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日耳曼尼亚志一(1/2)

    1

    未被划分的日耳曼尼亚[1]:在它与高卢人、瑞提亚(Raetia)人和潘诺尼亚人之间,有莱因何和多瑙河为界;在它与萨尔马泰人(sarmatae)句和达契人(Daci)之间,有些地方为群山所阻断,有些地方则因彼此猜惧而互相隔离;至于其他一方,则为一片大洋所围绕,那片大洋环抱着许多广阔的半岛和庞大的岛屿。直到最近,由于兵锋远及的缘故,我们才对这一带的君民们稍有所知。莱因河就发源于瑞提亚境内阿尔卑斯山峻峭的山峰之上,向西折流了一段路程以后,入于北海。多瑙河从阿卜诺巴山(Abnoba)[2]那较低平的山存上倾流而下,沿途经历了许多部落的地界,最后分为六道,注入朋都海(Pontus)[3]:其第七道出口已经漫没在沼泽之中了。

    [1]

    日耳曼人原住在多瑙河以北和莱因河以东的地区。当公元前58年凯撒远征高卢时,已经有几支日耳曼人渡过莱因河下游而侵入了高户人的区域。高卢人既被罗马征服,莱因河下游西岸的日耳曼人也臣服于罗马,其所占之狭长地带被划分成”上日耳曼尼亚”和“下日耳曼尼亚”两郡,都属于高卢省。这两郡之地又称为“罗马的日耳曼尼亚”。至于莱因河东岸末归属罗马的日耳曼尼亚则称为“大日耳曼尼亚”(GermamaniaMagna)。塔西佗这里特别指出“未被划分的日耳曼尼亚”,即指”大日耳曼尼亚”而言,所以表示与彼划分成两郡的“罗马的日耳曼尼亚”有别。有些英译本在这里译成“thewholeGermania”(整个的日耳曼尼亚),意义恰得其反。

    [2] 阿卜诺巴山即今德国西南部之黑森林山脉。

    [3] 黑海古称朋都海。

    2

    说到日耳曼人本身,据我推测,他们应该是一种土著,从来不曾和外来的或亲善的异族混杂过;因为在古代,人们迁徙定后,都由海道往来,不取陆道;而日耳曼尼亚所滨临的大洋,无边无际,和我们相距,真所谓各在天一涯,当然就很少有船只从我们这一端航行到那儿去了。何况,即使撇开这茫茫大海的风波之险不谈,又有谁愿意离开这亚细亚、阿非利加或者意大利而迁居到那景物荒凉、风光凄厉的日耳曼尼亚去呢?除非那是他的故乡。

    歌谣是日耳曼人传述历史的唯一方式,在他们自古相传的歌谣中,颂赞着一位出生于大地的神祗隤士妥(Tnisto)和他的儿子曼奴斯(Mannus),他们被奉为全族的始祖。据说曼奴斯有三个儿子,沿海的印盖窝内斯人(Ingaevones)、中央部分的厄尔密诺内斯人(Herminones)和余下的伊斯泰窝内斯人(Istaevones)就是因他的三个儿子而得名的[4]。有一些人利用古代事迹的邈茫而任意附会,他们给曼奴斯添上许多儿子,从而多出了一些族名,如马昔人(Marsi)[5]、甘卜累威夷人(Gambrivii)、斯维比人[6]和汪底利夷人(Vandilii)[7]等,据他们说,这些族名都是真正的旧名,而“日耳曼人”却是后来增添的名称。真正最先越过莱因河而侵犯高卢人的郡一支人,虽然现在被称为佟古累人(Tungri),在当时却称为日耳曼人。最初仅由于这一族战胜了的人用这个名称来恫吓高卢人,后来,原是一支人的名称便逐渐流行起来,以至把“日耳曼人”这个名称加在全部落的身上了。

    [4]

    印盖窝内斯人约相当于后来的撒克逊人和偷巴底人;厄尔密诺内斯人约相当于后来的阿勒曼人(Allemanni)和斯瓦比亚人(Swabians);伊斯泰窝内斯人约相当于后来的法兰克人。但这只是大约相当,决非完全符合。至于图林吉亚人(Thuringians)、巴伐利亚人和勃艮第人等似不在此三大支之内。

    [5]

    实际上是有马昔人的。马昔人与卜茹克特累人邻近,居住在德国西部利卑河(Lippe)下游,延及爱姆斯河(Ems)上游一带。(参看第33节)

    [6]

    斯维比人是日耳曼人中若干部落的总称,本文后面自第38节至第45节所述各部落均属于斯维比人之内。一般而言,斯维比人包括往在梅克棱堡(Mecklenburg)、勃兰登堡、萨克森和绍林吉亚等地的日耳曼人。什瓦本(Schwaben)之地名郧缘于斯维比人而来。他们原来的地区在哈斐尔河(Havel)和斯普累何(Sproe)附近,一直向北延展到县北河口。他们之中他有些住在埃德尔(Eider)附近,这说明他们很可能是由斯堪狄那维亚半岛南迁的。

    [7]

    汪底利夷人是最先从斯堪狄那维亚半岛迁到波罗的海南岸的一支日耳曼人。公元前五世纪时,他们即已定居在奥得河流域。他们的族名与温西塞尔(Vensyssel)的地名有关,该地在林弗约登(Linfjorden)的北部,现在被认定是汪底利夷人的故址。西勒西亚(Silesia)即由他们中之一分支西令该人(Silingae)而得名。考古学家曾在西勒西亚发现若干公元前一世纪时的陶器,其形式和在丹麦、瑞典所发现的同时代的陶器极为相似,足证他们是从斯堪狄那维亚半岛南迁的。这一支人后称汪达尔人(Vandals)。五世纪时,他们参加了“蛮族”大迁徒运动,侵入高卢、西班牙,后转入北非,建立汪达尔王国。本文仅在此处提到他们,以后未再叙述。

    3

    此外,他们还傅说赫尔丘力士(Hercules)[8]曾降临到日耳曼人中,因此,这些土著们在临阵之前,总要首先唱着赫尔丘力士的赞歌。他们还往往发出一种呼啸的声音,他们把这种呼啸称为“拔力吐”(barritus)[9],借它的声音以壮胆;并且根据呼啸的情形来预测这场行将开始的战役的胜负。如果呼啸声齐协,就表示士气激昂,足以慑敌;如果呼啸声杂乱,就表示士气不振、惊慌失措。对他们说来,与其说这是一种呼声的协调,毋宁说是一种心的共鸣;他们力求发出一种粗暴的音量,发出一种狂吼。他们将盾举至唇边,使呼啸声的音调可因回响而更加宏亮。

    [8]

    塔西佗时,罗马人对日耳曼人的宗教信仰不甚了然,往往将日耳曼人的神和罗马人的神混为一谈。日耳曼人所信奉的多纳神(Donas),或名多尔神(Tor),与罗马的赫尔丘力士相似,塔西佗或即指此而言。

    [9] “拔力吐”或作“拔底吐”(baditus)。

    4

    又按照某些人的意见:乌利克塞斯(Ulixes)在他那长期的、傅奇性的漫游中,曾被逐到这片大洋上,因而也到过日耳曼尼亚的境域。据他们说,位于莱因河岸而迄今还有着居民的阿喜布尔基乌姆城(Asciburgium)[10]即为乌利克塞斯所建,并且是由他赐名的;而他们又说在该处曾经发现这一个祭乌利克塞斯的祭坛[11],乌利克塞斯和他父亲赖尔特斯(Laertes)的名字并排刻在上面。在日耳曼尼亚和瑞提亚之间的边界上,还发现了一些刻着希腊字母的碑碣。我既不想证实、也不想反驳这些说法;至于这些说法中有多少是可以相信的,那每一个人都可以随自己性之所好来作决定了。

    [10] 阿喜布尔基乌姆城位于莱因河西岸,相当于今之阿斯堡(Asburg) 。

    [11] 此处拉丁原文为”aramquinetiamUlixiconsecratam”,“Ulixi”

    为“与格”,故应译作“祭乌利克塞斯的祭坛”。哈氏英译本译作“dedicatedbyUlysses”(乌利克塞斯所建的祭坛),恐与原意不合,今不从。

    5

    我个人同意把日耳曼尼亚的居民视为世界上一种未曾和异族通婚因而保持自己纯净的血统的种族,视为一种特殊的、纯粹的、除了自己而外和其他种人毫无相似之处的人。因此,虽然他们人数极多,而体格则完全一样:他们都有着凶暴的蓝眼睛、金黄色的头发、高大的身躯;他们只有突然冲动的勇猛而不耐心于操劳和艰苦的工作,也决不习惯于忍受燥渴和炎热;由于气候和土壤的缘故,他们对于寒冷和饥饿倒能安之若素。

    6

    这一块地面虽然也有着种种不同的形状,但整个说来是一片密树参天、泥泞满地的地区,而靠高卢的一边,雨暴尤严;靠诺利古姆(Noricum)和潘诺尼亚的一边,风势特劲。这一带地方谷物颇丰,而不宜于果树;这儿的禽畜繁殖,但多半不甚肥硕。就是当地的牛类也不如寻常牛类的美观,共额部不够方阔。日耳曼人多以畜群的多寡相夸耀,这乃是他们所钟爱的唯一财富。诸神不曾将金银赐给他们,究竟是出于诸神的垂怜还是降怒呢,这倒很难说了。我并非断言日耳曼尼亚没有金矿或者银矿:因为,谁曾在那里勘查过呢?但无论如何,他们是不像他们的邻居那样汲汲于想占有和使用金银的。在他们那儿也可以看到一些银瓶,那是送给他们君长的礼物,但他们并不把银瓶看得比陶器更为珍贵。不过,住在帝国边境上的那些部落,由于通商的缘故,比较重视金银,并且能够辨认和储蓄我们货币中的某些钱币;至于住在内部的那些钱币;落则仍然保持着淳朴的以物易物的古风。对于使用钱币交易的部落而言,旧币最为通行,而铸有两马驾车图的锯边旧币尤为他们所喜好。他们重视银子甚于金子,并非他们对于二者的质量有所厚薄,不过是因为那些购买低廉的一般用品的人觉得使用银子较为方便而已。

    在他们那儿,铁也是很少的,这从他们兵器的形式上可以看出来。他们没有制和长枪,都使用一种短矛,他们称这种短矛为“夫拉矛”(framea),它带有一个狭而尖的铁头,非常轻便,因此,不论在短兵交接或长距离交战时,这种武器都能适用。骑兵的装备就是一支夫拉矛和一面盾牌;步兵除此以外还有一束可供投掷的标枪。步兵每人带着不少的标枪,**着,或顶多披上一件轻便的外衣,将标枪投掷得极远极远。日耳曼人从不讲究衣着的装饰,对于他们的盾,也仅仅涂上自己所喜欢的颜色而已。他们没有护胸甲,也很少见到戴着金属或兽皮制的头盔的人。他们的马匹既不美丽,又不善于奔驰;他们也不像我们那样训练驰骋盘旋的骑术,他们只知道纵马向前或向右拐一个直弯。不过他们将队伍排置得非常紧密,所以在拐弯时不会有一个人掉队。一般说来,他们的步兵较强,所以步兵总和骑兵配合作战。从全体壮丁中挑选出来的矫捷的步兵列在最前排,他们都是很适宜于配合骑兵作战的。步兵的数额是固定的:每部出一百人,因此他们被称为“佰”,这本是一个数字,后来倒成了一个名号和光荣的头街了。他们的阵式列成楔形;在交锋时,往往退却一下,而替再度向前进攻作势,这被视为一种战术,而不是怯懦。在搏斗正酣、胜负未分的时候,他们也要将战死者的尸体运回。丢掉了自己的盾是一件奇辱大耻的罪行,犯了这种罪的人不许参加宗教仪式,也不能出席大会。许多在战争中苟全性命的人,都以绞首来结束他那不名誉的生命。

    7

    他们的国王是按照出身推举的,而选拔将军则以勇力为标准。国王的权力并不是无限的,他不能一意孤行,将军们也不是以命令来驾驭士兵,而是以身作则地统率着士兵,他们借作战的勇敢和身先士卒的精神来博取战士们的拥戴。但此外如死刑、囚禁、甚至鞭笞等种种事务都只有祭司们才能执掌,因为他们并不把这些视为刑罚或是将军的军令;在他们的想像中,有一位神祗常在战时伴随着他们,而这些都应当是这位神祗所降的责罚。他们从树丛中将他们所崇奉的图腾标帜取出来伴同作战。他们的军阵的编制并非临时随意排列,而是按照各个家庭和血缘关系编制的,最足从激发他们勇气的一个原因也就在于此:因为,站在自己身旁的就是自己最亲爱的人,他们可以听到妇孺的悲号声:这里有着每个男子心目中所最重视的旁观者;这里有着他们所急于想博得的赞誉:他们把自己的创伤带到母亲和妻子们面前,而她们也毫不畏惧地要求看一看和数一数那些伤口:她们管理战士的饮食和给他们以鼓励。

    8

    在传说中,有许多次已经溃败或将要溃败的战役都被一些妇女们挽救过来了。这些妇女们不断地祈祷着,并且袒露着胸脯,这样便使男子们俨然感到她们之将被奴役,而妇女之被奴役乃是他们所最痛心的事。正因为这样,如果从这些部落中获得出身高贵的少女作为人质的话,更可以使他们矢忠不贰。不仅此也,他们还感到妇女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和能够预知未来的力量:他们从不轻视妇女:和她们商量事务,尊重她们的意见。在魏斯巴兴的时代,我们见到魏勒妲(Veleda)[12]曾被许多人长期奉为神明。早些时候,他们还曾尊崇过奥累尼雅(Aurinia)和其他许多妇女,但是,既没有谄媚奉承的态度,也不是为了任意捏造神祗[13]。

    [12]

    魏勒妲为日耳曼人中卜茹克特累人的一位女祭司。她曾鼓动巴达威人于公元69至70年进行反罗马的骚动,78年,她被罗马所俘。住在日耳曼尼亚中部的一些部落把她奉为神明。(参看第29、33节)

    [13]

    罗马帝国时期,从东方傅来一种将皇帝尊为神抵的宗教习惯,元老院往往宣布皇帝为神,许多庙宇中都供着皇帝的神像。塔西伦此处即讽刺这种风俗。

    9

    麦叩利(Mercurius)[14]是他们最尊崇的神,甚至在某些特定的日子里,杀人来祭他也不为非法。对于赫尔丘力士和马斯(Mars)[15]则从比较合法的牺牲品[16]来奉祀他们。有一些斯维比人也祭祀伊昔斯(Isis)[17]。我找不出这个外来信仰的原因和来源,但从那像帆船似的标帜看来,可以推断这种崇奉仪式是外来的。此外,日耳曼人认为把诸神围在墙垣之中或将诸神塑成人的形像都是亵渎神明的行为。他们将森木丛林献给神祗。他们所称诸神的名称都是不可理解的,只有他们在虚心敬奉之中才能领悟其意义。

    [14]塔西僧大约以日耳曼人所信奉之吴盾神(Woden)——又名奥丁神(O-din)——当作罗马神中之麦叩利。

    [15]

    塔西佗大约以日耳曼人所幸之战神狄武(Tiu)——又名狄尔(Tyr)——当作罗马神中之马斯。

    [16] 合法的牺牲品指不用人作牺牲而言,主要的指牛。

    [17] 伊昔所为古代埃及人所信奉之女神。

    10

    他们对于卜筮的重视不在其他种族之下。筮的方法是非常简单的:先从核桃树上折下一条树枝,将树枝折成许多签,上面各标以不同的符号,然后胡乱地散布在一块白布上。如果所问的是公事,则由祭司主持;如果所问的是私事,则由一家之父主持。主持者先向诸神祈祷,然后两眼朝天,将签抽出,这样连抽三次,再按照签上预先标好的符号求得占解:如所得的象为“不从”,则当日不得再就该事往下追卜;如所得的象为“从”,则还需要用卜的方法来问事。在日耳曼人中也流行着根据鸟的鸣声和飞翔来占卜的方法。但他们所特有的占卜方法是从马的身上看出一种征兆。在他们献给神祗的丛林中饲养着一些白马,这些白马不从事普通的工作;它们被系在一辆神车之上,由祭司、国王或酋帅们伴随着,他们倾听着这些白马的嘶鸣和鼻息之声。不仅对于他们的君民们,就是对于祭司而言,也没有比这种占卜的方法更可信的了。祭司们只算是诸神的仆役,而这些马却被视为神祗的信使。在重要战役之前,他们另有一种预占胜负的方法。那就是设法从敌族中捉拿一个俘虏,使他和本族中挑出来的一名勇士搏斗,各人使用本族的兵器。从这二人的胜负来看出战争的预兆。

    11

    日耳曼人中,小事由酋帅们商议;大事别由全部落议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