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佐娃同志:
杨燕杰教授转来您的信已收到。承您关怀我在四十年前的翻译工作,并惠以赞扬,
使我很感激。现在,我首先向您致敬,请接受我的谢意。
我们中国,从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到本世纪四十年代,一百年之间,多次受到帝国主
义的侵略和压迫。民族灾难激发了民族意识,提高了我们的爱国主义觉醒。我的前辈翻
译家,一向注意于东欧国家的民族革命文学,尽可能介绍给我国的读者。现代伟大的作
家鲁迅和茅盾,都曾翻译过东欧文学作品。
我是在这样的文学翻译传统中成长起来的。在三十年代,我已经通过英文书报,熟
悉波兰、匈牙利、保加利亚这些国家的文学史和重要作家。伊凡·伐佐夫的名字,我也
早已熟悉了。不过,那时候,我没有机会得到他的著作的任何一个英文或法文译本。
一九四八年,我在上海的旧书店中,得到了《轭下》的英译本,是茅盾先生的藏书,
在战争中散失出来的。我读了那个译本,立刻决心把它译出来。费了两年时间,才全部
译完。
但是,这本书中有许多名词和历史事实,我不知道该怎样译。因此,虽然翻译完毕,
还不能作为定本。
一九五一年七月,有北京清华大学的两位保加利亚留学生贾密流先生和祁密珈女士
到上海来。我有机会去访问他们,向他们请教。他们帮我解决了一些问题,但还有一些
问题,他们也无法帮助我。
一九五二年十月,你们的诗人伯列扬诺夫和作家卡拉斯拉沃夫,在北京参加了国庆
典礼之后,来到上海。我在锦江饭店会见了他们。伯列扬诺夫另有客人,没有和我多谈。
我在卡拉斯拉沃夫房间里,和他谈了很久。先是他帮助我解决了一些剩余的问题,以后
我们便谈了中保两国的文学现状和社会问题。他说,在北京时,到郊外农村去看过。他
觉得中国的农民生活和保加利亚的农民有很多相似之处。他还做手势摹仿北京农民叱牛
的姿态,他说这和保加利亚农民完全一模一样。那天晚上,我们谈得很有兴趣,虽然是
通过译员,却像是老朋友了。后来,我听说两位都已故世,我感到非常哀悼。
我的译本《轭下》在一九五二年四月由上海文化工作出版社印出了初版和再版。经
过修改后,在一九五四年六月,由北京作家出版社印行了第三版。以后,有二十多年没
有重樱一九八○年,由樊石、于景斌、陈九瑛、叶明珍四位同志用保文原本校订、补
译,于一九八二年由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印了第四版。这个版本,可以认为是从原文译
出的了。
伊凡·伐佐夫是一位伟大的作家。他的《轭下》是一部伟大的小说。凡是一部伟大
的作品,无论是哪一国的,首先必须具有崇高的思想内容,其次,必须具有动人的艺术
魅力。《轭下》的思想内容是鼓动人民摆脱土耳其帝国的羁轭,争取民族解放和民族独
立。这是一部发扬民族主义、爱国主义的作品。如果说,爱情是人的文学的永久主题,
那么,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就是一切被侵略、被压迫民族文学的永久主题。《轭下》非
但深深地感动了你们的人民,同样也深深地感动了我和我的读者。这里,顺便提一提,
《轭下》的电影片也在上海放映过,片名是《在压迫下》。这部电影也受到中国人民的
热烈欢迎。再说,伐佐夫写这部小说,故事的展开,人物性格的塑造,都处理得很好,
几乎每一章都使人心跳的。这样好的一部文学作品,我怎么能放过不译呢?
我年轻时学习法文,是为了欣赏法国文学,但我学英文,却没有十分欣赏英国文学。
我是把英文作为桥梁,用英译本来欣赏东欧文学的。我译过波兰的显克维奇、莱蒙特、
斯沃瓦茨基,匈牙利的莫里兹、莫尔那。你们的作家我还译过埃林·彼林、卡拉利切夫
等人的短篇小说。这些东欧作家都是我十分钦佩的。
您的信上,提出了一个问题:“在当今的时代,像《轭下》和一切严肃小说还有存
在的余地吗?”这个问题,使我稍微有些吃惊。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