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三章(1/2)

    运动的进展

    上述演说家发言的余音在北安普敦人民的耳际还未消失,伯明翰委员会就展开了规模更大的行动。伯明翰城区及其四郊拥有稠密的工业人口,在鼓动工作方面,它一向被认为几乎具有无限的力量。修正法案时期的各种协会已把这个城市提升到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城镇所能享有的重要地位,这个城市还有一个有利条件,它的一切活动都是由它自己的下院议员来领导的。托马斯·阿特伍德是个不可轻视的人物,他在修正法案获得通过后曾经声称,如果上述法案没有变成法律,他一定会出动二十万人,向首都进发,要求制定这项法律。伯明翰委员会决定召开一次本区群众大会,集中地点就在以前多次举行群众示威运动的霍洛韦广场。他们一如既往,兢兢业业地工作,以便使大会产生良好的效果,在这方面,他们获得的成就是令人钦佩的。

    虽然在群情激动的时候,我们应当原谅过分夸大的报道,但这一次无疑地是一个盛大规模的集会,参加的人数估计有二十万。早在上午9时,街道上就挤满了人群,呈现出一片活跃喧闹的景象。政治联合会会员预定10时在市政厅举行会议。那里挤满了密集的人群;宏伟的大厦的各个大小角落留不下一点空地。这次大会选出了联合会的下届委员会。

    在一片沸腾的欢呼中,政治联合会的阿特伍德先生、索尔特和埃德蒙兹先生,奥康纳先生,苏格兰的莫伊尔和珀迪先生,韦德医生,伦敦的文森特和赫瑟林顿先生,曼彻斯特的理查森先生,牛津的福尔克纳先生步入会议厅,这时群众对“辉格党骗子和托利党恶霸”发出同样喧嚣、同样强烈的嘲骂声。让我们在这里注视一下厅内展示的一面横幅,上面绘着三块面包,大小不一,但标价完全相同。英国的一块最小,法国的一块较大,俄国的一块最大。下面题着一行字:

    “这是谷物法的效果。”

    埃德蒙兹先生宣布奥康纳先生受约克郡六个城镇(包括利兹和哈利法克斯在内)的委托来此参加集会。他的话引起了一片十分响亮的喝采声。道格拉斯先生提出联合会的财务报告,表明开支虽然很大,手里还有将近两百镑,可用作鼓动工作的经费。他又向集会群众宣布,一个由万人组成的代表团刚从沃尔索尔到达这里。这项声明引起了全体一致的热烈欢呼。委员会选出以后,各团体的游行队伍向霍洛韦广场行进。伯明翰支队从市政厅出发,柯林斯和皮尔斯先生被推举为领队,骑马前导。另外是沃尔弗汉普顿、沃尔索尔、达德利、赫尔佐温、沃里克和斯塔德利的六个支队。这些队伍从几条街道分别行进,前往那个引人注目的巨大中心会师,下午1时刚过,全部到达。霍洛韦广场上的一片空地是圆形剧场式的,讲坛的位置使大多数人可以清晰地看到演讲人,并从极远处听到他们的讲话。各行各业为整个庞大的队伍增添了美感,人们举着大小旗帜,旗上各种标语和图案缀成五光十色的画面。凡是可以清楚地俯瞰那个引起人们兴趣的集会的一切有利位置,早就被人占住,因此,在游行队伍到达前,那里早已聚集着无数的观众了。咚咚的鼓声宣告同志们的来临,鼎沸的欢迎声响彻云霄。正在行进的群众川流不息地涌来,仿佛游行队伍是永无穷尽的。很难设想有什么场面会比聚集在这个有趣的场合的广大群众所形成的场面更为壮丽的了。

    阿特伍德先生被推选为主席,他发表了一篇内容与前大致相同的演说。他自称是爱好和平的人,声明他永远不会同意使用暴力来实现人民的目标,但当他对这个问题讲得兴奋时,却说议会无法拒绝两百万人的要求,这个要求倘若不迅速照办,结果必将使两百万人增加到五百万人。他恫吓下院说,如果下院迟迟不承认他们的权利,广大的人民群众将对下院施加一点小小的压力。假若人民的请愿不能产生应有的效果,这位议员先生建议全国举行一星期总罢工,在此期间,全国没有一个锤子挥动,没有一个铁砧发响,也没有一个梭子转动;他对听众说,他虽然反对使用任何暴力,但如果人民受到了袭击,其后果一定会落到挑衅者的头上。他又对集会群众说,如果政府胆敢在他为实现和平目标而进行努力时将他逮捕,则一定会有十万人向政府进军,要求将他释放。

    到了此刻,不管阿特伍德先生企图使他的追随者所得的印象是多么和平的情绪,据我们看来,他的忠告至少有一部分(如果实行的话)只会导致他表面上所反对的后果。而且,最后的那句预言,如果设想它有任何含义的话,也只能意味着暴力,因为如果他的十万名朋友,为了上述目的而集体出动,并遭到了拒绝,那就或是以武力解决,或是不体面地退却。在后一情况下,大踏步前进变成了大踏步后退,只会贻笑大方,同时也使我们联想起诗人诙谐的诗句:

    “约克公爵老当益壮,

    万名勇士在他麾下,

    正向崇山峻岭进军,

    却从高山退到坡下。”

    而且,阿特伍德先生的停工计划,除了成为暴力革命以外,简直不可能有任何其他结局。在短短一星期的时间内,有钱阶级不要劳工也完全可以过活,他们知道在那个期限结束后,劳动人民是一定会复工的。倘若不打算采取更强硬的手段来赢得胜利,谁也不应当劝告人民停止工作。罢工必须胜利完成,不然就必须接着使用暴力,否则,整个行动必将以悲惨的失败而告终,同时,罢工的目的也将受到无限期的延搁而不能实现。我们怀疑,阿特伍德先生是否准备接受他本人的劝告将要带来的几乎无法避免的后果,但这个劝告对听他讲话的广大群众毕竟产生了影响。他的呼吁获得了热情的反应。真的,任何一个君主对人民的统治,也不象阿特伍德先生对会场上广大群众似乎享有的统治那么绝对化了,奥康纳首先举手,表示倘若主席被捕,他愿做十万名进军者之一,要求将主席释放。

    阿特伍德先生的同事斯科菲尔德先生在会上发表了讲话,讲话的还有芒茨、道格拉斯、文森特、莫伊尔先生等。除主席外,那天最重要的主角首推费格斯·奥康纳,就措词的激烈而言,他是决心不落后于阿特伍德先生的。他建议,在写好请愿书准备递送时,应有五十万人在伦敦集合,陪同阿特伍德先生携带请愿书前往下院,并应通知下院,他们正在议会广场上静候答复;但实际上奥康纳的言论却远远超出了上述限度。关于他演说的要点,他所引用的下列穆尔的诗句是最好的说明:

    “前进吧,高高举起我们的绿旗;

    每把利剑都刺透敌人的**。

    我们这边满是高洁情操和爱尔兰精神,

    他们那边只有教区牧师和罪行。”

    引用这一类不合时宜的诗句(其所以不合时宜,是因为这些诗句是专指爱尔兰人民而言的,但奥康纳所呼吁的听众几乎全部是英格兰人,而且他谈到的民间疾苦,并不是全国某一部分人民所特有,相反地,却涉及全体人民),一方面证明了他语无伦次,另一方面,又证明了他缺乏鉴赏力;同时这也使我们不能指望这位伟大而有权威的鼓动家将来会慎重行事。上述这种引句确实使容易激动的人们受到了一时的鼓舞,但对于实现任何真正有益的目的来说,再没有比它更不适宜的了。不难看出,这种失检的行为正为分裂活动打下了基础,对运动的顺利发展只会产生致命的后果。当时几位领导人物的脸上明显地露出了厌恶的神色,集会刚刚结束,这种厌恶心理便溢于言表,说明在指导鼓动工作的政策方面,他们与奥康纳之间没有多少共鸣,然而在主席发表了意见以后,谁又会说奥康纳完全错误呢;他只是在阐明阿特伍德先生的劝告中似乎确有的含义,即使他的言论不能自圆其说,至少也是可以原谅的。不管奥康纳的言论多么激烈,在听他讲演的广大群众耳中,并不觉得讨厌,而在其他方面,他比在场的任何人具有更优越的条件,使伯明翰听众对他留下了良好的印象。拜伦描写海盗的话——“他那普通的身材并不寓有巨人的骨架”——对他全不适用,因为与大多数人相比,他确是一个巨人。身长六英尺以上,体格结实健壮,虽然见解带有几分贵族色彩,他的外表,群众一看,就必然会对他肃然起敬。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尽管世界文明日益进步,优越的智力日益受到重视,一般地说,人们对于优越的体力仍怀有深深的敬意。奥康纳的脖子很短——短得使人看不出来,这是他体型上的唯一缺陷,即使这个缺陷也没有造成不良的印象,反而加强了(却没有削弱)公众对他铁一般的体格所蕴藏的巨大力量持有的看法。

    可是奥康纳不是单凭体力才使群众不由自主地对他产生尊敬的心情。他的额部宽阔厚实,颅相学家认为是知觉器官所在的各个部位都十分饱满;只是思考官能相当不足,尽管这些缺点存在,但仍足以证明他有优越的智力。有人说他有坚定不移的意志,未免言过其实,因为没有一个具有同等智力的人比他更反复无常的了。如果他的判断力的可靠性能同他的知觉的敏感性相媲美,他一定会在智力方面成为一个伟大人物,但他却缺少一个伟大人物应有的这种基本品质,因此,他的一生贯串着连续的错误和出尔反尔的行为,人们对此愈加思考,对他的评价也就愈低。在运动中,谁也不象奥康纳那么有把握取得声望,同时谁也不象他在享有盛名之后又必然将它丧失。人们要等到他开始讲话以后,才能完全感到他的影响的深远。但这大致还要视环境而定。如果举行一次户内集会,文森特比他要高明得多。在户外,奥康纳几乎是一个万众崇拜的偶像,因为他雷鸣般的声音会传入最为心不在焉的听众耳中,使最喧哗的人们顿时安静下来。他在伯明翰集会上所遇到演说对手不在少数,但他每吐一字,声若洪钟,回声在天际震荡,甚至使古希腊的传令使者斯坦托①也甘拜下风。相比之下,上述一些天才演说家当然望尘莫及了。他发言的力量是不可抗拒的。兴奋激动的广大群众对他的尊重使其他人都黯然失色。在那个时代,最激烈的言论最受欢迎。奥康纳抓住了这个迎合人心的机会,利用他来为他本人造成一时的优势。阿特伍德先生提出了发动十万人进军,这就使他获得一个出发点,于是他立即表明在争取人望的竞赛中,能够多么轻易地将他那些尊敬的对手们远远抛在后头。可是伯明翰的领袖们暂时克制了对奥康纳的厌恶;所有的决议都获得了一致通过,乔治·弗雷德里克·芒茨、菲利普·亨利·芒茨、罗伯特·凯利·道格拉斯、托马斯·克拉顿·索尔特、乔治·埃德蒙兹、本杰明·哈德利、约翰·柯林斯和约翰·皮尔斯当选为下一年召开的全国宪章代表大会的代表,以保证及时提出请愿书,并商定最妥善的方法来加强民主主义的要求。值得一提的是,丹尼尔·奥康内尔的密友托姆·斯蒂尔也参加了伯明翰集会,可是他只保证爱尔兰人民赞同宪章六点要求中的三点。

    ①斯坦托(Stentor),天上声音洪亮的传令使者,出自古希腊诗人荷马所著的叙事诗《伊利亚特》。——译者

    伯明翰集会结束不久,接着便在首都举行了激进派的示威游行,其目的是要使舆论对议会产生更直接的影响。一切安排均由工人协会主持,他们力求大会具有某种权威气派。为此,他们向威斯敏斯特的最高执行官弗朗西斯·斯梅德利爵士递交一份由无数人签名的申请书,邀请那位官员担任集会召集人。弗朗西斯爵士毫不犹豫地接受了申请书提出的要求,规定集会在9月17日中午举行,集会地点为议会广场。集会在规定的时间和地点举行了。但是,这次集会是否符合激进派人士的乐观愿望和期待,是很值得怀疑的。就人数而言,按首都的总人口计算,它是一个十分明显的失败,参加者估计只有三万人。如果我们想起伯明翰曾有二十万人集会,那么,一看便知,这一次示威游行就相形见绌,无足轻重了。它清楚地表明了首都居民对政治问题没有多少兴趣。英法两国的首都在争取民主制度的群众性斗争方面所显示的巨大差别是值得政治哲学家们进行研究的一个最深刻的课题。在法国,巴黎永远是重大的鼓动中心,给予各省区一股生气勃勃的推动力。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断言,在人民的一切进步运动中,巴黎就是法国,因为法国其他地区的行动都听从它的旨意。法国历次发生的革命证实了这种评论是正确的。相反地,不论什么时候伦敦采取行动,它必然是受到了外力的驱使;为它所作的努力指明方向的是地方各郡,因此,在建立正确健全的舆论方面,成为阻力的各种困难,看来几乎是无法克服的。还有一点也值得我们注意,就是伦敦群众运动中的大多数领导人物,都是从地方各郡迁移来的,而不是在首都土生土长的;道地的伦敦佬很少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家。毫无疑问,如果具备了必要的条件,那就可以组织一次大规模的政治表演,而音乐、旗帜和一切装饰则可以使一个道地的伦敦佬心情激动,思想活跃。在上述情况的吸引下,几十万群众会走上街头,但他们中间大多数人只是为了追求热闹才聚集起来。伦敦市长就职典礼游行或王室出巡时的仪仗队都会使他们感到满意,和群众的政治示威游行不相上下。除了这一类新奇事物会使他们盛情的寄托发生变化以外,首都生长的人们几乎全神贯注地经营买卖。赚钱牟利似乎是他们生活的主要目标;这个使人全神贯注的唯一目标,把那些深刻影响整个社会、而表面上似乎同每个人没有多大影响的一切事务,都置于人们的思考范围以外。工人协会没有采用这个唯一的方法,否则一定能举行一次盛大的示威游行,但是正因为他们不这样做,他们的行动是很明智的。只凭一时的兴奋所形成的舆论不值得我们努力去促其实现。以实际理解力为基础的兴奋情绪可能有它的价值;如果缺乏那种理解力,它就比浮夸还要不如。

    这次集会在参加人数方面的缺点,无疑地在人才和声势方面得到了补偿。下午1时,最高执行官就任主席,在他周围可以看到威斯敏斯特的下院议员利德先生,梅约的下院议员狄龙·布朗先生,汤普森上校,费格斯·奥康纳,韦德医生,W.J.福克斯牧师,讽刺谷物法的著名打油诗人埃比尼泽·埃利奥特,纽卡斯尔的洛厄里先生,曼彻斯特的理查森先生,爱丁堡的邓肯先生,卡马森的H.威廉斯先生以及来自英格兰和苏格兰各地的其他许多人,巴黎的库利埃也来参加,使大会生色不少。

    洛维特先生是第一项决议的提议人,他用一篇真正崇高而富有宏伟气魄的演说来强调它的必要性,并竭力要求对代表制进行彻底改革以伸张正义。在提到这一点时,他说:

    “全国请愿书已概括他们所要求的一切,因为这样,他们就不可能在鼓动其中一点时,到了紧要关头,又被人诱去鼓动另一点。六年来,他们一直听到关于局部解决的建议,但那几次的局部解决究竟解决了些什么呢?给爱尔兰的是一个卑鄙的高压法案,给英格兰的是几项**措施,给加拿大的是剧烈的变革和**统治,它们再也不要这样的局部解决了。”

    赫瑟林顿是上述决议的附议者,埃比尼泽·埃利奥特也用一篇热烈的演说来给予支持。这位诗人提到有钱阶级时说:

    “他们不是每天在犯新的叛逆罪吗?他们最近不是不顾自己所发表的议会宣言,剥夺了你们接受贫民院救济的权利吗?感谢上帝!这个宣言已被载入永不磨灭的议会纪录,表明他们自己才是一向危害社会的一群最有破坏性的恶丐!在历史上最黑暗、最悲惨、最血腥的几页记载中,有一页记下了维多利亚女王统治时期的最初几个月中政府首先采取的行动。在那几个月中,你们的压迫者在加拿大犯下的暴行使卡斯尔雷①国王的统治相形见绌,韦林顿皇帝(真有一天称帝的话)的所作所为也黯然失色;为什么会犯下了这些暴行呢?因为加拿大下议院拒不缴税。如果说,加拿大下议院无权抗税,那么英国政府也无权勒索。我怀疑,在伦敦,拥有两万镑家产、而对每个被认为持有自己见解的工人并不怀着仇恨和恐惧心理的人,是否会有一百个。即便在美国,情况又何尝不然。美国的参议院代表那个国家的有钱贵族,如果可能的话,它极愿在这时使一个诈骗钱财的银行家成为美国的独裁者。但美国只有一个参议院,而你们却有两个,尽管没有一个是代表你们的,但都在给你们制定法律,因为他们都是一丘之貉,换言之,都是游手好闲的有钱阶级。”

    ①卡斯尔雷(Castlereagh,1769—1822),英国政治家。——译者

    爱丁堡的约翰·弗雷泽先生也向集会群众发表了一篇热情乐观的演说。讲话的还有哈特韦尔、克利夫和道格拉斯先生。

    洛厄里先生的发言有力,论调果断,不过多少带有一些谨小慎微的意味。他没有提议使用暴力,对他本人将采取的行动只字不提,但谈到当前形势时,他说:

    “北方的人们已充分地组织起来了。纽卡斯尔人敢于用武器来捍卫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就象在女王加冕那天,军队倘若袭击了群众大会就一定会得到教训那样。我们愿意试一下现有的一切道义手段,只要王权能造福人民,我们愿意试它一下;只要贵族们谦恭有礼,我们愿意保留贵族制度;但我们认为,我们有权要求彼此分享权利,不然,我们就准备反抗那个王权和那个贵族。泰恩河和韦尔河畔的人们不会发动战争,除非敌人首先动武,但是,一旦开战,他们就再也不会逡巡却步了。”洛厄里发现这些见解大受与会群众的赞赏,便又添上了更多类似的话,他最后这样说:“情况会比现在更糟吗?王权正在受到鄙视,贵族已经遭到唾弃,法律被认为是富人压迫穷人的工具,而教会也已堕落成为一个政治工具了。那些本当宣讲谦逊和睦的人却是最贪财的角色,而且在掌权以后是最残暴的角色。他们不是已经在爱尔兰看到,传布福音的牧师们已经把自己打扮成一手执刀、一手捧着圣经的牧师了吗?这些牧师把穷人的最后一个小钱都抢光了;事实上,不论在哪里,只要人们为了使群众获得政治权利,或为了改善人民生活而作出努力,他们总会发现牧师们会起来反对。他奉劝人们维护自己独立自主的地位,他们有这种权利,而他们的统治者是不敢拒绝的。”

    接着发言的是汤普森上校,他十分坚决地抨击内阁,断言把政权委托给人民才万无一失。

    这位豪侠的上校问道,“统治者们干的那些祸国殃民的事,人民会干出一半来吗?人民没有为自己要求议会多数和支配权力,不象有钱阶级先前曾经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且十分可恨地加以滥用。他们并不追求那些,他们只求在国家的议会中获得一份公平合理的权力。以前,他也是一个主张议会三年改选一次的人,但现在已改唱新调了,他将告诉他们原因何在。在新议会成立初期,内阁阁员们不是曾经表示愿意同激进分子团结起来,携手合作吗?到了议会经过选举,规定任期七年以后,他们不是又说:现在我们已经使你们在七年内对我们无可奈何了,我们要告诉你们一个先前一直隐瞒着的秘密:我们一贯主张建立农业优势。一年有了五千万镑,还要什么改革。”豪侠的上校博得了沸腾的欢呼。

    利德先生在讲话中告诫群众不要使用暴力。“人民必须信赖自己,而且也只有信赖自己,他们所做的不是儿戏。他们所承担的不是一项轻而易举的任务,因为他们必须同历来对社会实行压迫的贵族中最富有、最强大、最精明的一个贵族展开斗争。他们在尽一切努力时必须记住,只有凭理智,凭论据,凭群众应有的道义力量,最后才能在一切事务中获得成功。同时,也只有抵制激烈的劝告,反对激烈的言论,拒不参加激烈的行动,他们才会找到保障以及最理想的致胜方法。他们应当回忆在爱尔兰发生的事情;在那里,通过所谓合法鼓动,爱尔兰人究竟获得了多少成果。”(听众高呼“很少”或“没有什么”。)“他们取得了一些进展,姑且承认这点,但也少得可怜;另一方面,他要他们考虑一下暴力行动在加拿大造成的不良后果。”(克利夫插话说:“是的,他们太性急了。”)“那么,倘若情况确实如此,他奉劝英国人民别太性急了。他可以断言,如果按照目前正在全国展开的组织活动的精神有效地进行鼓动的话,他们一定会获得一切。”

    在埃利奥特和洛厄里已经发表了比较振奋人心的演说以后,利德的讲话给会上大部分听众泼了一盆冷水,但是不久当那个精力旺盛有会必到的奥康纳一出场,群众就恢复了先前的情绪。奥康纳对他们说,他作为苏格兰和英格兰四、五十个城镇的代表来参加集会。他的演说自始至终带有爱尔兰人的独特风格:左右逢源,妙语横生,有时又犀利尖刻。下面这一段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人民被称为扒手。那么,他就要问,一个富扒手和一个穷扒手究竟有什么区别?噢!区别就在这里:穷人为了填满自己的肚子去扒富人的钱袋,而富人为了填满自己的钱袋去扒穷人的肚子。人民忍受压迫的时间太久了,态度也太驯服了。他〔奥康纳〕从来没有劝告人民使用暴力,因为他觉得,这样做的人,对他们自己的事业来说,是愚蠢的,但是另一方面,大声反对暴力的人们却只有依靠暴力才能保全他们的权力。工人阶级处在什么地位?他们是大自然的儿女,他们所需要的不外乎大自然的物产。他们奉命遵守旧宪法。原来就是那个牛脂①和风力时代的宪法。人民需要的是铁路时代的宪法和煤气时代的宪法,却不需要梅尔本勋爵和他那牛脂时代的宪法;同时也不需要梅尔本勋爵和他那发霉的法律;他们需要的是能反映出筑铁路天才、以蒸气作为动力、凭煤气来发光的宪法和法律。他们需要一个既有能力又有意愿按照他刚才所指出的方式向前发展的议会。他们要求有关立法的学说向前发展。人民只要向本届下院表示他们的决心,下院的改革就一定能实现。但是,象罗伯特·皮尔爵士和矮小的约翰·拉塞尔勋爵之流还会设法钻进去,那怕是从下院门上的钥匙眼里钻进去。另一方面,据说工人阶级是肮脏下流的家伙,在他们中间找不出六百五十八个配当下院议员的人。真是这样吗!他立刻可以改变这种状况,他将从今天的集会群众中挑出上述人数,把他挑出的最优秀的人才带到霍斯肥皂厂,然后,带他们到裁缝铺去换上一套新服装,再带他们到理发馆和香粉店,给他们抹上一些时兴的怪香料;这些准备工作完成后,他立刻就把他们送进下院,这样,他们将成为下院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六百五十八名议员了。他劝告群众要反对一切暴动、一切内战,但他仍愿面对下院宣称,由于他不愿在人民终日忍受饥寒交迫的时刻,看到人民再受压迫,看到宪法遭到践踏,因此,当宪法遭到违反时,如果无人表示愿意的话,他自己宁愿领导人民不是走向死亡就是走向光荣。”在演说的另一段中,奥康纳说:“他们在北方已尝到了一点暴力的滋味了。不久以前,首都的一部分警察被派到杜斯伯里去,但那座壮观的城镇的一些家伙们却把他们赶了回来。他的愿望是,尽可能长久地使用道义力量,甚至达到最大的限度,但他始终要他们记住,与其活着做奴隶活着,不如死了做自由人。一切称得上光荣的胜利都是凭暴力获得的,但他们不需要暴力,因为如果大家都同心协力地争取普选权,他们不久就会推倒那个**的堡垒。他希望而且相信,这个完全属于工人阶级的论断,经过实践以后会导致一个同盟的出现,而这个同盟又会造成一种道义力量,足以建立穷人的权力;但是如果这种努力归于失败,每个人都应当拿起武器来捍卫他的论断给他指出的正义原则。”在演说过程中,奥康纳委婉地提到他已感到在伯明翰大会上曾经不适当地引用了穆尔诗句,因此,为了补救起见,他仿照原诗重编了几句:

    “前进吧,高高举起你们的黑旗,

    把每支鹅毛笔蘸满墨水。

    我们这边有普选权,它是珍贵的权利,

    他们那边只有**和臭气。”

    ①牛脂是制蜡烛和肥皂的原料。——译者

    我们不会相信,任何一位读者在细读了上述诗句以后,会错误地认为奥康纳具有最上乘的诗才,同时人们对他的演说的散漫凌乱的特点也不能不留下深刻的印象。从上述摘录中,我们可看出,他对任何特定的问题都缺乏精密的推理能力,但他却有把话题从一个论点突然转到另一论点的本领,而且手法十分巧妙,使听众感到高兴有趣,直到他的话讲完为止。当他发表狂热的演说时,他常被一阵阵的哗笑声和欢呼声打断,正象在伯明翰一样,他是绝大多数听众的偶像。

    狄龙·布朗以四十万拥护宪章的爱尔兰人的代表身份,在会上发表讲话。接着,曼彻斯特的R.J.理查森发言,他所提出的有关暴力的意见,足以同奥康纳的意见相媲美。他在发言中说:

    “兰开夏的人民已经开始对这个问题认真加以考虑了,他们读了布莱克斯通的《英国法律评论集》后,了解人民有请愿权;请愿无效的话,有抗议权;再无效的话,还有武装自己来保卫他们的自由的权利。上次议会会议期间,兰开夏的人民已将一份经二十五万人签名的请愿书递交议会,请求撤销济贫法修正法案。请愿书是怎样被处理的呢?噢,对了,它是被两位身穿长袍、头戴假发的先生带走的,从此就不再听到下文了。因此兰开夏的人民决计不再请愿,而将提出抗议。有些人说,他们不再提出抗议,而要武装自己;人民开始武装自己了,他们已经武装起来了,他曾亲眼看见穷人的壁炉架上挂着的武器。但是全国请愿书来得非常及时,尽管如果它没有提出普选权的要求,人民是不会被说服同意签名的。请愿书倘若失败了,他很难设想会有什么后果。下一步无疑是把步枪装上子弹,他不相信任何政府或任何波旁王朝①式的武装警察能有力量把他们镇压下去。掩盖真相,毫无用处,保密会把一切事情弄糟。兰开夏的人民作事,没有不公开的,也没有不符合宪法和法律的。”

    ①法国波旁家族建立的王朝,以绝对的封建**统治著称。——译者

    邓肯代表爱丁堡的激进分子发表了十分有力的讲话,表示他们意志坚定,决心拥护民主主义的崇高原则。在开会过程中,韦德医生、布赖顿的里夫先生、特罗布里奇的卡里尔先生和另外几位先生也在会上发表了讲话;由于布伦特福德的莱顿先生的动议,克利夫、赫瑟林顿、洛维特、文森特、哈特韦尔、穆尔、罗杰斯和布朗蒂尔·奥布赖恩先生一致被推选为出席将要举行的全国宪章代表大会的伦敦民主主义者代表。这样,首都激进分子的示威游行便宣告结束,这次集会持续了五个多小时。

    谈到这里,我们要打断一下,作点说明。推选代表时,虽没有引起公开的不满,但在一部分伦敦民主主义者中间却存在着相当大的不平情绪。另一组织应运而生,命名为民主协会。这个团体的著名领袖是以前曾经提过而现在正在激进派人士中间大露头角的一个青年,即乔治·朱利安·哈尼。他在少年时代,曾因销售不贴印花的报纸被政府提起公诉,接着被判短期徒刑,这就给他造成了政治地位。他幼失怙恃,被迫在坎坷的人生道路上独自挣扎,贫困的生活和饱受凌辱的遭遇对他的政治品格的形成,无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使他具有愤世嫉俗的情绪,这几乎从他的一切言谈话语和文章的字里行间都流露出来。他被选为协会秘书,为该团体撰写了各种不同内容的发言稿,都显示出他所特有的热情奔放的,甚至有点粗暴刻毒的口才。这些发言稿,由于它们热情的、激烈的、充满咒骂的口吻促起了人们的注意。一般地说,它们总在结尾劝告人民用暴动来赢得他们的权利。它们声称,只有依靠和通过那种可怕的手段,那些权利才能实现。这些文件往往在最后使用这样不祥的字句:“没有普选权,便是死亡。”这一派人和洛维特的道义力量派处在直接对抗的地位。他们自夸他们的会员录上有三千名正式登记的会员姓名,他们中间有些人事后对推选全国宪章代表大会代表的工作受到工人协会的操纵啧有烦言,他们声称,工人协会会员不到四百人,却提出了七名会员当代表,只有第八名代表奥布赖恩,才是既不属于这一派也不属于那一派的人。民主协会的主力存在于饥寒交迫的斯皮塔菲尔兹的织布工人中间,他们已被贫困推到绝望的境地,简直无法再忍受下去,因此,极易听信向他们保证能在最短期间结束他们苦难的演说家,而这样的演说家就是乔治·朱利安·哈尼。但是,如前所述,在议会广场举行的集会上并没有公开分裂的迹象——怨言仅限于会员特别会议的范围以内。

    其他地区的骚动情绪虽日益高涨,但在鼓动工作的深入程度方面,兰开夏和约克郡的工业地区却超过了其他各地。尤其在兰开夏,职工阶级的心情一直处于持续的狂热状态,其特殊原因,我们将扼要地予以说明。在这些地区,人们对新济贫法的规定一开始就怀着普遍的恐惧心理。在职工们看来,废止伊丽莎白女王第四十三号法案而代以新条例,这就取消了一向使他们同有钱阶级保持联系的纽带,打碎了同情链条中的最后一个环节。庞大的、监狱似的济贫院已在各地兴起,使穷人不禁想到即将来临的厄运。工资微薄,在多数情况下,不够维持勉强舒适的生活,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目前的苦难和未来的巴士底监狱,一旦有钱的压迫者不再需要他们效劳时,他们就会被禁闭在那个监狱中。

    大约与此同时,警察制度正在积极推行。大城镇首先承担这支新兴的武装力量的重担,但后来又推广到较小城镇和村落。这对英国人民怀念旧时代的心情是一个相当严重的打击,他们从正在进行中的各种方案中,看出了旨在废除地方势力而使中央集权的趋势。

    另外,当时工厂实行的制度悲惨已极,被害者受到的残酷折磨,简直无法忍受。当然,议会对工厂工人并非完全不给予保护,但它实际上颇成问题,比毫无保护好不了多少。工资那么低,千千万万的父母不得不把子女送进工厂,他们在那里被迫进行的工作,远非他们的体力所能忍受。那些可怜的小家伙每天拖着沉重的脚步从工厂蹒跚地走回自己阴暗凄凉的家。

    这种种疾苦是群众中间不满情绪的丰富源泉,他们只需要有人登高一呼,为他们发泄他们炽热的怒火。不久,他们就找到了这种呼声。在职工阶级看来,当时有两个以大力揭露他们疾苦著称的人物,一个在约克郡,另一个在兰开夏和柴郡的北部。理查德·奥斯勒是他们在约克郡的支持者。这个富有同情心的朋友是在该郡拥有地产的乡绅桑希尔先生的管家。奥斯勒对新济贫法展开了一场十分坚决的斗争。在政治方面,他自称为托利党员。他厌恶“保守党”一词,认为这个名称表明不讲政治原则,换句话说,它只是一批朝三暮四、政治节操放荡不羁的大人先生们的称谓,而他所痛恨的正是形形色色的江湖骗子。然而,他的托利主义实质上是这样的,即它的纲领中包含着密切注意穷人衣食方面的舒适;“圣坛、王位和农舍”是他最爱引用的座右铭,在谴责富人的极端自私以及他们对受苦阶级的冷酷无情方面,没有人比托利党员奥斯勒更为猛烈的了。但他抨击的主要对象还是自由主义学派那些枯燥无味的哲学家,他对他们痛加鞭斥,毫不留情。他参加一次又一次的职工集会,每次都以滔滔不绝、热情奔放的语调向听众讲话。他往往在演说结束时一再提出劝告:“武装起来!武装起来!武装起来!”由于他长期热心地为他们的事业进行辩护,他被称为“工厂子弟之王”。在参加政治活动的各级工人中间,他的声望非常卓著,因为他们认定他是一个意志专一的人,而这个意志就是全人类的福利。他们看出,他的愿望是一切阶级的美满结合。他的措施是否能够生效,他们未必都有信心,但他们对他心意的真诚从来没有片刻的怀疑,他通常以“贤明的老国王”这个尊称而闻名。

    约瑟夫·雷纳·斯蒂芬斯牧师在兰开夏掌握群众心理的力量也许更加强大。他是美以美会教派牧师,而且也是该教派最富有口才的传教士。这个教派对政府的奴颜婢膝态度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我们虽不存心开罪任何宗教派别,但是也可以有把握地断言,如果说英国有一个集团效忠并维护**政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