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又见伊犁(2/2)

承受不了的回忆、友情、温暖与挂记。老书记已经退休,他的院子里堆满了金黄的玉米。他站在院门口寻找我,我说:"在这呢!"走进院子,我说:"你这几间房子,还是原来的吗?""当然了。"他答。"你这房梁,还是我帮着上的呢。"我回忆起了给他上房梁的事。

    我的老房东仍然健在。他的家里也挂上了颜色鲜艳的挂毯和腈纶毛毯。而在庄子,另一家老房东与房东大娘已经谢世。他们的儿媳妇与我抱头大哭。是哭逝去的时光与逝去的长辈吗?是哭这终于又见面了的欢欣?在他家的墙壁,还挂着我一九八一年来时与他们全家包括逝者的合影呢。

    也许这并不算记忆的恢复,因为记忆从来未曾消失。也许这不算时间的衔接,因为一九七三年我们就从伊犁搬走了。再来,再多来,我们毕竟已经不能朝夕相处,我们各自有各自的天地、各自的忧乐。也许这也算不上叙旧,因为热情的招待,"堵住嘴"的食品和众多的乡亲使我们很难认真地说点什么。然而,为什么我又觉得我们是这样地互相了解、默契、知心!没有说出的话也许比说出的话更透亮,没有交流的回忆也许比已经交流的回忆更深刻地深藏在我们的心中!我们之间已经不需要说更多的话了,伊犁的乡亲啊,知我爱我,这不是几句话可以表达的。

    与其说是激动,不如说是平静。伊犁这块土地是实在的,人们的日子越过越好,伊犁的丰姿越来越美,伊犁的友人永远那样友好和热情。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伊犁,想离也离不开。就让伊犁成为我永远的思念、永远的慰安、永远的镜鉴吧,我还要歌唱你的,你是我永远的歌。我常常遗憾而且急躁,我在伊犁那么多年,怎么没学会一首道地的伊犁民歌呢?比如那首《黑黑的眼睛》,我听人唱过不知多少次,我为之沉醉,为之落泪,为什么至今没有学会唱它呢?我觉悟到,这是一个启示,一个象征。关于伊犁的歌,还要慢慢地学,慢慢地唱呢。我要学唱伊犁的歌,又舒缓又热烈,又迂回又开阔。我要永远问自己,怎么样才能惟妙惟肖地歌唱伊犁?

    1991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