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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工具和技艺者(1/2)

    21.工具和技艺者

    技艺者的器械和工具(最基本的工具性体验由此产生)决定了所有的工作和制作活动。在这里,目的确实决定手段;不仅如此,目的还产生手段和组织手段。目的证明了为获取原料而向自然施加暴力的行为是正当的,这与木料证明伐木活动为正当和桌子证明破坏木料的活动为正当毫无区别。人们设计工具和发明器具的目的是为获取最终的产品,并且同一最终产品自身的生产构成了工作过程,决定了其所需的专家、相互合作的方法以及助手的数量等等。在工作过程中,评判一切事物的标准是为达到渴望之目的(而非其他)而具有的适用性和有用性。

    手段和目的之间的标准同样适用于产品本身。虽然产品相对干其生产手段和生产过程而言是一种目的,但是可以说,产品本身不可能成为目的,至少只要当它作为使用对象存在时不可能成为目的。椅子是木工的目的,但只有当椅子再次成为一种手段(即要么作为一种其牢固性足以提供舒适生活的手段,要么作为一种交换手段)时,其有用性才能得以显示。每一制作活动固有的有用性标准的困难在于,手段与其所依赖的目的之间的关系非常像一条因果链,链中的每一目的在其他一些环境中又可以作为手段而出现。换言之,在一个功利的世界中,所有的目的都命中注定转瞬即逝,并被转换为某种更进一步的目的的手段。

    这种困惑是所有首尾一致的功利主义即一般优秀之技艺者的哲学所固有的,它可以从理论上诊断为天生没有能力理解实用和有意义的区别,我们从语言学上将其表达为"为了达到……的目的"(oder

    to)和"为了……的利益'(For the sake of)之间的差别。这样,渗入于工匠社会流行的实用理想--就像劳动者社会的舒适理想或者统治商业社会的获利理想一样--实际上已经不再是实用问题,而是意义问题。技艺者根据"为了达到……

    的目的"而判断和做每一件事情,这恰恰是为了一般意义上的有用的利益。实用理想自身,一如其他社会的理想,不再被看作是为了获取其他东西所必需的;它只不过使人不再追问自身的实用。显而易见,莱辛曾经向其同时代功利主义哲学家提出的"然而有用有什么用?"之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功利主义的困惑在于,它没有得出一些能够证明手段与目的范畴正当的原则卿实用自身),而是深深陷入了永无休止的手段--目的链。"为了达到……的目的"成了"为了……的利益"的内容;换言之,作为有意义建立的实用产生了无意义。

    在手段和目的的范畴之内,以及在统治全世界的使用对象和实用的工具性中,根本不存在终结手段--目的链的方法,也不存在阻止所有的目的最终再次被作为手段而使用的方法,除了宣称一个事物或另一事物就是"目的本身"。在技艺者的世界中,一切事物都必须具有某种用途,即一切事物必须将其本身作为获得其他事物的一种手段,而且意义本身可以仅仅作为一种目的,作为实际上或是应用于所有目的的同义反复,或是术语上的矛盾的一种"目的本身"而显现。就目的而言,一旦被达到,它就不再是一个目的。此时,它不仅丧失了其指导和证明手段选择正当的能力,而且还丧失了组织和产生手段的能力。它现在已经成为众多对象之一,即它已经被投入到一个给定的巨大集合之中,而技艺者则从这集合中自由地选择追求其目的的手段。相反,意义则必定非常持久而且不会丧失其任何特性,不论它是否被实现,或更确切地说,它是否被人找寻到或者被人所忽略。就技艺者只不过是一个制造者、并且他只根据直接从其工作活动中所产生的那些目的和手段进行思考而言,他没有能力去理解意义的内涵,正如动物化劳动者不能理解工具性一样。而且,正如技艺者建立世界所使用的器具和工具成了--在动物化劳动者看来--世界本身一样,这样,这个世界的意义(实际上已经超出了技艺者力所能及的范围)对技艺者而言也难免成为自我矛盾的"目的本身"。

    走出所有严格的功利主义哲学的无意义之困境的唯一方法在于,将使用事物排斥出客体世界而求助于使用自身的主体性。只有在一个严格地以人类为中心的世界中(在此,使用者即人自身,成为永无休止的目的--手段链的最终目的),实用才能获得与意义一样的尊严。然而悲剧在于,技艺者似乎一旦大功告成,就开始贬低这一成就,贬低目的和他自己的思想和手工活动的最终产品;如果人这个使用者是最高的目的,是"世界万物的尺度",那么不仅自然界这个几乎被技艺者视为对工作"无价值的材料",而且"有价值的"东西自身也仅成了一种手段,因而也就失去了它们自身的内在"价值"。

    技艺者的以人为中心的功利主义在康德的公式中得到了其最佳的表述:人不能成为达到某种目的的手段,每一个人自身就是目的。尽管我们在康德之前就已发现(例如,洛克坚持认为任何人都不可以占有另一个人的身体或者使用他的身体力量)某种对命定结果的认识,而按照目的和手段的方法,这种认识必然在政治领域中导致一种不受阻碍的、不受指导的思考,但是,只有在康德那里,摩登时代早期的哲学才将自身从常识性的陈词滥调(我们总是从中可以发现技艺者制定社会准则的地方)中彻底解脱出来。当然,原因在于康德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