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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回 观作画友朋赞高节 赠诗歌雅士扬美名(1/2)

    却说宝玉闲来无事,日日于家中作些画儿卖了度日。这日,正在草庐作画,忽听敲门之声,焙茗忙去开门。原来冯紫英、甄宝玉来了,喜得宝玉丢下笔,迎了出来,一面兴致勃勃问道:“你二人怎么约下了?”冯紫英道:“你背过身去,我喊一、二、三,你转过来,保管你再见着一个人。”宝玉忙转了过去,冯紫英一数完毕,宝玉忙转过来。只听一人哈哈大笑,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柳湘莲。喜得宝玉上前拉住说道:“你到底回来了,咱们天天念着你呢尸遂挽了众人至草堂内。

    湘莲不坐,绕着屋子瞻仰了一会,感兴无穷,道:“如此清幽所在,虽比不上莲莱仙岛,倒也山环水漩,竹树幽深,杂花如绣,比得上那桃花源,堪配你这傲世不群、潇洒闲逸的人居住。但不知如今何以为生?”宝玉道:“画几张画儿,做几个风筝,写几句唱本,虽卖钱沽酒,举家食粥,倒也安闲自在,远胜官场中受那般恶气强多了。”一面讯问鸳鸯的消息。湘莲一一告诉了。未了,道:“难为她不辞辛苦,耐得贫贱,如今正当垆卖酒呢!她原本想来看你们的,一则盘费有限,二则生意上也离不开,她横竖有一天会来的,且等着吧!”宝玉点子点头儿,道:“如此烈性的姑娘,和你正是一对儿。”湘莲道;“只是时运不好,偏做了亲便穷,可不是命运有意捉弄的么!”两人叹息了一会。

    宝玉又对甄宝玉道:“没料到贵府如今又抄了,真是伴君如伴虎呀!如今乡试,世兄想是要赴考的了?”甄宝玉摇头答道:“不瞒贤弟说,如今我也看得淡了。可笑我做过一个梦,到了什么‘太虚幻境’,一觉醒来,便欲夺魁。如今家遭茶毒,方有所感悟,夺了魁,作了官,述是要一门皆尽的。故特特地赶来向世兄求教。”宝玉拉住叹息道:“既你已有所悟,还提这些做什么,咱们索·隆来喝酒吧!”

    甄宝玉道:“别忙,我且看看你作的画儿。”一面拿起宝玉作的《残荷鸥鹭图》。品味了一会,道:“这倒有些像八大山人朱耷的写意画,笔墨潇洒简练,不求形似,具有超远的诗意,一看便知道有所寄托,越发地画出新意来了。”宝玉摇头叹息道:“什么新意,我不过喜爱八大山人。他的花鸟出自徐渭,山水似董其昌。常以干枯笔墨写之,多具荒凉之意,倒适合我此时此刻的心境。虽系残荷,偏把它画得挺劲起来,让它存清拔之气,不过不甘潦倒而已。”甄宝玉提起笔来,在图的右上角题了一首诗:

    残荷节不堕,鸥鹭乐沙洲。

    君看池边柳,摇枝自可愁。

    众人一齐喝彩,道:“甚好!末句尤衬托得妥当。倒真真的难得!”

    众人称赞了一会,见旁边尚有一幅《梅雪图》,便都过来品玩。那梅花老干纵横,疏枝挺劲,身负积雪,劲梢指天,点点疏花,从雪中透出。虽有些儿压抑,却有一股难以遏制的生机,在平淡与漫不经意中,见玉魄冰魂,贞姿劲质。

    柳湘莲笑道:“这图画,下笔劲利,豪迈峥蝾,苍劲简率,或散或聚,别具一番情致,绘,出了寒梅傲雪凌霜的境界。遂提起笔来,在左上角空白处写了两句:

    满庭积雪压不住,风递暗香出墙头。

    众人都说;“甚是,他这一题,咱们似都闻到那暗香了。”

    大家又端详议论了一会,宝玉方唤焙茗来,叫拿了街市去卖。焙茗边看边喜得说道:“不用去街市了,就在近处,便能换些鱼肉回来。”宝玉一时还未领会,便问:“这是为何了”焙茗笑道:“二爷不知,就在前面不远,有一位相公,甚倾慕二爷。那日,见我拿画儿去卖,便唤我去,将画儿观赏了半日,想买下来,无奈他囊中匮乏,一时拿不出钱。叹息了好久,说定要积攒些钱,买下二爷的两幅。如今过了这些日子,想已积攒了下来,我如今便找他去。”宝玉道:“既如此,何用要钱,送给他,也罢了。”焙茗道:“如此。咱们吃什么呢?二爷竟不用管,多少给些,好歹换些柴米鱼肉方好。”宝玉道:“来了这许多客,你卖了,顺便割些肉,再买些酒来吧!”湘莲道:“听说桂湖楼唱的弦子好,咱们到那里赏桂花,边喝酒,边听弦子,不好么!”众人都道:“有趣!咱们都去吧!世兄这里改日再来相扰。”

    四人遂一同下了山,一径来至桂湖楼。拣了一处雅座儿坐了。堂官的忙斟上茶来。

    此时芳官、蕊官诸人正在唱戏文,倪二一旁用三弦琴弹奏。宝玉心中好生欣慰,想:果然成就了一段好姻缘。一会,见芳官也出来唱,心中好生惊异,想,她怎么也这里来了?一时唱毕,宝玉哪里还再等待,忙抢上前去招呼。

    芳官万没料到宝玉会来这里听弹唱,先是一怔,待认出果然是宝玉时,泪珠儿早滴落下来了。忙上前去,拉住问道:“是二爷么?听说府里抄了,二爷入了监狱,以后出来,在宗学里做些杂事儿,如今可好么?二奶奶想是生了哥儿了。”宝玉道:“我如今哪里还在宗学里,早被人家赶出来了。以后多得北静王相助,结庐西山,闲了做做风筝,卖些画儿,不过忍受些饥寒罢了。”一向又告诉她宝钗生产之事。

    芳官一听,百感交集,叹息不已,道:“我只当你和奶奶,尚能过得快乐,谁知竟到了这地步儿。早知如此时,我们早该来看望了。”

    宝玉便问芳官:“为什么到了这里?妙师父以后出来,不也在牟尼院里居住么?’’芳官叹息道:“真是一言难尽呀!二爷原来还不知道我和妙师父都被骗卖的事儿么?”因把贾环、贾芹、赵姨娘骗卖妙玉和自己的事,说了一遍,未了,道:“倒多得藕官、蕊官,倪二哥相救。我和妙师父方才到了这里。”

    宝玉一听,吃惊不已。忙问:“妙师父难道也在此处卖唱营生不成!”芳官道:“我这就请她去。她不知道二爷来了。待她来时,自会告诉二爷的。”说着,别过宝玉去了。

    此时,藕、蕊、倪二,不及卸妆,都过来了。一个个喜欢地拉住宝玉,瞧个不已,道:“虽然清瘦些,到底玉貌仙神,风采依旧。”便邀宝玉和诸学友内堂去坐,倪二用小盖盅泡来了好茶。

    藕官道:“听说二爷府上遭了变故,我们心中好生不安,虽然打发倪二来了两回,无奈火烧后分散了,没有能找到。以后听说二爷上了西山,我们姐妹总叨念着要来瞧,这里茶座上却离不开。一日不唱时,茶馆老板定不依了。便耽误到如今,心里好生过意不去。,’宝玉道:“这也难怪你们。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我们,也就罢了。”

    正谈论着,只见芳官同妙玉一道走了来,芳官道:“妙师父从来不肯见客的,听二爷来,便立即来了。”

    那妙玉见了宝玉,嘴角一牵动,低下头,眼圈儿也红了。宝玉连忙迎上前去,问好道:“原来姐姐还俗后也到了这里‘人世沧桑,谁也没法儿预料。不知姐姐如今何以为生?”妙玉叹着气儿道:“佛门不幸,罹此祸殃,叫我欲生不得:,欲死不能。幸赖她姐妹们相救,没奈何,在此谋生,替她姐妹写几句唱本儿。”宝玉道:“怪道人说桂湖楼唱得好本子,原来是姐姐写的。如今听说来求的人越发多了。我倒替姐姐高兴。咱们家自抄没之后,自是穷了。我如今闲了,也替人说说书,讲故事儿,偶然也写写唱本子。日后倒要拿来向姐姐请教。”妙玉道;“你既已写,何不拿了来,这里清唱,也好落几两银子营生。我也好学学你的。”宝玉十分高兴道:“如此甚好。只是姐姐太过谦了,倒是我送了来求教方是。”

    芳官道:“二爷不知,妙师父为写唱本子。配词儿,有时也学着唱几腔,唱得比咱们还强呢1”宝玉笑道:“如此更好了,想妙玉师父颖悟过人,自然一学就会,若以后有幸,听姐姐唱几腔时,岂不更好。”妙玉叹息道:“我不过为作唱词儿学了几腔, 日后你来时,我自唱与你听。”宝玉心中甚是高兴,一想,又觉不胜酸楚,不觉嘘出来一口长气儿。

    那柳湘莲原是个极喜欢串戏文的,如今听妙玉说写了新唱本子,便请芳、藕诸人同唱一出妙玉写的新本子儿。妙玉托不过情,便说;“如此,就唱一出《玉簪记》吧!那是据几种本子改出来的。”众人连忙称好。

    倪二这里便调弄琴弦,藕官唱潘必正,芳官唱陈妙常,蕊官唱老尼姑,三人一起对唱,唱得十分入情。众人均赞口不绝。

    柳湘莲听她们这一唱,早已来了兴头,不等众人开口,便站起来说道:“我原也喜欢串戏这玩艺儿。如今请倪二哥弹琴,我与芳官姐姐唱一出《金钗记》如何?”众人都拍手称快。

    芳官瞧了柳湘莲半晌,方问道:“是柳二爷么?我听过二爷唱的,真真的好唱口。今日有幸向二爷领教,倒是十分难得。”湘莲笑道:“姐姐太过谦了,才我已听姐姐唱来,故欲献丑,向姐姐讨教。”

    倪二这里便已弹奏起来。湘莲许久未串戏了,如今故技重操,倒也兴致勃勃。

    一出唱完,大家连声叫好。湘莲忙摇头说;“多年不唱了,生疏得很。不过一时兴起,开开心儿。”宝玉便对妙玉说道:“姐姐遭此不测,难得能熬了过来。如今写唱本子,亦可谋生。姐姐高风亮节,又如此胸怀,说不得我倒想吟诗一首,蹭与蛆姐,不知可愿闻否?”妙玉道:“我如今哪里比得从前,你愿吟了时,便念出来吧。”宝玉想了一会,遂吟咏道:

    傲笑风尘外。凌霄揖太清。

    妲娥明皓齿,萼绿抚瑶芋。

    堪叹蝼蚁客,安知大士情。

    寰宇遭此劫,高蹈耻贤明。

    妙玉嘘出一口长气,点头叹息。甄宝玉道:“经仁兄这一吟咏,雅兴无穷。我这里也要吟诗一首,噌与妙玉姑娘。不知肯笑纳否?”妙玉恼得欲拂袖而起。宝玉忙道;“怕什么,这里都是当今的名士,不过感姐姐气节、遭际,吟吟诗,为姐姐呜鸣不平而已。姐姐听听何妨?”妙玉方坐下来。甄宝玉见妙玉低着头,不说什么,便咏诵道:

    孤洁高标卓不群,瑶池仙品绝无伦。

    巨雷一响惊主阉,坠落红尘又几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