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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回 含悲薨逝元妃托梦 开局聚赌贾芹闹庵(2/2)

道:“如今娘娘已升了仙,留着这些小和尚、小道士、小尼姑们有何用处!竟是发落下去,还可省些钱粮。不如明日趁此回老爷一声儿吧!”贾琏点着头儿出去了。

    一时,贾芹之母杨氏进来,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见了凤姐,忙请安问好,道:“婶子病体好些了不成?早该进来请安的,因芹儿常没在家,家里事几多,竟耽误到如今。心里总也天天念着婶子来着。”凤姐道:“难为嫂子想着,如今吃了些药,已太好了。”

    杨氏边抹眼泪边说道:“芹儿能在庵子里办事,都是婶子待咱们的一片好心,肯看顾我娘儿们。我和贾芹,哪天不念上婶子几遍。芹儿如今不知犯了什么规矩,听说拘在前厅屋里。婶子心肠奸,就可怜可怜你侄儿年轻不懂事,好歹在叔叔跟前说说,饶了这一遭儿,日后定不敢再犯了。”凤姐微笑着道:“你儿子的事,我压根儿不知道。如今病了,哪里还有精神管这些闲事。他二叔不过奉老爷之命,领了他来。老爷可是要亲自过问的呢!”

    杨氏一听贾政亲自过问,知道犯得不轻,吓得不知如何力、好。因还求凤姐说道:“我如今老了,通共就只这么个儿子。只求婶子看在我这老面皮上,求求叔叔,在老爷跟前遮掩几句,只怕也就掩过去了。”凤姐笑道:“能掩过去,还有不遮掩的么?你也该问问你那儿子,平素间庵子里做的事情,可饶呢还是不可饶。如今连我和他二叔都有了不是,还有脸面去求老爷不成?我们臊还臊不过,来呢!这事能化小,算是芹儿的福,不能时,只能由他自作自受了,嫂子见着芹儿,多管教管教他,你也放宽心些,没的急出病来,反不好了。”杨氏点了点头,见凤姐不肯帮忙,也无可奈何,只好站了起来,硬着头皮说道:“婶子好生保养,我如今且看看他去。这个孽障,;叫我如何是好!”凤姐只叫她宽心,说;“闲了还过来坐坐,说说话儿,”并不提贾芹之事。杨氏见事已无望,只好哭丧着脸走了出去。心里好生气闷,想;真是偷鸡不着反蚀一把米呢!白花了这许多东西。自去看望贾芹不提。

    且说宝玉自元妃薨逝,竟日昏昏沉沉,忽忽若有所失。想自己从小儿与元妃姐姐同侍贾母,得她尽心教养,未入学前,已记得几千字在腹牛,虽系姐弟,原亦情同母子。以后她选入宫中,因皇上恩宠,册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为贤德贵妃,实实尊荣至极。如今溘然薨逝,且不按贵妃礼仪发丧,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所谓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转瞬即逝,又何尊贵之有?荣华之有?想到此,不由得独自一人,信步来到园中。

    谁知许多时候不来,园中竟是大变样了。如今已是初春,却一路寒风侧侧,满目凄凉。那宏丽的亭馆,几处重门静掩,深锁东风。那些花草树木也萧萧疏疏的,宝玉似觉入了寂寥空漠之境,徘徊踯躅了一会,不知不觉,已至大观楼前。

    只见庭院寂寂,雀鸟乱飞。含芳阁几处彩绘也已经剥落,画栋雕窗结了好些蛛网。于庭前徘徊多时,便靠着栏杆坐下来。想,元妃回家省亲之时,何等繁华热闹。园子内悬灯万盏,花影缤纷,兰宫桂殿,鼓乐声喧。说不尽的富贵风流,万人钦仰。如今,曾几何时,便已人亡物变,玉碎珠沉。园子里连人影也见不着几个了。如此凄冷,令人毛骨悚然。以后一个人、只怕不敢进来了。

    宝玉此时神情十分凄侧,一时想到元妃教诲之恩,一时又想到她赐“金玉良缘”之憾。不免叹息着道;“姐姐既疼爱宝玉,为何不解宝玉的心意!既不解我的心意,为何便要赐人婚姻!既要赐人婚姻,自然为了赐福于我!既为赐富于我,为何不赐我与林妹妹,却要赐我与宝姐姐呢?如今,林妹妹已经死了,姐姐爱我,实则害之。我如今能有伺乐,能有何福!彼苍者天,是你置我于此万不能堪之境,欲死而不可得!姐姐死而有知,能无憾乎!”宝玉数数落落,徒增了一腔幽怨,仿佛不是为了凭吊元妃,倒是来责备她的了。

    他正在那里艾艾怨怨,悲痛感伤之际,似从云端走出了老太太,正在为元妃娘娘祝告:“我已告诉林丫头在天之灵,说元妃娘娘知道她是清白无辜的了。”一时,似又见黛玉从天上走来,对老太大说:“老太太放心,元妃娘娘如今已悟了过来,知道这富贵荣华乃是虚妄,不是叫舅舅回南方老屋力事耕稼去么,我哪里还怨恨于她!”

    宝玉正要呼唤黛玉,却忽地惊醒。便用手揉了揉眼睛,细细思忖,这些话,可不是老太太和鸳鸯姐姐告诉过的,如何今日便都凑在于一处?想元妃姐姐死得何等惨伤,自己悲痛还无以自慰,为何反来怨恨于她,自己竟成何等人了?想到此,又为元妃的遭际伤叹不已。

    那宝玉正在冥思默想之时,忽听背后有人唤二哥哥,知是惜春,忙拭干眼泪,转过身来。

    惜春问道:“你一个人进来是为凭吊元妃姐姐么?我也想来看看她,不想遇到了你。”宝玉道:“想大姐姐生前荣耀至极,万人钦仰。如今不过一杯黄土,叫人悲痛得了不得。”惜春道;“我见你一个人对着树影长嗟,抚朱栏而独坐,痴痴呆呆的,就知道你是来凭吊的了。像元妃姐姐这样尊荣的人,尚且薄命如此,将来我可怎么样呢]故我打定主意,与其那时遭人践踏,不如即早退步抽身。”宝玉道:“妹妹乃高人洁士,却也要往宽处想才是。想你还如此年轻,哪里真的就没有路可走了!”惜春叹息着道:“这府里除你和几位好姐妹外,还有什么好留恋的!咱们且走着瞧,那时,只怕也由不得人了。”

    二人正议论着,见一个婆子来扫庭院,惜春便邀宝玉到栊翠庵看妙玉。宝玉便同惜春一道盘山而上,两个来到了栊翠庵。邢岫烟也在这里,妙玉正在同她讲论诗文。见他二人来了,笑起来道:“今日倒来得齐全,你二人可是先约下的了”惜春道:“我无意中碰见了二哥哥,便约他一道来,想你不会介意的吧!”妙玉笑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正论诗呢,你们来了,岂不多了两位。”一面替二人斟上了茶,岫烟道;“如今都散了,难于聚会。今日,不想能碰到你们。”宝玉道:“方才你们在讲论诗文,竟是讲论些什么?且说出来我们听听。”岫烟道:“方才我们提到女子中也有才人,也有作好诗的。像许穆夫人的《载驰》,班婕妤的{纨扇》,蔡文姬的《悲愤诗》,以后的谢道韫、上官婉儿、李清照、魏夫人,哪个不是才华出众!”

    妙玉道:“我且让大家看看南宋末午管夫人的一首诗,才真真的有些意思。这管夫人能诗画,工书法,有运笔成风的声誉,和丈夫赵孟兆页合绘了一幅《春江垂钓图》,在艺苑诗坛都传为佳话。”一面说,一面取出来一幅墨宝,递与宝玉。

    宝玉接过,边看边喜欢地说道:“这首诗,倒真真的是个有晶节的。比赵子昂先生远胜多矣。”

    惜春道:“到底是什么诗,也念出来听听。”宝玉念道:

    人生贵极是王侯,浮利浮名不自由。争得似,一扁舟,弄风吟月归去休,

    惜春忙近前去看,不觉点头儿叹息道:“果然气节不凡。听说以后赵子昂没有听她的劝告,宋亡后投降了元朝,纵有千般才情,也就不算什么了。”宝玉感慨万千,道:“女儿尚且知道民族大义,有羞耻之心,世上男子,竟是不如,真真的令人愧煞。妹妹还记得花蕊夫人的诗么?‘君王城头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何等的忠愤!当今天下须眉尽俯首矣。”惜春、妙玉、岫烟无不点头称是。

    大家又议论了一会,什么诗出天然,诗三百皆为天籁和鸣之声。妙玉则说:“作诗若求与古人同,不若求与古人异,有异方为新声,方才有自己的建树。”岫烟却摇头说道:“哪里便能达到你说的境界。还如杨诚斋所说,初学诗须学古人好语、或学两字,或三字,始乎摘用,久而出乎肺腑。”

    大家正谈论得高兴,秋纹、春燕却找了来,道:“原来二爷在这里,害得我们找了一圈儿。如今园子里如此玲清,二爷倒一个人进来。二奶奶还罢了,太太急得什么似的,叫我们来寻。”

    惜春道:“我只当又是什么贾雨村来了,老爷打发人寻你呢!”宝玉道:“贾雨村如今已经飞黄腾达,见咱们家颓败如此,哪里还肯再相与!”惜春、岫烟都叹息说;“真是千没廉耻的小人!当初真不该结识他。”妙玉道:“忘恩负义之徒,天下比比皆是,又何止一个贾雨村!”

    大家叹息一会,方才去了。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