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咬文嚼字(1/2)

    语言文字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在社会安定的时候,它也是安定的,很少变动,但是

    在政治社会起了一个大变动的时候,它也立刻跟着来一次大变动。近百年来,我们的社

    会变动得很大,因而我们的语言文字的变动也特别大。鸦片战争以后,舶来了大批新名

    词,它们使我们的散文乃至诗歌,改变了面貌,饮冰室文和人境庐诗是其典型的例子。

    五四运动以后,语体文代替了文言文,白话诗代替了旧诗,当时以为这一变动似乎是最

    大的了,但从今天看来,也还只是一种书面语文的改革,其影响还没有波动到口头语言。

    解放以来,语言文字的变动才是真大,非但今天的白话文已不是五四时代的白语文,连

    今天的口头语也已不是五四时代的口头语了。例如“坦白”,“靠拢”,“支援”,

    “联系”,“打通思想”,“克服困难”,“如所周知”,“做好准备”,这些都已经

    成为目前每个人的口头语,现在讲的时候不觉得它们有什么了不起,但是仔细想一想,

    就可以发现这些词语所代表的思想情况,在从前是很难适当地表达出来的。我最欣赏

    “坦白”这个词语。这不知是谁的天才创造。他把一个状词用成动词,像我们这些被旧

    的语文习惯拖住辫子的人,决不敢作这样的尝试。可是这个词语帮我们解决了一个不小

    的困难。在这个词语未诞生以前,我们常常用“招认”,“供认”,或“招供”,这些

    词都像用在罪犯身上的,在非罪犯身上就不适当。或者用“承认”,意义似乎又轻淡了

    些。倘若用“忏悔”,又像是一个教友的口气了。现在我们都用“坦白”,真是再合适

    也没有了!

    有此新词语,在最初出现的时候,意义似乎仅限于一方面,否定的或肯定的,但用

    到后来,似乎就泯灭了这一区别。例如“一贯”这个词语,最初只用在否定的意义上。

    譬如说某人一贯的不重视劳动,或一贯的做小广播,或一贯的与人民为敌。但是当我们

    有一天看到报上出现了一句“中国人民是一贯的爱好和平的”,这才觉得这个词语的倾

    向性在改变了。再举一个例子,“高度的”这一个状词,一向似乎专用在肯定的事物状

    态上的,例如高度的爱国主义,高度的艺术性等等,但最近我又发现了一句:“当时残

    酷的官吏高度的剥削人民”,于是我对这一个状词又得另眼相看了。

    “现潮这一个词语,我看见过好几次,总觉得有点古怪。这个词语在从前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