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32.行动的过程特征(2/2)

行动过程结果的不断增多,这个过程也不断扩张。在人类事务领域中持久的正是这些过程,它们的持久与人类本身的持久一样是无限的,不受物质的易腐性和个人生命有限性的制约。我们不能对任何行动的结局与后果作出可靠的预测,其原因仅在于行动无终结可言。一项单独行为的过程在人类自身走向死亡之前可与日同存。

    行为过程具有如此优于人造产品的巨大的持续能力,这是'一件足以让人自豪的事,如果人们能够承受行为的重负,即不可逆性与不可预见性的重负,行动过程正是从这些重负中吸取力量。但人们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们知道:行动者从不了解他正在做的事,他总是对他从未有意为之,甚至不能预见的结果感到"内疚";无论他的行为结果是怎样可怕和难以预料,他都无法制止这一行动;他开始的行动过程也决不可能确定无疑地在一单独的行为或事件中被圆满地完成;此外,行动者从不了解行动的意义,只有不行动的历史学家在事后才能发现这一意义。所有这些都是对人类事务领域感到失望的足够理由,并以鄙视的态度保持人争取自由的能力--这一能力(通过产生人际关系网)看来使其产生者如此深地纠缠于这一关系网中,以致他看起来与其说是其行为的主体,倒不如说是牺牲者和受害者。换言之,再也没什么活动(不管是面对生活必需的劳动;还是取决于原料供应的制作)能扎在这样一些能力(其本质是自由,它在其范围内将自身的存在归于人)中使人看来更少自由了。

    沿着这些线索思考是与西方伟大的思想传统相一致的:指责自由把人引向贫穷,谴责行动这一新事物的本能开端,因为其结果是陷入一个预设的关系网,它一直牵掣行动者,只要他一利用这个关系网,他看来就失去了自由。从这种自由中获得的唯一拯救看来在于放弃行动,不介入整个人类事务领域,这是捍卫自己独立自主与完整的唯一手段。如果我们把这些建议(它们只在斯多葛主义那里被物化成一个有关人类行为的连续体)的灾难性后果撇在一边,那么,这些建议的基本错误看来是把独立自主与政治思想以及哲学思想作为理所当然的自由相提并论。倘若独立自主真的等同于自由,那么没有人是自由的,因为独立自主(一种不妥协的自给自足与控制的理想)同多样性状况恰好是对立的。没人能够完全独立自主,因为不是一个人而是人类居住在地球上,也不是(自柏拉图以来的传统一直这样认为)因为人的有限力量(这使他必须依赖别人的帮助)。所有这些传统必须用来克服非独立自主状况,并赢得人的一种不可侵犯的完整性的建议,等于是对人的多样性的内在"脆弱性"的一种补偿。然而,如果照这些建议去做,如果这种克服多样性结果的努力取得成功的话,那么结果与其说是独立自主支配一个人自己,不如说是武断专横支配所有其他的人,或者像在斯多葛主义那里一样,用一个真实的世界交换一个想象的世界--在这一世界中,其他人都不存在。

    换言之,这里的问题不是自给自足意义上的强大和虚弱。比如,在多神论的体系中,甚至一个神(不管他怎样有力量)也不可能是独立自主的;只有在一神论的假设下("一神就是一神,它一直独自存在,并将永远如此"),独立自主才可能等于自由。在所有其他条件下,独立自主只有在想像中才是可能的,它是现实付出的代价。就像当一个人在thePhalericBull

    中受煎熬时,伊壁鸠鲁主义认为这是幸福一样,斯多葛主义在一个人受奴役时认为这是自由。两种幻想都证实了心理的想像是何等巨大;然而,只有这个现实世界以及活着的人--在这里,人要么快乐或不快乐,要么自由或受奴役--被清除到这种地步卿他们甚至不被认为是自我幻觉奇观的观众),这种想像力才有可能表现出来。

    如果我们用传统的观点看待自由,认为它等同于独立自主,那么自由与非独立自主的同时出现(能开创新行动,却不能控制或预料其结局)看来差不多迫使我们得出这样一个论断,即人的存在是荒唐的。御从人类现实及其现象证明的观点来看,由于行动者从未成为自己行为的主人而否定人类行动的自由,就像由于人的自由这一确凿事实而坚持人的独立自主是可能的一样不合逻辑。由此带来的问题是,我们有关自由与非独立自主互为排斥的看法是否在现实面前站得住脚,或者用另一种方式来说,行动能力自身是否不具备这样一种潜能--即它能免于非独立自主导致的软弱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