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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在流 第七章(1/2)

    “但不能拒绝妻子。”宁儿提醒。

    “不不不,我不知道怎才能圆满。”“不要天真,不能圆满。”宁儿一直担忧地望着沉默苍白的雪曼。难道雪曼真和他无缘至此?二十年前后两次爱上他,都不得善终,难道这是天意?

    “我知道我不该犹豫,我和你是两世姻缘,只是

    ――人也该有点道义,我――”“你知不知道有一件事――”宁儿忍不住。

    “宁儿。”雪曼急切地声音。“宁儿。”雪曼急切地声音。

    宁儿看雪曼一眼,仍决定讲出来。

    “二十年前,你

    ――”“宁儿――”雪曼的声音已经变得凄厉。

    宁儿望着她泫然欲涕的脸,望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终于用最大的力量把已到唇边的话咽回去。

    “阿姨。”宁儿拥着雪曼,几乎忍不住眼泪。这个倔强有极度自尊的女人,终于决定再次沉默,所有的苦难自己担当。

    天意。

    “什么事?为什么不许宁儿说?”啸天一头雾水。“二十年前什么事?”“你先回去,啸天,让我休息一下。”雪曼努力使自己平静。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的疑心更大。

    “根本没有事,”她说,“对不起,我要上楼,以后再谈。”也不理啸天的怀疑诧异,和宁儿一起回到楼上。

    “阿姨

    ――”宁儿为刚才的事抗议。

    “不要用什么原因绑住他,让他自己决定,我们不能对姑姑不公平。”雪曼说。

    “姑姑有阿哲阿杰,你也有个女儿,难道不是同样重要。”“女儿――还不知在哪儿。”雪曼歉然。“没有啸天我也可以生活,只要找回她。”“一定找得回来,上天一定不会对你那么残忍,你这么好,一定有好报。”“答应我,永远不要向他提起二十年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雪曼正色。

    “如果换成我,我不这么做,我要争到底。”“你不是我。”雪曼轻声说。

    雪曼让宁儿下楼陪啸天,自己在房中静一静。坐在沙发上心乱得无法控制,烦躁地起身来回走着。

    命运对她不

    ÷公平,二十年前后爱上同一个男人,想不到几乎为同一个原因失去他。她不怪他们无缘至此,若是无缘怎么二十年后再遇?怎么会二十年后相爱?上天没有理由用同一个理由折磨她,何况她没有做错。

    爱一个人绝对不是错。

    她看见自己双手在颤抖,内心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当然知道王凝若,对这名字刻骨铭心,不是恨是妒忌,妒忌她拥有啸天。但王凝若怎么会是姑姑呢?天下那么大,属于他们的世界却那么小,小得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她站在窗前,真有破窗而出的冲动,二十年前后两次,她仿佛都逃不过天罗地网,被困得死死的,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许多事不能对任何人说,只有雪茹,雪茹完全了解并同情她,雪茹知道前因后果。拿起电话,她打去新加坡雪茹处。

    “雪曼?”意外,“昨天我们才通过话。”雪曼再也无法停止地把近日发生的一切告诉雪茹,讲到最后她泣不成声。

    “怎可能有这样的事?”雪茹惊吧。“又不是演戏。”“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要放弃!”雪茹沉声说,“二十年前那件事你那么委屈吃苦,这次不能再放弃。”“不由得我作主。姑姑是好,而且他们有两个儿子。”“你也有女儿。”雪茹叫。

    “找得到吗?”雪曼神伤。“找到女儿我已足够,我一定要她常伴身边。”“我再努力。过两天再给你消息。”“常常想到我的女儿流落人家处,也不知人家对她好不好,会不会像我一样对她尽心尽意,真是心如刀割。”“雪曼――希望在前面。”“不要安慰我,免得失望更大。”“我想――好,两天后联络。”跟雪茹聊了一阵,心里舒服一些。她的女儿一定冰雪聪明,一定可爱精灵,人家一定善待她的,是不是?是不是?那对夫妇抱走小婴儿不是一再答应好好爱她吗?对不对?

    “阿姨。”宁儿在门边轻说。“他走了。”“进来陪我,我心乱极了。”雪曼握住宁我的手。“好象会有天大的事发生。”“不要吓自己,就算发生什么大事,也不一定是坏事,不要悲观。”“我乐观不起来。”“这是你性格上的缺点,”宁儿很机智,“做人该达观,该往好方面去想。无论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事情的结果不变,何苦令自己痛苦不堪呢?”“我有你一半乐观就好了。”“何况,还可以尽点努力。”“怎么努力?不可能的。”“比如说你有女儿的事,告诉他之后,我觉得事情才公平。”“不必公平。姑姑痛苦孤独了二十年。”“不一定痛苦。我看她活得潇洒自在。”宁儿望着她。“你的口气――你已决定退出?”“二十年前得不到的,如今也不能强求。目前我只想找回女儿就心满意足。”“如果是我,我不妥协,好歹也争一争,”宁儿很不以为然,“你与时代脱节,完全不像现代人。”“姑姑也与时代脱节――啊!你猜姑姑知不知道我?”雪曼惊叫。

    “看样子不知道。”宁儿想一想。“她一早知道你叫雪曼,完全没有异样反应。”“可能她知道有个女人,而不知道名字。”“这样才好,免得又生枝节。”宁儿点点头。“她可能恨二十年前令她夫妻离散的女人,但她不会恨你,现在啸天的女朋友。”雪曼沉思着,深深地沉思,没有说话。

    “阿姨,你全然没有争取啸天的心理?”“我不争。二十年前已如此。”雪曼泫然欲涕。

    “你不相揭开二十年前他突然离开的原因。”雪曼望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当然想弄清楚一切,但知道了又如何?啸天不一定留在她身边。

    她默然。她黯然。

    有时候不由得你不认命的。

    两天之后雪茹的电话没如期打来,雪曼打去新加坡,在公司在家里都找不到雪茹。

    “我决定到新加坡一趟。”雪曼说。

    “过一阵,好吗?我考完试陪你去。”宁儿说:“你自己出门我不放心。”“放心,新加坡是回家,我不怕。”“阿姨,不用急于一时。”宁儿终是不能放心。“没有消息的话,你去新加坡也没用。”“他――两天没来了。”她泫然。

    是。自那天分手,啸天已经有两天没出现陆家,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形。以前他半天不见雪曼也忍不住。

    “我打电话给他。”“不――不要找他,让他自己抉择。他现在也一定矛盾痛苦得要命。”“我们也不能完全不给他压力,难道由得他一面倒向姑姑?”“宁儿――我的事由我自己处理。”于是打电话让陈汉替她订机票,订酒店,明天她就预备启程。

    宁儿还是偷偷打了个电话找啸天,秘书说他外出公干,两天之后才返。宁儿忍不住生气,公干也不通知她们?

    晚饭时两个女人都各有心事,讲话不多。正要收工的司机从外面迎进一个客人,那竟是远在新加坡的雪茹。

    “妈

    ――”宁儿跳起来迎过去。

    “雪茹

    ――”雪曼激动地叫“你带来新消息。”雪茹端详了宁儿一阵,轻吻她面颊。

    “你越来越漂亮了。”雪茹说。

    “哪有妈妈这么赞女儿的。”宁儿抗议。

    “雪曼

    ――”雪茹欲言又止。“让我休息一阵,吃点东西再慢慢跟你说。”“如果有消息请立刻告诉我。”“好。有消息了。”雪茹肯定说。

    雪曼一把抓住雪茹,紧紧地,紧紧地。

    “你说。请你说。”她眼中射出异采。

    “我

    ――找到她了。”雪茹透一口气。

    “真的?!”雪曼的脸色苍白中透了红晕,兴奋得似乎难以支持。

    “在哪里?”“你让我慢慢说,”雪茹摇摇头,“而且我不知道告诉你是对或不对,或者是时候了。”“快说,急死我了,她在哪里?”“香港。”“香港?”雪曼只觉轰然一声,意识都模糊。女儿在香港,咫尺天涯,二十年来她竟完全不知道,这这这――和姑姑的事一样不可思议,不能置信。

    “是。她在香港,”雪茹再吸一口气,“而且离你很近。”“她也住在山项?在哪儿?你可以立刻带我去见她吗?可以吗?”雪曼哀求。

    雪曼轻轻点点头,把宁儿拉到旁边。

    “她

    ――就是宁儿。”雪茹说。

    “啊

    ――”雪曼震惊得倒退两步,跌坐在沙发上。睁大眼睛口唇是

    O 型,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这可能吗?是宁儿,每天伴在身边的宁儿,而且令人难以置信。

    “宁儿是你二十年前的女儿,我从来没把她送出去,我舍不得,”雪茹眼圈红了,“正好我刚出世的孩子因为急性脑炎夭折,所以把她当成自己女儿。这是巧合,我相信也是天意。”“我?”再镇定的宁儿也脸色苍白,全身发抖。怎么可能?原来她就是二十年前的女婴,属于啸天和雪曼的,兜转迂回曲折的一大圈,竟然是她。

    “是你,孩子。”雪茹流下眼泪。“这也是我让你来陪雪曼的最大原因。”雪曼把视线移到宁儿脸上,宁儿也正望着这突然变成的母亲,两个凝眸相视半晌,宁儿奔到她身边,拥着她无声地唤叫妈妈。“也许我该早告诉你,却又怕引起你二十年前的回忆。直到学森去世,直到啸天出现,王凝若也找到,我想,该是对你坦白的时候,事情也许进行得更圆满些。”“不,有了宁儿我已足够。”雪曼紧紧握着宁儿的手,“我不需要什么公平不公平,由得他们自己去决定。宁儿,我万万想不到会是你。”“你喜欢是我吗?”宁儿轻声问。

    “不敢奢望,”雪曼喜悦无限,心中再无牵挂,以为难以解决的难题,这么轻易的就完成了,而结果更美好得出人意料之外,“你是我最爱的人。”母女俩互相望着,紧密得无可破坏地母女情就在这一刹那建立起来。

    宁儿相信雪曼的话。以前她还是雪茹女儿的时候,雪曼已把律师楼监管权、老人院基金的事全写在她名下,根本早已把她当女儿。现在――天下还有比这更完美的事吗?

    “我很累,让我先休息一下。”雪茹提出要求。“这两天我反复思想,该不该把这件事说穿,几乎想破我的脑袋。”“雪曼一刻也不愿宁儿离开身畔,她让珠姐带着雪茹上楼休息,她一直握着宁儿的手,一直凝望她,仿佛以前不认识宁儿。

    “原来我念念不忘,每天挂在心上的女儿竟是陪伴身边的人。”雪曼说。

    “上天并没有亏待我们。”宁儿说:“得知真相,我全心感激。”“我们去教堂谢恩。”雪曼冲动。

    “明天早晨教堂才开门。”宁儿笑。她喜欢纯真的雪曼,一直觉得雪曼是需要保护的,现在,保护的责任完全落在肩上,她乐于承担。

    “明天一早去。”突然间,宁儿想到啸天是她父亲的事,一时间她竟有难以接受的感觉,这太不可思议,她觉得异样。啸天是父亲――难怪当初相识时,她对他有无比的好感,无比的亲切,原来他是父亲。

    她喜欢啸天是父亲。

    “为什么我不像你也不像

    ――他,爸爸。”雪曼色变。但必须要面对现实。

    “其实你一定会像我们,外貌也许长期在热带的关系,比我们黑,但你身上的特质,你的性格,想想看,像的。”“我想立刻把这消息告诉他。”“不――宁儿,你勿如此做,也许过一段日子,”雪曼急切不安。“我不想这件事弄坏了目前的情形。”“你可不考虑我的感受?”宁儿柔声说:“你是妈妈而他是爸爸――我急于得到他的认同。”“不,迟些。”雪曼还是摇头。“这种血缘关系永远存在,而且以前的结却很快能解开。”宁儿想一想,没有说话。

    “目前我想旅行,去欧洲,去三个月,”雪曼兴奋极了,“去半年,你可以休学陪我,我们母女俩都要妈妈补偿一下。”“等我考完大考。”宁儿比较冷静。“起码要学业告一段落。”“以后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身边,绝对不许,我们比别人少二十年。”“我答应你永远陪你,照顾你,永远不离开你。”宁儿立刻肯定说。

    “陈汉怕不喜欢。”“他不喜欢他走,我们母女再也不分开。”“对,对极了。”雪曼拥着宁儿笑了一阵又哭了一阵,感情一直起伏不定,难以自持。深夜,吃了一粒轻微安眠药才能入睡。

    宁儿透一口气,轻悄地回到卧室。

    她一直在想,这件事是真是假?只是雪茹这么说,她们就相信了,有什么证据吗?雪茹就算说谎也是好意,只是――宁儿比较冷静理智,她要弄清楚。她去敲雪茹的房门,意外的,雪茹还没入睡,她不是说累坏了吗?

    “妈

    ――”宁儿习惯地叫。

    “阿姨,”雪茹改正:“我在等你。”“知道我会来?”“做了二十年你的代母,还有了解你的个性?”雪茹温柔地笑。“你要真凭实据。”“我只想知道――”“应该让你知道,”雪茹拿出已准备好的文件,“这是你的出生纸,看,母亲是陈雪曼。这是我领养你的证明,看,陈宁儿,同样的出生日期,母亲变成陈雪茹。”“我姓陈?”“当然以后你姓何。”“我应该把事情告诉他?”“他”是指何啸天。

    “雪曼不肯,是不是?”雪茹轻叹。“她是这种人,她太为别人。”“他们俩介真心相爱,二十年前后都是。”“当年何啸天为何离开?”“他不知道,什么原因令他忘掉当年的事,我们都不知道,也许姑姑――”宁儿停下来,眼中闪出异采。

    “是。也许她知道,我也这么想。”“明天我去找她,她不是那种人,她很好很理性,她若知道一定告诉我。”“女人的妒意和愤怒令再好再理性的人也会做出很多奇怪的事。”“我相信她不会。她不是那种人。”“事情是否要问过雪曼才说?要顾及她的感受,毕竟是她的事。”“如今也是我的事。”宁儿轻拥一下雪茹。“如果不是你,我不知如今何在,变成什么样子。”“你是可爱的宁儿,每个人都会爱你,对你好。”“今夜我无法入睡,事情太突然。”“若非事情变成目前的情况,也许这辈子,我都不会把你的事说出来。”“太残忍。”“你原是她的女儿,她也待你如女儿,有什么不同呢?”“会有不同。感情上我不能让她再受苦。”“我相信世界上一定有因果。”“谢谢你。阿――姨。”宁儿悄声说。

    宁儿在学校想了整天,她完全无法上课,无心做功课,她心中完全是这几天发生的事。

    “宁儿,你有心事。”诺宜关心。

    “姑姑在家吗?”她这问得奇怪。

    “姑姑?这两天她全不做事,每天静坐沉思,有时何哲去跟她聊天。”“何哲?”宁儿眼光闪动。

    晚上,宁儿求见姑姑。

    “怎么会是你?雪曼呢?”姑姑平静如恒。

    “她不知道我来。”宁儿非常诚恳。

    “你想告诉我什么?”姑姑极敏感。

    “我想同时从你处得知一些事。”姑姑带她进书房,并关上房门。

    “关于雪曼的?”姑姑很平静。

    “你知道她的?二十年前已知道?”“二十年前?为什么这么问?”姑姑诧异。“我们认识并不满一年。”“但是二十年前你离开家人出走。”“是。二十年前我离开家人,那是因为我和啸天之间的事,和雪曼无关。”宁儿有点心乱,并不尽是她所想的,难道其中还有其它原因?

    “我知道雪曼是今天啸天的女朋友,”姑姑又说,“宁儿,你在担心我、”“不――”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姑姑,难道你不知道二十年前的事?”“什么事?”她愕然反问。

    “你当年离家,是否因为一个女人?”宁儿思索一阵才说。

    姑姑望着宁儿,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然后脸色就变了。

    “是

    ――她?”宁儿点点头再点点头。

    “我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姑姑,我恳求你告诉我原因。”“啸天怎么会全不知情?”她似自语。

    “当年为了阿姨,你和啸天之间曾有过争执?”宁儿问得直接。

    “没有。完全没有。”姑姑摇头,“他告诉我,他和一个女人的事,他爱她更甚于爱我。我什么也没问,甚至不知道那女人是谁,第三天我就离开家。”“但是他再见雪曼阿姨时并不认得她,对往事也一无记忆。”宁儿真心真意。“我以为你能告诉我们什么。”“抱歉。我一无所知。”“他也全无记忆。到底你离家之后他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令他如此――”“我真的不知道。”姑姑凝思。“或者有个人能知道。”“谁?其间还有谁?”“权叔。我们的老管家。”姑姑点点头。“他应该知道一切。”“他在哪里。”“在啸天家里,一直在那儿。”姑姑想到何哲说的“他仿佛若有所待”。她下意识地站起来。

    “我们去找他,啸天应该明天才回香港。”宁儿迫不及待。

    “我让他来。”姑姑摇摇头。“何哲在家,是不是?”姑姑打了个电话,说了地址,就伴着宁儿平静地等待。

    宁儿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在发生这种事情之前如此平静淡漠,明明是她的事她却象置身事外。

    “雪曼知道一切?”她问。

    “是。”宁儿吸一口气,现在不是时候,不是把自己是雪曼,啸天女儿的事讲出来的时候。

    “她

    ――很不开心?”“前后二十年爱上同一个男人,结果可能相同,不能怪她。”宁儿本能地保护母亲。

    “她担心我?”姑姑淡淡地笑。

    “不。她伤心命运如此待她。她十分十分喜欢你。”姑姑沉默一阵。

    “我留在香港只因为何哲的请求,我不能拒绝儿子。”她说。

    “我明白。阿姨也想立刻去欧洲,她说希望过一年半载后再回来。”姑姑微笑。看来大家都有同样的心。

    “我很抱歉,我不应该出现,一切会简单得多。”“不公平。啸天及时碰到你该是天意,是个考验。”宁儿说。她公平,她也喜欢姑姑。姑姑再度陷入沉默,她好象在想一个问题。“姑姑,你――还爱他吗?”姑姑猛然抬起头,眼中有似若隐若现的泪光,一脸孔的震惊。

    门铃响,宾妹带进来一个老年男人,宁儿看着他对姑姑恭敬的表情,知道必是权叔。

    “少奶。”权叔显得激动。“你好,少奶。”“坐,权叔。麻烦你走一趟。”姑姑很亲切。“少奶请随时吩咐。”权叔并不坐下,主仆观念在心中根深蒂固。

    “坐。”姑姑再说并指沙发。“这是宁儿小姐,认识吗?”“是。我见过宁儿小姐。”权叔这才小心地坐下,坐得又直又挺,恭敬之情不减。

    “我想请教一件事。”姑姑说。

    “少奶请说。”他下意识地移动一下。

    “二十年前我离开家之后,啸天发生了什么事?”“我不迫问你,但事情很重要,我们一定要弄清楚。”姑姑和颜悦色。“你仔细想想,即使很细小的事。”权叔真的很用心地想一想,然后说:“少爷――我不知道。”权叔有点意外。“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你离开后少爷回家,急得团团转,楼上楼下跑来跑去,又乱摔东西发脾气,吓得阿哲小少爷躲在一角哭泣。后来他又喝了很多酒,闹了一天一夜。”“只是这样?”姑姑皱眉。

    “还有什么事我就不知道,少爷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几天,出来之后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权叔不安地看着姑姑,“后来就飞来飞去很少在家,有大半时间在外国做生意。”“阿杰呢?”姑姑还是关心当年才满月的儿子。

    “一直有护士带着他,直到他念小学。”权叔说:“阿杰很乖,很听话,念小学以后我就看着他,还有阿哲小少爷。”姑姑看宁儿一眼,宁儿满脸失望。

    “权叔,你再想一想,”姑姑再一次问,“我走了之后,少爷还有什么异样?”“我知道的已经说完――啊!那晚少爷喝醉了酒,我扶他上楼时走不稳,他摔下楼昏过去,我立刻请医生来,不过也没什么事。”姑姑宁儿迅速对望一眼,眼睛发亮。

    一个成年人喝醉了酒从楼上摔下来可能发生什么事?两个人眼睛发亮,同时说:“冯医生。”冯医生是二十年前何家的家庭医生,是个头发花白和蔼可亲的老年人,他在山顶的家里接见了她们。

    “凝若。”冯医生凝视她半晌,摇摇头。“二十年前的事咯。”“那晚他从楼上摔下来,你替他诊治?”“是。他昏迷了一阵,醒来时有短暂的时间失去记忆,过几天就没事了。”“短暂的失忆能影响什么?”姑姑问。

    “很难说。但他恢复得很快。”冯医生眯起眼睛回忆。“他记得有事,包括你。”“有可能忘记一些事吗?”宁儿稚气地问。“一小段重要的。”冯医生睁大眼睛望着宁儿。

    “你是

    ――你极像当年的啸天。”他骇然。

    “我是丁宁儿,”宁儿不想在此时拆穿一切,她迅速看姑姑,姑姑皱着眉也望她,“我从新加坡来。”“你的问题很有趣。”冯医生笑,放松了神情。“医学例子上是有这种现象,病人会短暂失去记忆,之后可能忘了一些事,一些令他大受打击、刺激、挫折的事。”姑姑沉默着,宁儿也不出声,是不是这就是她们想寻找的答案?

    啸天回到香港,躲在家里显得沉默。他显然没有逃出自己的矛盾。整个下午他把自己关在书房,晚饭也不出来吃。

    何哲两度来么书房门口,犹豫一下,终于敲响了房门。

    “我能进来吗?”他问。

    啸天招招手,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想告诉我什么?”“权叔昨天去了妈妈那儿。”何哲说。

    “有什么事?”啸天意外。

    “我没有问。有的事我不便问。”“你可见过宁儿?”啸天心中最关心的仍然是雪曼。

    “没有。只见过妈妈。”何哲说。

    “她

    ――怎么说?”“其实这并不是复杂的事。我相信我能出一点力。”“不。我的事我自己能处理。”啸天有自己的想法。“我只需要一点时间。”“妈妈只肯等一星期。”何哲轻声说。

    “我不能再受压力,她总是给我压力。”啸天十分烦躁。

    “这不是她说的。我要求她一星期不离开香港。她什么都没说。”“可有我的电话?”“宁儿曾找过你一次。”“只是宁儿?”“雪曼阿姨不会打来,她聪明。”“不。雪曼不给我压力,她知道我的矛盾、我的感受。”“你很偏心,爸爸。”啸天呆怔一下,说:“我不能假装自己的感情。”“你对妈妈已全无感情?”“那是另一种,也许友谊或责任。”何哲摇摇头,很柔和地说:“我不会左右你的决定,你有绝对的自由,只是――希望你做得对。”“以为离开香港可以冷静地抉择,可惜不能。我原来就忧柔寡断。”“因为你有良心。”何哲真心地。

    “谢谢你。但

    ――也许我会令你失望。”“别担心。即使你们无缘,我仍然是你们的儿子,这不会变。”“是的。”啸天若有所悟。“阿哲,你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最好?”“没有人能告诉你。”“我觉得无论怎么做都是错,前面根本没有路让我走。”“前面没路,为什么不自己开路?”啸天惊异地望着何哲,这句话启示了他,为什么不自己开路?是,为什么不?

    路,向哪方伸展?

    “我很喜欢雪曼阿姨,可是姑姑是我母亲。”何哲说。

    “雪曼阿姨是我的母亲。”宁儿直视何哲。

    “我们俩都帮不了忙,重要的是爸爸自己的决定。”何哲说。

    “是。”宁儿笑起来。

    “讲这些

    ――其中有关连?”何哲问。

    “这就是生命的奇妙处?”“你把事情产得很玄。”“玄,不是我说的,我也难以想象。”何哲望着她半晌,诚挚地说:“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乐于接受,宁儿,不必担心我。”宁儿想一想,耸耸肩透一口气。

    “差一点做了小人。”她笑。“再见。”离开何哲,她开车直驱中环,找到正要收工回家的陈汉。

    “看样子你有很重要的事告诉我。”他用洞悉一切的眼光望着她。

    于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