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第十五章 民族精神与国家经济(2/2)

达到的那种高度文化繁荣和独立地位降落到纯农业国俯仰由人的劣势地位,那就比英国人限制农产品进口的举动更加愚昧。我们眼看到欧洲大陆国家的工业蒸蒸日上,将与英国展开有力竞争,而它们自己却又综回到单搞农业的老路,这只会使英国看到这种乖谬的举动而快意。

    再假定英国的工业界果有充分势力,足以迫使以大地主为主要组成分子的上院和以乡村地主为主要组成分子的下院在限制输入农产品这一问题上让步,谁又能保证若干年以后又一个保守党内阁在新环境下不会改弦易辙,再来一个新的谷物法呢?也许由于又一次海战或由于大陆制度的变化,再度使欧洲大陆的农业家同岛国的工业家分了开来,这时大陆各国在工业上将不得不重起炉灶,倾其全力于克服在开始办工业时势必发生的困难,然后在恢复和平时再将过去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谁又能保证在将来不会有这样的演变呢?

    在这样情况下流行学派将振振有词,它会埋怨大陆国家,只懂得在战时建立工业,在和平时期又把它毁掉,这样转来转去,就象西赛法斯的搬运石头一样。然而这样的演变,实际上就是流行学派自己所主张的。

    流行学派如果没有从这门科学中(这个学派所研究的尽管自命是科学)把政治因素完全排除,如果对国家的存在这一事实没有完全置之不顾,以致关于战争对各个国家之间的商业关系所发生的影响完全不加考虑,那就决不会产生这样荒谬的结论。

    农业家与工业家如果同属于一个国家,因此真正在持久和平下结合在一起,则两者之间的关系就完全不同了。在这样情况下,已有工业的扩充和改进,每一步骤都足以扩大对农产品的需求。这种需求并不是捉摸不定的,并不是取决于国外的商业限制、国外的商业盛衰、国外的政治变动和战争、国外的种种发明和革新、或国外农产的丰歉的;本国农业家不必看外国的眼色行事,不必与它们同甘共苦,他的利益是年年有把握的。不管国外的农产收获如何,也不管在世界政治舞台上发生了什么争执,他总可以安然脱售他的产品,按适宜的、正常的价格,换回他所需要的工业品。另一方面,本国农业上的每一个进展,在种植技术上的每一种革新,对本国工业都会引起鼓励作用,因为本国农业生产的每一次增长,对本国工业生产必然会引起相应的扩张。于是通过这种互为影响的作用,就使作为国家力量与支柱的这两大源泉有了不断进步的保证。

    政治力量不但使国家通过国外贸易和国外殖民地在发展上获得保证,而且使国内的发展以及它自身的生存也有了保证,这是比单纯物质财富要重要得多的。英国借助于航海条例获得了政治力量,又借助于政治力量,使它的工业势力能够扩展到其他国家。波兰在国际地位中已被除名,主要是由于它缺乏一个强有力的中产阶级,而这个阶级是只有在国内工业确切树立以后才能成立的。

    流行学派并不能否认,一国的国外市场尽管极为繁荣,但是它的国内市场对它的重要性却十倍于国外市场;但是它没有能够由此得出一个结论,那是极明显的,即向海外追求财富虽然重要,还有比这个更加重要十倍的是对国内市场的培养与保卫,只有在国内工业上有了高度发展的国家,才能在国外贸易上有重大发展。

    这个学派对于市场的本质和特征,只是从世界主义观点而不是从政治观点来衡量的。欧洲大陆沿海国家,大多数处于伦敦、利物浦或曼彻斯特工业天然的市场范围之内;在自由贸易下,就大陆各国内地来说,只有极少数地方的工业产品能够在它们自己的口岸与英国工业品维持相等的价格。英国的工业资本比较雄厚,技术比较先进,有着较大的国内市场,可以在较大规模下、因此也就是较低成本下从事生产,海上运输费用也比较低廉,这就使英国工业居于比别的国家更有利的地位;后者要占有这种有利地位,只有对本国市场作长期不断的保护,积极改进内地交通设备,才能逐渐实现。但是沿海一带居民的市场,不论就国内或国外贸易来说,对于每一个国家都是极关重要的;如果在沿海一带市场占上风的是外国而不是本国工业,这个国家就不但在经济上而且在政治上是一个分裂的国家。这是的确的,如果一个国家其沿海一带的城市,风气所趋,同情于外国人胜过本国人时,不论从经济或政治方面来说,国家所处地位再没有比这个更危险的了。

    科学决不可为了世界主义的目标而否认各国特有情况的本质,也不可把这一点置之不顾或加以曲解。只有注意到各国的自然环境,引导各个国家分别按照它各自的特有环境向更高目的努力,这类目的才能达到。我们可以看一看,流行学派学说迄今为止在实践中的成就是如何的渺小。这并不是实践政治家的失职,他们对于国家环境的特征是有相当正确了解的,错误是在于理论本身,由于这种理论与一切经验事实背道而驰,在实践中就必然要格格不入。有些国家,例如南美洲各国,是不宜于采用保护制度的,因为这个制度是同它们国家环境的要求相违反的;可是这个理论果曾阻止它们采用保护制度吗?有的国家对粮食和原料的生产无需实行保护政策,在商业往来上作了这样的限制以后,在任何情况下,施行限制政策和受到限制影响的国家双方都必然会遭受不利;这个理论也曾阻止这些国家采用保护政策吗?那些精制品,主要也就是奢侈品,是不需要在贸易上加以保护的,这类物品尽可以让它遭受竞争,对国家的经济发展显然不会引起丝毫危险;这个理论曾阻止对这些物品实行保护措施吗?没有。迄今为止,这个理论并没有引起过任何彻底的改革,它既与事物的本质相违反,此后也决不会引起任何改革的。如果它愿意以事物的本质为依据,它就能够而且必然会引起重大的改革。

    如果这个理论能够说明,阻止粮食与原料的自由贸易,将使实行这个政策的国家自身受到极大不利,并且指出,惟有以国家的工业发展为目的时,才有理由实行保护制度——如果它能够这样做,则首先沾到它的光的就是一切国家、即整个人类的繁荣和进步。它这就可以将有关工业的保护制度树立在正确原则上,从而诱使目前正在严格实行禁止制度的那些国家,例如法国,逐步地放弃这个制度。工业家对于这些理论家一旦有了信心,晓得他们所企图的决不是在于现有工业的毁灭,他们所考虑的每一个通情达理的商业政策,都是以工业的保持和进一步发展为依据的;到了那个时候,工业家就不会反对他们的说词,就不会不愿意改变禁止政策了。

    如果这个理论能够这样教导德国人,告诉他们,要顺利发展他们自己的工业,开始时保护税率只能暂仍旧贯,然后逐步提高,到相当时期再逐步降低;告诉他们,在任何情况下,经过周密布置的有限度的国外竞争,对自己工业发展实际上总是有利的——如果这个理论能够这样说明问题,那要比单纯地帮助扼杀德国工业,对自由贸易事业能作出大得多的贡献。

    美国的工业有廉价原料和粮食作后盾,有机械力量作支持,这个理论休想使美国工业为自由竞争而牺牲。但是它如果能够这样说明情况,告诉美国人,他们那里的工资既然异常高昂,远在旧世界文明各国之上,那就不妨在别国同意吸收他们的农产品和原料的条件之下,对于以工资为成本主要部分的那些工业品的输入尽量开放,这样做对于他们生产力、文化和政治力量的发展和促进最为有利——在这样情况下,这个理论就不会受到反驳了。

    自由贸易理论到那个时候就可以在世界各国畅行无阻,不论在西班牙、葡萄牙、那不勒斯、土耳其、埃及以及一切未开化、半开化和热带国家就都可以行得通。那个时候,上述的这类国家,在它们目前文化状态下,就不会再存痴念,要凭保护制度未发展它们自己的工业了。

    到那个时候,英国就会放弃它是注定要垄断全世界工业的这种想法。它就不会再向法国、德国和美国噜苏,要它们为了它允许免税输入它们的农产品和原料而用牺牲自己工业的办法来报答它的雅意。那个时候,虽然对它自己来说自由贸易越来越有利,但同时它会看到有些国家却应当实行保护制度,这也是合情合理的。这个理论那时就会告诉它,一个已经达到工业优势地位的国家,要防止自己的工商业者趋于退化或怠惰,唯一有效办法是止食物和原料自由输入,让国外工业品参与竞争。

    英国一向的做法是劝诱别国遵守自由贸易原则,它自己则厉行禁止制度,到那个时候它就会采取与现在完全相反的商业政策,它就会不管外国保护制度的存在,而主动容许竞争;它就会主动把普遍实行自由贸易这一愿望暂时搁置起来,直等到别的国家不再害怕自由竞争的结果会毁灭它们自己的工业时为止。

    英国当时和在这个愿望实现以前的那一段时期内,由于各国的保护制度,它在日用工业品的输出贸易上势必要受到些损失,但是它可以通过精制品的更多的输出,通过为它的工业品开辟、培养新市场来补偿这些损失。

    那时它在西班牙,在东方,在中美及南美各国,将竭力倡导和平,在中南美、亚洲及非洲的一切未开化以及半开化国家将运用它的势力,进行教化工作,使那些国家得以建成强有力的文明政体,得以确立人身和财产安全,得以建设公路和运河,教育和文化、道德和劳动习惯得以逐渐推进,而狂妄、迷信、怠惰的风气将逐渐被根除。在这样的努力过程中,如果它同时能够取消粮食和原料输入的限制,它的工业品输出将大量增加,这比不断企图毁灭欧洲大陆工业的做法要聪明得多,有效得多。

    但是英国如果想在对未开化和半开化国家的教化工作上获得成就,就不可采取独占方式,决不可象它在巴西所使的手段那样,借助于商业上的特殊权益,企图垄断市场,把别的国家屏之门外。这样的政策必然会激起别的国家的义愤,促使它们反对英国的努力。文明国家对上述一些国家的教化工作,到现在为止,还极少成就,症结所在,显然就是这种自私政策。因此英国在国际法方面应当推行这样一个准则,即一切工业国对于这一些国家的商业应当享有同等权利。这样英国不但在它的教化工作上可以获得别国的协助,而且如果由别的工业国家承担相类的教化工作,对它自己的商业也并不会有所不利。现在不论拿哪一种工业或商业来说,英国总是首屈一指的,由于这一点,对任何这类市场的出口贸易,在各国中居首要地位的将总是英国。

    我们代英国设想,假使它为了自己的发展前途,垄断世界工业的确是一个必要条件,假使有人说别的国家看了英国的榜样也想发展成为一个大工业国,当充分实现这一目标时不致损及英国地位,或者说当别的国家在富裕程度上有了增长时,英国的富力并不会因此削弱,或者说德国、法国和美国在天然禀赋上并不亚于英国,可以发展成为与英国相等的强国而并不得及英国的发展前途——而所有这些都不能确切加以证明;假使情形的确是这样,那末英国处心积虑反对别国建立工业,或者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实际情况绝不是这样。

    这里还有一点应当指出,任何国家,如果它自己的工业品掌握了全部国内市场,则由于工业品在国内的生产和消费,随着时间的推移,将获得莫大利益,一方面原来对它供应工业品的那个国家被排除以后,将受到损失,但前者的所得将远远超过后者的所失;这是因为当一个国家自己在办工业,从而在经济地位上有了充分发展时,就会在财富和人口方面获得更大的增长,结果对于工业品的消费,比之依靠别一工业国供应进口品时,将有无可限量的进展。

    至于就工业品出口方面的情形未说,处于温带的国家,生来特别宜于发展工业,自有它们的特有活动领域,可以努力于供应热带国家的消费,后者可以用殖民地农产品来交换工业品。但是热带国家对工业品的消费量主要决定于两点:一点是热带国家方面关于产品剩余额的生产能力,还有一点是温带国家方面对于热带产品需求的增进程度。

    如果我们能够证明,在相当时期内,热带国家所产的糖、米、棉、咖啡等等可以比现在扩大五倍到十倍,一方面温带国家对于这类产品的消费也可以扩大五倍到十倍,那么就同时证明了一个事实,温带国家工业品对热带国家的输出在这个期间可以比现在扩大五倍到十倍。

    我们说欧洲大陆国家对殖民地产品的消费可以有这样的增势,是大体上以近五十年来英国消费量的增势为依据的;谈到这里还须注意到一个事实,假使英国对消费没有过度征税的话,这方面的增势或者还要扩大得多。

    关于热带生产增进的可能,近五年来荷兰在苏门答腊与爪哇以及英国在东印度群岛的成就,给我们提供了无可否认的证据。从1835年到1839年,英国由东印度群乌输入的糖增加了三倍,输入的咖啡增加得还要多,输入的棉花也有了大量增进。最近(1840年2月)英国报纸曾以极兴奋的语调作了报导,认为东印度群岛这类产品的生产能力几乎是无限制的,相信在不远的将来,英国关于这类产品的输入就可以无需再仰给美国和西印度群岛。在荷兰方面,近来对于殖民地产品的出路已经感到为难,正在设法寻找新市场,一方面我们还要注意到,北美仍然在不断努力增加棉花生产,得克萨斯作为一个州已经勃然兴起,它的势力无疑将笼罩整个墨西哥,使那一带膏腴之地转变成象美国南部各州现在的情况一样。我们很有理由作这样的设想,法律和秩序、勤奋和智力将逐渐扩展到从巴拿马到合恩角的整个南美洲,然后扩展到整个非洲和亚洲,从而到处增加生产和产品的剩余量;由此我们不难理解,这里是大有发展余地的,决不是仅仅足供一个国家来推销工业品的。

    我们如果把迄今为止实际用于殖民地产品生产的土地面积计算一下,然后同性质上适于这类生产的全部土地面积作一比较,就可以看到,适于这种生产的土地现在已被实际使用的还不到五十分之一。

    现在我们可以看到,如果从东印度群岛一个地方的输入,即足以满足英国对这类产品的全部需要,那么英国又怎么能够垄断生产殖民地产品的一切国家的工业市场呢?有许多国家的殖民地产品,它既无力吸收交换,它又怎样能作此妄想,要把它的工业品销售给所有的这类国家呢?还有一层,如果欧洲大陆的工业没有能获得大规模发展,因此没有充分力量足以购买从而消费这类产品,那么欧洲对于这类产品又如何能够产生大的需求呢?

    所以这一点是非常明显的,抑制欧洲大陆的工业,虽然一定足以阻止大陆国家的发展,但是对于英国的发展前途却丝毫没有好处。

    还有一点也是很明显的,热带国家在目前,以及在一个漫长的未来时期内,将以大量原料提供给一切适于生产工业品的国家作交换。

    最后还有一层,保护制度的目的是在于为了整个热带农业的利益而发展整个温带的工业,而英国工业品目前在欧洲和美洲的自由竞争则形成了对世界工业的垄断,就为全人类谋福利这一点来说,后一办法决不会比前者更有利些。

    因此,英国以外的任何别的国家,如果适宜于发展工业,并有相配的领土、国家力量和人民智慧,看到英国在工业、航运和商业方面的进步,不必感到气绥,它们也可以急起直追,取得与英国同样的工业优势。今天工商业和海运事业的发展已远不是过去所能比拟,但是更远大的发展还在将来,这种转变的实现,为期也不会很远。我们要鼓起勇气,对国家伟大前途抱有信心,向这个目标猛进。尤其重要的是我们要有充分的民族精神,立刻行动起来,抓住最紧要的关键,努力进取,从而为我们后代取得最丰富的果实。首先必须掌握自己的国内市场,至少在日常必需品方面利权不能外溢,对于那些同意用我们自己的工业品向它们作交换的热带国家,要能够直接向它们取得热带产品。德国如果不甘心远远落后在法国、美国、甚至俄国的后面,这就是德国商业同盟必须担当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