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导言(1/2)

    谁都承认,需要为发明之母。现在,需要已经如此剧烈地激发了人们的智慧,因此,把这个时代叫做“计划时代”以便和其他时代区别,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尽管以往在战争和社会动乱时期,似乎也激起过类似的发明兴趣,不过,我认为我们无妨不偏厚现代地说:在商业事务和国家民政方面的计划和发明上,以往各时代从来也没有达到象今天所达到的程度。

    指出现代技艺之所以登峰造极的原因,也不是一件难事。有些人把这种情况归因于国家的普遍贫困,我不同意他们的这种悲观论调,因为我相信我们很容易证明,国家本身作为一项资本总额来看,丝毫也没有因这场漫长而花钱的战争变得贫困,恰恰相反,它自从有人居住以来,从来也没有象今天这样富足过。

    有人说,我们生在现代非常幸福,我们比祖先聪敏;这种说法我也不完全赞同,不过,同时我得承认:科学和技艺上某些部分的知识在现代确实得到了前人所见不到的种种改善。

    战争的技艺(在我看来这是人类最完善的知识)足以证明我说的话,特别是在指挥军队和进攻武器方面。看一看各种地雷、战壕、攻击和宿营的新方法吧,那些在进攻和扎营中使用的、还来不及起名字的各种新发明真是不胜枚举;看一看各种新式的炸弹和闻所未闻的七至十吨重的臼炮吧,我们的舰队装上这种炮以后,远在两三哩以外的海面上就能够发挥出好象全能的上帝一般的威力,真的从天上向建筑在坚实的土地上的城市降下硫磺和火雨①;再看看我们新发明的“地狱之子”吧,这是一种肚子里装着雷电和可以造成地震的机器,能够摧毁最坚固的堡垒。

    ①据圣经《创世纪》,上帝曾因所多玛和蛾摩拉这两座城市罪恶深重,从天上降下硫磺火把它们焚毁。——译者

    这个时代充满了空前众多的投机者,他们想出的无数主意除了那些在头脑里流产似的一产生就破灭了、刚一传出来就化为乌有的以外,他们确实每天都提出了许多前人未曾想到过的赚钱计划、新的发明和机器。如果要我寻求形成它的原因,我是说,如果要我考查形成这种局面的根源、我以为事情一定是这样的:

    这场战争一开头带来的劫夺和损失是非常惨重的,这主要得怪商人自己经营不善,他们当时没有真正了解到将要遭受什么样的危险;因为在我国海军部还不能确定在世界各地停泊军舰的军港、护航队和巡洋舰的分布以前,法国就在海上布满了私掠船①,卤走了数目难以置信的我国船只。我听到某些自以为擅长猜测的人计算过这笔损失,在战争的头两年或三年中,船只和货物的损失高达一千五百万英镑左右,如果折算为法国货币,就不下一亿九千万里弗,会使一个神经衰弱的会计吓得摇头。这笔沉重的损失主要落在国家的贸易部门,主要是落在其中的商人身上,而他们之中主要受损失的又是那些能力最优异的商人例如保险商等等;在这种打击之下,王国中最杰出的商人垮下去的数目多得惊人,下院有一次通过了一道救济因对法作战而受到损失的保险商的议案,我们从这里就可以略知其梗概。如果说许多人垮了,那么,明显感到自己的财产每况愈下的人就更多,他们在损失了大部分财产的情况下勉强维持着生活。这些人无可奈何,不得不绞尽脑汁想出形形色色新的设计、发明、贸易、资本、计划和一切办法,力图挽回自己的财产和一落千丈的信誉。原因也许就在于此,这还可以从下面的情况里看出来:虽然我不相信我们说法国如何贫困不堪等等的大嚷大叫(如果这些话有一半是真的,那么法国人肯定要算是世界上最好的老百姓了),毫无疑问,法国也遭受了战争的损失和破坏;然而,在那里,贫困主要落在比较穷的人头上,他们想不出这样多的发明和类似性质的办法,他们具有另一种性质不相同的才能。谈到比较能干的和上流的法国人,当他们穷极无奈的时候第一条出路就是从军,他们很少从军队里再回来单靠辛勤劳动挣一份产业,他们不是在战场上脑子开了花,就是在那里发了财。

    ①在战争期间特准劫夺敌方商船的武装民船。——译者

    如果说在任何行业中只有勤劳才能得到成功,那么在商业界,恐怕这样说才更确切:比起任何人来,商人更加依靠智慧生活。尽管有些人把对外贸易看成是一条由海关庇护的康庄大道,实际上它一开始就无一不是计划、设计和发明。商人所筹备的每一次新的航行都是一个计划,在遍布世界各地的奇异的情报的帮助下,船只随着市场和商品的千差万别由一个港口开到另一个港口;有些情报是如此的详尽、迅速和准确,往往使商人不出门而坐在自己的帐房里就能同时和已知世界的任何部分取得联系。这种情况和旅行使一个十分地道的商人成为世界上最聪敏的人,因而在迫于无奈不得不另想生活门路的时候也是最能干的人;依照愚见,本书在讨论的题材中所涉及的种种计划都是从这种人中来的。在这种人身上很容易追溯出他们的本行是银行、股票、股票买卖、保险、互助会、彩票等等。

    此外,我们还可以提一提下院一年一度对财源所做的长期调查,这已经成了一个使全国一切人都忙碌起来的运动,我恭请尊贵的议院注意下列情况:通过地税、人头税等普通手段开辟的一切财源的绝大部分是否已由商人手中交给议会,并且,大部分款项是否已由他们缴齐。

    不过,我这篇文章只在于讨论这种风气在国人中流行的原因;这种原因大概就是我所谈的,也许并不完全是这样,这将留待日后证明。

    对于这种计划的才能所致力的各种行业和作者们的天才所倾向的各种方法,我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观察,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没有利害关系的观众,因此,或许能够有某些好处——更容易看出演员的“毛病”。如果我这篇文章提出了任何新的东西,或者发现了某些有利于目前正在进行的任何设计的问题,谁都可以对本文所提出的有关改良随意加以利用;如果本文揭露了目前发生的任何欺诈,我并没有具体地想到任何集团或个人。

    一般地说,我所讨论的各种计划的性质都是有利于公众的,因为它们有助于贸易的改进和穷人的就业以及王国公共资本的流动与增加;不过,这种计划都是假定建立在发明才能和提出改进的诚实基础之上的,尽管我承认创造者主要是为自己谋利益,然而,同时也必须符合于公众的利益。

    因此,我们必须把目前的各种计划区分为诚实的和不诚实的。

    现在,有人,甚至有极多的人,天花乱坠地大吹其美妙的发现和新的发明、机器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由于这些主意很新奇,加上这些人的鼓吹,说什么只要预先垫出为数若干的钱,就能够制造出如此这般的机器,干出大事业等等,这就使轻信的人兴致高涨到这样的程度,他们仅仅凭借着一线虚无缥缈的希望,就成立了公司、专利权委员会①,确定职员、股份和帐簿,筹集巨额资本;这些人把一种空想吹擂到使人们纷纷受骗,拿出钱来购买一个新拆白企业的股票;当发起人把这场玩笑开到他们自己的股份全都售出以后,他们就逃之夭夭,听任这阵乌烟瘴气自行消散,让那些可怜的买主去互相争吵,到法庭上解决结帐、过户以及狡猾的发起人在他们中间播下的这一个或那一个争端,把失败的过错归到他们自己身上。这样一来,股票开初是逐渐跌价,这时候,谁脱手的及时谁就占了便宜,它一直跌到象小铜钱一样,最后连一个子儿也不值了。我看到过许多靠吹牛和利用信誉卓著的有关人士的名字搞出来的合资公司、专利权、机器和企业的股票,就是这种情形;这种股票的价值被吹为一百镑,实际上只值这个数目的五分之一(有的多一些),随后越来越不值钱,在股票交易市场上跌到每股十二镑、十镑、九镑、八镑,乃至最后谁也不买了;一句话,它成了“一文不值”这个词的一个很好的新代名词,许多人家都因为购买股票破了产。如果我举出亚麻布制造场、硝石工厂、铜矿、潜水机器、蜡烛等企业的名字作为这种情况的例证,我想,我大概不说假话,也不会冤枉某些劣迹昭彰的人。

    ①此处原文为ChoseCommittees,“Chose”意为“物财产”,是一个法律术语。这里恐怕是指“诉讼产”(“权利财产”),即不能实际占有而可以通过法律保持其权利,因此译成“专利权”委员会。——译者

    我可以继续讨论这一方面的问题,揭露股票经纪人、工程师、专利权所有人、委员会以及我们极确当地称之为“掮客”的那些交易所骗子的诈骗和诡计;只是我还不屑于干这种事;不过,对不甘让自己的财产被这种骗子的新发明骗去的人,我可以请他们记住一条普遍的规律,那就是他们应该注意到:凡是有诈骗嫌疑的人,在他们的建议中肯定包含着这样的因素——你的钱一定要在试验前交给发起人。我在这里本可以穿插一段一个正好骗到我本人头上来的专利权贩子的趣事,不过我想在另一个场合再谈它。

    尽管如此,我们并没有理由因此便不去鼓励那些目的正当而建立在诚实基础上的发明;同时,我们也没有理由反对那些正当设计的任何创造者享有他自己的发明才能结出的果实。我国议会准许首创者享有十四年专利权的法案就完全承认:凡是发现任何可能有益于公众的事物的人都应该得到应有的奖赏。毫无疑问,在贸易、技术和手艺、商品制造或土地改良等方面对社会有莫大利益的新发现,一点也不亚于世界上一切学院和皇家学会在自然界方面的任何发现。

    诚然,在各种不同的新发明和计划之间是有着差别的。工场制造或土地方面的改良有助于公众的直接利益和穷人的就业,而有些聪敏人想出的计划却带有一种“欺骗的模样”和魔术的色彩,使人冒各种不必要和不寻常的危险,这两种计划当然也不相同。不消说,我承认这一点,而且,喜欢第一类的计划,然而另一类计划中有一些已经因成功而变得神圣化了,否认它们将是一种渎犯命运之神的行径:看看威廉·菲普斯爵士①寻找失事船只的航行吧;这完全是一个异想天开的计划,一次成功机会只有十万分之一的摸彩;这一场冒险一旦失败,谁都会甚至羞于承认自己和它有关系,这趟远航会和唐·吉诃德②攻击风车一样的可笑。天呀!这些人居然跑到三千哩外的汪洋大海上去打捞西班牙的银币!当然囉,要是失败了,他们这件事就会被人当作笑话编成歌谣,商人对每一件靠不住的冒险就会这样说:“这简直象菲普斯寻找失事船的航行。”然而,它却成功了,现在还有谁非难这个计划呢?

    命运之神的法律最不公平,

    傻子得意,伟人反受欺凌。

    法兰西斯·德莱克③打败了西班牙装甲舰队,

    假使当日没胜利,他不过是一个海上盗匪。

    华尔特·罗利爵士④找不到敌舰,心机枉费。

    到头来只落得被判死刑,犯下了叛国重罪。

    只有当事业获得成功,

    人力才多少显出些作用:

    人人都尊重幸运的纨袴子,

    昌盛的事业总被人誉为明智。

    ①威廉·菲普斯(1651—1695),美洲殖民地总督,曾两次前往西印度群岛搜寻沉船中的财宝。他在第二次搜寻中,找到了一笔据说价值三十万镑的财宝。——译者

    ②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的名著《唐·吉诃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