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形势逆转 第十一章(1/2)

    芝诺比娅和帕尔米拉王国。奥勒良的祝捷盛典和死亡。

    继伽利埃努斯之后接连出现了好几位坚强有力的皇帝,他们,用吉本的话来说,“完全无愧于罗马世界复兴者的光荣称号。”新皇帝克劳狄改组了军队,并对哥特人取得了一次决定性的胜利。他的继承人奥勒良最后把哥特人限制在达契亚省境内,并从达契亚边界撤军,从此结束了哥特战争。接着,他打退了阿勒曼尼人的一次入侵,镇压了已夺得高卢、西班牙和不列颠统治权的篡逆者泰特里库斯。打败泰特里库斯的一战吉本算在公元271年,但现在一般都认为其实是发生在274年,紧跟在芝诺比娅败亡之后。

    奥勒良几乎刚一抓获泰特里库斯并夺得他所占据的几个省份之后,便立即麾师向东,投入了征服东部著名帕尔米拉女王芝诺比娅的战斗。现代欧洲曾出现过不止一个能够维护帝国荣誉、肩负帝国重任的著名妇女;就在我们今天也并不乏此类出类拔萃的女性人物。但是,如果除开其成就不尽可信的塞密拉米斯不算,芝诺比娅也许可算是唯一一位,其非凡的天才完全超越了亚洲的气候条件和社会习俗加之于她们女性的奴性和无能。她自称是埃及马其顿王室的后代,美貌不在她的祖先克利奥帕特拉之下,而在贞洁和勇敢方面则远在那位女王之上。芝诺比娅一直被看作是一个最可爱、最英勇的女性。她肤色微黑(因为在谈论小姐太太时这类小事却十分重要)。她的牙齿雪白如贝,一双黑色的大眼睛闪烁着不同一般的神采,却又是那样温柔,令人迷恋。她的声音洪亮而优美。她的不次于男人的理解力因刻苦学习而更形完美。拉丁文对她并不完全陌生,但她对希腊文、叙利亚文和埃及文都同样十分精通。她为了自己使用方便,自编了一套东方历史概况,并在崇高的朗吉努斯①的指导下自由地比较荷马和柏拉图的彼此不同的美。

    ①崇高的朗吉努斯——旧有“朗吉努斯论崇高”一文,一直被认为系朗吉努斯所作。——译者

    这位成就非凡的妇女最后嫁给了奥登纳图斯;这个出身微贱的人,最后竟成了整个东部的统治者。她很快成了一位英雄的朋友和伴侣。在战争间歇期,奥登纳图斯酷爱打猎活动;他常在沙漠地区对狮子、豹子和大熊等等野兽穷追不舍;对于这种危险的娱乐,芝诺比娅的热情也不在他以下,她早已养成耐劳的体魄,从来讨厌坐在带篷的车子中,一般都身着戎装骑马代步,有时候更会一连几英里步行着带领部队前进,奥登纳图斯所以能获得成功大部分要归功于她的绝伦的细心和坚韧。他们对大国王作战所取得的辉煌胜利,他们两次一直把他驱赶出泰西封的门户之外,从此为他们的共同声誉和权威奠定了基础。他们所指挥的军队以及他们所拯救的那些省份,除了他们的常胜的首领之外,再不承认有任何其他的君主。罗马的元老院和人民全尊重这个为他们的被俘的皇帝报仇的外族人,甚至瓦勒良的儿子也承认奥登纳图斯是他的合法的共事人。

    在对亚洲的肆意掳掠的哥特人进行了一次成功的远征之后,帕尔米拉皇帝回到了在叙利亚的埃米萨城。战场上的常胜将军,在那里却被内部的叛乱置于死地,而他所最喜爱的娱乐,狩猎活动恰好是他的死因,或是他致死的条件。他的侄子麦尼奥公然在他之前投掷标枪;而尽管对他这种错误行为提出指责,他却再次坚持不改。作为一国君主,也作为一项运动的参加者,奥登纳图斯被激怒了,他派人牵走了他的马匹(这在野蛮人中被视为一种侮辱),并将这个冒失的青年关了一段时间禁闭。这一冒犯行为很快便被遗忘,但那次惩罚却结下了冤仇;麦尼奥邀了几个大胆的同伙,在一次盛大的宴会上把他叔叔杀害了。奥登纳图斯的一个并非芝诺比娅所生的儿子,一个性情温和、生性腼腆的年轻人,希罗德也同他父亲一起被杀死。但麦尼奥的这一血腥举动所换得的只不过是得以报仇的一时之快。他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加上奥古斯都的头衔便被芝诺比娅用他在她丈夫的灵前献祭了。

    在几个最忠实的朋友的帮助下,她立即登上了空出的王位,坚强有力地统治着帕尔米拉、叙利亚和东部约五六年之久。在奥登纳图斯死后,元老院仅为表彰他的个人成就赋与他的权力便宣告结束;但他的善战的遗孀,根本不把元老院和伽利埃努斯放在眼里,竟使一个被派来对付她的罗马将军,不得不抛弃掉自己的部队和名声急急退回到欧洲去。芝诺比娅从不像一般女性统治者会因为一时感情冲动手忙脚乱,她始终在最明智的政策原则的指导下,把政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如果事情以宽恕为上,她能立即使自己的怒气冷静下来;如果必须进行惩罚,她又能压下怜悯之心决不手软。她的严格的节约态度曾被人指责为贪婪;但在一切需要花钱的正当场合,她却显得十分慷慨大方。阿拉伯、亚美尼亚和波斯等邻近的国家都害怕与她为敌,力求和她结盟。奥登纳图斯原来的统治地区,就从幼发拉底河一直延伸到比提尼亚的边界,而在这之外,他的遗孀又加上了她的祖先留给她的国土,人口众多、物产丰富的埃及王国。皇帝克劳狄完全承认她的才能,他很乐意在他全力进行哥特战争的时候,由她重振东部帝国的国威。但是,芝诺比娅的行为也不无令人费解之处;她或曾设想建立一个独立的敌对王国,这至少也不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她在一般罗马帝王的礼仪之外又引进了亚洲宫廷里的巨大排场,她强使她的臣民像对待居鲁士①的继承人一样对她进行崇拜。她让她的三个儿子都受到拉丁教育,并常让他们穿着皇家的紫袍在军队中露面。她始终自己保有着王冠,使用着一个雄伟的、含意不明的头衔,东方女王。

    ①公元前6世纪的波斯国王。——译者

    当奥勒良面对一个只有她的性别可能使人看不起的对手跨进亚洲的时候,他的出现很快使得已被芝诺比娅的武力和阴谋所动摇的比提尼亚省仍表示忠心归顺。自己始终走在他的军团的最前面,他接受了安锡拉的投降,在经过一段时间坚持不懈的围攻之后,在一个叛变的市民的帮助下进入了提亚纳城。这个虽然凶狠但光明正大的奥勒良把那个叛徒交给愤怒的士兵们去处置:而一种出于迷信的尊重却又使他对这位哲学家阿波罗尼①的同乡仍采取了宽容的态度。安条克的市民在他临近的时候全都弃城逃走,这位皇帝立即贴出安民告示,号召逃走的居民回来,而且对那些凡属迫不得已,并非自愿在帕尔米拉女王军队中效力的人一律不予追究。这种出人意外的温和作法立刻使得叙利亚人民心归顺,以致直到埃米萨城一带,人民的愿望进一步支持了军队的声威。

    ①提亚纳的阿波罗尼的出生年月几乎和耶稣·基督相同。他的生平事迹(指前者的生平)被他的一些门徒说得天花乱坠,让我们简直说不清他是一位哲人、一个骗子,还是一个疯子。

    芝诺比娅如果漫不经心容许西部皇帝进入她的都城四周100英里范围之内,那她的名声便可能会大大减色了。东部的命运是在两个大战役中决定的;这两次战斗各方面的情况是如此雷同,彼此简直难以区分,只除了第一次战斗在安条克附近进行,第二次却是在埃米萨附近进行的而已。在两次战斗中帕尔米拉的女王都曾亲自到场鼓舞士气,而把执行她的命令的具体任务交托给已在攻占埃及的战斗中显示出军事才能的扎伯达斯。芝诺比娅的人数众多的军队绝大部分由轻弓箭手和全身铠甲的重骑兵组成。奥勒良的摩尔和伊利里亚的马匹阻挡不了敌方的沉重的攻击。他们在一片真真假假的混乱中奔逃,使得帕尔米拉人疲于奔命地追赶,并伺机和他们混战一场,最后终于使这个无法突破,自身却运转不灵的马队队列陷于混乱之中。这时候箭囊已空的轻步兵一旦到短兵相接时便全无防卫能力,无遮拦的身躯任凭兵团的刀剑刺杀,奥勒良早已特别选定这批原来驻扎在上多瑙河的老兵,他们的勇武精神早已在阿勒曼尼战斗中经历过严峻的考验。在埃米萨一战失败之后,芝诺比娅发现自己已无可能再组织起第三支兵力了。这时直至埃及边境,所有原来向她臣服的民族都已转而投到征服者麾下,他还更派出他的最勇敢的一位将军普罗布斯,率领一部分队伍,占领了埃及境内的诸省。帕尔米拉成为奥登纳图斯的遗孀的最后一个据点了。她退到她的首都的城墙之内去,做出一切顽强抵抗的准备,完全像一位无所畏惧的女英雄庄严声称,她的最后统治只能和她生命的最后时刻一同结束。

    在阿拉伯荒凉的沙漠之中,很少几处经人耕作的田土高出地面像几个小岛点缀着这一片沙的海洋。甚至塔莫尔或帕尔米拉这个名称,它在叙利亚语和拉丁语中的意思也都是为那温和地区提供阴凉和葱郁的棕梠树林。这里空气清新,被几处无比珍贵的泉水浇灌的土壤可以生产水果和玉米。一个具有如此优越的条件,又处于波斯湾和地中海之间、离两处都不甚远的地方很快便成了把相当数量的丰富的印度商品运往欧洲各国的商队经常来往之地。帕尔米拉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变成了一座富有的独立的城市,而且,由于它通过互利的商业活动可以作为连接罗马和帕提亚两个王国的纽带,得以一直保持着屈从的中立地位,最后,在图拉真的胜利之后,这个小小的共和国便落入了罗马的怀抱,作为一个虽也光彩却处于从属地位的殖民地,繁荣昌盛达150余年之久。如果我们可以根据现有的有限的铭文来判断,只是在太平时期,富足的帕尔米拉人才修建了那些庙宇、宫殿和具有希腊建筑风格的廊柱,它们散落在数英里范围之内的废墟至今仍为好奇的参观者所留连。奥登纳图斯和芝诺比娅的显赫成就似乎使他们的国家散发出了新的光芒,而帕尔米拉在一段时间内成了可以和罗马抗衡的国家:只是这一竞争的代价是无比沉重的,后来许多代的人都成了这一转眼的灿烂景象的牺牲品。

    皇帝奥勒良在越过埃米萨和帕尔米拉之间的沙漠地带时经常受到阿拉伯人的骚扰;他也没有办法随时保护着部队,特别是他的物资不受大胆而活跃的土匪队伍的抢劫,他们瞅准时机突然进袭,而对军团的迟缓的追击他们可以毫不在意。对帕尔米拉的围攻才是眼下最困难、最紧迫的工作,这位永远精力充沛的皇帝亲自在前线督战,以致自己也中了一箭。“罗马人民”,奥勒良在一封普通信中说,“总以轻蔑的口气谈起我正和一个女人进行的这场战争,他们完全不了解芝诺比娅的为人和力量。我们简直不可能说清她做了多少战争准备,集中了多少石头、弓箭和各种投掷武器。每一段城墙都配备有两三台投石炮,她的军用机械还能抛掷火种。担心受惩罚的恐惧使她不惜完全豁出命去。然而,我仍然一切都信赖至今一直对我的事业表示支持的罗马保护神的保佑。”但神的保护究竟不可持,围攻的前途也难以预卜,奥勒良仍觉得更明智的办法是提出较为有利的投降条件;对那女王来说,任她体面地撤退;对市民来说,恢复他们古老的特权。他的建议被严辞拒绝,而且除拒绝外,还伴着一些侮辱性的言词。

    芝诺比娅所以能如此坚决,也因为她想着不要多久饥饿必会迫使罗马军队重返越过沙漠地带的老路;而且她也确有理由相信,东部皇帝,特别是波斯国王,必会派兵保卫他们的这位天然盟友。但是,奥勒良的好运和坚韧的意志终于克服了一个个难关。恰在这时发生的沙普尔的死亡又使波斯议会不暇他顾,前来解帕尔米拉之围的数量有限的援军或者被皇帝的武力阻截,或者被他花大价钱收买自去。从叙利亚各地派来的护驾的军队接连不断来到皇帝的军营,外加上在埃及得胜的普罗布斯的部队也回来了。只有在这时候芝诺比娅才决定逃跑,她骑上她的驼队中跑得最快的骆驼,已经逃到幼发拉底河边,离帕尔米拉仅约60英里的地方,却被奥勒良的轻骑兵追上,抓住带回献在皇帝的驾前了。她的首都不久也就投降,并得到了意料不到的宽大处理。所有的兵器、马匹、骆驼,再加上大量的金银、珍珠、宝石、丝绸全都归征服者所有,皇帝仅留下600弓箭手作为镇守的驻兵便回到了埃米萨,在那里利用一段时间,在这一使得自瓦勒良被俘以后一直拒不臣服的诸省重新归顺罗马的重大战争之后,认真地进行一次赏功罚过的工作。

    当这位叙利亚女王被带到奥勒良面前的时候,他严厉地问她,她凭什么要以武力反对罗马皇帝?芝诺比娅的回答机智地同时既表示尊敬,也表现了自己的坚强。“因为把一个奥勒留或一个伽利埃努斯看作是罗马皇帝,我感到不能容忍。我只承认你是我的征服者和君王。”但女人的坚强一般都是虚假的,很少能坚持下去,长久不变。到审讯的时候,芝诺比娅完全泄气了;在士兵们叫喊着要将她立即处死的怒吼声中,她浑身颤抖了,忘记了她曾以之自比的克利奥帕特拉的不屈的绝望处境①,卑鄙地靠牺牲自己的名声和一些朋友买得一条性命。她把她的坚决抵抗的罪过全归之于他们操纵着她的女性的软弱的建议;把残酷的奥勒良的复仇的仇恨全转移到他们头上。在作为她的恐惧的牺牲品的众多的,也许完全无辜的人中还包括有朗吉努斯,他的名声必将远远超过出卖他的女王和处死他的暴君的名声而长存。天才和学识无法感动一个凶恶的无知无识的士兵,但士兵们却帮着使朗吉努斯的灵魂高翔并得到和谐。他没有任何怨言,平静地跟着刽子手走去,饱含着对他的不幸的女主人的怜悯之情,并力图给为他痛苦的朋友们以安慰。

    ①当指公元前1世纪埃及女王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她先后曾成为尤利乌斯·恺撒和安东尼的情妇。在亚克兴战败后,为避免成为屋大维的俘虏,用毒蛇自杀。——译者

    奥勒良东征回师,已经跨过了作为欧、亚两洲分界线的海峡之后,却得到情报说帕尔米拉人杀死了他留在那里的总督和守兵,又重新举起了叛旗,使他立即怒不可遏了。他毫不踌躇当即转身麾军向叙利亚进发。安条克对他能如此迅速回师不禁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