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徐无鬼(2/2)

不出门限之内,这与各家争论有所类似!楚国有个寄居而守大门的人,在半夜无人的时候与船夫争斗,船还没有靠岸而足以造成怨仇了。”

    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人垩漫其鼻端若蝇翼(1),使匠石斫之(2)。匠石运斤成风(3),听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4)。宋元君闻之(5),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斫之。虽然,臣之质死久矣(6)。’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

    [注释]

    (1)郢:楚国的国都。郢人,是位尼水匠人。垩(è):白灰。漫:涂。

    (2)匠石:人名,木匠。祈(zhuó):砍。

    (3)斤:斧。

    (4)失容:失色。

    (5)宋元君:宋国的国君。

    (6)质,质对,对象。

    [译文]

    庄子给亲朋送葬,经过惠施的坟墓,回头对随从的人说:“郢人在他的鼻尖上涂象苍绳翅膀那样大小的白土子,让匠石把白点砍掉。匠石运斧如成风,声声作响地砍它,砍尽了白土子而没伤鼻子,郢人站立面不改色。宋元君听到此事,召匠石说:‘试试为我砍一次看看。’匠石说:‘我以前砍过,但是,我砍的对象已经死很久了。’自从先生死了后,我没有对手了,我没有辩论的对象了!”

    管仲有病(1),桓公问之(2),曰:“仲父之病病矣(3),可不讳云,至于大病(4),则寡人恶乎属国而可(5)?”管仲曰:“公谁欲与?”公曰:“鲍叔牙(6)。”曰:“不可。其为人洁廉善士也(7),其于不己若者不比之(8),又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使之治国,上且钩乎君(9),下且逆乎民(10)。其得罪于君也,将不久矣!”公曰:“然则孰可?”对曰:“勿已,则隰朋可(11)。其为人也,上忘而下畔(12)愧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者(13)。以德分人谓之圣(14),以财分人谓之贤(15)临人(16),未有得人者也;以贤下人(17),未有不得人者也。其于国有不闻也,其于家有不见也。勿已,则隰朋可。”。以贤(,)

    [注释]

    (1)管仲:春秋时期齐国桓公的佐相,著名的政治家,法家学派的先驱者,著有《管子》一书。

    (2)桓公:齐桓公,名小白。

    (3)仲父:桓公对管仲的尊称。病病:病重。

    (4)讳:忌讳。有的版本作谓。云:说。

    (5)恶(wū):怎么,何。属(zhù):同嘱,托付,嘱托。国:指国政。

    (6)鲍叔牙:齐国的大夫。

    (7)洁廉:清白廉洁。

    (8)不己若:不若己,不如自己。不比之,不亲近他。

    (9)钩:拘束。

    (10)逆乎民:违逆民意。

    (11)隰(xí)朋:人名,齐国的公族大夫。

    (12)上忘:对上相忘不计较。下畔,对下友善不逆民意。

    (13)愧:惭愧。哀:怜爱。

    (14)以德分人;把美德分给别人。

    (15)以财分人:把才能分给别人。

    (16)以贤临人:以贤自居对待别人。

    (17)以贤下人:以贤能干居人下。

    [译文]

    管仲有病时,桓公问他说:“仲父的病很重了,可以不避讳的说,达到病危,那么我把国政托付给谁才可以呢?”管仲说:“你要给谁。”桓公说:“鲍叔牙。”管仲说:“不可以。他为人洁白清廉,是位善良之士;他对不如自己的人不亲近;并且一听到别人的过错,就终身不忘。让他治理国政,对上要拘束君主,对下要讳逆民意。他获罪于国君,将不会有多长时间了!”桓公说:“那么谁可以呢?”回答说:“不得已,隰朋可以。他的为人,对上相忘不计较而对下友善不叛离,他自愧不如黄帝,而怜爱不如自己的人。把美德分给别人称为圣人,把才能分给别人叫做贤人。以贤自居对待别人,没有能得人心的;以贤能干居人下,没有不得人心的。他于国政有不亲自过问之处,他对家事有不亲自过问之时。不得已,那末隰朋可以。”

    吴王浮于江(1),登乎狙之山(2)。众狙见之,恂然弃而走(3),逃于深蓁(4)。有一狙焉,委蛇攫■(5),见巧乎王(6)。王射之,敏给博捷矢(7)。王相者趋射之(8),狙执死(9)。王顾谓其友颜不疑曰(10):“之狙也,伐其巧(11)、恃其便以敖予(12),以至此殛也(13)。戒之哉!嗟乎!无以汝色骄人哉(14)?”颜不疑归而师董梧(15),以锄其色(16),去乐辞显(17),三年而国人称之(18)。

    [注释]

    (1)吴王:吴国的君主。浮,泛舟。

    (2)狙(jū):猕猴。《齐物论》有狙公赋茅的故事。

    (3)恂(xún):恐惧、害怕。弃:弃地。走:跑,逃跑。

    (4)蓁:通榛。

    (5)委蛇(yí),同委佗,庄重而又从容自得的样子。一说作曲行解亦通。攫|(juézǎo):攀搏抓取。

    (6)见:通现。

    (7)敏给:敏捷。博捷:接取。矢:箭头。

    (8)相(xiàng)者:随从打猎的人。

    (9)执死:抱树而死。一作既死。

    (10)颜不疑:人名。

    (11)伐:夸,矜。

    (12)恃:依靠。便,轻便。敖:通做。予:我。

    (13)殛(jǐ):死。

    (14)汝:你。色骄:骄做的态度。人:指别人。

    (15)董梧,人名,吴国的贤人,一说吴国的有道之士。

    (16)锄:锄草一样。一本作助,通锄,除去。

    (17)去乐:去掉享乐。作抛弃声乐解误。辞显:辞谢显贵。

    (18)称:称赞。

    [译文]

    吴王泛舟于江上,登上猕猴山。群猴看见他,恐惧地弃地跑掉,逃到榛材丛中。有一只猴子,从容自得地攀搏抓取,向吴王显示灵巧。吴王射它,敏捷地接取箭头。吴王命令随从者上前一齐射它,猕猴中箭抱树而死。吴王回头对他的朋友颜不疑说:“这只猕猴,夸它的灵巧依靠它的灵便来傲视我,以至于这样死去!要引以为戎啊!唉!不要用你的骄傲的态度对待别人啊!”颜不疑回去而拜董梧为师,除去做色,去享乐就贫苦辞显贵甘淡漠,三年而国人都称赞他。

    南伯子綦隐几而坐(1),仰天而嘘(2)。颜成子入见(3),曰:“夫子,物之尤也(4)。形固可使若槁骸(5),心固可使若死灰乎?”曰:“吾尝居山穴之中矣,当是时也,田禾一睹我(6),而齐国之众三贺之(7)。我必先之(8),彼故知之;我必卖之,彼故胄之(9)。若我而不有之,彼恶乎得而知之?若我而不卖之,彼恶得而鬻之?嗟乎!我悲人之自丧者(10),吾又悲夫悲人者,吾又悲夫悲人之悲者,其后而日远矣。”

    [注释]

    (1)南伯子綦:人名,《齐物论》作南郭子綦。隐:靠,几:几案。

    (2)嘘:吐气。

    (3)颜成子:人名,《齐物论》作颜成子游。

    (4)物之尤:人物之中出类拔萃的人。尤,恃出。

    (5)形:形体,身体。槁骸:枯骨。《齐物论》作槁木。

    (6)田禾:齐太公和。睹:看。

    (7)贺之:祝贺他。

    (8)我必先之:我的名声必先于他。

    (9)鬻(yù):卖。

    (10)悲:悲伤,哀怜。

    [译文]

    南伯子綦靠几案坐着,仰天吐气,颜成子进来见到说:“先生,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形体固然可以使它成为枯骨,心固然可以使它成为死灰一样吗?”南伯子綦说:“我曾隐居在山洞里。正在这个时候,齐国的国君田禾一来看我,而齐国的民众就再三祝贺他,我的名声一定先于他,所以他知道我;我一定卖了我的名声,所以,他才把我的名声贩卖出去。如果我没有名声,他怎么会知道我?如果我不贩卖名声,他怎么能贩卖我的名声呢?唉!我悲伤人的自我丧失,我又悲伤那些悲伤别人的人。我又悲伤那悲伤的悲伤,然后我就天天远离大道了。”

    仲尼之楚(1)楚王觞之(2)孙叔敖执爵而立(3)市南宜僚受酒而祭曰(4): “古之人乎!于此言(,) 已。”曰:(,) “丘也闻不言之言矣(,) (5),未之尝言,于此乎言之。市南宜僚弄丸而两家之难解(6),孙叔敖甘寝秉羽而郧人投兵(7),丘愿有喙三尺(8)”彼之谓不道之道(9),此之谓不言之辩(10),故德总乎道之一(11)。而言休乎知之所不知(12),至矣。道之所一者,德不能同也;知之所不能知者,辩不能举也(13),名若儒墨而凶矣(14)。故海不辞东流,大之至也;圣人并包天地,泽及天下,而不知其谁氏。是故生无爵,死无益(15),实不聚(16),名不立(17),此之谓大人(18)。狗不以善吠为良,人不以善言为贤,而况为大乎!夫为大不足以为大,而况为德乎!夫大备矣(19),莫若天地;然奚求焉(20)而大备矣。知大备者,无求,无失,无弃,不以物易己也。反已而不穷,循(,) 古而不摩(21),大人之诚。

    [注释]

    (1)之:去,往。

    (2)觞:酒器。作动词用作敬酒。

    (3)孙叔敖:人名,据《左传》记载,他是楚庄王相,此时孔子尚未出生,此处是庄子的寓言。

    (4)市甫宜僚:即熊宜僚,居市南,故称市南宜僚,亦号市南子,是楚国的勇士。

    (5)不言之言,不说话的言论。

    (6)弄丸:玩弄丸铃,玩弄弹丸。两家之难:指楚白公胜要作乱,想杀令尹子西,去请勇士市南宜僚,宜僚不答应,使者用剑威胁他,他仍然玩弄弹丸既不害怕,也不从命,于是白公胜欲作乱未成,此为弄丸解两家之难。

    (7)甘寝:安寝。秉:执。羽:羽毛扇,郢:楚国的都城。郢人:指楚人。投兵,投弃兵器,不用兵器,不打仗。

    (8)丘愿有喙三尺:孔子自己愿意有三尺长的嘴不能说话。喙,鸟嘴。鸟喙长不能鸣叫。

    (9)彼:指孙叔敖和市南宜僚。

    (10)此:指孔子。

    (11)总:归根结底。一:齐一。

    (12)休:停止,休止。

    (13)举:辩举,并举。

    (14)名,名声。凶:危险。

    (15)谥:谥号。帝王死后送的号。

    (16)实:实质。

    (17)名:概念。

    (18)大人:指圣人。

    (19)大备:体现了大。

    (20)奚:何。

    (21)摩:摩灭。

    [译文]

    孔子去楚国,楚王请他喝酒,孙叔敖拿着酒器而站立,市南宜僚洒酒而祭祀,说:“古代的人啊!在这里说说罢。”孔子说:“我也听到过不说的言论了。未曾说过的话,在这里说说它。市南宜僚玩弄弹丸,而解决了两家的危难;孙叔敖安寝摇扇而卧,而使楚人停止用兵。我希望有三尺长的嘴不说话。”他们所说的是不言之道,孔子所说的是不言之辩,故而归根到底是德与道的齐一,而言语停止在知的就是所不知的地方,就是极点了。道的同一,德不能同;知道所不能知道的,善辩的人也不能尽举。名声象儒墨,那就危险了。所以大海不制止河水东流,才能大到极点。圣人并不包容天地,恩泽到天下,而不知他的姓氏名谁,所以,他活时无爵位,死后无谥号,实利不集聚,名声不建立,这就是大人。狗不因为善于叫唤便是好的,人不因为会说教便是贤人,何况成就大名的人呢!大名,不足以成为大名,何况成德呢!最大而完备的,莫如天地,然而没有什么追求的,它却最大而完备了。知道大而完备的,是无所追求,无所丧失,无所舍弃,不用外物改变自己。返回自己的本性而不穷尽,因循常道行事而不摩灭,这就是大人的至诚无息。

    子綦有八子(1),陈诸前(2),召九方梱曰(3):“为我相吾子,熟为祥?”九方歅曰:“梱也为祥(4)。”子綦翟然喜(5),曰:“奚若(6)?”曰:“梱也将与国君同食,以终其身。”子綦索然(7),出涕,曰:“吾子何以至于是极也!”九方歅曰:“夫与国君同食,泽及三族(8),而况于父母乎!今夫子闻之而位,是御福也(9)。子则样矣,父则不祥。”子綦曰:“歅!汝何足以识之,而梱祥邪?尽于酒肉,入于鼻口矣,而何足以知其所自来?吾未尝为牧(10),而牂生于奥(11);未尝好田,而鹑生于宎(12),若勿怪,何邪?吾所与子游者,游于天地。吾与之邀乐于天(13),吾与之邀食于地。吾不与之为事,不与之为谋,不与之为怪。吾与之乘天地之诚,而不以物与之相撄(14);吾与之一委蛇(15),而不与之为事所宜。今也,然有世俗之偿焉!凡有怪征者,必有怪行。殆乎!非我与吾子之罪,几天与之也。吾是以位也。”无几何,而使捆之于燕,盗得之于道,全而鬻之则难(16),不若刚之则易,于是乎别而鬻之于齐,适当渠公之街(17),然身食肉而终。

    [注释]

    (1)子綦:即南伯子綦。这里是承上文南郭子綦说的。

    (2)陈:排列站着,列队站着。

    (3)九方歅(yīn):人名,伯乐的弟子,善于相面。《淮南子》作九方埋或九方皋。

    (4)梱:人名,子綦的儿子名梱。

    (5)瞿然:惊喜的样子,兴奋的样子。

    (6)奚:你,怎么。奚若:何如,为何。

    (7)索然:空尽的样子,承前文瞿然而来,惊喜空尽。解作黯然亦通。

    (8)三族:父族、母族、妻族。

    (9)御:抵制,拒绝。

    (10)牧:放牧,畜牧。

    (11)牂(zāng):母羊。奥:屋的西南角。

    (12)田:狩猎,突(yāo):屋的东南角。

    (13)邀:同激,要求。下同。

    (14)相撄:相搅扰。

    (15)委蛇:随顺。

    (16)鬻:卖。

    (17)渠公之街:街名。

    [译文]

    子綦有八个儿子,列队在面前,邀请九方歅说:“给我儿子相面,谁有祥运?”九方歅说:“梱有祥运。”子綦惊喜的说:“何以如此呢?”九方歅说:“梱将会和国君同饮食,以至于终身。”子綦喜色空尽,流出眼泪,说:“我的儿子为什么达到这种程度呢?”九方歅曰:“和国君同饮食,恩泽到三族,何况父母呢!现在先生听到此事便哭泣,这是抵制福分。儿子有祥运了,父亲却没有祥运。”子綦说:“歅!你怎么知道,梱真有祥运吗?只是酒肉到口鼻而已,你怎么知道他的由来呢?我没有放牧而西南屋角却生出羊,没有狩猎而东南屋角却生出鹌鹑,你不觉得奇怪,为什么?我与他邀游的,是游于天地。我要求与他同乐于天,我要求与他同求食于地;我不和他追求事业,我不和他同谋共虑,不和他标新立异。我和他顺着天地的实情,而不使他和外物相搅扰;我和他顺随自然,而不和他选择事情合适再去做。现在,却没有世俗的报偿!凡是有奇怪征兆的,一定有奇怪的行为,危险啊!这不是我和儿子的罪过,是天给他的。我因此才哭泣的。”没有多久,捆被派到燕国去,强盗在途中捉到他,手足齐全拿去卖他很难,不如砍断了脚去卖容易,于是把他的脚砍掉后卖到齐国,正好被渠公任为门正,而吃肉终身。

    啮缺遇许由(1),曰:“子将奚之(2)?”曰:“将逃尧。”曰:“奚谓邪?”曰,“夫尧畜畜然仁(3),吾恐其为天下笑。后世其人与人相食与(4)!夫民,不难聚也;爱之则亲,利之则至,誉之则劝,致其所恶则散(5)。爱利出乎仁义,捐仁义者寡(6),利仁义者众。夫仁义之行,唯且无诚,且假乎禽贪者器(7)。是以一人之断制利天下也,譬之犹一覕也(8)。夫尧知贤人之利天下也,而不知其贼天下也,夫唯外乎贤者知之矣!”

    [注释]

    (1)啮(niè)缺:庄子假拟人名。《齐物论》有“啮缺问乎王倪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天地》有:“啮缺之师王倪。”许由:人名。尧时贤人。《大宗师》有“意而子见许由。”《天地》有“尧之师曰许由,许由之师曰啮缺。”《让王》有“尧以天下让许由,许由不受。”

    (2)子:你。奚:什么地方。之:去。

    (3)畜畜然:心爱勤劳的样子。

    (4)与:通欤。

    (5)恶(wù):厌恶。

    (6)捐:舍弃。

    (7)禽贪:禽兽那样贪婪的人。器:工具。

    (8)覕(piē):借为邲,宰割。一说借为鳖,作暂见解。

    [译文]

    啮缺遇见许由,说:“你要到哪里去?”许由说:“要逃避尧的让位。”啮缺说:“为什么呢?”许由说:“尧心爱勤劳地为仁,我恐怕他被天下人所讥笑。后世将要人和人相食!民众,不难聚集;爱他们便亲近,有利给他们就来到,奖励他们就劝勉,致使他们厌恶就离散。爱和利都出于仁义,舍弃仁义的少,取利于仁义的多。仁义的行动,只要没有诚意,就会成为禽兽一样贪婪的工具。这是以一个人的独断专行来取利天下,就犹如宰割一样。尧只知道贤人有利于天下,而不知道他也会有害于天下,只有在贤人以外的人才能了解这事情!”

    有暖姝者(1),有儒需者(2),有卷娄者(3)。所谓暖姝者,学一先生之言,则暖暖姝姝而私自说也(4),自以为足矣,而未知未始有物也,是以谓暖姝者也。濡需者,豕虱是也(5),择疏鬣自以为广宫大囿(6),奎蹏曲隈(7),乳间股脚,自以为安室利处,不知屠者(8),之一旦鼓臂布草操烟火(9),而已与豕俱焦也(10)。此以域进(11),此以域退,此其所谓儒需者也。卷娄者,舜也。羊肉不慕蚁,蚁慕羊肉,羊肉膻也(12)。舜有膻行,百姓悦之,故三徙成都,至邓之虚而十有万家(13)。尧闻舜之贤,举之童土之地(14),曰冀得其来之泽。舜举乎童土之地,年齿长矣,聪明衰矣,而不得休归,所谓卷娄者也。是以神人恶众至,众至则不比(15),不比则不利也。故无所甚亲,无所甚疏,抱德场和以顺天下(16),此谓真人。于蚁弃知,于鱼得计,于羊弃意。以目视目,以耳听耳,以心复心。若然者,其平也绳(17),其变也循(18)。古之真人,以天待人,不以人入天。古之真人,得之也生,失之也死;得之也死,失之也生。药也。其实堇也,桔梗也,鸡■也(19),豕零也,是时为帝者也(20),何可胜言!

    [注释]

    (1)暖姝(shū):自美自得的样子。

    (2)濡需:苟且偷安。

    (3)卷娄:犹拘挛,腰弯背曲,劳形自苦所致。

    (4)说,通悦。

    (5)豕虱:猪身上的虱子。

    (6)择:选择。鬣:(liè):猪领上的长毛。广宫:大宫殿。大囿:大园子。

    (7)奎:两腿之间。蹏(tí):同蹄。曲限(weī):猪身上皱折的深曲处。

    (8)屠者:屠夫,杀猪的人。

    (9)鼓:摇动。操,拿起。

    (10)焦:烧焦。

    (11)域:界域,境域。

    (12)膻(sbān):羊肉气味。

    (13)邓:地名。虚:通墟。而:则。有:又。

    (14)童土:荒地。

    (15)不比:无不结党营私。

    (16)炀和:温和。

    (17)绳:直。

    (18)循:随顺。

    (19)鸡■,鸡头草。

    (20)帝:指主药。

    [译文]

    有自美自得的,有苟且偷安的,有劳形自苦的。所谓自美自得的人,只学一位老师的言论,就非常自美自得而私自喜悦,自以为满足了,而不知道空虚无物,所以叫做自美自得的人。苟且偷安的人,象猪身上的虱子,选择稀疏毛长之处自以为广阔的宫殿和大的园圃,腿蹄皱折深处,乳间股脚的地方,自以为是安全居室有利住所,不知道屠夫一旦挥臂摆开柴草操持烟火,而自己和猪一起烧焦。这就是随境域而进,这就是随境域而退,这就是那种叫做苟且偷安的人。大劳形自苦的人是舜。羊肉不羡慕蚂蚁,蚂蚁羡慕羊肉,因为羊肉味是膻的。舜有膻味的行为,百姓就喜欢他,所以三次迁都到邓的废墟而有十几万家。尧听说舜的贤能,推举他治理荒漠的土地,说是希望得到他来后的恩泽。舜治理这块荒漠的土地,年龄大了,耳目衰退了,而得不到回家休息,这就叫做形劳自苦的人。因此神人厌恶众人到来,众人到来就无不结党营私,无不结党营私就是不利的。所以没有过分的亲近,没有过分的疏远,抱持德性去温人心以顺从天下,这就叫做真人。去掉象蚂蚁那样羡慕羊肉的一点智慧,象鱼那样忘掉江湖的自得其适,去掉象羊那样的有意之行。用眼睛看眼睛能看见的,用耳朵听耳朵能听到的,用心灵领悟心灵能领悟的。象这样,他的心既平静又直率,他的行为既变化也因顺。古代的真人,以自然之道对待人事,不以人事之道对待自然。古代的真人。得到它就生,失掉它就死;得到它就死,失掉它就生。药物,其实不过就是乌头、桔梗、鸡头草、猪苓根等,这些药物随时做为主药,怎么可以说尽呢!

    句践也以甲循三千栖于会稽(1),唯种也能知亡之所以存(2),唯种也不知其身之所以愁(3)。故曰:鸱目有所适(4),鹤胫有所节(5),解之也悲。故曰:风之过,河也有损焉;日之过,河也有损焉;请只风与日相与守河,而河以为未始其撄也,恃源而往者也。故水之守土也审(6),影之守人也审,物之守物也审。故目之于明也殆(7),耳之于聪也殆,心之于殉也殆,凡能其于府也殆,殆之成也不给改。祸之长也兹革(8),其反也缘功,其果也待久。而人以为己宝,不亦悲乎!故有亡国戮民无已(9),不知问是也。故足之于地也践(10),虽践,恃其所不蹍而后善博也(11)人之于知也少,虽少,恃其所不知而后知天之所谓也。知大一(12),知大阴(13),知大目(14),知大均(15),知大方(16),知大信(17),知大定(18),至矣!大一通之,大阴解之,大目视之,大均缘之,大方体之,大信稽之,大定持之。尽有天,循有照,冥有枢,始有彼。则其解之也似不解之者,其知之也似不知之也,不知而后知之。其问之也,不可以有崖,而不可以无崖。颌滑有实(19),古今不代(20),而不可以亏,则可不谓有大扬搉乎(21)!阅不亦问是已,奚惑然为!以不惑解惑,复于不惑,是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