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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论文 给布朗基先生的一封信(一)(1/2)

    先生:

    在重新继续我的“关于政治和所有权的探讨”的工作以前,为了使某些有地位的人感到满意并为了秩序的关系,我应当给您做一番坦白和直爽的解释,这样做是适当的。在一个约束得很严的国家中,谁也不许攻击社会的外表形式和它的制度的基础,除非他已经得到这样做的权利——第一根据他的德性,第二根据他的才能,第三根据他的意向的纯洁性。任何要想发表一篇关于国家组织的论文而无法满足这三重条件的人就不得不去取得一位具有必要资格的负责保护人的赞同。

    但是我们法国人是享有出版自由的。这个重要的权利——这柄可以把有德性的公民提升到立法者的地位并使作恶的公民成为一个破坏分子的思想宝剑——把我们从一切初步的法律责任中解放出来;但它没有给我们解除我们公开交代情感和思想的内部义务。我在一个重要问题上曾经充分利用了宪章授与我们的权利。先生,今天我是来把我的良心交给您判断,把我浅薄的见识提出来供您敏锐的辨别力加以推究的。您曾经以一种和爱的精神——我大约曾经说过是以一种袒护作者的心情——批评过一篇著作,这篇著作提倡的是一种您以为有责任加以谴责的学说。“道德和政治科学学院,”您的报告中说,“对于那位作者的各项结论只能就它所喜爱的加以接受。”先生,我大胆地希望,在您阅读了这封信之后,如果您的小心和谨慎依然限制着您的话,您的正直却会使您对我说句公道话的。

    那些在他们的人身尊严上和在法律面前是平等的人,在他们的地位上也应当是平等的,——我在一篇标题为《什么是所有权?或对权利和政治的原理的研究》的论文中所主张并阐述的,就是这样一个论题。

    甚至在个人钱财上的社会地位平等的观念,在各个时代都曾像一种模糊的预兆那样包围着人类的想像力。诗人在他们的赞美诗中歌唱它;哲学家在他们的乌托邦中梦想它;传教士提倡它,但只是为了灵魂的世界。被这个观念支配着的人民对它从未有过信心,并且使民政当局感到烦扰的,莫过于有关黄金时代和阿斯特莱王朝的那些传说了。可是,一年以前,这个观念获得了科学上的说明,这个说明还没有受到令人满意的反驳,并且,请允许我补充一句,它将永远不会受到这种反驳。由于它略微带有愤激的语气,由于它的推理方法——这种方法不同于一般所承认的权威人士采用的方法,——以及由于它的结论的重要和新奇,这个说明是能够引起某种的恐慌的;并且,就一般公众来说,如果它不是——像您先生说得这么好的那样——一封密封的、仅仅投递给有学问的人的信件,它就会是有危险性的。当我看到您能透过它的那层形而上学的衣裳而辨认出作者的聪明的先见时,我感到愉快,并且我为此而向您致谢。但愿上帝允许我的那些完全是和平的意向永远不使我被当作叛逆犯而受到诉究!

    像扔到一个蛇堆里去的石块那样,关于所有权的第一篇论文引起了强烈的仇恨,并且唤起了许多人的激昂情绪。但是,如果说某些人希望作者和他的著作受到公开的谴责,其他的一些人却只是从作者和他的著作那里找到了关于社会的一些根本问题的解决办法;少数的人甚至把他们所获得的新的看法用来作为一些邪恶的理论研究的基础。我们不能期望,一种抽象地集合在一起的并且更加抽象地表达出来的归纳的体系,在它的整体和它的各个部分都能得到同样确切的领会。

    要在正义中而不要再在仁慈和自我牺牲(它们本质上是没有拘束力的)中去寻找平等的规律;要把职能上的平等放在人身平等的基础之上;要确定交换的绝对原理;要通过集体的力量去消除个人禀赋上的不平等;要在所有权和盗窃之间划一个等号;要更改继承法而不必去摧毁那个原理;要在一种绝对的社团体系中维持人类的人格并从**的锁链下把自由拯救出来;要把君主的和民主的两种政体综合起来;要推翻分权制;要把行政权给与国家而使立法成为一门具体的、固定的和绝对的科学——一系列多么似是而非的理论啊!如果我不能说那是怎样的一条真理的锁链的话,那就是怎样的一连串的谬见啊!但是我不打算在这里谈起占有权的学说。我不讨论教条。我唯一的目的是要证明我的见解是正当的,并且指出在我那样写的时候,我不仅是行使一种权利,而且是履行一种义务。

    是的,我攻击了所有权并且还要加以攻击;但是,先生,在您因为我服从了我的良心和说明了丝毫不爽的真理而要我公开认罪以前,我请求您垂顾一下我们周围所发生的事件;看看我们的议会议员、长官、哲学家、大臣、教授和政论家;考查他们在所有权问题上的做法;和我一起计算一下每天以公共利益的名义对所有权所加的限制;丈量一下那些已经造成的缺口;估计一下今后社会还想要造成的缺口;总括一下所有的学说中关于所有权所包含的相同内容;查一查历史,然后告诉我,在半个世纪之后,这个古老的所有权还能剩下些什么;如果您能答应我这些要求,那么,在您因此而觉察到我拥有这样多的同谋者的时候,您会立刻宣告我是无罪的。

    那个大家所欢迎的并且甚至被认为过于温和的公用征收法是什么呢①?一种彰明昭著地侵犯所有权的行为。据说,社会对于被剥夺财产的人是给与赔偿的;但社会是否会把传统的联想、诗意的美景和伴随着财产的家庭自豪感归还给他呢?拿伯和桑-叔西的磨坊主会对法国的法律像对他们的国王的任性举动那样,提出抗议:“这是我们祖先的田地,”他们会叫喊说,“我们不愿把它出卖!”在古人中间,个人的拒绝曾经限制过国家的权力,罗马法曾屈服于公民的意志,并且有一个皇帝——康莫德斯,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为了尊重那些拒绝退让的占用人的权利而放弃了把公民广场向外扩展的计划。所有权是一种实在的权利,是及物权(jusinre),——事物所固有的一种权利,并且它的原理在于人的意志向外的表达。人在他亲手造成的那些物件上留下他的痕迹,盖上他自己的性格的戳记。人的这种塑造力,像现代的法学家所说的那样,就是盖在物件上的并使这物件成为神圣的戳记。无论是谁违反了所有人的意志而把手放到这物件上去,那就是侵犯这所有人的人格。可是,当一个行政委员会认为应当宣告公共利益需要这个物件时,那么所有权就必须屈从于公众的意志。不久以后,在公共利益的名义下,耕种的方法和享受的条件就将受到规定;将任命一些农业和工厂的稽查员;财产将从笨拙的人的手中拿走而托付给一些比较能干的劳动者;并且将设置一个生产总监的职位。在不到两年以前,我曾看见一个地主摧毁了一片广达五百英亩以上的森林。如果公益机关曾经加以干涉的话,这片在周围数英里以内仅有的森林可能到现在还依然存在。

    ①在众议院1841年1月5日的会议上,杜福尔[1]先生提议根据公共利益修改征收法案。

    [1]阿尔芒·杜福尔(1798—1881),法国律师和政治家,任多届内阁阁员,并两度担任法国首相。——译者

    但是,有人说,以公共利益为根据的征用只是一种反而可以证实那个原理的例外,并且给那个权利带来了有利的证据。很好!可是我们将从一个例外转到另一个例外,再从这另一个转到第三个,这样下去,从例外到例外,直到我们把那条规则变成一个纯粹抽象的观念为止。

    先生,您以为赞成倒换公债的草案的人有多少呢?我敢说,除了公债持有人之外,全都赞成。可是,这个所谓倒换是一次大规模的没收,在这件事情上是不给任何赔偿的。公债和不动产颇多类似之处;所有人十分安全地依靠着这种不动产的息金,并且它所具有的价值在于政府将按照规定的利率偿付它的息金直至公债持有人要求偿还债款时为止的那个默示的保证。因为,如果收入会减少的话,它的利益就将低于房租或地租了;后两者的租额可以随着市场的涨落而上升或下降;并且在那种场合,资本家还有什么贪图去把他的金钱存放给国家呢?所以当你强迫公债持有人忍受息金的减低时,你就使他完全丧失被减少的数额;并且,既然由于倒换的结果,不可能有一种同等有利的投资,你就贬低了他的财产的价值。

    要使这样的一种措施能够公正地实行,那就必须使它一般化;这就是说,那条加以规定的法律必须同时规定全国各处的存款或押款的利息以及房租或地租都减到百分之三。这个对于所有各种收益同时实行减低的办法,执行起来丝毫不见得比那已经提出的倒换措施更加困难;并且它另外还可以提供一举而对所有反对这样做的意见占得先机的优点,同时它可以给土地税保证得到一个公平的税额。请看!如果在倒换的时候,一项不动产可以产生一千法郎的收入,在新法生效之后,它所产生的收入就只有六百法郎了。现在,如果承认税额是每项地产所产生的收入的一个可以除净的分数,例如收入的四分之一,这就很清楚,一方面地主不愿为了减轻所负担的税额而低估他的财产的价值,因为房租和地租是由资本的价值确定的,而后者则是根据税额来估计的,所以贬低他的不动产的价值就会减少他的收益。另一方面,同样显然的是,上述的地主不能为了增加他们的超过法定范围的收益而过高估计他们的地产的价值,因为租户和佃户会根据他们的老租约提出抗议的。

    先生,如此长期要求实行的倒换公债的措施迟早一定会发生这样的结果;不然的话,我们如今所讨论的财政上的措施就会是一个显然不公平的措施,除非故意把它当作一种手段。后面的动机似乎是最可取的动机;因为,虽然利害有关的各方面发生吵闹,对于某些权利的存在着彰明昭著的侵犯,可是公众的心理已经决定要使它自己的愿望得到满足,并且不会因为被认为负有打击所有权的罪名而受到影响,正如不会因听到公债持有人的埋怨而受到影响一样。在这种场合,本能的正义感证明了法律上的公平是假的。

    当去年讨论从殖民地运来的糖和本地糖的问题时,谁没有听到众议院陷于那种难分难解的混乱状态呢?他们不是听凭这两种工业自己去解决吗?本地的工厂主被殖民者弄得破产了。如果要维持甜菜,就必须对甘蔗征收税金。为了保护一个人的财产,就有必要去侵犯另一个人的财产。这个事件中最值得注意的特点恰好就是最没有受到注意的事项;也就是说,无论是这种办法或是那种办法,都必须侵犯到所有权。为了保持市场上的平衡,他们不是对两种工业都征收比例税吗?他们对于每一种不同的糖规定了一个最高限价;并且由于这个最高限价是不相同的,他们就从两方面打击了财产——一方面,干涉了贸易自由;另一方面,忽视了所有人之间的平等。他们不是通过给与工厂主一种赔偿而禁止了甜菜吗?他们牺牲了纳税人的财产。最后,他们不是正像种植不同种类的烟叶那样,宁可由国家花钱来种植那两种不同的糖类作物吗?就制糖工业来说,他们废除了所有权。这个最后的办法既然是最合乎社会性的,就必然是最好的;但如果所有权是文明的必要基础的话,那么怎样去解释这种根深柢固的对立情况呢?①

    ①《什么是所有权?》第4章第9个论题。

    他们有了为公共利益而剥夺公民的权力,但是还不满足,还要为了私人利益而去剥夺公民。在一个很长时期内,人们闹着要修改关于抵押的法律;为了各种债权的利益,甚至是为了债务人自己的利益,人们要求一种可以使不动产的没收过程变得和商业上签发拒绝偿付证明书同样迅速、同样简便和同样有效的诉讼程序。众议院在今年1841年年初曾经讨论了这个草案,并且那个法案几乎是一致同意通过的。没有再比产生这个改革的动机更加正确、更加合理、更加显然合乎哲理的了。

    1.以前,小所有人在债务已经到期而自觉无法清偿时,不得不在摆脱了他的债务之后,用他剩余下来的全部财物去支付法律上的费用。今后,没收处分的迅速解决可以使他不致整个破产。2.清偿方法上的困难妨碍了信贷,并且妨碍了向农业方面的投资。现在,不信任的原因既已不再存在,资本家将找到新的市场,农业将得到迅速的发展,首先享受到新法的利益的是农民。3.最后,极不公正并且荒谬的是,根据一纸拒绝偿付的证明书,一个穷困的工厂主将在二十四小时内眼看着他的事业停顿、他的工作停止、他的货品被扣押、他的机器被拍卖、最后他自己被送入监狱,而没收一块小得极为可怜的地产却有时需要两年的时间。先生,这些和其他一些论据是您在这一学院年度最初的几次演讲中清楚地陈述过的。

    但是,当您在说明这些卓越的论据时,先生,您有没有自问一下我们的抵押制度的这种转变会产生怎样的趋向呢?……会使地产货币化,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会使土地被积聚在皮包里;会使农业劳动者和土地分离,人和大自然分离;会使他成为大地上面的一个流浪者;会把家庭情感、民族自豪感和爱国心的最后一丝痕迹都从他心中连根拔除;会使他愈来愈孤立;会使他对于四周的一切感到无动于衷;会把他的爱好集中在唯一的对象——金钱上面;并且最后,通过高利贷的诈欺的活动,会让金融贵族的代言人来垄断土地,而金融贵族则是我们已经开始痛苦地感到其有害影响的工业封建主义的得力助手。因此,劳动者受制于不从事劳动者的隶属关系,已被废除的等级的复辟,以及贵族和平民的划分,就会一点一点地得到实现;因此,由于赋与资本家以财产的新特权,中小所有人的特权就会逐步消灭,并且整个自由的和诚实的劳动阶级也就会随着趋于消灭。当然,这并不是我的废除所有权的计划。我决不是要使土地动产化,而是,如果可能的话,想使连纯粹是智力上的职能都固定起来,以便社会实现大自然的意向,而大自然是把我们最初的财物、即土地给了我们的。因为,如果生产工具或生产资本是劳动者的标记的话,那么这也是他的立脚点、他的依靠、他的家乡,并且像赞美诗的作者所说的那样,是他的活动和休息的场所。①

    ①Tucognovistisessionemmeamerresurrectionemmeam。《旧约诗篇》第139篇。(我坐下,我起来,你都晓得。)

    让我们更加仔细地研究一下最后那件关于法院拍卖和抵押法案的不可避免的和快要到来的后果。竞争制度正在毁灭我们,它的必然的表现是一种掠夺的和暴虐的政治;在这种制度之下,农民为了弥补他的损失,将永远需要资本,并将被迫借债。他的债务是否能够清偿既然总是由未定的将来决定的,他将在期望中感到失望,并将因期限的到来而惊惶失措。因为在空间和时间上,还有什么比一笔债款的到期更迅速、更出乎意外、更局促的呢?这个问句是我向所有那些被这无情的奈美西斯女神①所追逐的、甚至在睡梦中都被烦扰着的人提出的。现在,在新法之下,没收一个债务人的财产将执行得比以前快一百倍;所以掠夺行为的确凿无疑也就要高出一百倍,并且自由劳动者从他现在的地位转变到被束缚于土地上的农奴地位将要提早一百倍。过去,执行扣押所需要的漫长时间遏止了放高利贷者的贪欲,它给与债务人一个自行恢复的机会,在他和他的债权人之间促成一种和解的办法,和解的结果最后可能是债务全部免除。现在,对于债务人不利的判决就无法挽回了:他只能得到几天的宽延时间。

    ①奈美西斯,主管报应、复仇等事的希腊女神。——译者

    并且,这件像用一根头发悬挂在不幸农民头上的这把达谟克利斯的宝剑的新生支枝似的法案所保证的是什么样的利益呢?据说,扣押费用将减低得很多;但是所借出的资本的过重的利息是不是能减轻一些呢?因为,使农民穷困并且导致他的财产被没收的,归根到柢就是利息。要使这个法案符合于它的原理,要使这个法案确实吸收它本身为之而制定的正义精神,它就必须在简化没收程序的同时,降低金钱的法定利率。不然的话,有关抵押的改革只不过是给小所有人设置的陷阱——一种立法上的骗术罢了。

    借钱出较低的利息!但是像我们刚才所见到的那样,那就是限制所有权。在这里,先生,您得给您自己进行辩护。在您那些博学的演讲中,我不止一次地听到您为议院的卤莽而叹息,这些议院事先没有研究并且对于那个问题没有深入地了解,就差不多一致通过维持法兰西银行的章程和特权。要知道,这些特权、这些章程、议院的这个决议案,只是说明了这一点——就是货币在市场上的百分之五或百分之六的利率并不太高,通常为这利率的一倍的兑换、贴现和发行的条件一点也不太严重。政府就是这样想的。由国家支给薪金的政治经济学教授布朗基先生,却持有相反的主张,企图通过具有决定性作用的论据来说明有进行一次改革的必要。那么,关于财产的利息,谁了解得最清楚呢,——是国家呢,还是布朗基先生呢?

    如果按照现行的利率的半数可以借到款项的话,所有各种财产的收益也就会立即减去一半。例如,当建筑一所房屋的代价比租赁一所房屋的费用为低,当开垦一块田地的费用比买进一块未经开垦的土地的费用较小时,竞争的结果不可避免地是房租和地租的下跌,因为降低流动资本的利息的最妥善的办法就是增加这种资本的数额。但是,生产物的增加增大着有效资本的总数,因而就会发生提高工资并终于取消利息的倾向,这是政治经济学上的一条定律。所以,所有人对于维持银行的章程和特权是感到兴趣的;所以,在这个问题上的改革会妨碍收益权;所以,那些参议员和众议员比布朗基教授知道得更多。

    但是,就是这些议会议员,——每当一种改革的平衡作用呈现在他们智力的范围之内时,他们对于他们的特权是这样的关心——在他们投票通过关于法院拍卖的法律案的前几天,他们做了些什么呢?他们组织了一次反对所有权的阴谋!他们的调整工厂中童工的法案无疑是可以防止工厂主迫使童工每天从事若干小时以上的劳动的;但是这个法案既没有强制工厂主增加童工的工资,也没有强制他增加童工的父亲的工资。今天,为了健康的关系,我们减少了穷人的生活费;明天就会有必要规定他们的最低工资来保障他们。但是规定他们的最低工资,就是强制所有人,就是强制工厂主把工人当作伙友而加以雇用,这就是干涉自由并且使互助保险成为有强制性的。一旦走上了这条道路,我们将永远不再停止。渐渐地,政府将做起工厂主、委托商和零售商来了。它将成为唯一的所有人。为什么无论在什么时代,国家的大臣们总不愿去干预工资的问题呢?为什么他们总是不愿去过问老板和工人之间的纠纷呢?因为他们懂得所有权具有碰不得和嫉妒的本质,并且,当他们把它当作一切文明的要素时,他们觉得要进行干预,那就是动摇社会的基础。私有制的可悲的处境,是在于非侵犯正义就不能完成善举!①

    ①最近,沙皇尼古拉强制他帝国内所有的工厂主在他们的厂中维持一些收容患病工人的小型医院,费用由他们自己负担,——每个医院中的病床数要和工厂的劳工人数成正比。“你们因人的劳动而得到利益,”沙皇可能向他的所有人说过,“所以你们应该对人的生命负责。”布朗基先生说过,这样的一种措施在法国是办不到的。这将是一种对于所有权的攻击——即使在俄罗斯、西蒂亚或在哥萨克人之间也难以想像的事情;可是在我们之间,在文明的最年长的几辈之间!……我深怕这种年龄上的特性归根到柢可以证明是一种衰老的征象。

    并且,先生,这种必然会强使国家承担的不可避免的后果不只是空想。甚至现在,对立法权力机关所要求的就不再仅仅是规定各工厂的厂规,而且要求国家自己去开办工厂。不妨听听千百万人从各方面发出来的要求建立劳动组织、开办国营工厂的呼声!整个工人阶级激动起来了;他们有自己的报纸、自己的机构、自己的代表。如今,为了保障工人的劳动权利,为了维持生产和销售之间的平衡,为了协调工厂主起见,人们提倡——作为一种至高无上的补救办法——单一的领导、一个全国性的工厂审查委员会、一个庞大的制造公司。因为,先生,这一切都是包含在国营工厂的观念中的。关于这个问题,我愿举出一位著名的经济学家的看法来作为佐证,他是一位著名的思想家、一位进步的学者、一个热心人、一个真正的爱国者,而且还是所有权的官方的辩护人。②

    ②布朗基先生的教程,1840年11月27日的演讲。

    那位可尊敬的大学教授于是提出了下列建议:

    1.制止劳动者不断从乡村迁入城市。

    可是,如果要使乡下人留居在农村,就必须使他在那里的生活过得去:如果要对所有的人都公正,农村的无产者应当得到和城市的无产者同样好的待遇。所以既需要在工厂中进行改革,也需要在农村中进行改革;并且当政府进入工厂时,政府也应当拿起耕犁来!在这种逐渐的侵入过程中,独立的耕种、专属的土地、财产等等结果将变成怎样呢?

    2.对于每种职业,确定一个适中的、可以随时随地变动的并以某种资料为根据的工资。

    这个措施的目的是保证劳动者的生计,保证所有人的利润,同时迫使后者,如果不是为了别的理由,那就是为了谨慎起见,牺牲他们一部分的收入。可是我说,归根结柢,这一部分是会增多起来的,直到在无产者和所有人能够得到平等的享受为止。因为像我们已经屡次有机会指出的那样,资本家的利息——换句话说就是不劳动者的收益——由于劳动者的力量、产品和交换的增多而趋向于不断减低,并通过经常的缩减而趋于消灭。因而在布朗基先生所主张的社会中,平等不是最初就获得实现,而是有可能存在;因为,虽然所有权表面上似乎是工业封建制,它不再是专属和并吞的一个要素,而只是一种分割的特权,但它不久就将由于无产阶级在思想上和政治上的解放而过渡到绝对的平等——其绝对程度至少是像这个世界上任何绝对事物所能达到的那样。

    为了简洁起见,我把那位教授所列举的许多理由略而不提,这些理由是他为了支持他称之为他的乌托邦的社会(据我看来,他这样称呼是过于谦逊了)而举出来的。它们只能用来毫无疑问地证明,在所有那些使大家听得厌烦的激进主义的江湖派中,没有一个人能在思想的深刻和清晰方面及得上那位大胆的布朗基先生的。

    3.国营工厂只应当在普通工业不振的期间开工!在这样的时期,它们应当像庞大的堤闸那样打开来宣泄劳动群众的巨流。

    但是,先生,私营工业的停顿是生产过剩和缺乏销售市场的后果。所以,如果生产在国营工厂中继续进行的话,危机怎能结束呢?无疑地,要通过商品普遍跌价,以及归根到柢,要通过把私营工厂改变为国营工厂才能加以结束。另一方面,政府需要资金来支付工人的工资;可是怎样去得到这笔资金呢?通过捐税。那么,在什么上面去征收捐税呢?在财产上去征收。这样,您就是要所有人的工业,为了反对它自己并用它自己的钱去维持另一种它无法与之竞争的工业。您认为,在这种致命的循环中,利润的可能性——简单点说也就是所有权——结果将变成怎样呢?

    感谢上帝!地位的平等已在公立学校中进行讲授;让我们不要再害怕革命吧。如果所有权的最坚决的敌人希望消灭它的话,他就不能采用一种更为聪明和更为有效的办法了。所以,大臣们、议会议员们、经济学家们,鼓起勇气来吧!赶快抓住这光荣的主动权吧;让那些从科学和权力的高处发出的平等的口号在人民中间反复加以背诵吧;让它们震撼无产者的心胸,使特权的最后的代表人物的行列中产生惊恐情绪吧!

    有利于迫使所有人去支持国营工厂和公营制造厂的社会趋势十分强烈,以致几年以来,在选举改革的名义下,这种趋势已特别成为当代的问题了。人民把这个选举改革紧握不放,好像它是一个诱饵似的,并且有如此许多野心家或者在要求它或者加以谴责,它到底是什么呢?它就是承认广大群众在税收的定额上和在法律的制定上有发言权;这些法律的宗旨差不多总是在于保护一些物质上的利益,它们或多或少地牵涉到一切税收或工资的问题。可是,早就受到了他们的报纸、剧本①和歌曲②的教育的人民如今已经懂得,要使捐税得到公允的分担,它应该是累进制的,并且主要应当由富人来担负,——就是应当从奢侈品上去征收,等等。您可以确信,一旦人民成为议院中的多数,他们少不了要应用这些教训的。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公共工程部。国营工厂将继之而来;结果所有人的收入超过工人工资的部分很快将被存到国家的劳动者的金库中去。您难道看不到,在这个进程中,所有权就会像过去的贵族那样,逐渐变成一种名义上的称号,一种在本质上纯粹是荣誉性的称号吗?

    ①在《马札尼埃罗》一剧中,那波利的渔民在楼厢内观众的鼓掌声中,要求对奢侈品征收捐税。

    ②播种田地吧,无产者;

    将来前来收割的却是那个不劳而食者。

    或者是选举改革将不能满足人们对它的期望,将使无数拥护它的人感到失望,或者是它将不可避免地产生一种把我们现在所享受的绝对权利改变为占有权的结果;那就是,如果现在的选举人是由财产产生的话,在改革完成之后,公民,就是生产者,将成为占有人。①因此,激进派说得很对,据他们看来,选举改革不过是一种手段;但是当他们对于结局保持缄默时,他们就表现出或者是完全的无知或者就是一种不必要的隐讳。不应当对人民和有权势的人有所隐秘或保留。在发表自己的见解时,谁采取躲躲闪闪和不老实的态度,谁就是使自己蒙受耻辱,也就是不尊重他的同仁。人民在有所行动之前,需要知道全部的真实情况。谁敢玩弄他们,谁就会遭到不幸!因为人民是轻信的,但他们是坚强的。所以让我们告诉他们:提出的这项改革只是一种手段——一种屡次试用过的并且到现在为止并未生效的手段,——但选举改革的合理目标是财产的平等;这个平等本身不过是一种新的手段,它具有更高的和最终的目标,那就是挽救社会,重振道德和宗教,以及复兴诗词和文艺。

    ①“在某些国家中,某些政治权利的享受是由财产的数量来决定的。但是在这些同样的国家中,就行使这些权利所必具的资格而言,与其说财产是具有赋予性的,还不如说它是表明性的。与其说它是这些资格的原因,还不如说它是这些资格的可以揣测的凭证。”(劳西:《刑法论》)

    劳西先生的说法不能由历史加以证实。财产是行使选举权的根据,不是一种资格的推定——一种直至最近才流行的、极端荒谬的观念——,而是一种忠实于现行秩序的保证。选举团体是那些希望维持财产的人为了反对那些不希望维持财产的人而结成的同盟。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有成千种文件、甚至是官方的文件来证明这一点。至于其余的事情,现行制度不过是地方自治制的继续,这种地方自治制在中古时代的产生是与封建制度有关的——一种压迫性的、恶作剧的、充满着偏狭感情和卑鄙手段的制度。

    如果再进一步地强调我们这个时代的倾向平等的趋势,是会使读者感到不耐的。此外,有很多人对现今的时代加以非难说,在他们看来,把全国人民大众的、科学的和有代表意义的趋势暴露出来是得不到丝毫好处的。他们迅速地承认那些从观察中得出的推论的确切性,把他们自己局限于对事实作出笼统的非难,并且绝对否认它们是正当的。“从过去十年间人们的言行来看,”他们说,“难怪这个平等的气氛要使我们陶醉了!……你们不看见社会正在瓦解,我们正在为一时的迷恋精神所支配么?”

    所有这些重生的希望不过是死亡的预兆;你们的胜利之歌像是临死时的祈祷!你们的号角的响声宣告了一个垂死者的洗罪仪式。文明正在崩溃中毁灭:你们这些最低下的人还会再堕落(Imus,imusprcipites)!

    这样的人否认上帝。我可以满足于这样的答复:1830年的精神是维持那已被违犯的宪章的后果;这个宪章是从1789年的革命中产生出来的;1789年的革命意味着三级会议的抗议权和市镇的自治权;这些市镇隐含着封建制,后者又隐含着侵略、罗马法、基督教等等。

    但是有必要作更进一步的观察。我们必须彻底了解古代制度的最主要部分,深入到社会的深处并揭露平等的这一弥漫于全社会的不可摧毁的影响,这种影响是正义的上帝灌输到我们的灵魂中来的,并自动地在我们的一切工作中表现出来。

    劳动是和人并存的;它既然是生存的条件,所以它是一种义务:“在你汗流满面的时候,你才有面包吃。”劳动不仅是一种义务,它是一种使命:“上帝把人安置在果园中叫他去加以整顿。”我还要补充说:劳动是平等的起因和方法。

    把两个人抛弃在一个荒岛上,一个是身材高大、强壮和活泼的;另一个是孱弱、胆小和喜欢呆在家里的。后者就将饿死;而另一个则是老练的猎人、熟练的渔夫和不知疲倦的农夫,他能供应自己以充足的粮食。在这种为让·雅克①所如此心爱的自然状态中,可以想像有多么大的不平等!但是让这两个人会聚在一起并互相团结起来:第二个人就立刻会去料理炊事,负责管理家务,并且注意粮食、床铺和衣服;只要那个比较强壮的人不滥用他的优越地位去奴役并虐待他的同伴,他们的社会地位将完全是平等的。这样,通过劳力的交换,那些自然上的不平等就互相抵销,各人的才干就能结合起来,力量也就可以得到平衡。只有在穷人和贵族之中才能发见强暴和懒惰。政治经济学的哲理就在于此,人类的亲如手足的友谊的奥妙之处也在于此。这就是智慧(Hicestsapientia)让我们从假设的纯自然状态进入到文明状态中来吧。

    ①按这就是卢梭的名字,作者表示同他熟识,不呼其姓。——译者

    我愿意和经济学家们一起假定,通过出租生产工具而从事生产的地主,在社会建立起来时每英亩可耕的土地可以得到若干蒲式耳的谷子。在劳动力薄弱和产品种类不多的期间,比起劳动者来,地主是有权势的;他所得到的东西比一个老实人所能得到的部分多十倍、一百倍。但是假使劳动由于发明的增多而增加了它的享受品和需用品,并且假使所有人要想享受新产品,他就不得不一天一天减少他的收入;并且既然原先的产品在价值上与其说趋向上升,不如说渐趋下跌,——由于不断增加的新产品可以作为原先的产品的补充——结果就是不劳动的所有人趋于穷困的速度,同公众繁荣的增加来得一样快。“收入”(先生,我喜欢援用您的词句,因为对于经济学上的这些基本原理,要举出太好的根据是不可能的,并且因为我自己不能把它们说明得更好),“收入,”您曾经说,“由于资本的增加而趋于消灭。一个今天拥有两万镑收入的人,就不如五十年前拥有同样数额的收入的人那样富有了。一切财产将成为不劳动者的负担并将必然转入能干和勤劳的人的手中去的时代正在到来①……”

    ①12月22日的讲演。

    要想过所有人那样的生活,或要想消费而不从事生产,那就必须依赖别人的劳动而生活;换句话说,就必须残害劳动者。所以随着工业的发达,各种各样属于主要必需品的资本的所有人也就以同等的速度增加他们的田租,并在这方面比那些为了巩固所有权而主张减低利息的经济学家更关心自己的特权;而这些资本所有人的做法就是以上述的原理为根据的。但是那个罪行是无用的:劳动和生产在增加;不久,所有人将被迫去劳动,并且所有权就会消失。

    所有人是一个对于生产工具握有绝对控制权、自己不去使用这个工具而要求享有它所生产出来的产品的人。为了这个目的,他就把它出租;并且我们刚才曾经看到,劳动者就因这个租约而得到一种交换的力量,这个力量是迟早会消灭收益权的。首先,所有人不得不允许给与劳动者一部分的产品,因为不然的话,劳动者就不能活下去。不久,后者通过他本行的发展,找到一种方法,可以收回他给与所有人的那些产品的一大部分;所以,最后,享受的物品不断增多,而不劳动的人的收入却始终没有变动,于是所有人在耗尽了他的财源之后,就开始想到要自己去劳动了。生产者的胜利就这样确定了。劳动开始使天平倾向于它自己的那方面,并且由商业来导致平衡。

    人的本能是不会发生差错的;正如在自由状态下职能的交换必然导致人与人之间的平等一样,商业——或者就是与职能交换相同的产品交换——是平等的新起因。在所有人不从事劳动的期间,无论他的收入小到怎样,他总还享受着一种特权;劳动者的福利可能与他相等,但地位的平等是不存在的。可是所有人一旦成为生产者,——因为他只能把他的特殊产品和他的租户或受委托人进行交换——这个租户、这个被剥削的人,如果不遭到强暴的对待,迟早将从所有人那里获得利益,并将迫使所有人在他们各自的产品交换中把靠资本得到的利息归还给他。因此,在用一种不公平来清算另一种不公平的时候,缔约的两造当事人就变成是平等的了。所以当自由占优势时,劳动和交换可以导致财产的平等;服务的相互性可以消除特权。所以历代的和一切国家的**君王要掌握商业的控制权;他们希望使他们臣属的劳动不致成为暴君贪婪的障碍物。

    直到这时为止,一切是按照自然的顺序发生的;没有预谋,没有巧计。整个进程只是被必然的规律所支配。所有人和劳动者不过顺从着他们的**行事。因此收益权的行使、对生产者进行掠夺的技巧——在这文明的第一阶段——是由**上的虐待、残杀和战争来决定的。

    但是在这个时候,就进行着一个反对资本家的巨大而复杂的阴谋。被剥削者利用商业这一工具来对付剥削者所用的武器,——这个商业的工具是一个奇妙的发明,起初就被赞成所有权的道德学家所谴责,但无疑地也被劳动的天才和无产者的米涅瓦女神①所鼓舞。

    ①见本书第449页译者注。——译者

    弊害的主要原因在于所有各种资本所具有的积累作用和固定性——使那被傲慢的不劳动者所奴役和卑视的劳动者不能获得资本的那种固定性。人们感到有必要分割财富并使它成为流动的,使它便于携带,使它从占有人的手中转移到工人的手中去。劳动者发明了货币。后来,这个发明由于兑换券和银行而得到新生和发展。因为所有这些事物在本质上都是相同的,并且是从同一的心理出发的。第一个想出用贝壳、宝石或一定分量的金属来代表一种价值的观念的人,就是银行的真正发明者。实际上,一块钱币是什么呢?它是一张铭刻在坚固而耐久的物质上的、带有购买其自身的价格的兑换券。遭受到压迫的平等就可以利用这种手段来嘲笑所有人所做的那些努力,并且公正的天平秤第一次在商人的店铺中获得了校正。那个圈套是巧妙地安排好的,它的目的完成得很彻底,因此在不劳动者的手中,钱币就仅仅变成一种容易消散的资财、一种虚假的象征、一种财富的影子。一位卓越的经济学家兼渊博的哲学家是把下面一句话作为座右铭的守财奴:“当一个金币被交换的时候,它消失了。”所以我们可以说:“当不动产被变换成货币时,它就算完了。”这可以解释历史上经常发生的事实,就是那些贵族——不从事生产的地主——曾经到处被经营工商业的平民所剥夺。在意大利诸共和国形成时尤其是有这样的情况,它们是在中古时代从封建主的穷困中诞生的。我不打算追述因这个问题而想起的一些有趣的事情;我只能复述历史家的证言,并以改变的形式陈述当今经济学上的论证。

    如今拥有土地并从事工业的贵族的最大敌人,即平均财富的不断的提倡者,就是银行家。通过他,广阔的草原被分割开来,高山变更了它们的位置,公共广场上生长出森林来,这个半球为了另一个半球而从事生产,地球的每个角落都有它的用益权。通过银行这一工具,不断地产生新的财富,利用这种工具(它早就成为自私心所不可缺少的了),可以把搁呆的资本从不肯轻易放弃权利的所有人的手中夺走。银行家立刻成为最有权势的财富创造者,同时又是人造的和大自然的产品的主要分配者。可是,由于那种最奇怪的矛盾现象,这同一的银行家就是那个永远由财魔所授意的赢利、利息及重利的最无情的征收员。银行家所执行的职务的重要性使我们忍受着他所征收的捐税,虽然心里不是没有埋怨。可是,既然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避免它的天定使命,既然一切存在着的东西都不能规避它为此而存在的那个目的,所以银行家(现代的克利苏斯)总有一天会变成平等的恢复者。在追随您的脚步时,先生,我已经举出了理由;就是资本愈增多,利润就愈减少,因为资本的增加——要求更多的劳动者,如果没有劳动者,它是不能生产的——将永远造成工资的提高。由此可知,身为今天财富的吸引筒的银行是注定要做人类的管帐员的。

    钱财平等这句话,好像是谈起了我们这个尘世所不了解的另一个世界时的情况那样,使人们感到激动。有些人,激进派也好,温和派也好,一提到这个观念,他们就充满着愤怒。那就让这些愚蠢的贵族取消那些由于互助的远见而创办的商业公司和保险公司吧。因为所有这些完全出于自发的和不受任何要求平等的意愿拘束的社会实际情况,都是平等的本能的合法成果。

    当立法者制订一条法律时,他其实不是在制造法律,——他不是在创造法律;他是在叙述法律。在从事关于公民道德、民事和政治关系的立法工作中,他并不表示任何武断的意见;他说明概括的观念,——就是支配着他所考虑的问题的较高的原理;总之,他是法律的宣告者而不是它的发明人。所以,当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在他们之间通过双方订约而组成了一个工业的或保险的社团时,他们认识到他们过去在自私和独立不羁的谬误精神的支配下孤立起来的利益,都是通过它们的内在本质并通过它们相互的牵连关系而紧密地联系着的。他们实际上并不是用一种出于私愿的行为把自己约束起来的:他们宣誓从今以后要遵照一种早已存在的、到现在为止一向被他们所忽视的社会法则。并且这是由下列事实所证明了的:就是同样这些人只要能够避免联合在一起,他们就不会联合起来。在他们能够被引导去把他们的利益结合起来以前,他们必须充分认识到竞争和孤立的危险性;所以有关祸害的经验是使他们发生交际的唯一的事情。

    现在我要说,为了在人与人之间树立平等,确实必须把保险、农业和商业的社团所依据的原则加以普遍化。我说,竞争、利害关系的孤立状态、垄断、特权、资本的积累、独占的享受、职能的居于从属地位、个体生产、利润或收益的权利、人剥削人,或者把这种种情况汇总在一个名称之下,就是所有权,乃是苦难和罪恶的主要原因。并且,因为已经得出了这个打击所有权和反所有权的结论,我就成为一个遭人痛恨的恶人;激进派和保守派同样指责我是应该受到迫害的人物;许多大学把它们的谴责像骤雨似的淋泼在我的身上,最尊贵的人把我当作疯子;那些仅仅说我是傻子的人是太宽大了。唉,除非为了履行一种义务而说老实话的作家是多么不幸啊!如果他指望得到友伴的夸奖;如果他以为贪婪和自私在对他表示钦佩的时候就不给它们自己打算;如果他忽略了把他自己用三层厚的老面皮裹起来的话,——那么他就会像他该当的那样,在他的自私的事业中遭到失败。不公正的批评、重大的挫折、对于他的错误野心所感到的失望,是会把他杀死的。

    但是,如果不许我再在这个关于社会平衡的有意义的问题上发表我个人的见解的话,至少要让我说明我的老师们的思想,并阐述那些以政府名义提倡的学说。

    先生,虽然您为了您的学院,对钱财平等的学说发表了强烈的批评,我却从来不想反驳您并与您相对抗。在倾听您的意见时,我深深地自惭形秽,不容许我参加这样的讨论。因此,——如果必须说明的话,——无论您的语言与我的语言不同到怎样的程度,我们却相信同样的原理;我们所有的意见是共同的。先生,我不打算借此来暗示:您拥有一种(用学院中的用语来说)秘密传授的学说和一种公开传授的学说,——您内心是相信平等的,您只是出于审慎的动机和由于命令才为所有权进行辩护的。我不致于那样卤莽地把您看做是我的革命计划的同事,并且,我对您十分尊敬,决不能疑心您有什么虚伪。我不过是要说,严格的调查研究和辛勤的、形而上学的理论研究所艰苦地给我指明的真理,在您这方面是由您对于政治经济学的深刻了解和长期的经验启示给您的。如果说我是经过长时期的思考并且几乎是违反了我的愿望而得到了我对于平等的信念的话,那么,先生,您的这个信念却是以全部忠诚的热忱——以全部自发的天才——谨守不渝的。所以您在工艺学院的演讲教程是一种对于所有权和钱财不平等的不断的斗争;所以您的最为博学的研究、您的最为巧妙的分析以及您的无数的观察结果,总是归结为一种关于进步和平等的公式;最后,所以您最受钦佩和赞扬的时刻,是在您被科学的翅膀带起来达到崇高真理的那些感悟的时刻;这些真理使平民的心起着热情的冲动,同时使怀有邪恶意向的人因恐怖而发抖。有多少次,从我如饥如渴地聆听着您的雄辩话语的座位上,我内心默默地感谢上苍使您免去圣保罗对于他同代的那些哲学家所下的判断,——“他们知道了真理,可是没有把它宣布出来”!有多少次,当我在您的每次演讲中找到了给我自己辩护的理由时,我感到快乐!不,不;我既不希望也不要求得到任何不是经您自己讲过的事理。我向您的为数众多的听众请求;如果在诠释您的理论时我曲解了您的意思,让他们来证明我是虚伪的吧。

    作为萨依的一个门徒,在您的心目中,还有什么比那些海关——或者像您正确地称之为由垄断机构树立在国与国之间的栅栏——更加反社会的呢?关税壁垒制度强迫我们在法国要付四十个苏的代价才能买到在英国或比国只要用十五个苏就可买到的东西,还有什么比这种制度更加可恼、更加不公正或者更加荒谬的呢?您曾经说过,①阻碍各种工业的专门化从而阻止文明的发展的,就是海关;使成百万的公民贫穷而使一百垄断者发财致富的,就是海关;在丰产的年景中造成饥荒的,由于禁止互易而使劳动不能从事生产的,以及把生产窒息在死亡的拥抱中的,就是海关。使各国互相嫉妒、互相敌对的,就是海关;历代的五分之四的战争根本上都是海关造成的。并且在您的热忱达到顶点时,您曾高呼说:“是的,如果为了结束这种可恨的制度,有必要使我流尽最后一滴血的话,我只要求能有足够的时间来感谢上帝认为我配得上殉道,就可以愉快地跳到那个裂口中去!”

    ①1841年1月15日的讲演。

    于是,在那个庄严的时刻,我心里想:“如果在法国的每一个省都任命一位这样的教授,革命就可以避免了。”

    但是,先生,通过这种主张商业自由的宏伟学说,您就使得军事上的荣誉成为不可能了,——您就使外交机关无事可做了;在您完全废止利润的同时,您甚至消除了征服的意愿。的确,如果叙利亚人、埃及人和土耳其人可以自由选择他们的主人,愿意同谁交换产品就可同谁交换的话,那么由谁来收回君士坦丁堡、亚历山大里亚和圣让达克,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问题仅仅在于由我们还是由英国人去提高东方文化——教导埃及和叙利亚来学习欧洲的技艺,使它们懂得制造机器、挖掘运河和建筑铁路,那么为什么欧洲要对这小小的苏丹和它年老的巴夏自寻烦恼呢?因为如果在民族独立上再加上贸易自由的话,那么这两个国家的外国势力此后就只能通过生产者与生产者之间的或学徒与职工之间的自愿交往的关系来发挥它的作用。

    在欧洲的列强中,独有法国愉快地接受了使东方文明化的任务,开始了一种在其性质上完全是使徒式的侵入行为,——高尚的思想使我们的国家变得这样的欢乐和自豪!但是外交上的争胜、民族的自私心、英国人的贪婪和俄国人的野心妨碍了它的前程。为了要实现一种计划了很久的霸占行为,就有必要去压倒一个过于宽大的同盟国:神圣同盟的强盗们组成了一个联盟来反对不怕威吓和无可责备的法国。因此,在听到了这个有名的条约的消息时,在我们之中就出现了对所有权原理的异口同声的诅咒;那时这个原理是在旧的政治体系的虚伪公式之下起着作用的。所有权的丧钟好像是从叙利亚那方面响起来的;从阿尔卑斯山脉到海洋,从来因河到比利牛斯山脉,人民的良心激动起来了。整个法兰西唱着战歌,那个同盟在听到下列令人发抖的喊声时惊慌失色了:“起来对想做旧世界的所有人的**君王作战!起来对发出虚伪誓言的、吞噬印度的、毒害中国的、虐待爱尔兰的英国人——法国的永恒敌人——作战!起来对那些阴谋反对自由和平等的同盟国作战!作战!作战!对所有权作战!”

    天意使那些国家的解放推迟了。法国将不用军队而用以身作则的榜样来战胜。全世界的理智还没有了解这个伟大的等式,这个等式从废除奴隶制开始,在贵族及王权的废墟上前进,最后必须归结为权利和钱财的平等。但是这个真理像出身平等的真理那样成为众所共知的日子已经不远了。大家好像已经懂得东方问题不过是一个海关的问题。那么,难道舆论真的很难使这个观念普遍化,并终于了解到,如果海关的取消牵涉到国家所有权的废止的话,它也就必然牵涉到个人所有权的废止吗?

    事实上,如果我们取消海关,这个行为本身就宣告各国之间的联盟;它们之间的连带关系就得到确认,同时也就是宣告它们之间的平等。如果我们取消海关,那么联合的原则从政府达到省、从省达到城市并从城市达到工厂的过程就不会太慢了。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作家和艺术家的特权将变成怎样呢?发明、创作、改革、改进执照和专利证还有什么用处呢?如果我们的议会议员在制定一条把海关打开一个宽大裂口的法律的同时,又制定一条著作权法律的话,他们事实上就自相矛盾,就是用一只手来推翻他们用另一只手建设起来的东西。如果没有海关,著作权就不存在了,我们那些挨饿的作家的希望也就消失了。因为,您一定不会同善良的傅立叶的意见一样,期望著作权将有利于一个法国作家而在中国友生效力;并且也不会期望拉马丁的一首短诗,由于享有在全世界出售的专卖权而给它的作家带来成百万的金钱!诗人的作品是他生活在那里的地方所特有的;在其他任何地方,他的作品的翻版,既然没有市价,就应当是免费和免税的。可是怎么啦!难道各国有必要为了那些诗句、塑像和药酒的缘故而把它们自己放在互相监视的情况下吗?那么我们永远将要有国产税、城市通行税、进口税和通过国境税,以及最后是海关了;并且,作为对独占的一种反作用,还会有走私。

    走私!这个词使我想起所有权的一种最可怕的形式。“走私,”您说过,①先生,“是一种从政治上创造出来的罪行;它是天然的自由权的行使,在某些场合由君主的意志界说为一种犯罪行为。走私者是一个豪侠的人,一个刚强的人,他高兴地忙着为他的邻居用很低的代价买进一件珠宝、一条围巾或者任何其他的必需品或奢侈品;国内的专卖使得这些物品变得非常昂贵。”然后,您在写了一篇关于走私者的很有诗意的专论之后,又补充了这个忧郁的结论,——说走私者是属于曼德林②家族的,他的家应该在帆桨并用的划船上!

    ①1841年1月15日的演讲。

    ②曼德林,十八世纪法国有名的盗首。——译者

    但是,先生,您没有叫人注意以所有权的名义用这种方法进行的可怕的剥削行为。

    据说,——我举出这个传说不过是作为一个设想和一种例证,因为我对它并不置信,——据说当今的财政大臣的钱财是靠走私得来的。据说斯特拉斯堡的许曼先生从法国运出大量的糖,为此他得到了政府所答应给予的出口奖励金;然后,他把这批糖私运回来,重新再输出,得到了第二次的出口奖励金,并且照样的反复做下去。请注意,先生,我不是把这段话当作事实来陈述的:我不过是照原话复述人家的传说,不加肯定或者甚至还对它并不相信。我唯一的打算是想用一个例子来把这个观念在思想上确定下来。如果我相信一位大臣犯了这样的罪行,也就是说,如果我凿凿可据地亲身知道他做过这样的勾当,我一定要向众议院告发财政大臣许曼先生,大声疾呼地要求把他逐出内阁。

    对于许曼先生来说无疑是捏造的事件,对于那些和他一样富有、在荣誉上不比他低的其他的人来说却是真实的。由那些吃人肉的人大规模地组织起来的走私,是他们轻率的牺牲者冒着艰难困苦和生命危险为了少数巴夏的利益而进行的。懒惰的所有人拿出他的商品来出售;实际的走私者,则把他的自由、名誉和生命作孤注一掷。如果事情获得成功,勇敢的仆人就可以得到他的那趟旅行的费用;利润则落进那个懦怯的人的腰包。如果厄运或叛卖把这可恶的运货的工具送到海关官员的手中,走私的主使人所受的损失不久就可从另一次比较幸运的航行中得到补偿。那个被宣告为坏人的代理人则被扔进监狱去同强盗作伴;与此同时,他的光荣的保护人——一个审查员、选举人、议会议员或大臣——却正在制订关于没收、专卖和海关的法案!

    在这封信的开头,我曾表示将在我的笔下毫不放松地抨击所有权,我唯一的目的是举出一般的互相攻讦来向公众证明我的意见是正确的。但我不能不斥责这样一种可憎的剥削方式,并且我相信这段短短的题外之言是会被原谅的。我希望所有权不会因走私所受的损害而进行报复。

    反对所有权的密谋是普遍的;它是彰明昭著的;它占据了所有的人的思想,激励了我们的一切法律;它是一切理论的根源。这里,无产阶级在街上追逐所有权,那里,立法者对它设置了一道禁令;如今,一位拿了报酬来给它辩护的政治经济学或工业立法的教授①,以重重的打击在暗中破坏它;另一个时候,一个学院把它交付讨论②,或者查考它的废止过程的发展情况③。今天,没有一种思想、没有一种见解、没有一个宗派不在梦想把所有权控制起来。谁也不肯坦白承认这一点,因为谁也没有对它有所领会;简直没有什么人能够自发地抓住这个原因与后果、原理与推论的整体,而我是试图根据这个整体来说明所有权不久就将消失的;另一方面,一般对于这种权利所具有的观念过于分歧并且界说得太不严密,以致不容易很快就认可相反的学说。因此,在文学和哲学的中下级阶层,正如在普通人民中间那样,都以为废除了所有权就谁也不能享受自己的劳动果实了;谁也不能保有专属于自己的东西了;在家庭和自由的废墟上将建立起一种专横的共产制了!——这是一些在某一个时期内还能起着支持那种特权的作用的妄想。

    ①布朗基先生和沃洛夫斯基先生。

    ②那个学院——道德和政治科学学院——的四年级所提出的命题:“按照现代社团的观念,劳动组织对于工人阶级会产生什么影响?”

    ③贝桑松学院提出的命题:“关于子女平分遗产的立法迄今在法国经济上和道德上所产生的后果以及将来在这些方面可能产生的后果。”

    但是,在确切地界说所有权的观念以前,在从种种学说的矛盾中找出那个应当成为新权利基础的共同要素以前,让我们匆匆地注视一下所有权在历史上的不同阶段所遭遇到的变迁。各国的政治体制就是这些国家的信条的表现。这些体制的易变性、它们的变革和毁灭,都是一些重大的经验,给我们指出了种种观念的价值,并且可以从那些变化无穷的风俗习惯中逐渐找出绝对的、永恒的和不变的真理。现在我们将要看到,各种政治制度必然地趋向于使地位平等起来,并且违背了这个趋势就会灭亡;无论何时何地,境遇的平等(像权利的平等一样)一向是社会的宗旨,不论是平民阶级力图利用所有权去取得政权,或者是他们——已经成为统治者——利用政权去推翻所有权。总之,根据社会的进步,我们将看到,正义的实现在于消灭个人所有权。

    为了简洁起见,我不拟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