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二章 观念的起源(1/2)

    人人都会立刻承认,人心中的知觉(Perception)有两种,而且这两种知觉之间有很大的差异。一个人在感到过度热的痛苦时,或在感到适度热的快乐时,他的知觉是一种样子;当他后来把这种感觉唤在记忆中时,或借想像预先料到这种感觉时,他的知觉又是一种样子。记忆和想像这两种官能可以摹仿或摹拟感官的知觉,但是它们从来不能完全达到原来感觉的那种强力同活力。这两种官能即在以最大的力量活动时,我们至多也只能说,它们把它们的对象表象得很活跃,使我们几乎可以说,我们触到了它或看见了它。但是除了人心在被疾病成疯狂搅乱以后,那些官能从不能达到最活跃的程度,使这两种知觉完全分不开。诗中的描写纵然很辉煌,它们也不能把自然的物象绘画得使我们把这种描写当做真实的景致。最活跃的思想比最钝暗的感觉也是较为逊弱的。

    在人心中的其他一切知觉方面,我们也可以看到有同样的分别。一个人在真正发了怒时,他所受的激动,和一个只思想忿怒情绪的人所受的激动很不一样。你如果告我说,一个人正在热恋中,那我很容易明白你的意思,我很可以正确设想他的情况;但是我从不会把那种设想认为是那种情感的真正纷乱和搅扰。我们如果反省我们过去的感觉和感情,那我们的思想诚然是一个忠实的镜子,它可以把它的对象按照实在的样子摹拟出来。但是思想所用的颜色是微弱的,暗淡的,远不及我们的原来知觉所有的颜色。我们并不需要细致的识别力或哲学家的头脑,就可以标记出这两种知觉的分别来。

    因此,在这里我们就可以把人心中的一切知觉分为两类,而这两类就是借它们的强力和活力来分辨的。较不强烈,较不活跃的知觉,普通叫做思想或观念(ThoughtsorIdeas)。至于另一种知觉,在英文中缺少相当的名称,而且在许多别的语言中也缺少相当的名称;我想这是因为只有在人们从事于哲学的思想时,才需要把它们归在一个名称下,平常就无此需要。我们可以稍随便一点,叫它们为印象(Impression)。不过我们在这里用的这个名词,意义和寻常稍有不同。我所谓印象一词,乃是指我们的较活跃的一切知觉,就是指我们有所听,有所见,有所触,有所爱,有所憎,有所欲,有所意时的知觉而言。印象是和观念有别的,所谓观念就是在反省上述的那些感觉和运动时我们所意识到的一些较不活跃的知觉。

    初一看来,没有别的东西像人的思想那样没有界限,人的思想不只能逃掉人类的权力和权威,而且它甚至不能限制在自然和实在的范围以内。我们的想像在构成妖怪观念时,在把不相符合的各种形象和现象接合在一块时,也正如同它在设想最自然最习见的物象时一样,并不多费一点辛苦。我们的身体虽然限制在一个星球上,并且带着痛苦和困难在其上攀縁着,但是我们的思想却能在一刹那以内把我们运载到宇宙中最远的地方;甚至于超出了宇宙,达到那个无界限的混沌中——人们假设在那里宇宙完全纷乱起来。没有看过,没有听过的东西,也是可以构想的。任何东西,凡在其自身不含有绝对矛盾的,都是可以为我们所思想的。

    但是我们的思想虽然似乎有这种无限的自由,可是我们在细密地考察之后,就会看到,它实在是限于很狭窄的范围以内的,而且人心所有的全部创造力,只不过是把感官和经验供给于我们的材料混合、调换、增加或减少罢了,它并不是什么奇特的官能。当我们思想一座黄金山时,我们只是把我们以前所熟悉的两个相符的观念——黄金和山——联合起来。我们所以能构想一个有德性的马,乃是因为我们凭自己的感觉可以构想德性,并且把这种德性接合在我们所习见的一匹马的形象上。总而言之,思想中的一切材料都是由外部的或内部的感觉来的。人心和意志所能为力的,只是把它们加以混合和配列罢了。我如果用哲学的语言来表示自己,那我可以说,我们的一切观念或较微弱的知觉都是印象或是较活跃的知觉的摹本。

    要想证明这一点,我想,我们只用下边两种论证就够了。第一点,当我们分析我们的思想或观念(不论它们如何复杂或崇高)时,我们常会看到它们分解成简单的观念,而且那些简单的观念是由先前的一种感情或感觉来的。有些观念虽然似乎和这个来源相去甚远,但是在仔细考察之后,我们仍会看到它们是由这个根源来的。就如上帝观念虽是指着全智全善的一个神明而言,实则这个观念之生起,也是由于我们反省自己的心理作用,并且毫无止境地继续增加那些善意和智慧的性质。我们这种考究不论进行到什么程度,而我们也总会看到,我们所考察的各个观念是由相似的印象来的。人们如果说,我们这个论旨不是普遍真实的,不是没有例外的,而他们只有一个简易的方法来反驳此说,他们只须拿出他们认为不由这个来源出发的(在他们以为)那个观念来(但是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如果想主张我们的学说,那我们就必须拿出与那个观念相应的印象或活跃的知觉来。

    第二点,一个人如果因为感官有了缺陷,以致不能有任何感觉,那我们也总会看到,他也一样不能形成与此相应的观念。一个瞎子并不能构成颜色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