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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远古希腊存在过神授王权(1/2)

    希腊史上的所谓英雄时代

    上世纪末和本世纪初,在古代史研究上出现了一个“考古学”时代。在这个时代之前,比如说关于希腊史的研究吧,所根据的主要是古典时代及其后的希腊历史家留下来的史籍,加上长期来搜罗到的碑铭和文物。在古代希腊典籍中,最古的是荷马的史诗《伊利亚特》(Illiad)、《奥德赛》(Odyssey)和希西阿(Pesiod)的《神谱》及《劳动与时令》等诗作。其中荷马的史诗《伊利亚特》叙述了亚该亚人“万民之王”亚加米农(Agamamnon)远征特洛伊(Troy),也就是以木马计著名的那次战役的故事;《奥德赛》所说的则是特洛伊战斗中的英雄奥德修斯(Odyssus)战后回国——他是希腊西海岸今科孚岛附近的伊大卡(Ithaca)岛上的巴西琉斯(Basileus,即王)——航海历险的故事。这是些文学作品,古时的希腊人虽然很认真地把他们当作可靠的历史,有时并根据《伊利亚特》中的“船舶目录”来解决各邦之间领土上的争端(因为“船舶目录”历数了当时各邦所属的领土),在19世纪的疑古空气中,它们被看作并非信史的传说。真的,古代希腊类似荷马(Homer)史诗这样的英雄传说还有不少,其中有卡德摩斯(Cadmus)在提佛播种龙牙,长出许多战士,经过互相残杀的搏斗,剩下几个人建立了提佛城的故事;有伊阿宋(Iason)驾驶亚尔古(Argos)号船远航黑海觅取金羊毛的故事等等。古典时代的希腊悲剧作家取材这些英雄传说,写成许多艺术价值很高的悲剧留传于世,这些戏剧毫无疑问地也丰富了这些传说。又,希腊的神是一些神人同形的形象,他们有七情六欲,喜怒悲欢,神还与人结合,生下来的后裔就是英雄传说中的英雄们。这样,神话中的神和英雄传说中的人扭合在一起,史诗的历史价值显得更为可疑。十九世纪的英国希腊史家格罗脱干脆把希腊史的信史时代定在有碑铭可据的第一届奥林匹亚(Olympia)庆会(公元前776

    年),在此以前,历史家几乎一致把它归入传说时代,并正式称之为“英雄时代”。

    英雄传说中有王,希腊语称为巴西琉斯(Basileus)。有小地区上的王,例如伊大卡岛的巴西琉斯奥德修斯,有亚该亚人的“万民之王”亚加米农,他是有权统辖全希腊各地诸巴西琉斯的大王。按照传说,亚加米农属于彼罗普(Pelop)家系,他拥有全希腊的“王权”,王权的根据何在弄不清楚。在《伊利亚特》中,王权的象征是彼罗普斯(Pelops)传下来的王杖,这支王杖据说是赫菲斯塔司(Hephaestus,希腊诸神中的工艺大匠)制作的,彼罗普斯把它给了阿特里阿斯(Atreus)一系,传到了亚加米农手里。希腊各邦各有自己的英雄传说,传说中无例外地都有王,例如雅典,就有传说中的西克罗普斯(Cycrops)、埃勾斯、提秀斯诸王,还有王制消亡以前最后一个王科特多斯(Codrus)。传说中有王,有许多史迹可凭,所以,希腊有王政时代,古代希腊作家全都承认,近代史家对此也毫不怀疑。然而,往上推溯,王政渊源于难以凭信的英雄传说。往下数去,到了有信史可凭的历史时代,希腊各邦的王都已被贵族阶级的专攻所取代,只剩下斯巴达的两个王一直继续到公元前三世纪,其余凡在说希腊语的人民中而有王的,都是一些落后的地方,于是,有些著名的历史家就把希腊的王解释为不同于“东方**主义”中的王。他们认为,希腊的王不是东方那样“神授”的王,英雄传说中即使有神授王权的模糊的迹象,那也纯粹出于诗人的想象。希腊的王原来是氏族民主制度中的民选军事领袖,史诗中要赋予这些民选军事领袖以神话的色彩,在历史上,“并没有证明任何东西。”

    考古发掘彻底更新了远古希腊史的面貌

    但是,上世纪末开始的考古发掘,及其后长时期历史家和考古学家的辛勤研究,使得远古时代的希腊史的面貌彻底更新了。

    考古学有它自己的历史,这里不想来叙述这番历史。总之,考古发掘者们把英雄传说中特洛伊古城发掘出来了,把亚该亚人的“万民之王”亚加米农的都城迈锡尼发掘出来了,把传说中的克里特的克诺索斯王的宏伟的宫殿发掘出来了。这些考古发掘的经过,发掘出来的东西的图版,对于发掘结果所作的研究,以及目前史学界一致公认的结论,可以在一般希腊史的书籍中找到,塞尔格耶夫的《古希腊史》对此介绍较详,可以参看。这里只作一些十分简略的介绍。

    在克里特岛,发掘了克诺索斯古城,找到了宏大的宫殿,其上有十分“现代化”的壁画,精美的陶器瓶和人像,刻有线形文字的粘土版。

    在迈锡尼(《伊利亚特》中亚加米农的王都),找到了用长三公尺以上宽一公尺的巨石垒成的城墙和“狮子门”;找到了规模宏大的陵墓,有坑冢,还有圆冢,圆冢作蜂巢形,高十八公尺,直径也是十八公尺,还有宽阔的长达三十五公尺的墓中廊道;找到了精工装饰的武器,金质面具,金质的巨型精美酒杯等等。

    在奥科美那斯(Orchomenus)、提佛等地,也找到了故宫的废墟。

    从这些出版文物的图版中,给我们提供了三四千年以前爱琴文明的栩栩如生的直观印象,使我们对于这些统治者们生前怎样生活和统治,死后又有怎样豪华的“陵寝”,获得一些概念。在这些地下证据面前,我们无论怎样也不能相信,这些巴西琉斯是氏族民主制度下的民选军事领袖,我们不能不肯定,他们和“东方**主义”下诸王一样,是“受命于天”,统治剥削大批劳动人民的“王”。

    历史研究当然不会停留在直观印象阶段上。通过这些发掘和研究,史学界发现,希腊文明开始于克里特,从克里特传布到大陆希腊,其中心是迈锡尼。克里特文明一直可以推溯到公元前3000年,其极盛时期在公元前1600年,还在特洛伊战役前四百年,特洛伊战役是实有其事的,战争的一方亚加米农,迈锡尼的王,和亚该亚人的“万民之王”,大概也是实有其人的。史诗固然不是信史,然而有确凿的史实为其核心。

    面貌彻底更新了的远古希腊史,内容也在逐渐丰富中。下面我们摘录一些文字,以便略略了解它的内容。

    克里特文明

    克里特文明开始很早,公元前3000年,那里已进入铜器时代。

    “大约在公元前2250—1200年之间,克里特岛是一个海上帝国的中心,它在政治上和文化上扩大它的影响及于爱琴海上诸岛,和大陆的海岸……它的自然主义的美术值得最高的赞美,它享受着在许多方面就其舒适而言比古代世界的其它任何地方更‘现代化’的文明。”(ch.Ⅲ vol.l,c.a.h.)

    “克诺索斯的统治者领有当时最大的海军、迫使昔加拉第群岛(希腊半岛东南)称臣,并且建立了克诺索斯城在爱琴海上的霸权,……从公元前十七世纪起,(克里特岛)已经和希腊大陆有着频繁的往还。克里特航海者已经出现在迈锡尼、梯伦、科林斯地峡、彼奥提亚、阿提卡、特萨利亚等地……

    “在公元前二千年克里特已经有如下的手工业者:武器匠、木匠、铁匠、皮革匠、制壶匠、青铜器匠、镂刻匠、象牙技师、画家、雕塑家等等。”(塞尔格耶夫:《古希腊史》,第三章)

    关于克里特的政制,史学界根据各方面的证据,推定在公元前1600年的第二克诺索斯时代。

    “社会政治制度在许多方面类似古代东方王国。……否则,便难以解释那些大建筑物,多种手工业,奢侈品以及雅致的玩艺从何而来。……照东方的例子可以类推,奴隶劳动可能跟土人劳动一起使用来建官殿,筑道路,开石矿,做各种工艺,以至充当海员。

    “正如埃及法老王那样,克诺索斯宫的统治者一身兼任祭司和军事首领之职。有一幅米诺斯后期彩色浮雕,清楚地证明了这点。这浮雕绘着一个人,高约三公尺,头戴王冠,冠上饰以一束彩色长羽毛,冠下露出长发卷,散垂于肩际,颈上有几排金项链,腕上有粗重的手镯。”(同上)

    克诺索斯王的装饰类似埃及法老王,有的学者还推测克里特文明干脆是从埃及迁移过去的。

    “所谓的米诺斯文明,是在青铜时代同时开始的,它就在这个时代繁荣于克里特岛的东部和中部……埃及的影响开始于第一王朝时代(公元前3500年),……以后,在前米诺斯第二期(公元前2800—2400年),埃及成分变得如此强烈,甚至在克里特可能建立了埃及的殖民地,就我们所能知道的而言,那是在第六王朝以下的事情。也许,发生于第一王朝之初和第五王朝倾覆时期的(埃及的)动乱,赶走了相当数量的人民集团,使他们到克里特去找和平和碰运气。而克里特原是住着有血缘关系的种族的。或者我们可以想象,冒险的克里特水手向南航行,——也可能被一阵风暴刮得离开他们的航程,——发现了尼罗河谷的奇迹。就这样,或者出于偶然,或者由于冒险,走上克里特到此为止从未享受过的文明道路的冲击力量来到了”。(瓦斯:《早期爱琴文明》,第1卷第17章,Early Aegean Civilization,by

    J.B.Wace,ch.17,vol.l,c.a.h.)

    克里特岛上的最初居民来自亚非草原,是有人种学上的证据的:

    “分析克里特岛上最早居民体型遗迹的结果证明,这个岛上最初居民的全部,或绝大部分,是‘长头颅’人(亚非草原最早居民),而‘宽头颅’人(安那托利亚和希腊的最早居民)虽然最后占了优势,可是在原来克里特的人口当中,他们却毫无代表性或仅仅占一个少数,这个人种学上的证据。肯定了这样一个结论,就是最早在爱琴群岛上任何一个岛屿上居住的人民,乃是由于亚非草原的‘干燥’而迁来的移民。”(Toynbee,ch.5,p.94-5)

    人种与埃及相同,文化受到埃及的强烈的影响,克里特这个海上帝国类似东方王国,看来是合乎情理的结论。

    迈锡尼和亚该亚人

    迈锡尼在希腊大陆的伯罗奔尼撒半岛东北部,离科林斯不远的地方。它虽然并不滨海,但是它和科林斯湾、萨洛尼克湾、阿各斯湾三个海湾的距离几乎相等,是一个交通中心。考古发掘证明,那里的文明比希腊北部如特萨利亚等地兴起得早得多,也证明文明是从克里特岛传播过去的。文明究竟通过什么方式传布过去的,眼前只能加以猜测:

    “最终使得希腊后期(考古学分期公元前十六世纪)迈锡尼的大陆文明兴起的,是特别以米里雅(Miriyan)器物及其制造者为代表的,强烈的克里特因素对希腊或大陆成分的冲击。正当‘希腊中期Ⅱ’结束之前,亦即公元前1600年前不久,一个强有力的王朝开始于迈锡尼,它的第一代君主,也许就埋在坑冢中,更像是在第四坑冢的第一批死者之中。

    “……大约正好在公元前1600年,伯罗奔尼撒,希腊中部和其紧邻地区,出现了文明的第一次伟大进步……可能在迈锡尼(Mycenae)、梯伦斯、科林斯、奥科美那斯、提佛等地建立起来了克里特的殖民地;或者,我们可以相信,影响力量并不是通过殖民或征服,而是通过和平的进入,通过商业、移居、旅行之类而发生作用的。……不管怎样,公元前1600年左右,可以称为米诺斯-希腊的一种文明,在希腊大陆上,从奥塞里斯(Otbrys)山到萨洛尼克(Saronic)湾,在伯罗奔尼撒以及科林斯湾北岸一带,分明占有统治地位。也可能有不止一个王国,事实上更像包括着几个王国;不过它们必定是由于共同的文明,由于要在外国环境下站住脚跟——如果上面所说的道理是正确的话——的必要性而团结在一起的。”(瓦斯:《早期爱琴文明》,第1卷第17章)

    公元十六世纪和十五世纪时期,正是克里特文明的黄金时代,克诺索斯城雄霸全岛,其他诸城全部被毁。就在这个时候,大陆希腊的伯罗奔尼撒半岛上建立了强大的迈锡尼王朝国家。这是迈锡尼文明的第一时期,它来自克里特,似乎也处于克里特统治之下。

    公元前十四世纪,上述情况发生了根本变化。克里特衰落了,迈锡尼兴盛起来了。前十四世纪初期,迈锡尼的王宫和卫城改建得规模宏大,城市不仅是王宫所在地,而且成了政治经济中心,聚居着王廷的文武人员、工匠和奴隶。王宫建筑宽广,有好几层楼。上文所提到的巨石城垣、狮子门和豪华圆冢,都是这个时代的建筑物。有的史学家还推测,迈锡尼诸王像埃及法老一样有生前营陵的传统。迈锡尼统治着整个伯罗奔尼撒半岛、阿提卡(雅典)、彼奥提亚、优卑亚岛、爱琴那岛,它扩大及于特萨利亚、爱奥尼亚诸岛屿、埃托利亚(中部希腊科林斯北侧)。克里特这时也许倒转来向迈锡尼纳贡了。

    这里是“非克里特”的王朝。是不是就是希腊人的王朝呢?是的。

    “希腊土地上的发现……表明在公元前十四世纪和十二世纪,在南部和中部希腊存在着富有的强大的国家,拥有高度的文明。没有理由怀疑,这些国家的统治者属于希腊血统,起码也是说希腊语的。……我们可以大胆地说,第一,传统把皮拉斯基人(pelasgians)指为这个时期希腊许多地方的十分重要和强有力的人民,这是一般的证据;第二,很可能,就在这个时候,除少数边远地方而外,前希腊居民已经普遍地被希腊人降服了或赶走了;在这些早期居民中,也许我们可以较有信心地提到里利吉斯(Le1eges),他们有许多向东移居到爱琴海上诸岛屿,移到小亚细亚去了,以后又出现于历史中。”(伯里:《亚该亚人和特洛伊战争》,第Ⅱ卷第17章,The

    Achaeans and

    The Trojan War,by J.B.Bury,ch.17,vol.Ⅱ.c.a.h.)

    迈锡尼王朝的崛起和克里特的衰落,反映了希腊人对非希腊人的胜利。不过,公元前十三世纪中期以前的迈锡尼王朝的统治者,是不是就是皮拉斯基人,因为证据缺乏,并无定论。稍后,到公元前十三世纪中期,

    “另一批人即亚该亚人走上了前台,自此以后,传统开始向我们提供看来多少可信的消息,它提到了代表实在人物的姓名,记述了确凿的历史事件。

    “公元前1200年,我们发现亚该亚人成了克里特的统治者,同时,在希腊那么多重要地方都有亚该亚统治者,以致‘亚该亚人’成了说希腊语的人的恰当的普通名词了。”(同上)

    亚该亚人的扩张

    亚该亚人从哪里来,又是怎样来的,其说不一,下面是一种说法:

    “亚该亚人总被看做希腊本地诸族人民的一支——犹如皮拉斯基人,希伦人,彼奥提亚人,德赖俄普人(Dryopiaus)和其他诸族人一样——原先住在北方兹帕尔克俄斯(Spercheus,彼奥提亚之北)河谷及其邻近诸地……

    “关于十三世纪的希腊史,传统向我们提示出一幅无分南北的,恒常而活跃的民族移动的图画;统治家族的成员,有时因为犯了杀人大罪害怕被杀者血族的报复,或者出于自愿,或者被迫出走,然后通过婚姻或其他途径在他乡赢得了王侯之位。如果我们接受这样的传统观点,认为亚该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