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

(一)对景悼人(1/2)

    宝玉寄寓冯紫英府上,每日却得畅叙高谈,论文讲武,盘桓促膝,是往常偶然一会再也没有的另一种快活。更有隔日习射之约,复得公子卫若兰、陈也俊等集会一堂,不但耳目灵通,日久武艺竟也颇见长进。虽然心念家中诸事众人,因不便脱身,也就无可如何了。

    这日,卫、陈等几位公子又如期来会。落坐之后,先就说起,西北有一部人马叛乱了,已侵扰到塞内,镇守大将军报急,朝廷连日传谕兵部会同各大臣议定,要由京城派出劲旅征讨。料想他们这些世袭武勇勋贵之家,都要子弟披甲出兵报效,须得早早作好准备等事,不然一声令下,便要克期登程的。

    大家替宝玉算一算——龙年闰四月二十六日的生辰,至今也及成丁之年。冯紫英便说:“只怕也要挑上,比不得百姓民户,我们这种人家是不许免役的呢。”宝玉听众人议论,俱是实情,心下也自盘算。因说道:“这也很合我意,总在房里也着实闷了,正好出去畅一畅胸怀,跋涉些山川陵谷,长些英气。”

    卫若兰笑道:“你们听宝二爷毕竟是个诗人,把出征厮杀看得那么惬心肆志的。你哪里晓得那苦楚惊险,可不是好耍的呢!”

    紫英因叹息说道:“这也多虑不得。我只想着,只要不作‘无定河边骨’,沙场生还,都是有赏的,那时宝二爷的官司也就不打自消了。只这也是一桩好事。”

    宝玉听了,不接紫英后面的话,却只说:“了不得!古人那‘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可真惊心动魄一你们都有‘春闺’人在,少不得多一份心事,只我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胜兄等一筹呢。”

    众人听宝玉此言,都又笑又叹。还是紫英回了一句:“别的不敢乱道,只那‘花气袭人知昼暖’这句诗,可也够念的了吧?”

    宝玉低头不语。大家说笑一回。散后,宝玉独在书房,回味方才的笑谈,忽然安下一个主意。

    次日起来,早饭已毕,便找紫英,说一住许久,想回舍下一日,也该去看看家里了。紫英也知宝玉本人原无多大事故,回去看看是不妨的了,便也答应,用一顶小小二人轿,走神武门外,从府园后门出入。门上都打了关照。

    宝玉悄声进入后门,自觉路径是熟的,但只眼前景物又很生疏,像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又像自己隔世投胎,重又来到前生曾到过的地方,似曾相识,又不相同,恍如梦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