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有始览第一(1/2)

    有始

    
【原文】

    一曰:天地有始,天微以成,地塞以形,天地合和,生之大经也。以寒暑日月昼夜知之,以殊形殊能异宜说之。夫物合而成,离而生。知合知成,知离知生,则天地平矣。平也者,皆当察其情,处其形。天有九野,地有九州,土有九山,山有九塞,泽有九薮,风有八等,水有六川。何谓九野?中央曰钧天,其星角、亢、氐;东方曰苍天,其星房、心、尾;东北曰变天,其星箕、斗、牵牛;北方曰玄天,其星婺女、虚、危、营室;西北曰幽天,其星东壁、奎、娄;西方曰颢天,其星胃,昴,毕;西南曰朱天,其星觜巂、参、东井;南方曰炎天,其星舆鬼、柳、七星;东南曰阳天,其星张、翼、轸。何谓九州?河、汉之间为豫州,周也;两河之间为冀州,晋也;河、济之闲为兖州,卫也;东方为青州,齐也;泗上为徐州,鲁也;东南为扬州,越也;南方为荆州,楚也;西方为雍州,秦也;北方为幽州,燕也。何谓九山?会稽、太山、王屋、首山、太华、岐山、太行、羊肠、孟门。何谓九塞?大汾、冥厄、荆阮、方城、殽、井陉、令疵、句注、居庸。何谓九薮?吴之具区,楚之云梦,秦之阳华,晋之大陆,梁之圃田,宋之孟诸,齐之海隅,赵之钜鹿,燕之大昭。何谓八风?东北曰炎风,东方曰滔风,东南曰熏风,南方曰巨风,西南曰凄风,西方曰飂风,西北曰厉风,北方曰寒风。何谓六川?河水、赤水、辽水、黑水、江水、淮水。凡四海之内,东西二万八千里,南北二万六千里。水道八千里,受水者亦八千里。通谷六,名川六百,陆注三千,小水万数。凡四极之内,东西五亿有九万七千里,南北亦五亿有九万七千里。极星与天俱游,而天枢不移。冬至日行远道,周行四极,命曰玄明。夏至日行近道,乃参于上。当枢之下无昼夜。白民之南,建木之下,日中无影,呼而无响,盖天地之中也。天地万物,一人之身也,此之谓大同。众耳目鼻口也,众五谷寒暑也,此之谓众异。则万物备也。天斟万物,圣人览焉,以观其类。解在乎天地之所以形,雷电之所以生,阴阳材物之精,人民禽兽之所安平。【译文】

    天地有开始的时候,天是由轻微之物上升而形成,地是由重浊之物下沉而成。天地交合,是万物生成的根本。由寒暑的变化,日月的运转,昼夜的交替可以知道这个道理,由万物不同的形体,不同的性能、不同的应用可以解释这个道理。万物都是由于天地交合而形成,通过分离而产生的。知道交合知遣形成,知道分离知道产生,那么就知道天地形成的道理了。要了解天地的形成,都应当详察万物的实情,审度万物的形体。    天有九野,地有九州,境内有九座高山,山上有九处险隘,水泽有九大渊薮,风有八种,水流有六大河流。    什么叫九野?天中央叫钧天,那里的星宿是角、亢,氐。方叫苍天,那里的星宿是房,心,尾。东北叫变天,那里的星宿是箕、斗,牵牛。北方叫玄天,那里的星宿是婺女、虚、危、营室。西北叫幽天,那里的星宿是东壁、奎、娄。西方叫颢天,那里的星宿是胃,昴、毕。西南叫朱天,那星的星宿是觜巂、参、东井。南方叫炎天,那里的垦宿是舆鬼、柳、七星。东南叫阳天,那里的星宿是张、翼、轸。    什么叫九州?黄河、汉水之间为豫州,是周王室的疆域。清河和西河之间为冀州,是晋国的疆城。黄河,济水之间为兖州,是卫国的疆域。东方为青州,是齐国的疆域。泗水以南为徐州,是鲁国的疆域。东南为扬州,是越国的疆域。南方为荆州,是楚国的疆域。西方为雍州,是秦国的疆域。北方为幽州,是燕国的疆域。    什么叫九座高山?就是会稽山、泰山、王屋山、首阳山、太华山、岐山、太行山,羊肠,孟门。    什么叫九处险隘?就是大汾,冥阮、荆阮,方城、殽、井陉,令疵、句注、居庸。    什么叫九大渊薮?就是吴国的具区、楚国的云梦,秦国的阳华、晋国的大陆、粱国的圃田,宋国的孟诸,齐国的海隅、赵国的钜鹿、燕国的大昭。    什么叫八风?东北风叫炎风,东风叫稻风,东南风叫熏风,南风叫巨风,西南风叫凄风,西凤叫飂风,西北风叫厉风,北风叫寒风。    什么叫六大河流?就是河水、赤水,辽水、黑水、江水、准水。    整个四海之内,东西长两万八千里,南北长二万六千里。通航的河道八千里,受水的河道也是八千里。最大的河流六条,大河六百条,季节河三千条,小河流数以万计。    四极之内,东西长五亿零九万七千里,南北长也是五亿零九万七千里。    极星和天一起运行,而北天极不移动。冬至这天,太阳运行在离北天投最远的圆形轨连上,环行于四个极限点,称为玄明。夏至这天,太阳运行在离北天极最近的圆形轨迹上,太阳正值人的上方。在天极的下面,没有昼夜的区别。在白民国以南,建木的下面,中午没有影子,呼叫时没有声音,因为这里是天地的中心。    天地万物,如同一个人的身体,这就叫做高度同一。人有耳目鼻口,天地万物有五谷寒暑,这些叫做各种差异,这样万物就齐备了。天降下万物,圣人考察万物从而了解它们的类别。对这个道理的解释体现在天地之所以形成、雷电之所以发生,阴阳变化而生成万物、人民禽兽各得其所等方面。

    应同

    
【原文】

    二曰:凡帝王者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螾大蝼。黄帝曰:“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及禹之时,天先见草木秋冬不杀。禹曰:“木气胜。”木气胜,故其色尚青,其事则木。及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於水。汤曰:“金气胜。”金气胜,故其色尚白,其事则金。及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乌衔丹书集于周社。文王曰:“火气胜。”火气胜,故其色尚赤,其事则火。代火者必将水,天且先见水气胜。水气胜,故其色尚黑,其事则水。水气至而不知数备,将徙于土。天为者时,而不助农於下。类固相召,气同则合,声比则应。鼓宫而宫动,鼓角而角动。平地注水,水流湿;均薪施火,火就燥;山云草莽,水云鱼鳞,旱云烟火,雨云水波,无不皆类其所生以示人。故以龙致雨,以形逐影。师之所处,必生棘楚。祸福之所自来,众人以为命,安知其所。夫覆巢毁卵,则凤凰不至;刳兽食胎,则麒麟不来;干泽涸渔,则龟龙不往。物之从同,不可为记。子不遮乎亲,臣不遮乎君。君同则来,异则去。故君虽尊,以白为黑,臣不能听;父虽亲,以黑为白,子不能从。黄帝曰:“芒芒昧昧,因天之威,与元同气。”故曰同气贤於同义,同义贤於同力,同力贤於同居,同居贤於同名。帝者同气,王者同义,霸者同力,勤者同居则薄矣,亡者同名则觕矣。其智弥觕者,其所同弥觕;其智弥精者,其所同弥精。故凡用意不可不精。夫精,五帝三王之所以成也。成齐类同皆有合,故尧为善而众善至,桀为非而众非来。《商箴》云:“天降灾布祥,并有其职。”以言祸福人或召之也。故国乱非独乱也,又必召寇。独乱未必亡也,召寇则无以存矣。凡兵之用也,用於利,用於义。攻乱则脆,脆则攻者利;攻乱则义,义则攻者荣。荣且利,中主犹且为之,况於贤主乎?故割地宝器,卑辞屈服,不足以止攻,惟治为足。治则为利者不攻矣,为名者不伐矣。凡人之攻伐也,非为利则因为名也。名实不得,国虽强大者,曷为攻矣?解在乎史墨来而辍不袭卫,赵简子可谓知动静矣! 【译文】

    凡是古代称帝称王的将要兴起,上天必定先向人们显示出征兆来。黄帝的时候,上天先显现出大蚯蚓大蝼蛄。黄帝说:“这表现土气旺盛。”土气旺盛,所以黄帝时的服色崇尚黄色,做事情取法土的颜色。到夏禹的时侯,上天先显现出草木秋冬时节不凋零的景象。夏禹说;“这表明木气旺盛。”木气旺盛,所以夏朝的服色崇尚青色,做事情取法木的颜色。到汤的时候,上天先显现水中出现刀剑的事。商汤说:“这表明金气旺盛。”金气旺盛,所以商朝的服色崇尚白色,做事情取法垒的颜色。到周文王的时候,上天先显现由火幻化的红色乌鸦衔着丹书停在周的社庙上。周文王说:“这表明火气旺盛。”火气旺盛,所以周朝的服色崇尚红色,做事情取法火的颤色。代替火的必将是水,上天将先显现水气旺盛的景象。水气旺盛,所以新王朝的服色应该崇尚黑色,做事情应该取法水的颜色。如果水气到来,却不知气数已经具备,从而取法于水,那么,气数必将转移到土上去。    天为四时的运行,但并不帮助违背农时的农事。物类相同的就互相召引,气味相同的就互相投合,声音相同的就互相响应。敲击宫音,宫音就随之振动,敲击角音,角音就随之振动。在同样平的地面上溜水,水先向潮湿的地方流,在铺放均匀的柴草上点火,火先向干燥的地方燃烧。山上的云呈现草莽的形状,水上的云呈上鱼鳞的形状,干旱时的云就象燃烧的烟火,阴雨时的云就象荡漾的水波。这些都无不依赖它们赖以生成的东西来显示给人们。所以用龙就能招来雨,凭形体就能找到影子,军队经过的地方,必定生长出荆棘来。祸福的到来,一般人认为是“命”,哪里知道祸福到来的缘由。    捣翻鸟巢,毁坏鸟卵,那么凤凰就不会再来,剖开兽腹,吃掉兽胎,那么麒麟就不会再来,弄干池泽来捕鱼,那么龟龙就不会再去。事物同类相从的情况,难以尽述。儿子不会一味受父亲遏制,臣子不会一味受君主遏制。志同道合就在一起,否则就离开。所以君主虽然尊贵,如果把白当成黑,臣子就不能听从,父亲虽然亲近,如果把黑当成白,儿子也不能依顺。    黄帝说:“广大纯厚,是因为遵循了上天的法则,与上天同气的缘故。”所以说同气胜过同义,同义胜过同力,同力胜过同居,同居胜过同名。称帝的人同气,称王的人同义,称霸的人同力,辛劳的君主同存千世,而德行就不厚道了,亡国的君主同名,而德行就低劣了。智慧越是低劣的人,与之相应的就越是低劣,智慧越是精微的人,与之相应的就越是精微。所以凡思虑不可以不精微。精微,是五帝三王之所以成就帝业的原因。事物只要同类,都能互相聚合。所以尧做好事因而所有好事都归到他身上,桀干坏事囡而所有坏事都归到他身上。    《商箴》上说:“上天降灾祸施吉祥,都有一定的对象。”这是说,祸福是人招致的。所以国家混乱不但但是混乱,又必定会招来外患。国家仅仅混乱未必会灭亡,招致外患就无法保存了。凡是用兵作战,都是用于有利的地方,用于符合道义的地方,攻打混乱的国家就容易使之屈服,敌国屈服,那么进攻的国家就得利,攻打混乱的国家就符合道义,符合道义,那么进攻的国家就荣耀,既荣耀又得利,具有中等才能的君主尚且这样做,何况是贤明的君主呢?所以,割让土地献出宝器,盲辞卑谦屈服于人,不足以制止别国的进攻,只有国家治理得好,才能制止别国的进攻。国家治理好了,那么图利的就不来进攻了,图名的就不来讨伐了。大凡人们进攻讨伐别的国家,不是图利就是图名。如果名利都不能得到,那么国家即使强大,又怎么会发动这种徒劳的攻伐呢?这道理的解释体现在史墨去卫国了解情况回来而赵简子就停止进攻卫国这件事上,赵筒子可取说是懂得该动则动该止则止的道理了。

    去尤

    
【原文】

    三曰:世之听者,多有所尤。多有所尤,则听必悖矣。所以尤者多故,其要必因人所喜,与因人所恶。东面望者不见西墙,南乡视者不睹北方,意有所在也。人有亡鈇者,意其邻之子。视其行步,窃鈇也;颜色,窃鈇也;言语,窃鈇也;动作态度,无为而不窃鈇也。抇其谷而得其鈇,他日,复见其邻之子,动作态度,无似窃鈇者。其邻之子非变也,己则变矣。变也者无他,有所尢也。邾之故法,为甲裳以帛。公息忌谓邾君曰:“不若以组。凡甲之所以为固者,以满窍也。今窍满矣,而任力者半耳。且组则不然,窍满则尽任力矣。”邾君以为然,曰: “将何所以得组也?”公息忌对曰:“上用之则民为之矣。”邾君曰:“善。” 下令,令官为甲必以组。公息忌知说之行也,因令其家皆为组。人有伤之者曰: “公息忌之所以欲用组者,其家多为组也。”邾君不说,於是复下令,令官为甲无以组。此邾君之有所尢也。为甲以组而便,公息忌虽多为组,何伤也?以组不便,公息忌虽无为组,亦何益也?为组与不为组,不足以累公息忌之说,用组之心,不可不察也。鲁有恶者,其父出而见商咄,反而告其邻曰:“商咄不若吾子矣。”且其子至恶也,商咄至美也。彼以至美不如至恶,尢乎爱也。故知美之恶,知恶之美,然後能知美恶矣。《庄子》曰:“以瓦殶者翔,以钩殶者战,以黄金殶者殆。其祥一也,而有所殆者,必外有所重者也。外有所重者泄,盖内掘。”鲁人可谓外有重矣。解在乎齐人之欲得金也,及秦墨者之相妒也,皆有所乎尤也。老聃则得之矣,若植木而立乎独,必不合於俗,则何可扩矣。 【译文】

    世上凭着听闻下结论的人,往往有所局限。往往有所局限,那么凭听闻下的结论必定是谬误的了。受局限的原因很多,其关键必定在于人的有所喜爱和有所憎恶。面向东望的人,看不见西面的墙,朝南看的人,望不见北方。这是因为心意专于一方啊。    有一个丢了斧子的人,猜疑是他邻居的儿子偷的。看他走路的样子,象偷斧子的。看他的眼色,象偷斧子的,听他说话,象偷斧子的;看他的举止神志,没有一样不象偷斧子的。这个人挖坑的时候,找到了他的斧子。过了几天,又看见他邻居的儿子,举止神态,没有一样象愉了斧子的。他邻居的儿于没有改变,他自己却改变了,他改变的原因没有别的,是因为原来有所局限。    邾国的旧法,制作甲裳用帛来连缀。公息忌对邾君说:“不如用丝绳来连缀。大凡甲之所以牢固,是因为甲连缀的缝隙都塞满了。现在甲连缀的缝隙虽然塞满了,可是只能承受应该承受的力的一半。然而用丝绳来连缀就不是这样。只要连缀的缝隙塞满了,就能承受全部应该承受的力了。”邾君以为他说得对,说:“将从哪里得到丝绳呢?”公息忌回答说:“君主使用它,那么人民就会制造它了。”邾君说:“好!”于是下命令,命争有关官吏制作甲一定要用丝绳连缀。公息忌知道自己的主张得到实行了,于是就让他家里人都制造丝绳。有诋毁他的人说。“公息忌之所以想用丝绳,是因为他家制造了很多丝绳。”邾君听了很不高兴,于是又下述命令,命争有关官吏制甲不要用丝绳连缀。这是邾君有所局限!制甲用丝绳违缀如果有好处,公息忌即使大量制造丝绳,有什么害处呢?如果用丝绳连缀没有好处,公息忌即使没有制造丝绳,又有什么益处呢?公息忌制造丝绳或不制造丝绳,都不足以损害公息忌的主张。使用丝绳的本意,不可以不考察清楚啊。    鲁国有个丑陋的人,他的父亲出门看见商咄,回来以后告诉他的邻居说;“商咄不如我儿子。”然而他儿子是极丑陋的,商咄是极漂亮的,他却认为极漂亮的不如极丑陋的,这是被自己的偏爱所局限。所以,知道了漂亮可以被认为是丑陋,丑陋可以被认为是漂亮,然后就能知道什么是漂亮,什么是丑陋了。《庄子》说:“用纺锤作睹注的内心坦然,用衣带钧作赌注的心里发慌,用黄金作赌注的感到迷惑。他们的赌技是一样的,然而所以感到迷惑,必然是因为对外物有看重的东西。对外物有看重的东西,就会对它亲近,因而内心就会不安详。”那个鲁国人可以说是对外物有看重的东西了。这道理体现在齐国人想得到金子,以及秦国的墨者互相嫉妒上,这些都是因为有所局限啊。    老聃就懂得这个道理,他象直立的木头一样自行其事,这样必然与世俗不合,那么还能有什么能使他内心不安昵?

     听言

    
【原文】

    四曰:听言不可不察,不察则善不善不分。善不善不分,乱莫大焉。三代分善不善,故王。今天下弥衰,圣王之道废绝。世主多盛其欢乐,大其钟鼓,侈其台榭苑囿,以夺人财;轻用民死,以行其忿。老弱冻馁,夭瘠壮狡,汔尽穷屈,加以死虏。攻无罪之国以索地,诛不辜之民以求利,而欲宗庙之安也,社稷之不危也,不亦难乎?今人曰:“某氏多货,其室培湿,守狗死,其势可穴也。”则必非之矣。曰:“某国饥,其城郭庳,其守具寡,可袭而篡之。”则不非之。乃不知类矣。《周书》曰:“往者不可及,来者不可待,贤明其世,谓之天子。” 故当今之世,有能分善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