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我们将怎样欢迎或礼赞她呢?古人说:“以鸟鸣春”,这可以算是宇宙
对于春的贡献。我很惭愧,从小就不善于唱歌,从前在小学校里考毕业的时候,唱歌教
员的确批评过我唱的歌是“不入调”的,所以非但不能学燕子的呢喃,黄莺的啭弄或禾
雀的啾啾唧唧,甚至也不会唱一出京戏来点缀点缀这明媚的春光。
然而近来倒正在做一点类似鸣的玩意儿。我读诗。若读中国诗,那就另外有一个专
用的字眼,叫做“吟”。这回读的是外国诗,加之又不入调,所以自己尽管以为在读诗,
但山荆小儿听在耳朵里,却总仿佛有公冶长之感了。
无论古今中外,春天总是最好的诗料。有多少诗人曾为她写了多少美妙的诗句啊!
从古来今,春天总是一个式样的,但关于春天的诗句却好像不然了。我们曾经有过一个
时候喜欢过希腊的诗歌,提到春天,我们就觉得那些诗人们似乎最最关心于燕子和杨柳
这些东西。当我们熟悉了雪莱,济茨和华茨活士这些人的时候,我们觉得夜莺和紫罗兰
似乎变做了春天最时髦的东西,虽然燕子和杨柳还不至于绝种。
但是现在,我们读着同时代的一些诗人的时候,总不免感觉到他们对于千古不变的
春天的感情也与前辈诗人不同了。即如夜莺这种灵慧的鸟,我们远东的读者,现在也很
少有机会能从诗人的咏歌中去亲近它了。
然则,现代诗人对于春天的感情是怎样的呢?这里是一本阿尔弗莱·诺伊士的诗集,
题名为《灰色的春天》的诗道:
我看见过绿色的春天
在野鹊的嬉笑
和村姑的顾盼中
涉过了清溪。
我看见过灰色的春天
在林树迷蒙
而花苞未坼的地方
独自啜泣着。
那嬉笑所从而逗露的
嘴唇是殷红的;
但是,啊!那啜泣的
却是“美”的本体。
野鹊的原文是wildjay,是英国的一种鸟,据字典上的译法应作樫鸟,现在姑且就
用中国的鹊子来代替了,一则形状原来很相像,二则鹊子在我们也原有喜鹊这个称呼。
诗人虽则并不憎厌绿色的春天,但是他偏说灰色的春天是“美的本体”,这个主意,
似乎不会得在十九世纪以前的诗人笔下写出来。
这里是意象派重要诗人李却·阿尔亭顿的一首《白教堂街》。
喧豗;
铁蹄,铁轮,与过路的
载重马车,电车及人足的铁声;
铁
击奏着一阵宏大而疯狂的骚音。
飞掠过去的燕子的
尖锐而遥远的叫声是徒然的;
四月的牧场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