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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治什么“学”(1/2)

    《书林》杂志有一个《治学篇》专栏,去年,编者就来找我,要我给这个专栏写一

    篇文章,谈谈我的治学经验。我当时贸然答应,毫不考虑。现在编者又来敦促,要我践

    约交稿,我这才想起,我这一辈子到底“治”了些什么“学”?我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我自己反省,弱冠以来,迄今五六十年,我的确“治”过不少“学”,几乎每年每月每

    日都在“治”,可是我“治”得了什么“学”呢?没有!我完全无“学”,因而至今是

    “不学无术”。

    我在十七八岁的时候,也就是在四年制中学第三四年级的时候,中、英语文阅读及

    写作能力,已有相当好的基矗中文是家学,我父亲教我从《古文观止》读到《昭明文

    逊。英文得力于叶颂藩老师的文法课,他教授《纳氏文法》第四册,使我能基本上懂

    得英文的语法结构。这两种语文基础,是我的有利条件。中学毕业后,报考东南大学国

    文系,同去应考的有四个同学,只有浦江清一人被录取,我和其他二同学均名落孙山。

    于是去报考之江大学,因为听说教会大学容易考。果然被录取了,就进之江大学去读英

    文。在之江,没有钻研中国文学的条件,我就钻进了英国文学。一年之间,我读了英国

    文学史、英国散文和诗歌。对英国文学刚才懂得一些皮毛,可是因为参加非宗教大同盟,

    不能不退学了。

    第二年,我到上海进上海大学,读中国文学系。陈望道老师讲修辞学,沈雁冰老师

    讲西洋文学史,俞平伯老师讲诗词,田汉老师讲欧洲浪漫主义文学,这些课程都对我有

    相当影响。西洋文学史的教材是周作人编的《欧洲文学史》,这部书的内容,实在只讲

    了希腊、罗马部分,我以为不足,就自己去找英文本的欧洲各国文学史看。俞平伯老师

    讲过《诗经·卷耳》,指导我研究《诗经》的路子。于是我找到一部方玉润的《诗经原

    始》,通读之下,豁然开朗,才知道古典文学研究的历史进程。

    在上海大学读了两年,又转到大同大学读英文,在叶上之、胡宪生老师的指导下,

    读了司蒂文生的散文《骑驴旅行记》和沙克莱的小说《亨利·爱思芒》。同宿舍的同学

    有许思玄,读英国文学书甚勤奋,我和他对床而坐,颇受他的影响。以后又转入震旦大

    学读法文,随即便爱上了法国诗,从龙沙、维雄到雨果,似懂非懂地乱读了一阵。中国

    古典文学,就此放下了。

    一九二八年到一九三七年,在上海做亭子间作家。职业是书局编辑,业余工作是写

    小说,翻译外国文学。阅读的也多是外国文学,偏重于苏联、东欧诸国和美国。读书没

    有计划,得到什么书就看什么书。知识面广了,眼界开了,可就是说不上研究。在周作

    人、林语堂的影响之下,也曾有一二年热中于明人小品文,把公安、竟陵派的几十部诗

    文集看了一遍。

    一九三七年秋,到云南大学文史系教书,系主任分配给我的课程是大学一年级的国

    文、历代诗癣历代文眩我战战兢兢地接受了任务,努力备课,编讲义。上了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