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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美洲西北海岸印第安人(1/2)

    住在从阿拉斯加到普盖特(Puget

    Sounod)海峡这一狭长的太平洋沿岸的印第安人,是一个精力旺盛而又傲慢自负的民族。他们有一种没有共同秩序的文化。该民族与周围部落截然不同,它有一种其它民族难以匹敌的热情。它的价值观不是一般所公认的那些价值观,而且它的动力也不是常常称颂的那些动力。

    以一般原始民族标准而言,他们极为富有。充足源源不绝的财富乃他们文明的基础,且无需付出艰巨的劳动就可获得。鱼是他们生存所依靠的主食,可用大网在海中捕捞。他们把娃鱼、鳕鱼、大比目鱼、海豹、烛鱼(Candlefish)等晒干并贮存起来或提炼为油。冲到海滩上的鲸鱼也往往得到利用,较为南边的部落也从事捕鲸。离开大海,他们便无法生活。群山与海岸相接,耸立在海滨之上。这是一个非常适合他们要求的地方。深深的犬牙交错的海岸侧面是无数的岛屿,这些岛屿不仅使海岸线增加了三倍,而且提供了大量安全水域,保护了在太平洋未驯服领域的安全航行。出没于这个地区的海洋生物天下闻名。它还是世界上鱼类大量产卵的地带。西北海岸部落了解鱼类活动周期如同其他民族通晓熊的习性或播种季节一样。只是在罕有的情况下,他们也利用某种土地产品。如砍下大树劈木板造房,或以火和锛子挖空树干制作独木舟,他们占踞着紧靠海陆的通道。除了水运,他们不懂别的运输,而被砍的树木都紧靠河流或海湾,以便漂到村里。

    他们保持通常相互交往的工具是适于海面航行的独木舟。他们富于冒险,经常远航南北。名人要与其他部落的名人通婚,盛大宴会即赠财宴的邀请,要被送到数百里之外的海边,再由远方部落的载重独木舟予以答礼。这些民族的语言属于几种不同语系,因此,对于大多数人讲就有必要操几种互不相关的语言。当然,语言的差异并没构成对仪式细枝末节传播的障碍,也未对他们共享的基本要素民间传说的整体性流传造成妨害。

    他们并不需要进行农业耕种来增加食物供应。虽然他们也在小块土地上种植二叶草或洋莓属植物,但仅此而已。除了狩猎、捕鱼,人们从事的主要职业是木工。他们用木板造房,雕刻巨大的图腾柱,以单板做箱子的四周并雕花和装饰,造独木舟和木头面具。以及家具和各种器具。他们不用斧铭等金属工具,就可放倒大杉,劈成木板;他们不使用任何滑轮工具,仅通过水路,就可把它们运回村里,建起许多宽大的家庭住房。他们的设计精巧;计算巧妙。他们能准确地将圆木劈成木板,立起巨大的树干作为房柱和屋梁,懂得如何通过斜面打眼连接木板,所以表面不留接缝痕迹,用单棵杉树制成的独木舟能航行于广漠的大海之上,且可载50到60人。他们的艺术狂放雄浑而又具异域情调,完全可与任何一个原始民族所取得的成就媲美。

    上世纪后半叶,西北海岸的文化业已毁灭。因此,作为一种功能文明,我们所掌握的第一手资料,只限于一代人以前被人描述过的那些部落,我们了解甚详的,只有温哥华岛的夸库特耳文化。所以,有关这一文化的描述,大部分是对夸库特耳文化的描述,并由从其他部落获悉的构成相对的细节,和曾经参与现已消失了的那种文明的老人回忆来给予补充。

    除西南普韦布洛人外,西北海岸的部落和大多数美洲印第安人一样,皆属酒神型。他们的宗教仪式,所欲求的最终目的乃是迷狂。领舞人,至少在表演的**,要失去自我的正常控制,进入心醉神迷的另一生存状态。他将口吐白沫,全身剧烈而变态地颤抖,做出种种正常情况下令人恐惧的举动。有些跳舞人让陪伴以四根绳子捆上,以防他们在疯狂中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他们在舞蹈歌曲中,把这种疯狂颂扬为超自然的奇物:

    哦,真正的超自然的朋友

    泯灭人类理性的精灵礼物,

    正使人们害怕发抖。

    哦,真正的超自然的朋友。

    毁灭人类理智的神明之礼。

    使人们四处奔逃,抛居别屋。

    同时,跳舞人手抓通红的煤块狂呼乱舞。毫不在乎地表演种种动作。他把一些放入嘴里,另一些则扔向周围聚集的人群,烧伤他们,并点着他们的杉树皮外套。熊舞人开始舞蹈时,人们便同声合唱:

    这个伟大的超自然物愤怒透项。

    他将以双臂挟持人们使之痛苦铭心。

    吞食他们的皮肤,骨头,用牙齿,

    咬碎骨头和肉,让人胆战心惊。

    所有在表演中出了差错的跳舞人,必须象死去一样一直躺在地上,熊扮演者就扑到他们身上,将其撕成碎片。有时,这是假的,但根据传统教义,对于某些错误,处罚决不减轻。在盛大的仪式上,熊扮演者身着黑色熊皮;即使在不重要的时候,也在胳膊上套着带爪前腿熊皮表演。他们绕着火堆而舞,以爪抓地,模仿熊的愤怒之情,与此同时,人们唱着熊舞人之歌:

    我们如何才可摆脱

    那在世界各地周游的熊?

    让我们悄悄地,

    在地下匍匐。

    用肮脏的秽物,

    把我们的背部盖住,

    那来自世界北部,

    令人恐怖的大熊,

    也许不会发现我们。

    西北海岸这些舞蹈是宗教会团的表演,而个人是通过超自然的保护人而加入这些团体的。领会超自然神明的经验与幻象经验紧密相关,幻象经验在北美许多地区,往往是给予祈祷人以隔离斋戒、自我折磨、终生有益于他的守护神的经验。在西北海岸,个人领会神明已成家常便饭,它仅仅是一种表达加入某个令人神往的秘密会团的权利的方法。但与幻象成为空洞形式相对应,人们把重点放在神赐的迷狂上——这种迷狂对于拥有超自然力权利的人来讲是义不容辞的。据说,夸库特耳青年将要成为某一宗教会团成员时,会被神灵掠走,搁置于森林之中隔离而居,受着超自然物的控制。他开始禁食,以使自己形容憔悴,自我预备归回时必须作出的疯狂表演。整个冬季仪式,即那盛大的夸库特耳系列的宗教仪式,被用以“驯服”那个浑身带着“毁灭人类理性之力”而归的新成员,这对把他带回到世俗生活水平中是必要的。

    食人舞者的入会礼,尤其适于表达西北海岸文化的酒神要旨。在夸库特耳中,食人会团的地位超越了其他任何社团。在冬季舞会上,其成员被授与最高荣誉的地位。他们未开始动嘴吃饭时,所有他人不得抢先入席。使食人者与所有其他宗教会团成员相区别的是他渴望人肉的热情。他扑向旁观者,从他们胳膊上咬下一口肉来。他的舞蹈就是疯狂地一心迷恋“食物”——一具备好的由一妇女双手捧在他前面的尸体。在重大场合,食人者便吃掉为此目的而杀死的奴隶尸体。

    夸库特耳的食人俗与大洋洲许多部落以食人为乐或非洲许多部落以人肉为主食的风俗相比,相距太远。夸库特耳人吃食人肉觉得有一种难以缓解的矛盾心理。当食人者在他将吃的人肉面前摇摇晃晃起舞时,合唱队唱起了他的歌:

    我将马上进入吃食人肉的时刻,

    我的脸色如同死鬼一般的苍白,

    我将吃下的一切,来自世界北极

    给我人肉的食人者。

    食人者从旁观者胳膊上咬下的皮肉,每口都记数于心,尔后他服下催吐剂,直到排空为止。他常常根本就没有吞下人肉。

    从活人胳膊上咬下的肉,被视为污秽之物,而比此更为严重的污秽物是备好的死尸和为食人礼而杀死的奴隶**。在这污秽之事以后的四个月,食人者是一种禁忌。食人者单独呆在自己的小小的卧室里,一个熊舞演员在门口看守。进食用特有的餐具,禁忌期满,餐具就被毁掉。他饮酒总是拘泥礼仪,不喝则已,喝则每次四口,而嘴唇从不碰到杯子。他必须使用汲管和头状物工具。在一个较短时间内,严禁他食用热食。隔离结束后,他再回到人群之中,还要佯装忘记了一切日常生活方式。必须接受走路、讲话、吃东西的训练。因为他被认为与这种生活已隔绝,因此这种生活方式对他也已陌生了。即使他的四个月隔离结束之后,他仍然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一年中他可以不接近妻子、不赌博,不干任何事情。根据传统,他保持四年的孤独。夸库特耳对吃人肉的矛盾心理,为他们把基于可怕和禁忌之中的酒神式美德用一种适当的方式表现了出来。

    当新的食人者在森林被隔离的期间,他从树上取下设放妥当的尸体。在曝晒下,皮肤干枯了,他特地把它准备成他在舞蹈中的“食物”。在隔离行将结束之际,其部落便着手筹办为他加入食人会团最主要的入会礼,即冬季舞礼。依照他们仪式的特权,部落中的人们使自己神圣起来。他们在人群中呼唤冬季舞礼的精灵;那些有权利这样呼唤的人则表演各自超自然的迷狂舞。竭尽全力和小心翼翼,对仪式很有必要,因为他们的神力必须大到足以召回与传授神力的超自然物住在一起的食人者,但在最初,所有的努力都是狂费心机的。

    最后,整个食人会团用他们混和起的疯狂激起新入礼者的心灵,人们突然听到他在屋顶上的呼唤。他得意忘形,推开房顶木板,纵身跳入人群之中。人们试图围住他,但徒劳无功。他绕着火堆奔跑,然而通过一道秘门,再次消失,仅留下他佩戴过的神圣的拇树枝条。所有会团成员紧跟其后,冲向森林,不久,他又出现了。他要如此这般消失3次,到第4次,一位老人走到前面,也就是所谓的“诱饵”。食人者冲向诱饵,抓住他的胳膊就咬。这时人们当场将他抓住,带回到将举行仪式的房子。他失去了理智,撕咬他抓住的人。他们来到仪式房时,他拒绝进门。最后,与他一道入会的、履行搬运备好的尸体的妇女,带着尸体,裸露赤身出现在他面前。她面对食人者,边退边舞诱他进屋。但他仍无动于衷,最终,他再次爬到屋顶,从已掀开的屋顶上,跳下房里。他疯狂地跳舞,无法自持,而且在夸库特耳人把它与疯狂联系在一起的特有的战栗中,所有的肌肉皆痉挛抖动。

    在食人者心醉神迷的期间,伴尸舞反复出现。或许,冬季仪式最明显的酒神式技术是在他4个月的禁忌中最终驯服食人者和看门人。根据他们文化中所流行的观念,它以最极端的方式表现了存在于恐惧和禁忌中的超自然力。

    仪式由四个承继了驯服食人者的超自然力的祭司主持。新会员完全得意发狂。当陪伴人试图抓住他的时候,他疯狂地四下乱跑。他因狂乱过度而不能跳舞。经过不同的驱邪仪式,他们力图“接近”这个处于迷乱的新会员。起初,他们试图用火驱邪术,把燃着的杉树皮在他头上晃动,直到他倒地。然后他们又用水驱邪术,按仪式方式,将烧热的石头放在水箱里使水加热,再把水仪式性地置于新会员头上。接着,他们利用杉树皮做成人体,代表疯狂中的食人者,放到火中焚烧。

    但是,最终的驱邪术是使用经血。在西北海岸,人们认为经血污秽的程度,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月经期,妇女被隔离,她们的出现会使任何萨满习俗失灵。她们不能横跨溪流,接近大海,以防惹怒鲑鱼。尽管有萨满的治疗,但死亡的发生经常毫无怀疑地认定是由于杉树皮房上经血的作崇。因此为食人者而进行的最后驱邪术,是祭司拿起沾有4位地位最高妇女经血的杉树皮,熏烤食人者的面孔。在驱邪术的作用下,食人者舞姿渐变得清醒,跳完第4次舞蹈后,他被驯服并安静下来,疯狂也从他身上消失尽净。

    西北海岸部落的酒神式倾向,如同入会礼与仪式舞一样,也强烈地表现在他们的经济生活、战争、哀悼等方面。他们与日神式普韦布洛人相对,在这一点上,他们与北美大多数其他土著倒十分接近。另一方面,他们特有的文化模式,是由他们的特殊的财富观念和财富支配观念所错综交织而成。

    西北海岸的部落拥有巨大的财物,而且这些财物严格地被人们所占有。在相传动产的意义上,它们是财产;但对他们说来,相传动产又是社会的坚实基础。那里有两类财产。陆地和海洋由亲属团体共同所有并传给所有成员。那里没有耕作的土地,但亲属团体拥有着狩猎地域甚至是野生浆果和野草的地域,而且任何人不得非法侵占家庭财产。捕鱼区域也严格地属于家庭所有。一个地方性团体常常须千里迢迢,到那些狭长的海岸地带掘蛤,而他们村子附近的海岸则可能为另一血缘占有。作为财富,这些地方被占时间太长,以致于村址已经改换,但蛤床的所有权却无变化。不仅海岸,而且即使是深海区域也是严格的财产。属于某一家族捕捞大比目鱼的水域,由可视的双重陆标界定。河流也被分成各自所占的部份,以便在春汛捕捞烛鱼时,不同家族从远道而来在自己河面上打鱼。

    但是,还有一种价值更大的不同方式占有的财富。无论夸库特耳主要所有权自我表现被贯彻的多么深远,它都不是对生活手段的占有权。那些最被珍重的东西是对物质财富和超越物质财富的种种特权。其中许多特权属于物质方面,如名为房基的东西和掌礼官头上的匙状羽饰,但更多的是非物质的财产,名号、神话、歌曲和富人极力夸耀自己的特权。虽然这些特权保持在血缘家族之内,但它们并不被共同支配,而由那个单独地排他性地行使它们转让的权利的个人暂时所有。

    最大的,也是其它所有特权基础的特权是贵族头衔。每个家族,各种宗教会团,都有一系列根据个人继承权利和经济能力而承受的种种名誉称号。这些头衔赋予他们在该部落中的高贵地位。它们被当作个人名号而使用,它们是那些根据传统自创世之初就不加增减的名姓,当一人承受了这样一个称号,他也亲自承受了他那一生所享有这个名号的祖宗的伟大和崇高;如果他把称号传给子孙,那么自己也就必然放弃他使用这个名号的一切权利。

    接受称号不单靠血统。第一,这些头衔是长子的权利,较年幼的儿子则无此资格。他们是受蔑视的平民。第二,获取头衔的权利必须以巨大的财富分配为标记。妇女热心的职业不是家务琐事,而是编织大量的席子、篮子和杉树皮毯,并将它们装入由男人为同一目的而制作的贵重的箱子里以供备用。男人则聚积独木舟,以及他们作为货币使用的贝壳或齿状物。高贵的男人拥有或在利息上占优势的大量财物,这些财物如同银行票据一样代代相传,使特权的承受合法化。

    这些财物是以高利率的收集而经营的复杂货币系统。借贷年息高达百分之百已属常态。财富依个人在利息上一争高下的财物总额来计算。没有海洋食物的丰富并容易获取的客观基础;没有不断从大海捞出增加储量的货币贝壳,而且,“铜器”,那种具有巨大价值的虚构单位未被人们使用,那么,高利贷就不可能。这些蚀刻了的土产铜板价值与万条或更多的杉树毛毯相等。当然,它们本来的价值很小,之所以被看重,乃取决于最后易手时为它们所支付的价格总额。此外,在任何重大交易中,回付的总数从不是个人的事情。发起人是整个地方团体的挂名首脑,在部落间的交易中,他们也是全部落的挂名首脑,临时支配着他们的团体内所有个人的财产。

    每一个具有潜在重要性的个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象小孩一样进入这一经济竞争。在婴儿时,他就被授予了仅代表他出生地的称号。当他到了可承受更为重要的称号时,本族长者们便给他一批毯子进行分配;在接受该称号以后,他就把这批财产分配到他亲属中。那些收到这个孩子礼物的人必须立即回付且伴以高额利息。无论什么时候,一个接受了孩子财物的首领,在即将举行的公开交易中分配财物时,他要分配给这个孩子3倍于已收到的财物。那年终了,这孩子又不得不以百分之百的利息偿还早先给他提供资金的人,剩余部分则留在自己名下,这些资产与最初的毯子本钱等价。他用两三年的时间分配它们,并收利息,直到他能够支付他的第一次传统赠财宴称号为止。一切停当时,他所有的亲属聚汇一处,部落的所有长者也尽皆到场。所有人到齐后,在首领和部落老人们面前,他的父亲赋予他一个标志他在部落中地位的称号。

    从此,孩于在部落有头衔的男人中占有了一个传统的位置。打那以后,他在自己设置或参加的赠财宴上,他可以获得越来越高贵的种种称号。任何要人改变称号犹如蛇蜕皮。称号表示他的家族关系、他的财富、他在部落组织中的身份地位。无论赠财宴是一次婚礼,或孙子的成年礼,还是部落间对敌对首领挑战,主人都要利用这些机会宣布新称号和特权,既可以是自己接受,也可以是继承人接受。

    在夸库特耳人中,婚姻在取得这种身份资格方面具有着重要作用。位于夸库特耳北边的西北海岸的其他部落是母系氏族制度,虽然男性是实际生活的凭靠,但地位继承仍限于女性。相反,夸库特耳人最初就限于在本地生活,男人在父亲村里安家立业。他们没有完全放弃他们这一古老的社会基础,即使对它也进行了重大的改造。但他们也做出了妥协。多数特权渐由婚姻转让,也就是把自己的特权转让给女婿。但特权仅由女婿掌管,并不成为他的私人财富。他实际上是为他的亲属尤其是为封赠人女儿的孩子们代管这些特权而已。这样,母系继承有了保证,虽说母系团体已不复存在。

    孩子出生或成年时,授给女婿特权和财产,回付女婿家庭作为男方付给新娘的费用而支出的财物。换言之,妻子严格说来是以铜板方式买下的。和一切经济交易完全相同,支付现款才能保证这场交易生效。男方在婚姻上付给新娘费用越多,新郎家族能要求的荣耀就越大;而且这种费用通常在第一个孩子诞生时举行的回报赠财宴上还要以高利收回。一旦赎金了结,据说妻子就算由她的家庭收回,她的婚姻被称为“白白呆在(她丈夫的)房里”。因此,要想留住妻子,文夫必须再次付酬,岳父又把财富转让给他作为回赠。这种方式贯穿一生,在儿子出生或成年之际,岳父把他的特权和财富转让于女婿,目的是为婚姻的结晶——孩子们。

    在夸库特耳,宗教组织与世俗组织完全相同。部落按占有高贵头衔的血统组织起来,所以它也同样以占有超自然力的种种会团加以组织,譬如食人、熊舞、愚人以及其他等会团。家庭也如法炮制,排列着头衔的等级次序,如果某人在宗教组织和世俗组织中没有位置,他也就不可能占有高贵的地位。每年分为两个阶段。夏天,部落世俗组织发生作用,各人依据他拥有的高贵头衔的等级,体现其地位。冬天,这一切都放置一旁。自冬季仪式的超自然力哨音吹响始,用他的世俗称号指称一个人便成为禁忌。建立在这些世俗头衔之上的整个社会结构遭到排斥,而且在冬日的岁月里,部落成员是按照引导他们进入超自然会团的神灵组成不同团体的。在冬日仪式期间,一个人则按照作为食人、熊舞、愚人或某些其他会团成员所具有的称号的高贵性排列次序。

    然而,宗教组织与世俗组织之间的差异不象我们想象那样大。就象世俗的高贵头衔在血统内继承那样,宗教会团的崇高头衔也完全如此。它们是婚姻约定嫁妆的主要项目。进入食人或愚人会团是人们靠出生或婚姻而有权要求得到的特权,它们和其他通过分配财务获得的特权一样,可以得到合法确认。因此,部落根据加入宗教会团而组织起来的期间,并不是高贵家族放弃他们世袭地位的时节,而只是他们显示第二套特权的时节,这些特权与他们在部落世俗组织中拥有的特权相类似。

    正是这种确认和行使各种特权、头衔的把戏,使得从祖先处获取或以送礼、联姻获取特权、头衔成为可能,它们是西北海岸印第安人主要热心的事务。各人依其地位参与这种事务,如果被拒之门外,那便是奴隶般的基本耻辱。在这种文化中,财富的巧妙操纵远远超过对任何现实经济需求的反映和对这些需求的满足。它融汇了资本、利息和明显挥霍等观念。财富早就不仅仅是经济商品,亦即是说财富不只是为赠财宴准备下放在盒中的物品和只用于交换的财物;其重要特征是财富之中含有更多的是没有经济功能的种种特权。歌曲、神话、首领屋基的名称以及他们的狗和独木舟的名字都是财富。如把跳舞人捆到柱上或用兽类油脂擦到跳舞人脸上以及用撕碎的杉树皮再清除油脂之类的珍贵特权,都是财富并在家族内世代相传。在相邻的贝拉科拉人中,家族神话是最珍贵也极受珍视的财富,以致它成为上等人在家族内部通婚风俗的基础,因为这样做能使这种财富不致于落入那些天生不能拥有此财富的人的手中。

    非常明显,西北海岸对财富的巧妙操纵,在许多方面都是对我们这种经济安排的拙劣模仿。这些部落并不用财富为它们自己去获得经济商品中的相等价值,而只是作为在他们要取胜的竞赛中的固定价值的筹码。他们认为,生活好似一部楼梯,梯级便是授给他们以享有特权的称号资格。每向上爬一级,就要求分配大最财富,但这要以高利归还,这就可以使登攀者立志获得下次高升的可能性。

    然而,财富与高贵头衔确认的基本联系,不过是整个文化的一部分。财产分配并不象这样简单。西北海岸的人关心高贵头衔,财富、冠饰和特权的根本原因,充分揭示了他们文化的主流:他们在同敌手的竞争中利用它们,试图羞辱敌手。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方式经常与其他人竞争,试图在财富的分配中战胜对手。刚刚接受了第一次财产赠礼的小伙子会选择另一年青人接受自己的礼赠。他选择的年青人,起初如不认输就不能拒绝,他不得不以等价财物覆盖在礼物之上。当偿付时间来临,假如他没有以倍于原礼的利息回付,就受到羞辱并降低等级,其对手则相应地会名声大振。以这种形式开始的竞争要持续一生。如果他成功了,他就会继续用更多的财产来竞争,但可怕的对手也会愈来愈多。这是一场战斗。他们说,“我们的战斗不用武器,只用财富”。一个靠分配一件铜器而征服其敌手的人就如同在战场上打败他的敌人一样。夸库特耳人把二者等量齐观。他们有一种舞蹈,称为“带血入室”,而且男人佩戴的拇树花冠,据说代表在战争中夺取的头颅。他们把这些扔进火里,呼叫它们所代表的敌人的名字,对着熊熊烈火,高喊烧毁它们,可是,花冠象征他们分配的铜器,而他们所呼叫的名字则是他们以分配财富而击败的敌手的名字。

    夸库特耳人所有事业的宗旨在于向敌手显示自我的优越。他们以极放肆的方式展现这种优越的意志。这在肆无忌惮的自我炫耀和对一切来人的嘲笑中得到了表现。用其他文化标准判断,他们首领在赠财宴的演讲就是恬不知耻的夸大妄想狂。

    我是使人羞愧的伟大酋长,

    我是使人羞辱的伟大酋长。

    我们的首领使他人无地自容,

    我们的头人引起嫉妒的面孔。

    他用自己在这世界上不断干下的一切,

    使他人羞愧难当,

    这就是我们的首领,

    举办招待所有部落的盛宴,

    三番四复。

    我是唯一的参天大树,我是首领!

    我是仅有的参天大树,我是头人!

    你们皆是我的臣仆部落。

    你们坐在房尾的中部。

    是我,第一次给了你们财富,

    我是你们中展翅蓝天的雄鹰,

    我的部落们!

    部落们,带来你们财富的筹码,要想估算伟大的铜器制造者——首领——将要抛撒的财富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继续,举起难得的赠财宴旗杆,

    这是唯一的繁茂之树,是各部落的唯一的根。

    此刻,我们的首领在房里变得愤怒,

    他将跳起愤怒之舞。

    我们的首领,将要表演愤怒之舞。

    我是雅基特伦里斯(ragatlenlis),我是克劳德(cloudy),我也是斯威特(sewid);我是伟大的唯一(only

    one),我是烟的主人(Smoke Owner),我是高贵的办宴人(Great

    Invi-ten)。当我去各地和各部落首领的女儿结婚时,我获得了作为婚姻赠礼的上述称号。所以我不禁为那些低级首领所说的感到可笑,因为他们企图以抹煞我的称号来贬低我,但不过只是徒劳。谁比得上我祖先首领们干下的一切?因之,我在世界各部落中才遐迩闻名。只有我的祖先首领在一盛宴上分配财物,而其他一切不过是亦步亦趋,依我样画葫芦。他们企图模仿这个首领,他是我的祖父,我家族的根基。

    我是各部落中的第一,

    我是所有部落中的唯一。

    部落的首领不过占有区区一隅,

    而我,则是各部落中的至尊唯一。

    我在应邀而来的首脑中寻找我这样的尊贵,

    但所有的客人都不可能和我齐名。

    孤儿、穷人和各部落的首领们,

    他们从不举办答谢盛宴!

    他们丢尽脸面,

    而正是我,给做客的首领以海龙,

    给各部落的首领以独木舟。

    这些自我炫耀的颂歌由首领的家臣在一切重要时刻吟唱,典型而富有特征地表现了他们的文化。他们所承认的一切动机都以获取至尊的意志为中心。他们的社会组织、经济制度、宗教,生与死,都是表现此种意志的渠道。他们理解的胜利,就是把嘲讽,侮辱公开集于敌手一身;按其风俗,敌手也是他们邀请的客人。在赠财宴上,主人一方刻下将接收铜器的首领的真人大小的模拟形象。他的贫穷由凸出的肋骨表示出来,并用一些下流的姿态表示他的微贱。作为主人的首领以轻蔑的姿态对客人唱道:喂,别挡道。转过你们的脸来,让我将用打击你们——我的首领伙计,发泄我的愤怒。他们只会装聋卖傻,把一个铜器反复兜售,分派给各部落的小头目。呵,别求仁慈,呵,不要枉求仁慈,举起你们的双手,搭拉着你们的舌头。我只有嘲笑他,我鄙弃他囊无一文、室内空空之徒,在他举为赠财宴的房里,让我们呆在那儿,饥肠辘辘。这是我嘲笑的理由。我笑穷途末路之人的理由,还有认为自己的祖先为首领的人。他们弱小的人,祖宗中没有首领,他们弱小的人,没有来于祖父的称号,他们不断劳作,艰难劳作,他们常犯过失,他们生长在世界的卑贱的不毛之地。这就是我唯一嘲笑的理由。我是无往不胜的伟大首领,我是无往不胜的伟大头人,哦,继续你做的一切吧!我仅仅嘲笑旋转于世界的人们,我鄙视拼死劳作却不留痕迹(象鲑鱼),我嘲笑,居于伟大首领卵翼之下的头领。哈!可怜他们吧!把油抹在他们干枯而脆弱的头上吧;那不梳头发的头。我嘲笑拜倒在真正高贵头人脚下的首领,我是令人自惭形秽羞辱不堪的伟大头人。

    西北海岸整个经济系统都热衷于为此种固执观念服务。一个首领能获得他寻求的胜利主要有两种手段。一种是向对手提供大量财物以致对手不能按要求的利息回赠以达到羞辱对手的目的;另一种就是毁灭财富,两种情形,都要求回赠,虽然第一种情形使授者财富得到增加,而第二种情形则使他剥夺了自己的财产。两种方法的结局在我们看来,似乎是对立的两极。而对夸库特耳人来说,它们不过是征服敌手的互补手段,生活的最高荣耀莫过于彻底破坏的行为。完全和出售铜器一样,它是一种常常对敌手发出的挑战,敌手为挽回面子,就不得不毁灭相等数量的珍贵财物。

    毁灭财产的形式无穷。在盛大的赠财宴上,大量消耗烛鱼油就被当作破坏性的竞争。慷慨的主人,让客人尽情食用烛鱼油,而且还把油泼到火上。既然客人靠火而坐,燃烧的油的热浪使他们强烈不安,这也被视为竞争的一个部分。为了避免丢丑,他们必须保持原状,即使烈火熊熊,直燎屋椽,也不得动弹。面对房屋将毁的威胁,主人也必须表现出一种根本不在乎的神态。一些最为高贵的首领在屋顶上置一男人的雕像。也就是所谓的呕吐者,嘴上接有水槽,以让贵重的烛鱼油象水流一样不断通过雕象开着的大口倾泻到房下的火堆上。如果油宴超过了客方首领早先举办的宴会,客人就必须离开,开始准备回礼宴,以此超过敌手举办的宴会。如果他认为主人的宴会不能和自己举办过的宴会相匹敌,便极力羞辱主人,后者则采取某些进一步的措施来确立他的高贵性。

    为此目的,主人可能派出使令者去砸碎四只独木舟,并把碎片堆放到火上烧掉。或者就杀一个奴隶。或毁掉一尊铜器。在赠财宴上打碎的所有铜器,绝不是对铜器所有人造成的财富损失。毁坏铜器有许多层次。首领觉得没有更充足的理由毁他的贵重的铜器礼物时,可能只切下一块,这样,敌手也必须从一等价铜器上切下一块。这种回赠财物的过程仍然相同,就象已经给予了整个铜器一般。在与不同敌手的竞争中,一件铜器可能沿着海岸,被分撒在几百英里的地带。最后当一个高贵的首领得到了全部散失的碎铜后,就把它们重铸成器,该铜器的价值也大大提高。

    按照夸库特耳人的哲学,铜器的实际毁坏仅是这种习俗的一种变体,高贵的首领会召集他的部落成员宣布举办赠财宴。“我将在火上毁掉那正在我房里呻吟的丹达拉王铜器,这就是我的自豪。你们清楚我为它付出了多大代价。它花掉了我4000床毯子。为了战胜我的敌手,我现在将把它打碎。我要为你们即我的部落使我的住宅变成战场。欢乐吧,首领们。举办如此盛大的赠财宴还不曾有过呢。”这位头领把铜器放到火上让它融化,或从巨大的海中岬角把它扔进大海。这样,他剥夺了自己的财富,但却得到了空前的声誉,他取得了对敌手的最终的优势,敌手只好毁掉一件等价铜器,否则就承认失败退出竞争。

    对首领要求的行为要达到非常的狂妄自大和专横暴虐的程度。但对极度过分地解释首领作用,也存在着必要的文化限制。他不得随心所欲毁灭他人民的财产,使他们完全穷困潦倒,或进行毁灭他们的竞争。使他的活动保持在一定限度之内的重要社会限制,被他们称为道德禁忌即对过度作法的禁忌。过度作法总是危险的,而且一个首领必须保持在一定的限度内行事。我们将看到,这些为风俗所需要的限制允许许多极端的情况,但首领的要求如果太高而得不到部落的支持,这方面的限制就总会发生作用。他们相信,好运与要求太高的人无缘,而且他不再会得到追随者的支持。社会确立了种种限制,虽然这些限制,在我们看来是那般稀奇古怪。

    在西北海岸,允许人们具有的这种程度的至尊意志,在他们的赠购交易中,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为了盛大赠财宴,要提前一年或更早便发出邀请,满载要人的船只从远方各部落应邀而至。主人用自我炫耀的讲话和要求,公开出售铜器,让人知道他的称号和铜器的高贵性,他向客人挑战,逼使他们拿出已准备好作为回礼的财物。客人开始谦恭有礼,提供的纯然是适量价值的零星品,慢慢达到高峰。卖主一方接受每一逐步增大价值的物品时,蔑视地说:“你认为你已结束了吗?你决定买这珍贵铜器时,就缺乏先见之明。你还没有了结,你还会给出更多。这铜器的价格将与我的高贵性相一致。我还要400多。”买主回答道:“是的,首领,你没有同情,”说完,立即派人取来对方向他要求的毯子。他的毯子计数人大声点着毯子数目,并向聚会的各部落人演说,“喂,部落们。你们看见我们买毯子的方式了吧?当用毯子买铜器时,证明了我部落的强大。他们不象你们。我带来的毯子有1600条。夸库特耳的首领们,这就是我对不知如何买铜器的人所讲的话。”他一说完,他的首领站了起来对人们又大讲一通:“现在你们已看到我的称号。这就是我的称号。这就是我的称号的份量。如山似的毯子,直堆到了我们的天堂。我的称号与夸库特耳同名,部落们,你们不可能做到我们这样。当心吧,以后我会让你们去我那儿购买。不过,部落们,我并不期待你们去我那儿购买东西的时刻。”

    但铜器的售卖还只不过是刚刚开始。一位卖方首领站起来重述他的高贵和特权。他讲述了他神话般的祖先,并说道:“我懂得怎样买铜器。首领,你总讲你很富有。难道你从不想得到这铜器?只要再加1000条毯子,首领。”如此这般,这铜器的价格一直增到要用3200条毯子支付为止。接着,又要求买主以贵重箱子安放毯子。箱子带来了。然后,买主还必须以更多的礼物“装饰该铜器的所有人。”买主答应以后便提供出它们,“听着,首领们。用这价值50条毯子的独木舟装饰你们自己吧,用这价值50条毯子的独木舟,用这价值50条毯子的独木舟,用这价值200条毯子的独木舟去装饰吧。现在有了4000条毯子。完了。“铜器所有人回道:“我接受这个价格。”但这并没做成。买主立刻对铜器的主人讲:”首领,为什么你接受这个价钱?你接受的太快了。你一定把我低估了。首领,我是一个夸库特耳人,我是全世界最有声望的部落中的一员。在结束与你的交易之前,你就败北了。你永远不配和我们站在一起。”他遣人叫来他的姐姐,他的公主,再给敌手200条毯子,“他的公主的衣服。”这就有了第五个千数中的200条毯子。

    这或多或少还是常现购买铜器的方式。在高贵首顶之间的竞争中,作为这一文化核心的激烈竞争找到了自由的领地。夸库特耳首领中的飞毛腿(Fast

    Runner)和投掷者(Throw Away)冲突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