她,还好,她终究没有逃开,

    “我说过带你去采花,捉蝴蝶,看星星的。哦!你喜欢唱歌吗?我教你唱,好吗?”

    玫瑰还是不响,眼光却温柔了一些,手里破旧的玩具狗熊,抱得紧紧的,好像怕之颖会突然抢去。

    之颖终于站在玫瑰面前,并且慢慢蹲下去。她微笑着温柔的脸对着玫瑰,用手扶住玫瑰的肩。

    “告诉我,你真是叫玫瑰?玩具熊叫什么?你替它取过名字吗?”之颖柔声问。

    玫瑰只是那么定定的望住她,似乎听不懂她说什么,又似乎在努力辨认她口里吐字的形状。怎么回事?难道她真听不懂?或是

    ——听不见?不,不,这么可爱的小女孩,上帝不会残忍得让她听不见。

    “玫瑰,你懂我的话吗?或者

    ——你根本听不见?”她心中紧张而震惊,她渴望玫瑰突然之间回答她的话,

    “告诉我,玫瑰,告诉我!”

    可能是之颖的紧张与震惊令玫瑰害怕,她又露出戒惧的眼光,并且突然之间用力推开了之颖的手,一溜烟逃回屋子里。

    “玫瑰,玫瑰,回来!”之颖反倒被她吓了一跳,她站起来大声叫,

    “姐姐带你去爬山,玫瑰回来!”

    丁家门开了,不是玫瑰回来,而是脸有怒意的慧玲。她冷冷地直视之颖,很不友善!

    “请你别打扰我的孩子!”慧玲绝不客气,

    “我就是因为此地人少、僻静才搬来的,你们这些多管闲事的人,难道还不肯放过她?”

    “我?”之颖傻傻的指住自己,慧玲把好意说成打扰,难道她要养成玫瑰孤僻的个性?天下没有这样的母亲!

    “请别误会,我是好意——”

    “我们不需要好意,玫瑰更不稀罕,”慧玲有些歇斯底里,“我们只希望宁静和不被打扰,我相信我们有这种权利!”

    “你说得太过分了!”之颖回过神来,只要有理由,她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你有权利不被打扰,可是我并没有打扰你和玫瑰,我只是关心,我只是很喜欢玫瑰。关心和喜欢,你懂吗?”

    “我不懂。孩子是我的,我有权不让你接近,”慧玲蛮不讲理,“请你立刻离开!”

    “你——”之颖几乎气炸。

    “慧玲,”一个稳定、沉着的男人声音加进来,就站在之颖背后,是丁范吗?

    “老毛病又发了?你怎么回事?”

    慧玲咬咬唇,做一个倔强得绝不认错的表情,一转身回到屋里,砰的一声关上房门。之颖又窘又呆,站在那儿走又不是,不走更不是,她真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杜小姐吧!慧玲提过,”丁范倒是很有风度的谦谦君子,三十多岁,很温文的,

    “刚才的事真抱歉。慧玲脾气不好,她得罪过许多人了!”

    “我只是想陪玫瑰玩玩,她看来很孤僻、很寂寞的,”之颖无可奈何地说,“谁知道会令慧玲生气!”

    “你没有办法陪玫瑰玩的,”丁范叹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