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15.财产及财富的私有(2/2)

,希望将人类从这一世界中"解放"出来,这些哲学所需的智力上的努力一直是一种想像,这一想像经历的只是无痛苦以及将这一无痛苦转变成一种从中释放的情感。

    在任何情况下,痛苦以及相伴的从痛苦中解脱的感觉是一种远离这个世界以致于感受不到尘世俗物的感觉。被剑刺痛,或被一根羽毛搔得痒痒的感觉,并不能感受到剑或羽毛的性质,甚至不能感受到剑或羽毛的存在。只有这种对人类体验这个世界的感觉能力的不可遏止的怀疑(这一怀疑产生各种各样的现代哲学),才能解释人类这一奇怪或荒唐的选择--把一些现象,如显然会阻碍人体感官正常体验的痛、痒,作为所有感官体验的例子,才能从中产生主观的"首要性"和"次要性"。如果我们只有身体感官的感觉,那么我们不仅不会去怀疑外部世界的现实性,我们甚至根本形成不了世界这一概念。

    唯-一种与尘世的经历,或确切地说,与在痛苦中发生的世界的迷失完全相应的活动是劳动,因为在劳动时,人类的身体尽管要动作,但它还是关注于自身的存活,受制于大自然规定的新陈代谢生理需要,无法超越或摆脱自身功能运转这个永不停止的循环过程。上文中提到过与生命过程密切相关的痛苦的双重性,用《圣经》上的话来说,这种双重的痛苦是同时强加给人类的那一种自身再生产过程与神的再生产过程中包含的痛苦经历。如果财产真的起源于人类这种生活和繁衍的痛苦,那么财产的私有将像拥有躯体和经历痛苦这种不相称的私有一样,不应是这世上的一部分。

    然而,这种以私人占有为主要形式的私有绝不是洛克讲的"财产私有",因为洛克的观点主要反映了前现代社会传统的观点。无论财产的起源是什么,对洛克而言,财产依旧是"公共领域之外的私人领地",即一块能隐藏私有东西并防止公共领域对其侵害的领地。这样,它保持着与公共领域的联系,即便当财富和占有的增长威胁到公共领域的生存时也如此。财富由于其自身的世俗保障性,它不是减弱而是加强了与劳动过程之间的联系。同样的道理,劳动过程的特点--生命过程的需要使之永无休止地进行下去--也可以通过财产的获得来加以证实。在一个有别于劳动者、工薪劳动社会的财产所有者世界中,人们关注及忧虑的中心是由财产所有者组成的世界,而不是自然的充裕性,也不是纯粹的生命需要。

    如果人们最关心的不再是财产,而是财富的增长和积累的过程,那么整个情况都会为之一变。这种过程将会变得跟人类生命过程一样永恒,而这一永恒受到了这一令人烦恼的事实的挑战和干扰--单个的人不会永生,因而也不会永恒。只有当这种财富积累的过程的主体是整个人类社会,而非哪一个具体的个体,这种过程才会毫无障碍和飞速进行,不受个体预期寿命以及个人所有财产的限制。只有当人们不再作为个人行动,不再只关心自己的生存,而作为"人类的一分子",只有当个体生命的再生产融入整个人类社会的生命过程中去,一种"社会化的人"的集体生命过程才会按照自身的"必需"卿生命再繁衍和物质日益丰盈双重意义上的自动的繁殖过程)正常进行。

    马克思的劳动哲学与19世纪进化与发展理论(个体生命过程从有机体生命的最低形式向最高级动物形式--人类的出现进化)的不谋而合令人瞩目。恩格斯一开始就发现了这一点,他称马克思为"历史学上的达尔文"。所有这些理论在各种科学(如经济学、历史学、生物学、地理学)中都有一个共同点,这就是过程这一概念,这一概念在现代社会以前人们对它还一无所知。由于自然科学对过程的发现与哲学反思中的发现不谋而合,因而在人类身体内部的生理过程最终应该成为新概念的模式,这一点是很自然的。在反思的体验中,我们除了知道自己身体中的新陈代谢过程之外,对其他的过程一无所知,唯一能解释这种新陈代谢过程并与之相应的活动便是劳动。因此,摩登时代的劳动哲学中,劳动生产力与繁殖力的等同本来应该被建立在同一等同基础上的各种生命哲学所取代,这或许看来是不可避免的。园早先的劳动理论与后来的生命哲学的不同,主要在于生命哲学看不到一种对维持生命过程必需的活动。而这种忽视似乎与历史的事实发展相一致--历史的发展使人们的劳动比以前更加无效,也使劳动与生命过程的自发运动更相近。如果在世纪之初,即尼采和柏格森的年代,生命而不是劳动被视作"一切价值的创造者"的话,那么物力论对这一生命过程的极度赞扬就会把人类在出于生理需要进行的活动(劳动、繁衍后代)中体现出来的最低限度的主动性也排除在外了。

    然而,繁衍力的急剧增长和过程的社会化(即这一过程的主体不再是单个个体,而是整个人类社会或人类的集合体)都无法取消来自身体过程(生产在这一过程中展示自己)经历或来自劳动活动经历的私有的、严格的,甚至是残忍的特点。物质的极大丰富和实际花在劳动上的时间的缩短,都不可能建立一个公共世界;而受到剥夺的动物化劳动者因被剥夺了可以用来藏身以免受到公共领域侵犯的私人领域,因此再也不具有私有性了。马克思(尽管以一种无法证实的欢欣)正确地预言了公共领域在社会生产力巨大地不受任何阻力地发展的条件下的"消亡",此外,当他预见到"社会化"的人将从劳动中解脱出来,把时间花在纯属私人的、本质上是我们今天称之为"消遣"这种出世的活动时,他同样是对的,即与他的作为动物化劳动者的人的概念相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