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秋天的况味(2/2)

,一怒惊人。他委托律师向赛珍珠夫妇索要著作权,态度强硬,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华尔希又惊又怒,赛珍珠甚至打电话给林太乙,问“你父亲是不是疯了?”

    几个月之后,林语堂要到南洋大学当校长,打电报给赛珍珠辞行,赛珍珠没有回复。林语堂痛心无比:“我看穿了一个美国人。”

    20载的跨国友谊至此义断情绝。

    赛珍珠去世后,几个养子为了争夺她留下的700万美元遗产,拿她不为人知的**说事,这大概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吧!

    如斯的婚姻是林语堂的另一件心病。

    林如斯是廖翠凤结婚4年才怀上的头一胎,生产时难产,母女俩险些都丢了性命,所以夫妻两人很宝贝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如斯从小就听话,成绩好,又漂亮,像个小大人,处处能帮父母手,没让林语堂费半点心。

    如斯从陶尔顿学校毕业后对父母说,她不愿因为是林语堂的女儿而享受特殊待遇,她要回国,虽然没有念过医学,但还是可以尽一份力。林语堂嘉许女儿报效祖国的宏愿,出面联系了昆明军医署,让她在旧识林可胜医生手下做事。不久,如斯认识了汪凯熙医生,林语堂夫妇都很满意这个年轻上进的小伙子,双方家长商定好,让他们回美国就结婚。

    谁知就在大办订婚宴的前一天,文静内敛的如斯突然和一个美国青年狄克私奔了。听到这个消息,林家上下惊如晴天霹雳。请帖已经发出去,新朋旧知该来的也来得差不多了,一时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夫妻俩只得装出笑脸应付各种诽谤、猜测、嫉妒、流言。

    狄克是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仗着家里有几个钱,胡作非为,在中学时就被学校开除,靠父亲养活。如斯去昆明前就认识他了,只是一般朋友,为什么会和他私奔,林语堂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从此如斯居无定所,过的是穷困落魄的生活。她说狄克要写作,要这样要那样,但没有一件干得好的。

    林语堂不放心如斯和这样不堪的人一起,可女儿喜欢,做父亲的能有什么办法?他背地里对翠凤说:“憨囡囡,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我现在比以前更加疼她。我舍不得。”每次如斯和狄克回家,林语堂交代翠凤什么也不准说,还要格外整出一桌好菜,待女婿如上宾。“吃,吃啊!”夫妻俩热情地劝,装出喜欢的样子,生怕女儿心里难受。

    这桩不体面的婚事很快走到了尽头。1955年,如斯和狄克莫名其妙地离婚了。如斯生性敏感,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抛家弃父却换来这么个结局,她接受不了,从早到晚发呆,像没有灵魂的木偶,扯一下动一下。狄克没有付分文的赡养费,如斯不愿意去要。林语堂劝她冷静想想,和人争钱固然讨厌,但是人总要吃饭,总要活下去,没有钱是不行的。如斯听了这话,很激动地痛哭流涕,说她不要讨价还价,不要和狄克有任何联系,她办不到。林语堂别过身,眼泪往肚里咽。

    他刚从南洋大学回来,那也是段不愉快的经历,廖翠凤吓得神经衰弱又发作了。林语堂对太乙说:“别担心,妈妈要有个厨房可以烧饭就会好起来的。”

    他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

    林语堂在温暖的坎城租了一套普通的公寓,带着受伤的妻女疗养生息。翠凤稍微好些后,他买了一辆小汽车,全家人在欧洲游历。他对悲痛欲绝的如斯说:“这个世界假使样样照逻辑发展,生活就没有趣味。人的心思不可理喻,有矛盾,所以可爱。人如果没有弱点,没有不可抗拒的情感,没有不可逆料的意欲,便没有文学。人容易犯错,所以生命千态万状。如果我们都是理性的,则我们会沦为机械人。”

    欧陆的风光梦幻一般美丽,他们不买明信片,不照相,像流浪汉一样,漫无目的地游荡,走到哪儿算哪。如斯还是提不起劲来,林语堂见缝插针地劝导:“凤如啊,你回美国后,找份工作,你不是喜欢诗吗?可以试着翻译唐诗。你还年轻,离婚不是天大的悲剧。”

    游玩了几个星期,如斯的情况有了好转,便回美国去了。相如也要到哈佛大学研究院攻读生物化学。女儿们都走了,老俩口在坎城过着无拘无束的恬淡生活。他们穿着便衣,手牵着手到菜市场买菜。翠凤的法语不灵光,林语堂就帮着压价。做了一道好菜,两人能像小孩子似的,乐上老半天。翠凤还在阳台上种起了马铃薯。坎城人友好和善,谁也不知道这个每天提着菜篮子溜达的中国老头就是大名鼎鼎的作家林语堂。

    他已经60岁了,仍然精神矍铄,有时走在大街上,他会突然兴奋地大叫;坐在露天的咖啡馆里,毫无形象地大打哈欠,别人看他,他不理会,按心里的想法来,仿佛是很有趣味的游戏,乐此不疲。他乐观地对老朋友说:“老婆对我不嫌老,既不伤春也不悲秋,俯仰风云独不愁。”

    他又写了一部小说《远景》,描写了世外桃源的乌托邦,人人过着平静安定的生活,这是林语堂理想的社会,是古希腊田园风味和老庄“无为而治”的综合体。他写道:“哲学教授应该接受考验,向他的女仆解释他教的科目。假使女仆听不懂,则大学必须开除那位教授。”

    “儿童犯罪呢?”

    “把他的父母关起来。”

    “人口过于稠密呢?”

    “纳税,家庭人口越多,纳税越多。”

    因为翠凤念女情切,两人在坎城住了一年多,又搬回纽约去了。林语堂创作了《武则天传》、《中国人的生活方式》等书。他还发表了《从异教徒到基督教徒》,宣布再度皈依基督教。他解释说:

    30多年来,我惟一的宗教乃是人文主义:相信人有了理性的督导已很够了,而知识方面的进步必然改善世界。可是观察20世纪物质上的进步,和那些不信神的国家所表现出来的行为,我现在深信人文主义是不够的。人类为着自身的生存,需与一种外在的、比人本身伟大的力量相联系。这就是我回归基督教的理由。我愿意回到那由耶稣以简明方法传布出来的上帝之爱和对它的认识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