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八 差别(专门史)与划分(1/2)

    我们所已达成的历史观是,历史的文件不在本身之外而在本身之内,历史的究竟方面的和原因方面的说明不在本身之外而在本身之内,历史在本身以外无哲学,它和哲学是重合的,历史的确切形式和节奏的原由不在本身之外而在本身之内;这种历史观把历史和思想活动本身等同起来,思想活动永远兼是哲学和历史。有了这一概念就使历史得以免遭拐杖和石膏的苦恼,那些拐杖和石膏好像是因病人需要外来的帮助一样而给它的。因为它们坚持先想像有一种并不存在的疾病,随后就去治疗那一并不存在的疾病,这样就确乎造出了一种疾病。

    毫无疑问,这样得出的自律是一宗很大的好处;但乍看起来,它不免受到一种严重的反对。当过去人们所相信的一切谬误的差别都被勾消了的时候,作为精神活动的历史似乎就一无所有而只有关于个别—普遍的直接意识了,在那种意识中,一切差别都被淹没了,都消失了。这是神秘主义,它可羡地被人所采用,使自己感到自己和上帝是打成一片的,但它不为思索世界而被采用,也不为在世界上进行活动而被采用。

    说与上帝打成一片并不排除关于分歧、变化、变成的意识,这种补充看来也是无用的。因为,我们可以反驳说,关于分歧的意识如果是从个人的和直觉的因素产生的,那末,为什么这样一个因素能以它所固有的直觉形式在经常普遍化的思想中存在下来,这是不可理解的;如果说它是思想活动本身的结果,那末,被确信为已被废除的差别便会以强化的形式重新出现,被确认的思想的无差别的单纯性就会被动摇。事实上,一种坚持特殊性和分歧性的神秘主义,即历史神秘主义在用词上就是一种矛盾,因为神秘主义的性质就是非历史的和反历史的。

    但是,当人们以神秘的方式去设想思想活动,即不把它设想成一种思想活动而把它设想成某种消极的东西、凭经验论的区别把它设想成否定的简单结果,这种否定当然会使思想避免错觉,但自己还不真正充实时,这类反驳恰恰仍旧是有根据的。总之,神秘主义是自然主义和超验论所引起的激烈反动,却又含有它所否定的东西的痕迹,因为它无法用别的东西来代替,它就是这样存在下来的,不管它是以多么消极的方式存在下来的。但是,对于经验论和超验论的真正有效的否定,即对它们的积极否定不是通过神秘主义而是通过唯心主义获致的,不是在直接的意识中而是在间接的意识中获致的,不是在无差别的统一中而是在本身即差别的统一中、因而即是真正的思想中获致的。

    思想活动是对于本身即意识的精神的意识;所以思想活动就是自动意识。而自动意识意味着统一中有差别,有主体与客体、理论与实践、思想与意志、普遍与特殊、想像与知性、效用与道德之间的差别,不论这些统一的和统一中的差别是怎样表述的,不论差别的永恒体系即永恒的哲理所采取的历史形式和名称是什么。思想即判断,进行判断就是在进行统一时进行辨别,这时,进行辨别跟进行统一同样真实,进行统一跟进行辨别同样真实,就是说,它们真实,不是作为两种分歧的实在而是作为一种实在,这个实在就是辩证的统一(不论它叫作统一还是叫作差别)。

    从这种关于精神与思想的概念中所能得出的第一个结果是,当经验论的差别被推翻时,历史并不陷入无差别;当鬼火消灭时,黑暗并不随之消灭,因为在历史本身中可以找到差别的光亮。历史是通过对它的判断而被思索的,这种判断正如我们所已说过的,不是情操的估价而是关于事实的内在知识。在这里,历史与哲学的统一性就更明显了,因为哲学愈洞察和愈推敲它的差别,它就愈能洞察特殊;它愈精密地领会特殊,它就愈能精密地掌握自己的固有概念。哲学与史学携手并进,它们是不可分割地结合着的。

    可以从上述概念得出的另一结论跟史学实际的关系看起来也许更明显些,就是,反对那种认为有一种比专门史高级的一般史的错误观念。这种历史被人称为历史中的历史,被认为是真正的和正当的历史,其下则有政治史、经济史、制度史、道德史或情操与伦理理想史、诗歌及艺术史、思想及哲学史等。但是,如果情形真是这样的,那就会出现一种二元论,像一切二元论所常有的结果一样,两个词分不清,都显得空洞。在这种情形下,或则是一般史显得空洞,专门史完成了任务,一般史无事可作;或则是特殊史显得空洞,筵席被一般史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专门史连残羹剩饭也捞不着。有时候则乞援于一种不甚高明的策略,把对某一专门史的研究划归一般史,下余的专门史则另成一类。对于这么一种安排,最多也只能说,它纯然是一种字面上的安排,并不表示一种逻辑上的差别和对立,而可能发生的最坏的情形则是,由于在这里建立了一种幻想的体系,便认为它应有一种真正的价值,使它无法理解事实的真正发展。事实上,没有一种专门史没有被升格为一般史的,有时候叫作政治史或社会史,而把文学史、艺术史、哲学史、宗教史及生活的次要方面的历史作为一种附件;有时候叫作观念史或心灵发展史,而把社会史及其他一切历史放在第二线;有时候叫作经济史,而把其他一切历史看成“上层建筑”的历史或编年史,这种上层建筑是被虚构为从经济发展派生的,而经济史则被认为是以某种神秘的方式通过某些未知的力量发展起来的,它没有思想和意志,也不产生思想和意志,它存在幻想和意愿之中, 它们像许多浮在它的进程表面的气泡一样。我们必须坚定地反对一般史的学说,主张除了专门史以外并无任何真实的东西,因为思想思索事实到了辨别事实的某一特殊面貌的程度,它永远只构造观念的历史、想像的历史、政治活动的历史、教皇职务的历史等等。

    但主张相反的论点也是同样公正和有益的,就是,除了一般史以外什么也不存在。这就驳斥了关于历史分门别类的错误观点,这类历史被认为是许多门类的并列。批判一切这类历史的批评家正确地注意到了这种谬误,这类历史把各种类型的事实一项一项提出来,像是许多层次和(按批评家的话说) 分隔的房间或小匣子一样,在许多分割的标题下容纳着政治史、工商业史、风俗史、宗教史、文学及艺术史等等。这类划分纯然是字面性质的;作为字面上的划分,它们可能有些用处,但在当前的情况下,它们不仅要履行一种文字性的功用,而且要履行一种历史理解的功用,因此,在这样把它们表现为彼此没有关系、表现为非辩证的而是群聚的,就证实了它们的缺点。在以这种脱节的方式写作这类历史之后,历史显然还待写作。抽象的差别和抽象的统一同样是对于具体的差别和具体的统一的曲解,具体的统一是关系。

    当关系没有被中断而且历史是被具体地思索时就可以看出,思索一种面貌就是同时思索其他各种面貌。因而,举例言之,如果不在一定程度上求助于哲学家本人的人格,不把哲学家和哲学家这个人加以区别同时又不仅对这个哲学家而且对这个人予以质的限定,并把这两类有差别的特征作为生活与哲学的关系统一起来,要完全理解一个哲学家的学说是不可能的。关于作为哲学家的哲学家和作为演说家或艺术家、或从属私人**、或起而履行自己的义务的哲学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