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八章 哲学(2/2)

您曲解了我的话的意思。我说过,自爱是我们总的动力,我们的一切**都归结和融合在这一动力之中。但是,是否应该由此得出结论,说人就得彼此分离或互相斗争呢?恰恰相反。人们彼此都互相需要,绝对的互相需要;由此,天性便养成我们的自爱心准备作明显的牺牲,养成我们重视相互的关系。人之所以富于感觉,只是因为他能够获得幸福;他之所以通情达理,只是因为他富于感觉。我由于自己的理性和感觉的作用,才在自己心中体会到怜悯、感激、爱之需要、恐惧、希望、爱受公众敬重,以及追求竞赛等;这对我们的利己主义是何等的限制,对博爱是何等的激励啊!

    问:您反对利己主义和献身精神;那么您究竟以什么来奠定人的行动的基础呢?

    答:不论是献身精神或利己主义都不是天然的动力;这是两个极端;理性、博爱、平等则是这两个极端的适中物。换句话说,在私利、唯我、愚昧(这三个词相等)与无我、献身、牺牲、克己(这些字眼是同义语)之间有着自己和别人,这就是社会性的唯一合理的表现。自己和别人,这究竟是什么呢?不就是使同一种生物相互接近的同情感吗?不就是那种达理的、开明的、妥贴的利害关系吗?这种利害关系告诉我们,我们的需要总是在某种程度上超出我们个人能力的限度的;由此人出于爱或出于某种考虑,便把自己和别人同等看待,每个人也就宛如忘记自己,从而形成整体的意识,并总是追求公共利益以期达到个人的幸福。

    我知道得很清楚,现在,自爱往往不可避免地使我们沾染许多恶习;我还要更进一步地说,我同意爱尔维修的话,凡是担保他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住自己的美德的人,都是骗子或蠢才,而对这种人是同样应该提防的。但是,这证明什么呢?这不是证明必须赶快把那个在公民利益之间、在个人幸福与国家利益之间挖一道鸿沟,以致造成如此有害情况的社会秩序加以改造吗!所以,我总是象亚里士多德那样大声疾呼:“不要依据堕落的人,而要依据按自然规律行事的人来判断什么是合乎本性的。”在坏政府的统治下,本性和教育不足以使人们养成美德,因为人们总想获得幸福,而美德却一点也不导致幸福!这就是恶的根源的所在。但是,假定说法律、风俗、教育,总之一句话,假定说整个社会组织都不复违抗自然规律,那末你便会深信这一真理:我们的**不外是一些社会属性,立法者可以按自己的意向使这些社会属性导致共同的不幸或者导致共同的幸福!

    问:您认为美德在于什么呢?

    答:美德绝不是迫使人去作自我牺牲,它在于:我们各种**的总和是那么符合于公共利益,以致我们总是要做好事。

    问:但是这样一来,您便取消了功绩和罪过,您把人变成了消极的工具,变成了没有自由的生物。

    答:使人的自由局限于其本性的范围,是意味着服从那保全人类、使人类安宁幸福的规律,而绝不等于取消人的自由。SalusSupremalex!拯救是最高的法律——这就是古代智慧的第一条公理。至于责备我取消功绩和罪过,我认为您的指责太离奇了,不能不予以答复。目前,人们无限感激那些遵守正直和善意信条的人,这是对的;但是,难道这不就是我们社会机体组织得不好的最显而易见的证明吗?难道一个人因为他不是背信弃义者,不是叛徒,不是小偷和强盗,就值得称赞吗?难道他应该处于促使其犯这类罪行的危险境地吗?由于在我们所主张的制度下,作恶将是一种极坏的盘算,而行善则是非常容易的事,以致关于恶行和美德、功绩和罪过的观念将日益减弱,到了最后,这些词本身将从语言中消失,那时自由、平等、博爱、共同幸福会成为语言的骄傲(因为这些词包含着真理);唯其如此,象某些伪君子所做的那样,竟责备**者不道德,这岂不是荒谬透顶吗?

    唉,不幸的人们呀!你们非要罪犯和牺牲品不可吗?难道你们的圣徒日历和你们的美德表,对人类来说,不就是殉难和耻辱的记录吗?举慈善行为为例,难道这不就表明垄断和掠夺的存在吗?莫里哀作品中的医生总希望自己的病人有各种各样的创伤和病症,以便得到对病人加以关怀的愉快,难道你们不正是和这种医生具有同样的想法吗?你们不是同那个每天晚上出去用短剑伤人,以便有机会炫耀自己的手术和表明自己热心为人民服务的另一位慈善家医生相似吗?

    问:我承认,毒害或激发我们的**,迫使人去行善或作恶、去犯罪或积德,通常都依社会制度为转移。但是,在这些**中间,有一种**却常常引起最凶残的纠纷,招致最骇人听闻的惨剧。这种可怕的**就是爱情;社会权力的全部力量不断在它的面前撞得粉碎!

    答:在我所定的规则中,不把任何一种**作为例外。当爱情保持均衡并得到很好的诱导时,当自由、平等、博爱和理性的王国代替了不平等、强制、吝啬、野心、嫉妒和愚昧的王国时,爱情并不会比其他任何**更危险或更有破坏性。目前,爱情是许多悲剧的原因,它引起许多犯罪行为。为什么呢?因为你们不让爱情得到合理的发展,而只晓得压抑和强制它。你们的道德和你们的荒谬法律想窒息我们心灵中的最温柔、最平和而同时又是最强烈的感情,窒息它的呼吸、它的生命,而这都是为了体面的外表。你们的道德和法律要使爱情和别的**一样,服从对黄金的崇拜,服从关于荣誉、等级和职位的偏见,因为它们预料到,如果使爱情获得自由,爱情便不可能同所有这些虚妄的东西相协调。正是为了要支配爱情,它们才使它变成放肆的淫荡行为。在贞节和婚姻义务的名义下,到处都存在着,特别是在有产阶级中间存在着可怕的强制和可耻的混乱关系。有多少年轻貌美、可爱活泼的姑娘,因为没有财产,而不得不每天屈从于阴沉衰朽的老人那种丑恶的淫荡行为和讨厌而暴虐的嫉妒的权威之下啊!有多少具有美妙、活泼而高尚的想象力、心灵充满温存和爱情的妇女,被人搂住而紧贴着那颗无情的、邪恶的、只为卑劣的私利而跳动的心,因而感到胆战心惊的啊!另一方面,又有多少年轻的荡子把自己妻子的嫁妆滥花在酗酒和狂嫖上!这种嫁妆是曾使他们作出虚伪的誓言的唯一的东西。

    在说明这些情形之后,那么对于许多通奸、杀害婴儿、谋杀、服毒等等事件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每天都有一些人,他们想到要永远和丑恶僵尸结合在一起而无法忍受,因而达到疯狂的状态,竟至失去了理智,用犯罪的方法来解脱他们无法用其他方式解脱的枷锁。对于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他们在自己伤痕累累的心灵深处,认为这是通过唯一还敞开着的大门逃出地狱的途径!因为,大家知道,女子嫁给对她没有爱情的男人,便是投到了饿兽的怀抱;男子同不爱他的妇女结婚,便是把毒蛇抱在自己的怀中!

    在这方面,谁不会联想到拉法热夫人的丑不堪言的诉讼案件呢?自然,我绝没有赞扬上流社会的这种女主角的意思,但是我也同样无法抛开对她惨遭不幸的怜悯心。确实,谁能否认,她的罪行已经一字一句地载入这种关于婚姻不得解除的野蛮法律、这种毫不顾及最强有力的自然感情的法律之中呢?我很想知道,假如在判决宣布之后,这个被判罪者突然站起来,向自己的法官投以卑视而愤怒的目光,我再说一遍,假如她不是作那种申明自己无辜的徒劳无益的陈述,而是作为一个控诉者用阴郁而高吭的声调向听众们说出这样一段话:

    “不错,我杀害了拉法热!是的,我的犯罪的手曾一滴一滴地给他注入了慢性的、痛苦的死亡!但是,我给予我丈夫的毒药——是你,唉,可诅咒的社会,是你使我有这个念头的!……咳!悲痛和**使我处于神智混乱状态,我的心灵掀起了强烈的风暴,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能够很好地了解我的罪行的全部悲剧呢?……而你,奸诈而凶残的社会,你对我这样冷酷地杀害能提出什么辩解的理由呢?不错,你要报仇,为人类报可怕的杀夫行为之仇!但是,文明,你这脱胎于野蛮的女儿,唉,你比你的妈妈还更加野蛮,谁会因为你杀害了你的牺牲品而惩罚你呀!!!”我真想知道,这时,她的宣判者会保持怎样的态度,而所有在座的人又会产生什么感情呢?

    问:我同意,您刚才所指出的一切犯罪行为,一切可怕的谬误,都可以归咎于我们的婚姻法。但是,有什么办法呢?难道您想打破家庭关系,废除婚姻制度而建立两性的杂交吧?

    答:这是对**者的诽谤,但它是不大经得起检验的。杂交一词系表示混乱的杂处、偶然的婚姻、选配不当的结合。假如我们对于所有这些怪事还会有一点儿兴趣的话,那么,我们当然就毋需摆脱目前的状况了,因为世界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在这方面提供如此杂乱的现象。然而,有什么人比**者更厌恶这种状况呢?**者是从来不把爱无限制的自由同爱最完善的制度分开的。他们使自己的一切行动服从自然、理性和科学的支配,无论在**方面或神精方面都是坚定不移地反对任何的杂乱的。再说一遍,让我们永远打掉这一侮辱性的诽谤,而把保守主义者的卑鄙无耻的责难奉还给他们。不过,这里却提出三个新的问题:婚姻、父子关系、家庭。我想对这些问题加以更广泛地考察。

    公有制反对者们在所有其他方面都遭到了失败,当他们有时终于胆敢打破缄默的时候,就拚命地抓住这三个问题。由于他们几乎是所有报刊的主人,他们期望借助于谎言、诡辩和中伤,来把这些问题搅混。其中有些人,由于自己的傲慢和狂妄,可能还幻想取得双重的胜利:一、歪曲舆论,把公有制度说成是一种可憎而又滑稽可笑的制度;二、在民主主义者与**者中间散布纠纷的因素。

    这些不明事理的人啊!他们不晓得,现在任谁都窒息不了思想;自由的火炬一旦放射光辉,谎言的宝座立刻就在其濒于坍塌的基础上动摇;尽管谬误还能维持于一时,那也不过象死去很久的人的尸体,只要轻轻地一吹就会化成灰烬。这方面的情况也将如此。为使我们所有虚弱的诽谤者声誉扫地,我只要能给他们一个答复就够了;在偏见和无知的恶魔同理性之神之间的殊死决斗中,我需要的只是自己的一部分战场和阳光!

    这群居心叵测的歪曲事实者,对于你的词句和思想掐头去尾,加以曲解,造成文献和政治上的耻辱,对于这班家伙,我不满足于简单的否认和简单的肯定,也不满足于几句愤怒(合理的愤怒)的言词。不,我不是带头用如此脆弱的铠甲来维护真理的人。我要用论据,用明显的论证来取得胜利。

    可是,假如我愿意进行谴责;假如我愿意把现存制度的所有痈疽一一加以考察;假如我把宫廷和城市的夫妻风尚的历史加以叙述;假如我向读者报导关于梵蒂冈和红衣主教团的荒淫放荡①;假如我向读者叙述关于凡尔赛宫和赌场的秘密;假如我使读者看到摄政时期的狂宴和督政府时期的狂欢;等等,等等,我会多么轻而易举地取胜啊!啊,那时我就会立刻宣读判词,因为每个人都会和圣徒耶利米一道大声疾呼:“他们已把教会变成巴比伦的大淫妇!”还会高呼道:高官显贵和帝王的宫殿无非是淫窟,无非是卑鄙龌龊的妓院!②

    ①世界上谁不晓得亚力山大·波尔查教皇及其某些继承人的丑事。据说,洛林红衣主教在罗马有情妇一打以上。——原注

    ②我这里讲的不是十九世纪的风俗。——原注

    你们恬不知耻地诽谤我们的学说,可是,看看你们的过去,你们赶快收敛,保持沉默,不是更明智一些吗?你们应该把我们未来的道德与你们可怜的道德作一比较。甚至现在,在铁面无情的逻辑的支配下,你们也常常隐约地吐露出这种可怕的供认:索多玛和葛莫拉③的令人憎恶的风俗愈来愈成为你们制度的必然性了!

    ③索多玛和葛莫拉是古巴勒斯坦两座城市的名称,据圣经传说,这两座城市由于居民的罪恶而被地震及火和硫黄之“雨”所毁灭。

    而且现在究竟是谁在我们面前做出这类可耻的丑事呢?是你们正式官吏、你们显贵要人本身:院士、学者、政治经济学教授、某前任省长和法国某贵族院议员!

    但是,再说一遍:我绝不想利用实用道德的败坏来证实我们的事业的成功。我们的事业仅凭它本身的优越性就足以取行胜利!我们只要求不偏不倚的人们冷静而无成见地对它加以考察就行了。

    然而,甚至在我们自己的阵营内也有些人大喊大叫:“存在着一些迫切而很可怕的词题。公有制的敌人们尤其是在这方面来策划他们的阴谋诡计;迫害和诽谤之风仍然非常盛行,人们不可能大声说出自己的主张而不冒风险。”

    我的答复是:第一,真理的灯塔已发出强烈的光辉,现在无须把它遮蔽起来;第二,当你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和优越性时,必须毫不犹豫地去追击留在最后阵地上的残敌,以便给予他们致命的最后一击。

    卢梭、爱尔维修、马布利、康帕内拉、巴贝夫等不朽的巨匠们,你们的主张向来就是如此,你们始终是自由思考的最勇敢的捍卫者;您,英明的摩莱里亦复如此,当时您曾雄辩地发表了下列明智的词句:

    “某些根深蒂固的谬误的顽固性和固执性是如此顽强,如果给它保留一条小小的根,它的枝干就会活下来;如果忽视对它进行最轻微的打击,那些有偏见的人就会认为:有某种不可克服的困难打消你的努力。难道人们不是天天看到被推翻了一千次的反对意见又以新的形式卷土重来吗?如果你错过对某一真理进行小小的阐发工作,如果你对某一反对意见驳斥得不够透彻,那些骗子和顽固的人就会利用这一点来蒙蔽无知者;他们就会把你给他们留下的那堆破铜烂铁堆集起来作为战利品。他们的荒谬主张已成千次被推翻,但是,如果你忘记给它以最后的打击,他们还会把它当作完美无缺的东西重新搬出来,并向所有的人加以宣扬。”

    人民的敌人们可能要叫嚣,说什么**者没有统一的学说,说他们的观点是混乱的,并且这种混乱很快会扩大到人的身上。请他们不要用这类的幻想来自安自慰吧。我们的一致不是那种由于某一个次要问题就会破裂的一致;我们的一致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紧密、更加有力量。我们力求使我们的学说达到某种更高的完善程度,怎么能把这点看作是分裂的征兆呢?为使一切分散的光线集聚于共同的焦点上,从而更迅速地达到更完整、更明确的结论,这种思想的大交锋是必要的,这是进步的规律。不,在**者之间制造分裂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的斗争只是和谐的、说理的斗争;因为我们的公有制原则的最高属性之一,就是本身包含解决一切问题的办法,就是能在各方面使一切需要和一切意愿得到最充分、最完全的满足。

    思想的种子和给我们提供食粮的种子是一样的。每颗种子在地上发芽和结实以前,都分裂成许多微粒,每一颗微粒都是新一代的核心,并将产生新的种子和新的麦穗。

    并且,顺带提一下,我们的思想威力该多么值得赞赏啊!这个人民党,1830年还是这样缺乏自信而且人数不多,其后又遭到这么残酷的迫害,弄得分崩离析,以致有一个时候人们以为它已经垮台;而我们现代的该亚法①之流在我们残存的自由之上增加大量野蛮的高压法律,最后还搬出九月法典②整个武库,指望由此永远把人民党埋葬掉;可是这个人民党不久又复苏过来,充满了元气和生命力。它象神话中的巨人一样,只要一接触真正平等的大地,就能够恢复其力量!我重复一遍,今天它比任何时候都更有力量,因为它掌握未来的命运,因为它最终给人类的苦难带来切实的救治之妙方!

    ①该亚法是新约中所说的耶路撒冷的一位大祭司的名字,他曾经残酷地迫害过耶稣。

    ②九月法典是法国执政的大金融资产阶级在1835年所颁布的一条旨在镇压人民的民主共和运动的残暴法律。

    问:我对于您刚才发表的所有议论都没有异议,但是这一切都不能答复我向您所提的问题,即:您是否想打破家庭和废除婚姻呢?

    答:在对这两点作断然的说明以前,我希望有人先就婚姻和家庭这两个词给我下一个确切的定义,这样就会大大简化我的工作;我们的论敌们在这方面什么也不干,并且把保持字义的模棱两可作为一种手段,这无疑是有着某些理由的。我们还要力图使他们的伎俩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