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浮海杂缀(2/2)

床上了,但是,忽然,那姓林的又匆匆

    地回来了。还有什么话要交代吗?

    他不预备上鼓浪屿去了吗?我这样推测着。

    可是全不对,他是回来捡遗忘掉的东西的。他在枕头底下看看,又在床底下望望。

    郑重其事地把他所遗忘掉的东西捡了去:一本《寡妇日记》和一份三天前的《新申报》。

    鼓浪屿

    船从十七艘黝黑的敌舰中间行过,停泊在厦门和鼓浪屿之间的海峡里。这边是断井

    颓垣,那边是崇楼杰阁。这边是冷清清地看不见一个行人,那边是熙来攘往地,市声从

    海面上喧响过来。领着通行证的旅客雇了舢板往厦门登岸去了,我呢,船在这里有六小

    时的碇泊,遂也雇着一只舢板上鼓浪屿去观光。

    舢板跳跃地掠过了海面,但中途被一个以三只大船组合起来的巡逻队所拦阻了。

    “哪里来?”大船上有人攀住了我的船舷问。

    “芝沙丹尼船上来。”

    “喔,上鼓浪屿去玩吗?”他放了手,表示准许我们的舢板行过了。

    “没有带什么东西吧?”另一个人用上海话问。

    “没有什么东西。”我已经离开他们很远了。

    在黄家渡码头上了岸,就看见一个难民区。许多用芦篾盖成的屋子里拥挤着从对海

    逃过来的难民。这一个难民区已经自成一个市集,沿着曲折的径路进去,可以看见许多

    店铺,但他们所陈列着的十之九都是日本商品。

    纵然不认得路,但我终于找到了邮局,先去寄发了一封家信。从邮局出来,又在街

    上胡乱地闯着,买了一点绳子,手巾,肉松之类的杂物。渐渐地感到在这个孤岛上,生

    活程度也显然很高了,这必然是厦门的沦陷所影响的。

    鼓浪屿可以说是一个小型的香港,它有比香港更广大的平地,但没有一条挺直的大

    道。街上没有人力车,也没有电车汽车,偶然看见一乘藤轿,由两身着白色制服,腰缠

    红带的舆夫抬着,中间不是坐着一个洋人,便是一个道貌俨然的老丈。

    在每一个电杆木或路角上,必然可以看到两种招贴,用红纸的是分租余屋的告白,

    但除了地点在什么路几号门牌之外,其余的文字所表示的意义就不可索解了。用白纸的

    是一种“丈夫必备”的“爱情妙品”,名字叫做“密友”的药物广告。这种广告的数量

    之多可以说明这种药物在这个孤岛上着实存得不少。

    由着路人的指示,我上了日光岩。在那个光光的山头上了望内海的一盛一衰的景象,

    听着山下观音庙里的唪经击磬声,和喧豗的市声,简直连自己也不知作何感想,惟有默

    然而已。

    午餐

    日光岩下来,走进了一家饮食店,我想该进一点午餐了。侍役拿上菜单来,在每一

    个菜名之下,全没有价目标明着。

    “怎么?没有定价吗?”

    “先生,你要什么菜,我告诉你价钱。”

    “炒肉丝,多少?”我挑了一个平常的菜。

    “七毫。”

    一个炒肉丝要七毫,我觉得太贵了,我惟有再挑一个别的菜。

    “跑蛋,多少。”

    “四毫。”

    于是我只好再试一个菜。

    “有炒白菜没有?”

    “有。也是四毫。”

    “怎么!你们的菜都是这样贵的吗?”

    我不禁跳起来。

    “先生,现在什么都贵了,家家都贵了。这里猪肉卖一块钱一斤,鸡蛋一个卖一毫,

    白菜跟鸡蛋一样价,有的时候比鸡蛋还贵。”这是侍役的解释。

    “好吧,你来个咖喱鸡饭吧。”

    “是,五毫,先生。”

    我挥一下手,表示同意了。

    不久,侍役端上我的咖喱鸡饭来。饭,不错。咖喱,也没有错。鸡?却是没有,代

    替的是猪肉。

    “喂,怎么,这不是鸡1

    “对不起了,先生,鸡卖完了,近来鸡很不多,我们这里每天只卖一个鸡。算四毫

    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