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三、《社会批判》(1/2)

    ①《社会批判》,布朗基著作的两卷集,1885年阿尔干版。这本书里包括了许多有关政治问题、社会问题的文章以及各种题材的笔记。

    (一)高利贷

    牺牲个人的独立自主是劳动分工强加于人的结果,这是野蛮的行为吗?不!任何人都不能同意这是野蛮的行为。在个人的自由感中有一种极其顽强的享乐兴趣,以致任何人都不愿意牺牲个人自由,去换取文明的金锁链。

    野蛮人清楚地看到欧洲人企图使他们驯服。穷人一边用裹尸布把自己裹起来,一边痛哭失去了的自由,宁死也不愿作奴隶。穷奢极侈使我们如此眼花缭乱,但却不能诱惑这些穷人。这种奢侈超出了他们的思想范畴和需要水平,扰乱了他们的生活。他们仅仅感觉到这种奢侈象一些仇人的怪物,这些怪物把一把尖刀刺进了他们的**和心灵。在美洲荒野或太平洋荒岛上受到过我们突然侵入的不幸的部族经过这种致命的接触不久就会消灭。

    将近四个世纪以来,我们可憎的种族无情地毁灭了他们所遇到的一切:人、动物、植物、矿物。鲸鱼受到盲目的追捕结果也要消灭。金鸡纳树林一个接着一个被破坏。斧头砍掉森林,谁也不再从事种植。人们很少关心后代的疾苦。由于严重地忽视采掘方法,煤层也很马虎地被糟塌了。

    一些人突然出现了,他们唯一的面貌使我们知道了我们人类原始时代居住在地球上的状况。我们哪怕只是为了科学研究,也必须子孙般地注意保存这些我们祖先的残存的遗体,原始时代的珍贵标本。我们曾经谋杀过这些人,强大的基督教国家都竞相毁灭了他们。

    我们将在历史面前对这场屠杀负责。不久,历史将根据比我们高尚得多的道德极其激烈地谴责我们的罪行。对仇恨和诅咒那借口宣教而杀害这些手无寸铁的人的基督教,对仇恨和诅咒屠杀和毒害他们的重商主义,对仇恨和诅咒那些对这场垂死挣扎采取冷眼旁观的国家,我们都是很不够的。

    这些不幸的人不能与我们同化,这难道是他们的过错吗?人类从幼年到成年不知不觉地要经过无数的演变阶段。在这两个时代之间相隔了几千万年。如果不是这些只是破坏性而决不是建设性的灾难的话,在人类和自然界什么都不会产生。

    一切革命,从外表来看都是突如其来的,而它们本身却是象蛹那样自己蜕变出来的。它们已在破裂的外壳中慢慢地成长起来。人们看到的革命总是自发的,它与征服完全不同,征服是外部力量的野蛮侵犯,这种侵犯只有破坏扰乱,而没有改进。一个种族,一个部族的自然演变却大不相同。自然演变象一棵植物的生长一样,要经过一定的阶段,感觉不到什么骚扰。

    劳动分工制度只有经过了一系列漫长岁月的变革之后,才能代替个体的分散劳动。在这条道路上每前进一步都象人们所期待和渴望的胜利那样受到人们的热烈欢迎。因此这个变革是经过世世代代的漫长时间逐步进行的,它既不伤害人们的风俗、习惯,甚至也不伤害人们固有的成见。

    从个体分散劳动发展到劳动分工,毫无疑问是一个有决定意义的进步……但是代价呢?完全放弃个人独立自主;在团结的外表下互相奴役;协作关系的紧密甚至达到束缚的程度。从此以后,谁都不能自给自足了。他的生存要靠他的同类的恩赐。他不得不等待他的同类每天给他所需要的口粮和几乎一切生活必需品。因为一个人只能从事单一的劳动。劳动产品的质量取决于奴役的条件,随着劳动工具的不断完善,劳动分工更加明细,人就更牢固地固定在他的职业上了。

    我们知道今天的产品是如何得来的。有一些人花费了整整一生的时间去磨针尖和别针头。

    当然,这种情况产生了公民相互之间的迫切义务。每个人既然都注定要从事一种简单工作,他所生产的全部产品对他自己来说几乎都是没有用的。这种极少量的产品只对一群其他人有用。这些产品的所有消费者又应该供给为他们劳动的人的需要。

    从这时起,社会就建立在交换的基础上了。规定交换条件的法律应该是互助的、绝对公正的。因为这个相互援助是当前全体人以及每个人的生死攸关的问题。原始社会所需的消费品的数量非常有限,而且都是绝对必需品,如果那时实物交换能满足社会的需求的话,那么,在工业发达、产品丰富的条件下,这种交换就变成完全不可能了。

    因此,需要有一个不可缺少的媒介。贵金属的特性早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因为货币的起源可以上溯到远古时代。人们假定货币大约是在青铜器时代产生的。而且,什么时代产生并没有任何重大的经济意义,它只和考古学有关。和我们有关的只是很久以来所取得的经验,这一经验是硬币的服务是以巨大代价换来的。硬币造成了高利贷,造成了资本主义剥削和它的一切罪恶后果,那就是不平等和贫困。只有上帝的观念才能和货币在罪恶方面见高低。

    货币还可能产生其他的结果吗?当货币产生之日人们就有了两种使用这种交换手段的方法:博爱,自私。公正本来可以迅速地导致完整的协作。掠夺的思想却不断地造成了一系列灾难。这些灾难贯穿在整个人类历史中。在这两条道路中间,连一条小径都没有。因为,维持个人主义制度,诚实的等价交换,贷款不收一分利息,使得人类安定下来,假若这种公平交换至今还保存着,那也会带来同样的结果。

    复杂的生产,需要大量器材和劳动工具,人们为了进行复杂生产会感到有必要把他们的力量组织起来。这样假设是可以容许的。当简单的工具还能使生产者通过交换得到劳动和生活所需的一切东西的时候,他们就会停留在原阶段上。但人是天生的革新者。不久,日益发展的生产需要会使个体劳动组织起来,而且只要劳动者能获得他们劳动创造的全部成果,普遍的繁荣可能会取得迅速的发展。随之而来的是人口不断增长,财富日益增多,文化进一步发达,各个团体之间的联系日益密切,最后会迅速形成一个没有**,没有束缚,没有任何压迫的全面协作。

    贪婪使这一美梦破灭了。资本是由个人独占积累起来,而不是由协作积累起来的,这种积累不利于群众,只有利于少数人。

    说实在的,这种博爱的美梦在过去难道不是一个幻想,一个乌托邦吗?在忠诚和叛逆之间,黑暗和野蛮的时代,难道不知道何去何从吗?他们只知道权力,不知道其他的法律,只知道胜利,不知道其他的道德。贪婪人几乎毕生从事残酷无情的剥削。高利贷变成了普遍的灾难。

    高利贷的由来,在过去的黑暗中无法查明。这种掠夺形式不可能出现在使用货币之前。实物交换不容许掠夺,即使有劳动分工也不会发生掠夺。当然当时毫无文字记载,否则可以保存高利贷这一重大革新的确切记录。而传统也说不出高利贷的根源。

    高利贷是件坏事,但并不是必然的,否则就会是放肆的宿命论了,不过它是不可避免的。啊!如果交换手段自开始就产生了公正的后果,如果它没有被歪曲或被引入歧途的话,多好!……是的,但假设……永远是一件愚蠢的事!使现在变成反对过去的讽刺文章,它的荒谬程度并不亚于使过去变成规律,或者更确切地说,使将来变成常规。正如把过去当成未来的规律,或当作未来必经之途一样荒谬。

    每一个时代都有它独特的组织机构和生活方式,它们构成了人类历史的一部分。这绝不是宿命论。因为时代的智慧或荒唐会反映在人类的健康上。不过人类是复杂的生物,它总是能够从疾病中恢复健康的。只要在医院里躺上几千年病就好了。但是个人却有死亡的危险。

    如果因为人类可悲地滥用了交换手段而不感到遗憾,这是懒散而可笑的。唉!应该承认这个弊端吗?宣扬忍受苦难的空论家基督教徒说:这是大利中的小弊,这是赎罪。这是用谋财来代替害命……这是一个进步。金钱皇帝陛下的王朝开始了。它要长期巧立名目,横征暴敛。金钱皇帝的王朝几乎统治了整个人类生存时期,尽管君主**倒了,民主共和垮了,一个民族完了,甚至一个种族消灭了,而金钱王朝却仍然屹立不动,不可摧毁。

    今天,金钱皇帝的王朝破天荒第一次受到了它的牺牲者的反抗。但是这个古老而强大的皇帝拥有的奴仆比他的敌人还要多。吹捧他的人提着香炉和奏着器乐成群结队地去救他,他们一边喊,一边唱“和散那①!光荣属于金牛,富饶之父!”深刻地分析一下就能揭穿这些颂歌,剥掉这个皇帝的金钱画皮,使他的原形毕露,他原来只是一个扒手。

    ①和散那(Hosannah),赞美上帝之词,见《圣经》,马太福音21章,9、15等节。——译者

    (1869—1870年)

    (二)**——未来的社会

    仔细地研究一下地理和历史,就会发现人类开始是孤立生活,绝对个人主义的,经过长期的一系列的改进之后,人类最终会达到共产社会。

    用实验方法可以证明这条真理,实验方法今天是唯一有价值的,因为这种方法建立了科学。

    对一系列事实的观察和从事实中得出的不可辩驳的推论,一步一步地证明了人类历史发展的这一不变的进程。人们将清楚地看到任何进步都是**的一次胜利,任何倒退都是**的一次失败,又可以看到**的发展和文明的发展是并行不悖的,这两个观念是统一的;人类的需求在历史上相继提出的全部问题都有一个**的解决办法,而今天悬而未决的问题,虽然如此困难,如此充满混乱和斗争,也不可能有其他的解决办法,如果我们不愿意把罪恶加深,不愿堕落到荒谬的程度的话。

    一切税收制度的改革,用专卖局代替包税制度、邮电业务、烟草税和食盐税,这些都是**的革新。工商业公司各种性质的相互保险,乃至印章,这一切都同样是**的革新。军队、学校、监狱、兵营,也是**的萌芽,虽然它们比较粗糙、残酷,但是不可避免的。任何东西都不能走出这条道路之外。捐税、政府本身,都是**的一部分,当然是最低级的**,但也是绝对必需的低级**。共产这个观念还只刚刚说了它的第一个字。等说出最后一个字时,这个观念的面貌可能完全改变了。我们现在还只是一些野蛮人。

    看看现存制度的结果吧!低廉的价格和随之而来的商品的丰富被看成是灾祸,这场灾祸使生产者破产,使工商业陷于绝境。政治经济学用一些定义公开地把这种渎神的事固定了下来。政治经济学把“效用”称为自然财富,把“价值”称为社会财富。然而“效用”就是极大丰富,而价值却是稀少。使用价值越大,市场价格就越底。啊!真是荒谬绝伦!事物本身是一件好事怎么会变成一场灾难呢?这是由于资本的贪得无厌,要求最大的利润,一旦价格不能给它最大利润的时候,资本就被抽回去了。资本被抽回,产品的价格就提高,资本又回来混水摸鱼,从中取利。

    荷兰人为了维持市场的高价,在他们亚洲的殖民地禁止种植胡椒、肉豆蔻等植物,并销毁了大量调味香料。在所有文明国家里,每个生产者都希望他所生产的产品价格高,而其他的产品价格低。面粉价格低廉使农民不高兴;面粉价格高涨,又使工业家失望。这个经常存在的社会矛盾不是对现存的社会组织的一个严厉控诉吗?

    在公有制度下,好事对一切人都有利,坏事对任何人都不利。丰收是幸福,歉收是灾难。损害他人的事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有利于他人的事对任何人都没有坏处。一切事物都按照规律公平合理地发展。存货极大丰富原来就不会引起工商业的危机。正相反,贮存产品在今天不造成灾难是不可能的,在那时产品的累积只会受到自然耗损的限制。

    那些最有害的植物经常占据土地从而损害了最有益的作物的生长。窥伺时机、追求利润的资本主义抓住了协作这个工具,并把这个有力的进步工具变成了他们手中的一支真正的夏斯波枪。资本主义利用这支枪来消灭中小工商业。

    这些可怜的人们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既不发声也不争吵。我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他们就此销声匿迹了。这完全不同于1848年造成的盲目愤怒和无情报复的暴动。商人们可以在有闲的时候想想拉芳登的寓言,可见翻腾的急流并不害人,而平静的小河却在无声地吞噬着人。一个人走过急流把脚稍许弄湿一点;要过小河却会淹死在深水处。

    在中小资产阶级破产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比旧贵族制度更巧妙、更可怕的金融、工业和商业三个封建制度,把整个社会踩在他们的脚下;狡猾代替了暴力,扒手代替了拦路大盗。

    有人写道,过去时代在消亡之前,会用杀死它自己的同样武器作最后的反击。在反击的时候,它用自己的手给自己带来了致命的创伤。为资本服务的协作就这样变成了使资本不能长期经受下去的祸害。这是协作这一光荣原则的优越性,它只能做好事。对于坏事它是维卡杀虫剂。臭虫接触到它便会中毒而死。

    当社会演变来到时,大家都赶去支援,帮助婴儿诞生。快要消耗到接近死亡的力量,不知不觉地也把自己最后的力量参加进去。于是我们参加了一场奇怪的演出。共产社会的预演在我们眼前展开了。

    每时每刻都得到新的应用,并努力使各种利益逐渐联合的互相协作原则是什么呢?这是将要发生的变革的一个方面。协作这个时代的宠儿,全世界的万应药,人们对它齐声歌颂,没有一声反对,如果这不是同时通向**的康庄大道和它的最后胜利,那又是什么呢?

    但是绝对不应该抱一丁点幻想。只要绝大多数人还处于愚昧无知的状态,就决不能说**已经取得了最后胜利。与其说没有知识的共产社会会在大地上实现,还不如说月亮会降临到我们的地球上来,因为知识是共产社会不可缺少的因素。教育是共产社会的空气和工具,要求建立没有教育的共产社会,就如同要求我们在真空中进行轻松的呼吸一样困难。教育和**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紧密,以致其中的一个缺少了另一个就既不能前进一步,也不能后退一步。在人世间它们经常是结伴同行的,直到它们共同的旅程结束为止,它们之间甚至连一步的距离也不会有。

    无知和共产社会是不相容的。没有共产社会的普遍教育和没有普遍教育的共产社会都是同样不可能的。共产社会的人,就是一个人们既欺骗不了又奴役不了的人。然而,一切愚昧无知的人都是容易受骗的人又是欺骗的工具,是奴隶又是被奴役的工具……

    如果有一个人竟敢在广大群众集会上说:“如果社会由善良但又是无知的工人生产者组成,它虽然会受到暴政的剥削,但它还能生存下去。如果社会由完全不从事生产的学者组成,它就不能生存下去。”这种人不是伪善者,就是丧失理智的人。

    同样是这个人,他又说:“我们每天看见有些很有教养、很有学识的人,他们却无法谋生。这种脱离劳动阶级到了反常地步的现象使我非常害怕。”

    还是这位装腔作势的演说家,他反对非宗教的免费义务教育,因为它妨害了自由,加重了法规的集中。

    这就是教士们的全部祈祷和憎恨,对黑暗的祈祷、对光明的憎恨。政变之后,对这些脱离劳动阶级的人的斗争成了对教师和非宗教学校进行无情打击的联合叫嚣。为了了解僧侣和君主的反动计划,必须读一下这个不幸时代的那些省长的通告。

    自由教育将会把全部教育掌握在耶稣会教士的手中。在教会同资本结成同盟的情况下,不可能有任何竞争。只有叛逆才敢支持反对的意见。对完全由学者们组成的社会的诅咒充分暴露了永久保存阶级制度的意图,阶级制度就是一边是从事体力劳动的广大贱民,另一边是有知识的特权阶级,一边是一大批愚民,另一边是一小撮使人变为愚民的人。

    认为一个学者组成的国家不能生存而必将因厌倦而饿死,这种看法如果不算是更愚蠢的话,也是太大胆了。当代任何一个民族在生产力方面都不能和一个学者的国家相比,无论是在农业方面还是在工业方面,当代任何一个民族和学者的国家之间的距离比凯撒时代的高卢人和1870年的法兰西人之间的距离还要大。

    如果还能举行群众集会的话,让群众集会提防耶稣会的间谍吧!耶稣会的策略是派人混进所有俱乐部里去,其目的是为了避免讨论不利于教士们的问题,这些间谍戴上各种假面具以假象出现。教会所注意的就是自由教育,就是怀疑科学和学者,就是对脱离劳动阶级的人,换句话说,对有学问的人和穷人作斗争。

    谁要在自由和节约的借口下反对免费义务教育而要求自由教育,谁就是耶稣会的代理人。尽管他自称是一个共和党人或是一个革命者,是无神论者或是唯物主义者,是社会主义者或是**者,或是蒲鲁东主义者,他们所要求的一切,无论他们的假面具是什么颜色,这没有多大关系,人们不要害怕说错,可以说他们是耶稣会的走狗。实际上良知给人指出,既无国家干预又不是免费的自由教育,是通过金钱万能的作用使教育垄断在教士们的手中。

    然而教士们的教育就意味着黑暗和压迫。一支拥有十万男女士兵的黑色大军,到处疯狂地贩卖黑暗,扑灭光明。这支依仗着国家势力的队伍正在进行统治、支配、威胁和压迫。一切非宗教的势力都唯他们之命是听,资本为他们花费一切资财,知道他们是最好的助手,甚至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今天,谁还看不出这个危险呢?所有各种色彩的民主政治都毫无区别地揭露这个危险。祈求唯一的良药——教育。民主政治在其他方面存在着分歧,但在这点上,却是完全一致的。所有的人都发出了同样的呼声:“要求光明!要求知识!不能再受教权主义的愚弄了!’

    一切呼吁都是徒然的!政府对此置若罔闻,并且疯狂地加速扩大耶稣会的影响来作为回答。每年都有上百个非教会学校关门,却新办了更多的教会学校。如果拿1870年来和1848年相比,人们将看到二十五年前,女孩子有一半受教会教育,一半受非教会教育,而今天几乎只有六分之一的女孩子受非教会的教育;受教士教育毒害的男孩子数字从百分之十七增长为百分之五十,男女受害的人数在可怕地继续增长。普遍的愚民计划正在毫不放松地加以贯彻。这个计划能实现吗?

    不能!但它把幸福日子的来临推迟了多么久啊!多么令人懊丧的竞争和贫困啊!年复一年单调地白费过去了,一代一代都被迷信和无知这个怪物吞噬了。这个怪物站在那儿,挡住人类向乐园前进的去路,使人类看到在远处的乐园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

    和这样一个敌人还需要斗争多久呢?这个敌人从不饶人,而我们在把他打倒之后,总是饶了他。唉!如果革命在1830年和1848年都完全尽到责任的话,那么可悲地浪费了的这半个世纪的时间,本来是足以达到这个目的的。斗争本来可以结束了,各族人民在把过去抛在后面,使它迅速地埋葬在黑暗之中的同时大踏步向越来越光明的前途迈进。

    革命在下一次胜利时,是否会变得更加明智呢?是否会再一次饶恕这个每次失败之后直至现在都让它再站起来的、比以前更加可怕的魔鬼呢?我们队伍中有一些叛徒,他们在魔鬼失败时,运用一些玄妙的词藻欺骗人民,包庇恶魔。他们下一次叛变的口号是:“取消教会的预算,政教分离。”实际的意思是说:天主教的胜利,革命的失败。我们自己的箴言应该是:“取消教会,驱除僧侣!”无论在敌人的祈求、威胁和阴谋诡计面前,我们都决不让步!

    让步就是灭亡。胜利的共和国将不能浪费时间去进行不必要的斗争。需要守几年的战壕来加以克服的障碍太多了,因此对一个可以跨过去的篱笆不能以采取正规进攻来取乐。军队、法官、基督教、政治组织,所有这些都是普通的篱笆。而愚昧无知却是一个可怕的堡垒。铲除篱笆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但摧毁堡垒却需要二十年。

    篱笆将妨碍我们的包围战;必须铲除这些障碍。但还要很长的时间,因为共产社会只能在摧毁了旧堡垒的基础上才能建立,因此不能期望明天就能建成。去月球上旅行将是危险较小的梦想。然而,这是迫不及待的梦想,唉!太合理啦,这个美梦在人们精神状态还没有转变之前,是不可能实现的。要想跑到时间前面,即使整个法国都有这种意愿也做不到,这种企图结果只能失败,失败是极端反动的标志。

    所有的组织都有它存在的条件。没有这些条件,它们就不能生存下去。共产社会不能自己产生出来,因为它是教育的结果,而教育更不能自己产生。我们不要忘记吸血鬼这个种族亦是变色龙的种族。革命的第二天,这个种族不会消失,正象平常供他们鱼肉的、天真、老实人也不会立即消失一样。

    衣服很快会被翻过来①,人们将会看到象雨后春笋一般从地下涌现出大批走江湖的**者,他们会把男人整编起来,还有大批共产社会的伪君子,他们会用甘言蜜语欺骗妇女。阴谋必然会给他们带来的奖品就是管理权,换句话说,就是可以任意处理公共财富。广大无知的群众将变成他们的牺牲品和他们的军队……完全和今天一样,只是结果更加可怕:这种反革命暴政和无政府状态的混乱,会象晴天霹雳似地来到,不是统治一天,而是要在人们难于解除的记忆的恐怖之下,统治漫长的岁月,这是一次可怕的倒退啊!

    ①这是布朗基用借喻的手法指出那些攻击过**的人们将会摇身一变而为江湖**者。——译者

    设想一个社会只要翻一个觔斗,又回到原来的地方,新的社会就会建成,这难道一点都不是疯狂吗?不对!不论在人世间还是在自然界,事物都不会如此发展的。

    共产社会和它的伙伴又是它的指路人——教育,是一步一步地、平行地向前发展,共产社会既不跑在教育前面,也不落在教育后面,永远和它并肩前进。等到教育普及,没有一个人会受另一个人欺骗,那时共产社会才算功德圆满。到了那一天,任何人都不愿忍受财富的不平等。只有**才能满足这个条件……

    有人可能会反驳,说教育的平等并不能造成智力的平等,因此脑力的不平等是永远存在的,并且会形成一个智力的等级社会,上到天才,下到无用的人。

    同意。不过完整的教育,对于一个最简单的头脑也将是一副足以抵制欺骗的胄甲,无论欺骗戴着什么样的假面具。经验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剥削者会在每个人的脸上看到一副识破了欺骗的笑容,笑容的意思是说:“骗子,去你的吧!”这种无法施展欺骗的信念会使他们去避免忧伤。其次秩序决不是一朝一夕建立的。吸血鬼也会有时间慢慢适应和习惯新环境。在新环境中人们不要搞错,博爱就是不可杀害自己的兄弟。

    人类最有用的能力,最卓越的保护能力——判断力,它能从内外来保卫我们,既能反对别人又能反对自己,这种判断力今天太稀罕了,但是,通过完整的教育,却会取得惊人的飞跃,这种飞跃会使判断力成为新社会的武器。判断力是经验和对比的结果,它将从经验和对比中得到前所未知的力量。那时狡猾就将完蛋,毫不容情的明智会揭穿阴谋诡计的最后伪装。人类不会再分成欺骗者和被欺骗者两大类了。

    盲从已经到处受到猛烈攻击。这种黑暗的习惯势力还禁锢着儿童和妇女。男人都抛弃这种势力。禁锢孩子却失掉了成年人!孩子总是具有白纸般的优越性,白纸上很容易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以后再要把这些印象磨灭,换上……这是多么艰巨的工作啊!这是不可撤销的判决!但愿执行的时间短一些!

    天才将仍然是一个例外。判断力将成为共同的特性。判断力足以把目前统治世界的女王的虚伪永远推翻。虚伪的感情,虚伪的坦白,虚伪的温顺,虚伪的忠诚,虚伪的亲切,虚伪的直率,虚伪的武士身价,虚伪的道德,虚伪的好心,虚伪的善意,虚伪的朋友们,可恨的瘟神们,你们立刻就要被揭穿,受到喝倒采声的反对和嘲笑,就是宗教上最阴险的伪善,也只将成为历史上的回忆,引起惊愕和恐怖的回忆。

    所有的人都将会有如此锐利的眼光,以致能看清每个人身上的一切优缺点,就象能够看清玻璃瓶里的东西一样。啊!必须一直往前走。否则就要受到嘲笑和大声叫骂。然而,宽宏将是思想的总基础,因为随心所欲的自由受到科学的限制将停止存在。至于罪恶,它将和它的生身父母资本与宗教同归于尽。

    根据我们的看法,普及知识的结果就会是如此。应该指出,根据这个预言,**只是一个简单的结果,而不是一个原因。**是普及教育的必然产物,而且也只能从普及教育产生**。

    然而,有人责备**是牺牲个人,否定自由的。当然,假如**是在未足月的时候用钳子挟出来的,那么这个可怕的早产儿会吓得人赶快逃跑的。但如果**是科学的产物,谁敢谴责这样一个母亲的婴儿呢?此外,支持发动这种谴责的证据何在?既然被谴责者还未出世,这种谴责就是毫无根据的诬蔑。

    这种狂妄的虚构用的是谁的名义呢?是用个人主义的名义,个人主义几千年来一直扼杀着自由和个人。在我们人类中,有多少人没有做过个人主义的奴隶和牺牲者的呢?也许有万分之一。一万个牺牲者和一个刽子手!一万个奴隶和一个暴君!而他们还要用自由来为个人主义进行辩护!我懂得了!某些阴险毒辣手段埋伏在一个定义的后面。寡头政治不是自称为民主,背誓不是自称为诚实,屠杀不是自称为温和吗?

    控诉**的自由,我们知道,那就是奴役的自由,无情剥削的自由,豪华生活的自由。正如勒南①所说的,这些自由是以广大群众作为垫脚石的。这样的自由,人民称之为压迫和罪恶。人民不愿意再用他们的血肉来哺育这种自由。

    ①勒南(est,1823—1892年),法国作家,著有《科学的前途》,《基督教的起源》,《以色列历史》等书。——译者

    道德家和立法者原则上都认为,每个人应该为社会牺牲一部分个人自由,换句话说,就是每个人的自由都要以旁人的自由为限度。由它的两种特权者和贫民形成的当前的等级社会符合这个定义吗?为了一个自由,必须有多少个奴役呢?十个,二十个,六十个,一百个,二千个,三万个,十万个?有无数个价目表,也有无数个使用价目表的办法。唯有枷锁是不变的。

    对旁人自由的任何侵犯都违背道德家对自由所下的定义——唯一合法的定义。虽然这个定义永远是一句空话。这个定义意味着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地位平等,因此得出自由是以平等为限度的结论。

    唯有全面的协作才能体现这条至高无上的法律。旧制度却冷酷无情地践踏这一法律。**是保护个人的,而个人主义却消灭个人。对**来说,每一个人都是神圣的。个人主义却不过把人当作地里的一个小虫而已,罗跃拉①、凯撒和谢洛克②三位一体式的血腥的个人主义用万人塚埋葬了多少人。在血腥屠杀之后,个人主义却冷淡地说:“共产社会就是牺牲个人。”

    ①伊格纳斯·德·罗跃拉(IgnacedeLoyoln,1491—1556年),西班牙人,1540年成立耶稣会。——译者

    ②谢洛克(Shylock)是莎士比亚喜剧《威尼斯商人》中的财主,贪婪的高利贷者。——译者

    共产社会将把吃人肉的筵席搞乱,这是确实无疑的。但是在筵席上被吃的那些人并不会感到这样的捣乱有什么不好,这是主要问题。那么,有什么借口和我们进行争论呢?问题是不是在于我们推论出**势在必行呢?绝对不是,我们仅仅预言**是普及教育的必然结果。谁又能够谴责教育的迅速发展呢?假如教育发展的结果就是共产社会正常地到来,那任何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每个人都说教育是解决社会问题唯一可能的办法。但是,不能肯定每个人嘴里说的话都是真诚的。这个字的意义是随着提出问题的人的不同而有所不同。有多少派别就有多少定义。对于教士来说,教育是天主教教义,而不是科学,对于社会主义者来说,教育却是科学,而不是天主教教义。

    从此,大家一致都说教育可以解决问题,并没有什么可惊奇的。表面的一致,并不能掩盖实质上的生死斗争。人民并没有因此感到不安。因为人民没有不可告人的思想,所以也不必打着假的旗号。他们的旗帜上永远写着:自由、教育,其意义是清楚而明确的。但是,教权主义者正相反,他们长时期咒骂这两个词,后来看到他们自己无能为力,就改变了主张,为了利用这两个词的威信,今天干脆把这两个词贴在他们的旗帜上了。这是加倍可耻的谎言。但是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们能骗人就行了!

    但愿保守主义预感到知识的传播会导向哪里去。保守主义和扑灭光明的人结盟就使真相大白了。没有无知就没有压迫!保守主义已经连根腐烂,但还竭力延长黑暗统治,因为它只有依靠黑暗才能生存。而社会主义的任务却正相反:它要使从目前的黑暗中出现明朗的天来照亮它的胜利,照亮正义和常识对为非作歹和荒诞无稽的胜利。那时社会主义的使命才算完成。

    人们却向社会主义要求更多的东西。过去和现在对人类做了这么多好事的资本主义学说,看到它教出来的学生倒向了另一面旗帜,感到非常痛惜。它关切地要求它年轻的对手**列举详细说明未来组织,解决它可能预见的一切困难,最后要它建造一座大楼来满足它的好奇心,并且要求这座大楼从地窖到顶楼,样样齐全,连一个钉子、一个螺丝也不能缺少。

    “新萨兰特①的公民将如何安排自己个人的生活、时间、旅行和休息呢?谁洗碗碟?谁扫地?谁倒尿盆,谁装满水桶?谁开采煤矿等等问题。”

    ①萨兰特(Salente),古意大利的城市,又名大希腊,位于萨兰提纳海角。——译者

    对以上这些不相干的问题,只有一个回答:“这些事与你无关,也与我无关。”

    啊!什么!这里的四千万到五千万人都样样精通,没有一个科学院士比得上他们,所有的人都武装到牙齿,既能对付暴力,也能对付诡计,所有的人都象含羞草一样敏感,象野马一样多疑。没有任何令人可憎的、并且为人憎恶的、自称为政府的东西,能在他们中间露面;没有一点权威的阴影,没有一点强制的因素,没有一点权势的气息!这四千万精明能干的人,我们当中谁也远远不如他们,难道他们为了组织起来需要我们的建议,需要我们来解决问题,需要我们的监督吗?难道没有我们,他们就不知道在那儿找到衣服和裤子?如果我们没有事先告诉他们用嘴巴吃东西,难道他们还会把食物放到耳朵里去!真够呛。至于我,如果他们再追问我关于倒尿盆的问题,我就要直截了当地向他们说:“当你们不会塞住鼻子的时候,那就塞住后头吧。”

    在我们的四十个不朽的人后面,如果加上六个零的话,那我们立刻就有了一百万个梯也尔,一百万个奥利维埃①,一百万个杜邦路②,等等;如果把荒芜的法国交给他们支配的话,难道你认为四千万人都会把时间花在散文和韵文演说上吗?不会这样傻的!首先,需要吃饭,他们决不会等待一小时之后再动手吃的。

    ①爱米尔·奥利维埃(EmileOllivier,1825—1913年):政治家,法兰西学院院士。第二帝国初期,他是反对派,属于温和的资产阶级共和党。随着阶级斗争越来越尖锐化,他向波拿巴主义者靠拢,1870年1月2日他担任新内阁的首相。同年夏天,他向普鲁士宣战,按照他自己的说法,当时“心情是轻松的”。战争的困难,奥利维埃内阁显得完全无能应付,在遭到一系列失败后,同年8月9日被推翻了。帝国垮台之后,奥利维埃逃到意大利。他用他的余生来为他的背叛、和他的政策辩白。

    ②费利克斯—昂土瓦勒·杜邦洛(Félix-AntoineDupanloup,1802—1878年):奥尔良的主教,极端反动分子。1850年他参加了法卢(Falloux)法案的起草工作,这个法案把教育大权交给僧侣。1871年,他被选为国民议会议员。

    第一次选举的目的自然是劳动分工。由四十个人几乎事先组成的等级制度这个事实,会得到热情的拥护吗?啊!不会!四十个人增加为四千万人之后,不再是天上的星宿了!我相信比如说,梅里美③这一流人物不会固执地坚持要洗刷尿盆的特权吧,即使这是些在意大利发现的希腊瓶。这样多的自信者会写颂扬诗这种不可缺少的工作,这个诗容许涉及每一个人和所有的人,诗云:

    这个老得没牙的反动派,从相当糟的作家

    光荣地一跃而成了出色的倒尿盆的人。

    ③梅里美(Mérimée,1803—1870年)生于巴黎,法国作家,著有《查理九世的编年史》、《卡门》、《哥仑巴》等历史小说。——译者

    当人们讨论**时,因为反对者的恐惧使他本能地谈起这件该死的用具来,这是一件有趣的事!“谁将倒尿盆呢”?这永远是第一个呼声。实质上,他所要说的是:“谁将倒我的尿盆呢?”但是他因使用物主代词非常谨慎,却慷慨地把他的惊慌传给后世。

    今天的利己主义是肮脏的东西!这是无耻和伪善的混合物!是过去的问题吗?只是一些枯叶!人们把它们当作垫马厩的干草。历史是人们保持着最大的冷静,用粗线条描绘出来的;是用堆积成山的尸体和废墟描绘出来的。任何屠杀都不能使这些无动于衷的人眨眼。屠杀人民,这是人类的进步。野蛮人的侵略,那是把年轻的新鲜血液输进罗马帝国古老的血管。日耳曼人和匈奴人狂暴地侵入拉丁世界,只是为了澄清它**了的空气。神圣的风暴!至于风暴所经之处遭受灾难的人民和城市……这是必然的……这是进步发展的必然过程。产生了今天的,也就是说,产生了“我们”的一切都是好的。为了如此美好的成果,预先付出任何代价都不算太大。

    可是问题果真在于未来的后代吗?多大的变化啊!狂热代替了冷酷。人们如此对未出世婴儿狂热地宠爱,甚至要立即把他们锁起来,以免他们遭到意外。他们每走一步路,每做一个手势都事先算好,保持平衡,怕他们跌倒。对于这些可怜的小机器人,一切都得象五线谱一样事先规定好,请永勿改变。永远的宗教、永远的王朝、永远的法律,尤其是作为巨大担心和感情付出合法代价的,永远的债务。

    喂!善良的人们呵,当你们与你们祖先团叙的时候,人们会重视你们,但不如你们对祖先那么重视。在避免了你们物质躯壳的传染病毒之后,你们工厂制造的弹簧娃娃就会崩断全部弹簧,并对你们的精神躯壳致悼词:

    “在人类历史上,你们是霍乱和鼠疫的时代。你们祖先的野蛮和愚蠢是无知造成的错误,是盲目信仰的结果。万恶的利己主义使你们有意识地、明知故犯地做了坏事,因为,你们这些卑鄙的怀疑主义者只考虑自己的利益,从不考虑其他一切,为了你们自己的利益,你们愿意牺牲你们最远房侄子的利益。”

    “谁委托你们用我们的名义作出规定,代替我们思想和行动的呢?我们是否曾同意你们对我们的劳动开出支票呢?伪君子!你们借口保证我们的福利,却提前侵吞了我们血汗的果实,你们尽力伤害我们的耳目,不让我们看和听。为什么你们不只管你们自己的事,而让我们管我们自己的事呢?你们每年都有捐税,作为你们的收入和支出。你们应该保持在这个限度之内,做一个规规矩矩的收益者。开支和收益要平衡。我们是在不负债的情况下接受遗产的,谁借的债应该由谁来还。”

    “有人说,你们借债的目的是进行有利于子孙后代的工作,因此,子孙后代应该象分享利益一样分担债务。你们为了后代而工作,后代就应该归还债务。——为了后代?伪君子!哪个事业是为了未来的利益而设想的呢?不!现在只想到现在。现在不顾将来,正如不顾过去一样。现在利用过去剥削遗留下来的东西,又想提前利用剥削未来。它说:‘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或者,如果它不这样说,也是这样想的,因此也会这样行动的。你们会节省自然累积起来的财富吗?自然财富决不是用之不尽的,又不会重新生长的。你们以未被认识的矿层这个未来的矿藏为借口可恶地糟塌了大量的煤矿。你们在消灭鲸鱼,这也是巨大的资源,对我们的子孙后代而言,它行将消失了。现在你们为了自己的需要成为了任性,就随意进行掠夺和破坏。”

    因此,我们还是管今天的事吧。明天不属于我们,与我们没有关系。我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为明天的组织工作准备良好的物质条件。其他一切都不属于我们的职权范围。一个下布勒达尼人不能在法兰西学院讲学。如果韦约①先生坚持相反意见(因为这是可能的),对这种个人的意图我们就要说:“不要班门弄斧!”这个下布勒达尼人或班门弄斧的人所扮演的角色岂不可笑吗?这些自以为问心无愧,能为未来的法典起草一条一条法律的莱峈克斯②之流,他们的狂妄自大,岂不该令人钦佩吗?他们似乎害怕这些可怜的未来的子孙不会走路;他们赶忙为这个做一顶防摔帽,给那个做一件防摔衣,给第三个造一座能滚动的阴森的房子,好教他们学会自由走路。

    ①韦约(Veuillot,1813—1883年)法国天主教作家,《寰球报》的发行人。他写过两本书:《巴黎的香水》、《罗马的香味》。他是激进山岳派的积极拥护者。——译者

    ②莱峈克斯(Lycurgus):生于公元前九世纪,斯巴达(古希腊)的立法者。传说他制订了改革斯巴达制度的法律。——译者

    的确,这些子孙后代将对他们祖先的恩赐感恩不尽,对他们善良祖先的热情激动涕零,他们用石头建造了一些社会大厦,为了监禁他们的后代。老的监狱仍然巍然屹立,阴森可怕,墙上有两、三个裂缝,已有几个犯人从这里逃跑。当新的揭发者看到不幸的逃亡者在阳光下快乐地玩耍时,他们就象母鸡看见小鸭走下水一样大惊小怪:

    “喂!我的孩子们!你们多么不小心啊!你们在外面会受凉的。赶快回到我为你们修建的宫殿来。人们过去从未见过,将来也不会见到这样好的宫殿呵。”

    他们已经是三个或四个摩西,他们保证用石灰和水泥建造一座永恒的大厦,地狱的大门肯定不会比这些以原则做交易的新乐园好的。一个信徒可以自由地穿过迷雾,去寻找从未来的大厦上逃出来的人。这是旅行的正当目的,也是对眼睛很好的锻炼。但是,这样旅行要给我们带来一幅完整的、详细的大厦蓝图,有平面、侧面、高度、详图和正确的部位……不行,我的朋友,把你的蓝图装进你的口袋吧!

    如果这些热爱坐牢的人不积极反对古老监狱的破坏者,这种怪癖也不算有罪,因为破坏者拒绝修建新的监狱而使群众流离失所,在一切救世主看来,这都是一件可怕的事。

    文明的最高峰必然是共产社会,否认这个明证是很困难的。研究过去和现在,都会证明一切进步都是在这条道路上迈进一步;研究今天一些悬而未决的问题,也不可能找到其他合理的解决。一切都得走向这个结果。这个结果又只能取决于普及教育,因此也得取决于我们的善良意愿。所以,**并不是一个乌托邦。它是正常的发展,和五花八门的空想社会主义体系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卡贝在《伊加利亚游记》中和建立诺沃①的尝试中,恰恰错误地把对未来的合理理想和贩卖次货的空想家毫无根据的幻想混为一谈了。他当然比他的对手遭到了更沉重的失败,因为**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而不是由一只有两只脚、没有羽毛、没有翅膀的鸟,在人类社会的一个角落里产生和孵化的鸟蛋。

    ①诺沃(Nauvoo)是1849年卡贝在美国建立的“**者殖民地”。

    圣西门主义者,傅立叶主义者和实证主义者都向革命宣了战,他们谴责革命是不可救药的否定论。三十年来,他们的说教已向世界宣布毁灭性的时代已告结束,而他们各派救世主的有机时代来临了。这三个派别竞卖膏药,只在咒骂革命者这一点上完全一致,他们抨击革命者是不睁眼看新光明,拒绝倾听生活良言的顽固罪人。

    **者从来就是民主主义最勇敢的先锋队,而追求空想者却在所有反动政府面前竞相献媚,用侮辱共和国来乞求政府的恩赐,这一明显的事实就足够说明二者的区别了。因为**是根本,是革命的精髓,而一切新的宗教和旧宗教一样永远是革命的敌人。

    谁不知道圣西门主义者今天成了什么了:成了帝国的支柱。人们当然不能谴责他们脱党。他们的学说胜利了:资本至上,银行和大工业成了万能。他们依靠这些统治国家,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但是说起来,这些善良的人还曾被当作是危险的革新者呢!

    傅立叶主义者十八年来骑在共和党人头上,对路易·菲力蒲阿谀逢迎,他们在共和国胜利时投靠了共和国,他们本以为会得到权势,结果却受到了排斥。他们出乎意外,大为震惊。滑稽的乌托邦在大风暴中消失了。但他们的残余渣滓还混杂在民主人士的队伍里。他们不再有别的希望了。

    实证主义这一世纪的第三个空想,以否定一切宗教开始,而以嫁接在天主教讽刺画上的等级制度告终。此外,它自行分裂了。正统派分子们在这位预言家逝世的房间里庄严地做着孔德①学派的弥撒。新教徒却用他们一生去否认他们所宣传的教义,或者在宣传他们所否定的教义,随你怎么说都一样。这两派都是同样以害怕打击,尊敬武力,注意避免和失败者接触而引人注目。

    ①奥古斯特·孔德(AugustComte,1798—1857年):哲学家、社会学者。实证主义哲学和社会学的创始人。孔德的历史哲学是唯心主义的。它的基本论点是意识决定世界,改造世界。在他的科学分类中,社会学既然是一门最复杂的科学,所以占了首要地位。在政治方面,孔德的思想体系是反动的,因为他主张在资本主义社会里“调和”阶级矛盾和建立平衡。1848年以前,布朗基曾专心研究过孔德的著作。

    孔德晚年致力于歌颂沙皇尼古拉,践踏革命者。他为了博得反动派的欢心,臆想出了一套等级制度。但反动派和沙皇都不屑转过头来看它一眼。

    宗派分立论者也曾哄动一时,有点虚幻的影响,因为害怕无神论的人曾经隐蔽在这模棱两可的外衣之下。但是危险一过,这点存在的幻虚就烟消云散了,实证主义者不是变成社会主义的尾巴,就是转移到保守主义的阵营中去。

    **本身就是革命,不应该做出乌托邦的姿态,**永远不能和政治分开。以前**是在政治之外的。而今天它却处在政治的最中心。政治不过是**的服务员。为了保持政治为它服务,**应该爱惜政治。即使在胜利的前夕或胜利的第二天,都不可能把**突然强加于人。这就等于要去太阳上一样,还没有飞得多高,就会摔在地上,四肢摔断,得在医院里住上好久。

    不要忘记这条公理:教育和共产社会是并肩前进的。彼此不能超越一步。全世界都在大声地叫喊只要有连体双生子中的一个就足够了。但是它们中间的任何一个缺少了另一个,都是不可能来的。

    的确,这些一致呼吁的言下之意是指教育的定义。但我们已经看到,定义有两个:一个黑的,一个白的。我们不要受骗。圈套都在那里。政府和保守主义只要教士们办的教育,而这就意味着黑暗。他们疯狂地追求这一结果。凯撒、谢洛克和罗跃拉手挽着手去战胜黑暗。他们不可能达到目的,但他们也阻止我们达到目的。

    我们和他们这两种敌对力量相持不下。谁也不能前进,谁也不愿后退,都在原地不动。对于我们来说,保持这种局面就是胜利。听命于黑暗势力的有五万个教士,五万个修道士和将近四万个小学教师。因为几乎所有的人今天都屈服于教会。大学完全叛变了。

    我们甚至不能指望报纸。反对党报纸走不出城市。农村只有反动落后的报纸,这些报纸用书面的宣传来支持本堂神父、反动分子和大地主的口头宣传,整个都是反对我们的。没有支持我们的。

    那么,我们还剩下什么呢?进步在社会情绪中的传播,人与人通过铁路的往来、公众的良智,尤其是我们敌人的表演,这些都是我们最好的辩护。愤怒也许在不断高涨,但这是一种靠不住的力量。今天的愤怒往往变成明天的恐惧。除了教育之外,没有别的牢固的基础,而敌对的力量要使教育瘫痪。我们却在观望等待。

    但是革命的第二天,总会出现非常事件。这并不是说革命会造成突然的转变。人和事物依然和昨天一样。唯有希望和恐惧对换了位置。枷锁被打碎了,民族自由了,在民族面前展开了一望无际的广阔天地。

    那时我们该怎么办呢?象1848年那样,把换班的新马套在原来的马车上静悄悄地沿着原来的道路前进吗?我们知道这条道路通向何方。相反地,如果常识终于占了上风,那么在这里就看得到肩并肩地开辟出来的两条平行的道路。一条道路一步一步地走向全面普及教育;另一条道路相应地一步步走向共产社会。

    在这两条道路上,开始时采取的是同样的措施:消灭一切障碍。这些障碍是人所共知的。这里是黑暗的军队;旁边是资本的阴谋诡计。要把黑暗的军队赶出国境,这是一件简单的工作。然而,资本却不那么容易对付。我们知道它的不变方式:不是逃走就是隐藏起来。然后,资本家站在窗前,心安理得地看着人民在水沟中挣扎。这就是1848年的历史。人们呻吟、哭泣、诅咒,然后被彻底打败,悔恨也来不及,重新带上了枷锁。我们不要再让上述历史重演了。

    要防止货币消失是不可能的!不必作此妄想。但是动产,甚至于不动产都是既不能隐藏,又不能逃走的。这就够了。先办最紧急的事。

    紧急规定

    经济方面

    1.命令工商企业主暂时维持企业现状,保持原有工作人员和他们的工资,违抗命令的人给予驱逐出境的处分。国家将和企业主进行商谈,共同作出安排。凡是因反抗命令而被驱逐的老板由政府管理机构代管其企业。

    2.召开主管方面的大会来解决海关的问题,矿山和大工业企业的问题,信贷和贸易的问题。

    3.大会负责奠定工人协会基础。

    给老板下命令,可以防止资本家突然而来的意外反抗。在初期,这一命令是非常重要的。劳动人民可以不用站在水沟里,而是在其他地方等待新的社会措施。

    政治方面

    取消军队和法官——中级和高级官员立即撤职。暂时留用全部雇员。——驱逐一切黑暗的军队,男的和女的。——一切教会的、公共的、男女宗教团体的、以及用其他名义管理的动产和不动产一律并入国家财产。——对共和国敌人在1848年2月24日以后所干的严重危害国家的罪行进行重新审判。——自即日起废除出卖和抵押从敌人手中夺过来的财产。

    改组公务人员。——不要刑法也不要司法官。仲裁人处理民事案件,陪审员处理刑事案件。按照过错的程度由陪审团根据良心定罪,没有硬性规定。——只有各种刑罚的性质是事先规定的。

    建立一支国家常备军。——在共和国的工人和人民中实行全民皆兵。

    不给敌人以任何自由。

    财政方面

    公债清册全部作废。——成立委员会制定储蓄银行的规章制度。

    用直接税、累进税、遗产税和所得税代替一切直接、间接的捐税。

    国民教育

    建立小学、中学、大学三级教育机关。

    政府

    巴黎专政

    1848年急忙号召普选是蓄意叛变。人们知道从共和历雾月18日以来,由于报纸言论被控制,外省已变成了僧侣、官僚和贵族们的牺牲品。要求这些被奴役的居民进行选举,就是要求他们的主人进行选举。所以善意的共和人士曾要求延期选举,直到通过自由论战,人民完全觉悟时再举行。反动派惊慌万状,因为他们肯定立刻选举他们可以获胜,同样地他们也肯定一年之后选举,他们就会遭到失败。临时政府蓄意把它难以容忍的共和国出卖给反动派。

    革命的第二天就举行选举,只能有两个同样犯罪的目的:用强制手段来夺取选票;或者恢复君主政体。你们将会说,这是少数派和暴力论者的自白。不!使用恐怖和压制言论而取得的多数,并不是公民的多数,而是一群奴隶。七十年来只听取单方面意见的法庭,是最盲目的法庭。法庭应该亲自去听听七十年来另一方的意见。既然他们双方不能同时进行申辩,就让他们先后申辩。

    反动派中的伪善分子预见到事态的发展,就对下面这句有关陈腐道德观的老话大事渲染:“各个派别在胜利中仅仅寻求复仇而不寻求自由,这是非常不幸的。”这句老调是不确切的。

    1848年,共和人士忘记了五十年来所受的迫害,给了他们的敌人充分而完全的自由。那是庄严而有决定性的时刻。它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胜利的人民虽然遭受了长期的残酷迫害,仍然采取主动,作出了榜样。

    回答是什么呢?灭绝。这是已经解决了的问题。劳动者敢于自由说话的日子,也就是资本家住嘴的时候。

    在48年巴黎专政的一年,本来可以使法国和历史少走二十五年的弯路,这二十五年现在快结束了。如果这次需要巴黎专政十年,那也毫不犹豫。归根结底,巴黎政府是全国选举的国家的政府,是唯一合法的政府。巴黎决不是局限在本身利益范围内的一个都市,而是一个真正的国家代表。

    这样一个代表要懂得把谨慎和力量结合起来,这对于革命的成败有重要的关系。对私有制原则的攻击是无用而危险的。**绝不能靠强迫命令来实现,它应该等待国家自决的来临,而自决只能在知识普及之后才能产生。

    愚昧无知是不能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消失的。它是我们所有敌人中最顽强的一个。也许经过二十年光明的日子还不能来临。觉悟了的工人通过他们亲身经验,已经知道妨碍协作发展的主要因素,甚至可以说唯一的因素是愚昧无知。广大群众不懂得又互不信任。唉!这种不信任太合情理啦。但吸血鬼的种族一直在那里,准备好在新的假面具下重新开始剥削。无知的人,由于模糊的本能使他感觉到这种危险,宁愿做个领工资的普通工人。他们熟知工资的利弊。但复杂的情况唬住了他们。再没有比看不清生死攸关的事情更令人灰心丧气的了。

    然而,当政权将为传播知识而工作时,协作明显的优越性会很快呈现在全体工业无产者的眼前,工人们会非常迅速地团结起来。

    在农村遇到的困难更加严重。首先,农村茅屋里的农民比城市工厂里的工人更加无知,更加多疑。其次,吸引农民走向协作十分强大的、必要的动力和利益还不存在。农民的劳动工具是坚固而固定的。工业是人为地用资本创造出来的,它好比一只受到惊涛骇浪颠簸、每时每刻都有沉没危险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